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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烟斗客     风流西席txt下载     风流西席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320章 打架!

    安小楼随随便便耍了耍嘴皮子,就把那三个混小子给耍了个团团转,气的气,伤的伤,那边躺着的张泽生这个时候缓过劲来了。

    “哼哼……”张泽生在地上哼哼唧唧的呻吟着。其实他也没啥大毛病,就是体虚,太胖,再加上天热中暑,中午吃饭的时候喝了两碗绿豆汤,这会又在阴凉地里吹吹风,也就缓瑟过来了。

    醒过来的张泽生一睁眼,看到眼前的几个人,把他给吓一跳。

    “揍,揍什么?”这孩子一紧张,家乡话都说出来了,安小楼一听张泽生说话的这个口音,心里就乐了,原来这孩子跟自己还是老乡啊。

    那秋虾皮一看张泽生醒来了,嘴里也就有了说辞,他擦了擦嘴边的泥土,指着张泽生对安小楼说:“你看,他已经醒转,你们快走。”

    张泽生虽然长得有些胖乎乎的,但是头脑却十分的灵活,那是个四体不勤,头脑发达的人,锋影也正是喜欢他这一点,这孩子识文解字,心思又灵活,还是那种很正道的灵活,这让安小楼心里断定,此子若是得了机会,以后一定会发达的,而事实上张泽生以后也没辜负了安小楼的这番猜测,果然有了前途,不过那都是后话了。

    “那……”张泽生其实这会子头脑还不太清醒,晕乎着呢,但是他很快就辨识清楚眼前的情况了,他便挣扎着站起身来,对安小楼说道:“安大哥,我们到那边去吧。”

    张泽生一来胆小,二来也不想在这训练期间惹是生非,他是清楚王教头王茂生对秋虾皮三人比较偏爱的,因此便打算退去,可他这么想,安小楼却不这么想,但见安小楼一把按住张泽生,又把他按在地上,沉声说道:“好生休息,别管谁来,今儿个这里就你能躺。”

    安小楼嘴里叼着个草根,眼睛对那仨臭小子是看都不看一眼,这可让那秋虾皮气个不轻,他对身后的耿全勇和叶送使了个眼色,那意思哥仨一起上吧,然后三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就虎生生的朝安小楼扑过来,抱胳膊的抱胳膊,卡脖子的卡脖子,总之是诚心想要让不好过,就算不要他残废,至少也要在床上躺几天。

    安小楼说到底也是个成年男子了,那把子力气还是有的,但是他不动换,为啥不动换?因为他眼睛瞥到了不远处走来一个人,不是别人,正是这仨狗仗人势的臭小子身后的那个人——王茂生。

    安小楼心里清楚,燕家军的军纪严明,严禁士兵之间拉帮结派打架斗殴,这王茂生在训练新兵的时候,为了防止这一条,曾经严厉的声明过,但是他却没管住他自己,这才多长时间,他就在新兵当中培养出自己的心腹来了。

    既然看到主人来了,安小楼也就不去打那几条小狗子了,他躺在树下,任凭那三个孩子掐他,但是却用手暗中反击着,动作幅度虽然小,力气却不小,直把那三个熊孩子掐的龇牙咧嘴,这样一来,他们雄性激素一上头,手底下动作就更大了,安小楼还时不时的哎呀哎呀叫唤两声。那边张泽生没看出这门道来,他着急了,也顾不得自己中暑头晕了,站在一旁连拉带扯,想要把秋虾皮三个从安小楼身上扯下来。

    就在众人拉扯当中,王茂生的注意力终于被吸引过来了。

    “住手!”王茂生大喝一声,飞奔过来,“怎么回事?”同时也用手去拉扯最上面的秋虾皮。

    这个秋虾皮是他最得意的弟子,因为这小子圆滑,头脑灵范,会讨他喜欢,此时王茂生还以为,自己一上前来,那秋虾皮就会乖乖的听话站起来,可没成想,这孩子正是青春期的时候,打架的时候脑袋上血,哪还听得出爹啊娘啊的?再加上暗中又吃了安小楼不少闷亏,此刻谁来拉他就等于谁倒霉了。

    王茂生那手刚碰到秋虾皮的肩膀,那小子就头也不回,条件反射似的往后捣了一肘子。按说王茂生也是个练家子,也算是有一身的本领了,否则上头也不会安排他来做教官了。那秋虾皮就算以前在家里的时候跟随野师傅练过几天的拳脚,应该也不是他的对手。可是这会子王茂生刚刚吃饱喝足,酒足饭饱从帐篷里出来,出来的时候还在剔牙呢,哪承想会遇到这码事呢?他也没上心防备着,冷不防的这秋虾皮捣了一肘子,他就愣没躲过去,那鼻子就嘭的一声被打到了,这下子,红的黄的全出来了。红的是血,黄的是鼻涕。

    “他娘的!”王茂生捂着鼻子,伸手摸了一把一看,全是血,这回来气了,嘴里大喝一声,“都他娘的给我住手!”

    这张泽生在一旁可是看的清清楚楚,他一看到这情形,便急了,大喊道:“王教头来了,还不快住手!”

    这下,秋虾皮三人才算头脑一凛,清醒了过来,这回秋虾皮早忘了刚刚他曾经往后捣了那么一肘子了,扑棱着爬起来后,身上背上全是土灰,他也顾不得去拍打,只是赶忙冲王茂生施礼:“属下参见王教头。”

    “呀,教头,您这鼻子是怎么了?”那叶松先看见王茂生呜呜的鼻血了,赶忙问道。

    “是啊,怎么了您这是?”耿全勇也跟着瞎掺和,脸上都是焦急神色。

    安小楼依旧半靠半躺的坐在树底下,他嘴里不痛不痒的哼哼着,脸上身上也全是尘土,同时也在暗中观察着那三个小子的神情,除了王茂生,安小楼依稀觉得叶松和耿全勇还算是有救的孩子,他们不过是那种从众心理而已,跟着秋虾皮瞎混的。但那秋虾皮就不同了,这小子一双眼睛贼溜溜的转着,神情变化的很快,看到王茂生鼻子呜呜冒血,一下子就从刚刚扑打安小楼的那股子恶狠狠的劲头变成了一副担忧的神情,但是眼神分明还闪烁着。

    “教头,您这是怎么了?谁把您打成这样?您告诉我,我秋虾皮绝不让他好过!”秋虾皮信誓旦旦的说道。

    “我呸!”王茂生一脚踹在秋虾皮肩膀上,“你个混球,还不是你捣了我一肘子!”

    秋虾皮这才想起来,刚刚好像是有那么一档子事,他脸色顿时变得焦黄,或者是灰白,总之是吓的没有人色了,慌忙跪着上前去,拿他的小褂子去给王茂生擦鼻血。

    王茂生厌恶的用手挡了挡:“都他妈的跟我来!”

    都,指的不光是秋虾皮三人,当然还有安小楼和张泽生了。这一行五人,就在众目睽睽下,跟在王茂生后面进了他的军帐。

    王茂生大小也是个官儿,虽然是芝麻绿豆官儿,但是在这新兵营中,还是有属于他自己的一席之地的,这一席之地就是大概五六见方的这个帐篷。

    帐篷里就一张行军床,一张矮桌,桌子上还凌乱的摆着一些酒菜,看样子刚刚王茂生是在这里用过午餐出去散步巡视的,不成想,好好的出去,就流着血回来了。

    一进帐篷,王茂生就往行军床上一坐,一手撑着膝盖,一手捂着鼻子。秋虾皮吓得直打哆嗦,眼睛滴溜溜的转,心里在给自己想着说辞,打,是必须得承认的了,这可是王茂生亲眼所见,亲身经历,这可不能瞎掰,关键得是为什么打,秋虾皮眼睛一转,坏点子就给他想出来了。

    跟着王茂生进了帐篷后,秋虾皮就忙前忙后的忙活开了,同时也支使着耿全勇和叶松,打水的打水,帮王茂生脱衣服的脱衣服,然后他自己拿了个不冷不热的帕子凑到王茂生跟前,帮他擦着鼻血。

    “说,到底是怎么回事?”王茂生这会气消了一些,对秋虾皮也不那么气很了,便冷冷问道。

    “这个……”秋虾皮沉吟一声,回头看了看站在后面的安小楼和张泽生二人。

    耿全勇刚好打了水过来,听到王茂生这么一问,他便开口说道:“教头,是这样……”

    “是这样,我们看到阴凉地都没了,就想帮您占个地方让您吃饱喝足后去纳凉,结果这二人对我们恶言相向,还出手打人!”秋虾皮了解耿全勇的性子,知道这人耿直,怕他说错什么话自己圆不过来,便抢着说道。

    “你!”张泽生气的不轻,他只说了一个字,便又开始摇摇晃晃了,人家本来就在中暑当中,这期间经历了这些事,一惊一吓的,现在又开始头晕难受了。

    安小楼没说话,他只是暗中拉扯了张泽生一把,示意他不用开口,同时让他靠着门柱子站着,免得摔倒。

    “哦?”王茂生哪里会相信秋虾皮的话,他自己的兵当然是他最了解了,这秋虾皮嘴里,就算是对他自己的爹妈,估计也没几句真话,“他们是怎么打你们的?”王茂生问道。

    “他们,一个在下面,一个在上面,就把我们仨按到中间,下面掐,上面踹。”秋虾皮一边胡诌一边想词。不过他所说的,倒也不全是胡说,他身上,包括叶松和耿全勇身上,都有不少的瘀痕,那确实是安小楼弄的,这一场仗,安小楼可一点亏就没吃。

    “是么?”王茂生拉着官腔说道,同时他的眼睛看向安小楼。

    安小楼假装没看见,只是拿眼看着地面,这是他从小养成的习惯,若是被老师责罚时,他就听着,眼睛看着脚底下,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但这一次,他没有左耳进右耳出,而是把王茂生和他三个伙计的话全听着呢,先听着呗,一切容后再说。安小楼心里想。

第321章 生死搏斗《上》

    安小楼站在帐篷门口,暗中好生扶着摇摇欲坠的张泽生,同时也不忘看那边几个人演大戏。

    “你说,他们两个是怎么把你们三个……按到中间打的?”这王茂生一手指着安小楼和张泽生,一边问那秋虾皮,他不问别人,单挑秋虾皮问,因为他也知道这三个里头就秋虾皮机灵鬼似的。同时他心里还暗暗骂那秋虾皮:“我说你个混球笨蛋,怎么编不好,偏偏编出这么一套说辞来,平时看你那么机灵,怎么一到关键时刻就不行了呢?什么下面掐上面踹?凡是懂点拳脚功夫的人就知道那是怎么回事了……”

    秋虾皮一看王茂生的脸色,心里头就清楚这王教头是接纳了自己这番说辞了,赶忙又从旁边拿起蒲扇,凑到王茂生跟前,一边拼命帮他扇扇子,一边讨好似的从王茂生的肩头捡起一根头发。

    王茂生哪知道他是干嘛的,一抖搂肩膀,十分不爽的问道:“你干嘛?”

    “嘿,师父,这,头发……头发。”秋虾皮管王茂生叫师父,这也是套近乎的叫法事实上王茂生也从未说过收他为徒这句话。

    安小楼表面上看去是老老实实站着呢,事实上他的心思早就如平原跑马,不知跑到哪里去了,这三人的大戏,看了开头他就知道结局了,无非下午那王茂生要把一肚子怨气都撒在他和张泽生,多半是张泽生身上了。

    因为时间临近下午训练了,王茂生也就暂时没有发落两边的人,他只是沉着脸象征性的训斥了两边几句,也不知为啥,他就是不太敢对安小楼说太重的话,然后就让他们去准备训练了。

    “教头,我可否帮张泽生请假去看医官?他好像中暑很严重了。”临走时,安小楼特地问了问王茂生,同时指着身旁脸色煞白的张泽生对王茂生说道。

    “干嘛?天气热,大家都热,又不是独独他觉得热,时间本就不充裕,还要请假,上了沙场谁给你请假?”王茂生不冷不热的说道,“不准!”

    没法子,王茂生不准假,这早就在安小楼的预料之内了,他也只是尽尽人事罢了,现在一看结局已定,他也不再多说什么,便带着张泽生告辞出来了。

    集合的路上,秋虾皮不住的在一旁对安小楼和张泽生投来挑衅的目光,同时那目光里还有别样的意味,这味道安小楼算是品出来了,那家伙正心里冷笑着说道:“嘿,小样,等着受罪吧你就!”

    这下午的训练,依旧是捉对儿厮杀,不过现在是分了组,一组手持盾牌和长矛,一组手持钢刀。那长矛无头,钢刀却开了刃。安小楼和张泽生被分在盾牌防卫那一组,而他们对面打头阵的,就是秋虾皮等三人。

    安小楼看着秋虾皮眼里闪烁着某种叫做杀机的光芒,再扭头看看身边皮肤细嫩的跟大姑娘似的张泽生,心里暗暗叫苦,秋虾皮这是要趁机整张泽生啊,没法子,自己也只好多加小心,多防着他一点了。

    “征战在即,大家都要提起十二万分的气力来训练,我们身为燕家军的新兵,要向那些前辈们多多讨教,训练的时候更是下手要狠!打死了打残了,不关你们的事!要记住这是战场,战场是什么?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王茂生站在新兵队伍前,大声训斥着,他黝黑的面庞上,汗珠点点滴落到地上,瞬间又在滚烫的土地上蒸发不见了,他的眼睛里闪烁着像是鹰一样凶狠的目光,他就用这目光扫视着众人,嘴里说道:“为什么让你们对伙伴凶狠?因为今日你对他凶狠,来日他在战场上就多一份生机!切记切记!”

    在说了这一通话之后,王茂生手里挥动着令旗,一声令下,两旁各约五百人的队伍便相隔十几丈开始往一处冲杀,整个操练场上一片尘土飞扬。安小楼头戴着皮帽子,手里拿着无头长矛,半弓着身子站在队伍的中间,他们这一组是这样分配的,队伍呈四方形,四周外围是手持盾牌的护卫,当中是手持长矛的人,而安小楼是长矛兵,张泽生则是盾牌兵。安小楼眼睛紧紧地盯着前方冲过来的那群新兵蛋·

    子,那些家伙们手里的家伙什明晃晃的在阳光下闪烁着耀眼灼目的光芒,刺痛人的眼睛。

    “杀啊!”对面的家伙们一个个如同下山猛虎,挥舞着钢刀向他们扑来,十几丈的距离,转眼间就成了零,钢刀砰砰砰的砍在木盾上,木屑漫天飞舞,不时的有人发出啊呀哎唷等各种各样的惨叫声,防卫的这一边原本是四方的阵型,被对面这么一冲杀,顿时就乱了套,盾牌里外分三层,现在最外面的那一层已经被冲破,原本手持盾牌保护长矛兵的盾牌兵们,东倒西歪的倒在地上,临了还要给那些钢刀兵踩上一脚,安小楼甚至还看到秋虾皮十分恶心的用刀背砍了一个孩子一刀,一刀深深的白印子顿时就出现在那孩子的肩膀上,这一刀力道不小,估计那孩子肩膀得痛些日子了。

    安小楼在长矛兵的头一排,而张泽生是在盾牌兵的第三排,现在第一排已经被冲散了,伤的伤逃的逃,第二排也已经被冲淡七零八落,那木头板子做到盾牌根本就不是砍刀的对手。现在轮到张泽生了。安小楼眼看着那个秋虾皮挥舞着大刀就向张泽生冲过来,看那样子,要真给他冲近了,张泽生不死也得残废了,再加上开战前王茂生说过的那番话,想着想着安小楼心里就直发毛,他似乎已经看到缺胳膊少腿的张泽生眯缝着眼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样子。

    安小楼猜得没错,秋虾皮确实是打的这个算盘。事实上不光是秋虾皮打这个算盘,就连王茂生都是这样打算的,不过身为教头的王茂生可不光是为了中午那点芝麻绿豆大点点小事在报复,他心里的野心大着呢,但是这都是后话了。

    咔咔!秋虾皮闪亮的都已经晃眼的大刀连着几下就砍在了盾牌上,若不是隔着盾牌,只怕此刻刀是砍在张泽生的脑壳上的。秋虾皮是苦孩子出身,从小又练过几天的把式,手里的力道自然不是从小娇生惯养的张泽生能比的。但见张泽生举着笨重的盾牌蹬蹬蹬倒退几步,险些就跌倒在地。

    虽然安小楼和张泽生是临排,但是这排与排之间还是有些距离的,因此即使安小楼看到此情此景,他也不能够即时就出现在张泽生身旁,马上就替他挡下那一刀。再说了,就算他能出现,又拿什么挡呢?秋虾皮那手里拿的可是货真价实的大刀,再看看自己手里呢?说的好听是长矛,其实就是一根柴火棍而已,真要真刀真枪的干上了,咔咔几下就能给那秋虾皮削断了。什么?跆拳道?在这大刀面前是行不通的。安小楼一边紧张的注意着秋虾皮的动作,一边在心里紧锣密鼓地盘算着。

    秋虾皮三刀砍翻了张泽生,心里头那个得意啊,他平时就对张泽生看不入眼。其实人家张泽生也没得罪过他,不但如此,人家凡事都小心翼翼的,好言好语跟别人说话。但是秋虾皮就是看他不惯,不为别的,就为张泽生出身比他好,长得比他白,肉比他多,简单归纳起来就俩字:妒忌。

    要说这妒忌两个字,可真是坑人的货,它生生就能把一个好人给变坏了,把一个坏人变得更坏。

    秋虾皮是新仇加上旧恨,此刻‘仇家’就在跟前,还倒在地上,他心里那个美啊,呸呸朝手心里又啐了两口唾沫,握紧刀把,对准张泽生的脑门就砍下去了。

第322章 生死搏斗(下)

    秋虾皮的刀冲着张泽生的脑门就砍下去了。

    躺在地上的张泽生什么时候见过这阵仗?他手里紧紧握着已经快要散架的盾牌,眼睛看着那明晃晃的砍刀,似乎已经看到自己丧命在那刀锋下了。

    就在这个时候,秋虾皮的动作忽然就停止了,不但停止了,他的眼神还变了,从恶狠狠得意洋洋变成了痛苦的神色,手里那刀哗啦就掉在地上了。

    这张泽生正扑簌扑簌直发抖呢,心里还奇怪秋虾皮怎么变成这样了,打眼一看,原来是安小楼手里拿着那根烧火棍,正一棍子戳在秋虾皮的大腿根处。

    不是安小楼阴狠,没办法,现在也只有戳在那里才能让秋虾皮觉得痛并停手了。因为手持砍刀的人浑身上下都穿着厚实的藤甲,那烧火棍子打在上面,他们根本就感觉不到痛。安小楼也没下死手,至少他只是将棍子戳在大腿根儿那里,没有偏倚,若是他心眼坏一点,再偏一点,这秋虾皮这辈子就算是废了,媳妇也别想娶了。

    秋虾皮睁大眼睛,眼珠子都差点呲出来,他缓缓地弯下腰,捂着裆部,痛苦的倒在地上。安小楼赶紧趁这空档将张泽生给连拖带拽的拉到自己身边来了。

    “哥,我……”这张泽生还惊魂未定呢,他满脑门子都是冷汗,手死命的握着那其实根本就保护不了他的盾牌,瑟缩着依偎在安小楼身旁,头上的皮盔早就歪到天边去了,他瞅着那躺在地上捂着裤裆直打滚的秋虾皮问安小楼,“哥,他没事吧?”

    “你个傻小子,他差点要了你的命,你这会还替人家咸吃萝卜淡操心?”安小楼啪的一声拍打在张泽生后脑勺上,对他是又气又恼。

    因为这场面十分胡乱,再加上到处都是东倒西歪哼哼唧唧的新兵,因此秋虾皮倒在地上倒也没人注意到,那王茂生也没注意到,因为他这个时候正在点着人头。

    话说这个王茂生,他是什么人呢?此人出身低微,少年出家到一个山野寺庙,跟着主持学了一身的功夫,功夫不算精深,但是也不算太差,寻常会些把式的男子十个八个的还就近不了他的身。长成之后便还了俗。还俗之后机缘巧合之间,原本并非军籍出身的他就参军入伍,成了一名燕家军。

    燕王治下的燕家军,军纪严明,相对于这个讲究出身的年代,还算是公平的。因此这个王茂生在军中十分卖力的表现着,屡次舒立战功,也就渐渐从一个小小的斩草喂马的火头军变成一个小小的头目,一路升上来,现在已经是个千总了。只不过他这个千总,目前还没有实权,因为眼下这批新兵才是他的手下。

    王茂生是个心狠手辣的人,他对待部下可全无怜悯可言,更别提什么爱兵如子之类的了。而且他的野心还不小,年近四十岁的他不甘心一辈子就做到千总算完了,他还想往上升,升个参将什么的,他想往燕王身边靠拢。原本这大夏除了边关偶尔有外族来犯之外,还算是四海升平的,因此一身武艺的他也就无处使力。他也就整天借酒浇愁,一副怀才不遇的样子。现在可巧,皇室出了变故,那岐王造反了,王茂生开心的很呐。为啥?有仗打了。对于以武混饭吃的他,最喜欢的就是天下不要太平了,因为这古语说的好,乱世出英雄啊,王茂生就是个渴望在乱世中建功立业的人。

    当然了,虽然王茂生这样想,但是他说到底也不过是个只练过几年武艺的大老粗一个,纵使他有点野心,也不过是那么模模糊糊的一点,他是没有那称霸天下或者问鼎江湖的雄心壮志的,他最大的野心就是成为元帅帐下的一名将领,足够了。

    现在战事在即,王茂生又恰在此是被提拔成为千总,并且上头也说了,这一批新兵训练好了,就拨给他。知道这事儿后,王茂生心里头就琢磨了,他要带着这批新兵去建功立业,得到燕王赏识,那么兵就不能太熊了,熊兵他不喜欢,也绝不要。可怎样才能把他认为不合格的兵给踢出去呢?这燕家军对招进来的兵,都不会再无故的赶走了,除非犯了军纪,或者自己逃跑。而王茂生又看到队伍里,有少数的少爷胚子,那样的主怎么能上阵打仗呢?他心里头就不舒服。再加上其实他的心底里,跟那秋虾皮也一样,有那么一点自卑,因此对那些看起来细皮嫩肉的少年,他就没好脸色看。

    今天下午的这场训练,其实也是王茂生特意安排的。原本那大刀组所用的刀,都应该是没开刃的,但是王茂生特地找人去换了开刃刀,为的就是在这一次训练中,把他认为不合格的家伙都毁掉,死或者残,他不管。此人用心可谓歹毒无比,丝毫不曾念想到那些都还只是孩子,你这样就把人家弄残弄死了,人家这往后还怎么办?人生路长着呢。

    在开训前,王茂生悄悄的和秋虾皮通过气,告诉他下手狠着点,那秋虾皮问怎么个狠法,王茂生瞪了他一眼,说你自己琢磨。这不,所以秋虾皮才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对兄弟一般的战友下狠手。

    王茂生站在高台上观望着下面的场景,他心里满是壮志啊,暗暗的想着:“此番我若带了这一群精兵(他也好意思管这些只训练了一个月不到的新兵叫精兵!)杀将出去,立上战功,王爷还会亏待我么?”

    看着看着,王茂生忽然发现混乱中有个熟悉的身影正倒在地上呢,看那人的身形样貌,好像是秋虾皮。

    “这小子这是怎么了?”王茂生乍一看,还以为是自己看花眼了,他揉巴揉巴眼睛继续看,这才发现那人真的是秋虾皮,“他平日里不是很威风的么?怎么这回就成狗熊了?哎,不对啊,大家都知道秋虾皮是我的人,谁这么大的胆子竟然敢动我的人?”王茂生心里的这口气就上来了。

第323章 圆形阵

    安小楼为了救那张泽生,暗中捅了那个一肚子坏水的秋虾皮一棍子,这一棍子不偏不倚,正捅在秋虾皮的大腿根上,虽然没有正中要害,但是这秋虾皮一时半会也站不起来了。

    “哥……”张泽生还惊魂未定呢,就被安小楼拉到近前照料着,这秋虾皮是倒下了,但是谁知道别人会怎样呢?看看手执大刀的那些少年,一个个眦眉瞪眼的,本身这个年级的孩子就好斗,再加上战前王茂生的那番话,现在用杀红了眼来形容他们,一点都不为过。

    “别说话了,老实的呆在我身边,对了,那个盾牌还能用吗?你手抖个什么劲?越抖死的越快我告诉你,记住了,以后万一真的上了战场,遇到敌人决不能怂包!”安小楼浑身都是汗,他也紧张啊,他娘的那个王茂生将这个军训搞得跟真的一样,倒让安小楼感受到了一点身在沙场的感觉。

    安小楼话说的很快,张泽生扑棱着眼睛就只有点头的份儿了。安小楼看看,周围的盾牌兵都被冲的七零八落了,眼看还有些孩子要遭殃,他心一横,救一个是救,就两个也是救,索性就多救几个。

    新兵有千把人,盾牌兵和长矛兵只占了一半左右,可现在他们这一组已经有四分之一的人倒在地上受着或重或轻的伤。安小楼匆忙间巡视了一眼,嘱咐张泽生跟进两人,然后两个人一个人拿盾牌,一个人拿长矛,安小楼就这么在张泽生的掩护下,冲将出去,连着挑翻了几个大刀手。

    “不想残废的跟我冲啊!”安小楼大吼一声,这后面瑟缩着的一群孩子一看着样子,便也打起精神来,拿盾的拿盾,拿矛的拿矛,跟在安小楼身前身后,结结实实的抱成了一团。

    秋虾皮早就被安小楼他们给丢在了身后,人倒都倒下了,谁还有功夫搭理他呢?在战场上也是一样,一旦倒下,就别再想起来了,就算不被砍死,也迟早会被踩死,这就是冷兵器时代战争的悲哀之处,所谓一将功成万骨枯,现在训练场上的这些人们,包括他安小楼,也都是万骨枯中的那万分之一。

    就这么着,渐渐的,安小楼身边重新又聚集起来百把人,盾牌兵和长矛兵对半劈,他在这一片尘烟中大声说道:“兄弟们都不要乱,盾牌兵在外,长矛兵在里,别成方型,咱肩膀挨着肩膀,脊梁靠着脊梁,弄个圆形出来,上前面去把倒下的兄弟们护起来啊!”

    安小楼的这番话,让那些原本惊魂未定的少年们心里多少有了根主心骨,他们依着安小楼的建议,肩膀挨着肩膀,脊梁靠着脊梁,就这么围成一个圆形来,每一个盾牌兵身后都有一只棍子挺着,每一个长矛兵身前都有一只盾牌护卫着,他们就这样抱成一团往前滚动的走着,每路过一个倒地的己方士兵身边,安小楼就把他们拉进来,能继续战斗的,就加入阵营,不能继续战斗的,也被护在这圆形阵营的最中间。

    大刀手们原本冲杀的十分酣畅淋漓,一个个身上头上满是被汗水粘住的灰尘,灰头土脸的,可是脸上的表情都十分的兴奋,可渐渐的,他们发现,要想再砍翻几个人,似乎不那么容易了,为啥?因为对面的不是一个人,而是真真正正的一群人,一个团体。

    手执大刀的那群新兵们就好像是蚂蚁遇到了大象,不知该从何处下口了,他们也只好握着大刀,在外围寻隙攻击,可是每一次冲锋,都被盾牌挡住,不但如此,斜刺里还会有许多棍子刺出,虽然那些棍子头是钝的,但是戳在身上可也不好受,因为里面的兄弟们为了自保,拼了,个个都用尽力气,这家伙戳在身上焉有不疼之理?原本这些大刀兵就差不多属于单兵作战,此刻为了躲避里面刺出的长矛,一个个的跳着脚躲闪着,后退着,本来就涣散的阵型就更涣散了,一时间,场面似乎来了一个大扭转。

    “兄弟们,机会来了,有怨的抱怨,有仇的报仇啊!不过记住了,也没啥深仇大恨,差不多就行了!”安小楼吆喝着,现在这些盾牌兵和长矛兵早已一个个为他马首是瞻,因为跟在他身旁能保命啊。安小楼说到底也不忍心对那些孩子下死手,因此下命令的时候也就给那些大刀手留了点余地,免得到时候瞎戳乱捣的,训练结束后一看,残废遍地,那就对不住人了,他安小楼可不是王茂生之流,他知道现在对面的,都不是真正的敌人。

    王茂生站在高台上看着,越看越觉得不对劲,怎么下面原本被冲散的那群家伙,转眼间又聚在一起了?而且原本是方形阵型,现在变圆的了,这样倒是更难对付了,因为圆形无死角啊,到处都有盾牌防着,到处都有长矛可攻击,这是谁在指挥?

    这个王茂生不过是个武夫,讲起用兵之道,其实他也没什么本领,之前立下的几个功,大多数都是他拿命换来的,因此对于什么阵法,什么策略,他讲究的也不多,唯一讲究的就是将来自己带的兵力气比别的人大,功夫比别的人高,就连命都可以比别人更不怕丢。他是这么想的。

    这一天军营里很热闹,新兵训练,老兵操练,但是军营里还多了一群人,元帅和他的护卫们。

    燕家军的元帅,并非燕王,而是另有其人。说起这个燕王,实在是任人唯贤,举贤不避亲,眼目下他所任用的这个元帅,命叫严庆,是一名年近五十岁的老兵,早年间就跟随在燕王身边,出身在军旅世家,他的父亲也是一位老将军,早在他**岁的时候就跟随父亲征战,富有带兵打仗的经验,熟读兵书,各种阵型兵法都很熟练,为人又老成可靠,与那燕王是过命的交情,因此这燕王才敢放心的把燕家军交给他统帅,而燕王自己则只是位列一个小小的将军而已。

    这个严庆和燕王的关系,不仅仅是好友那么简单,他还是燕王的舅子,他的姐姐嫁给燕王做王妃,不过最终没有产出一子半女便去世了,而且和燕王之间还是貌合神离的,当然这些夫妻间的家务事,丝毫不能影响严庆对燕王的忠心,他们两个人的关系,比秤砣还要铁三分。

    这一天,严庆来巡查大营了。

第324章 白热化

    当安小楼带着那群原本被大刀手当成案板鱼肉的长矛兵和盾牌兵抱成一团反击时,他并不知道这燕家军的大元帅严庆今天来巡查营地了,其实不光安小楼不知道,这军营中大大小小的将领官兵,没一个知道的。

    严庆出身军旅世家,自幼熟读兵书,治理军营井井有条,并且治下严厉,这燕家军能有今日的名声和规模,也有他的五分功劳,另外五分么,自然就是燕家军的真正主子燕王爷了。

    严庆今天来,就带了几个贴身的护卫,跟谁都没打招呼,他知道最近招募了一批新兵,这可是燕家军的新鲜血液,因此便在今日抽了时间,微服出访,来看看新兵训练的情况,毕竟战事在即了,这些事儿可都万万马虎不得。

    “站住,什么人胆敢靠近我燕家军大营?”

    严庆带着他的四五个随从,刚刚走到营门口,还有几十丈远呢,从路旁的草棵子里就蹦出两个手持钢刀眼冒精光的燕家军士兵来,他俩瞅着严庆,瞪着眼珠子问道。

    严庆很开心,虽然穿了便衣,没被手下的兵们认出来,他依旧很开心。因为这表明燕家军时刻都在戒备着,到处都布下了暗哨明岗,整个军营可谓密不透风,这是他辛劳治理的结果,他能不开心么?

    严庆的随从们一呲眼,就要发作,被严庆制止住了,他只是从怀里掏出一个牌牌,朝那两个暗哨亮了亮,那俩人立刻就脸色焦黄,噗通一声朝严庆跪倒在地:“属下该死,竟没认出是严元帅!”

    “起来吧,此时不许声张!”严庆是个严于律己的人,他身长约有六尺,身高马大,长相英俊魁梧,面色有些黝黑,唇际留着一丛浓密的黑色髭须,四五十岁的人了,看起来依旧是那么干练,倒像是三十来岁的壮年男子,他素日里都是板着一张脸孔的,那不是他摆元帅架子,实乃性格使然,因此此刻虽然心里挺开心的,对那俩人却也没多做口头表扬,只是心里暗暗记住了,决定回去后按功行赏。

    这两个暗哨是老兵油子了,一看严元帅这番打扮,就知道这是来暗查军营了,因此连连点头,不作声张。

    严庆就这样进了军营,各营查询着,一切倒都还井然有序,最后,他就来到了此行最主要的目的地,新兵校场。他来的时候,那王茂生正站在高高的木台上,远远的观望着那地上躺着的究竟是不是他的心腹秋虾皮呢,而安小楼也正带着一群新兵跟大刀手对抗,整个场面可谓混乱,毫无秩序可言。

    天气热,校场上尘土飞扬,飞起来的尘土夹杂在热腾腾的空气中,沉闷而呛人。严庆就在这个时候来到校场附近,静静地观看着。此时他身边已经有两员参将跟随了,来军营巡查了那么多地方,不可能没将领知道了。

    “元帅,此处炎热,让末将帮您弄个……”一员参将战战兢兢地说道,他是万万没料到今天元帅会来巡营的,因此心中还兀自紧张着。

    “不用,就这么看!”严庆说道,“这下面,是什么情况?”严庆皱着眉头看着,并指着混乱的校场问那参将。

    “这个,是新兵在训练。”那参将犹豫了一下,回答道。

    参将这么一犹豫,严庆就看出来了,这新兵训练,这些将领们都没怎么上心,心里头便有些恼怒了。虽然在军中,各个将领各司其职,但是严庆早在征兵之前就发下话来,这一次的新兵,一定要各位将领一同训练。为啥呢?因为按照燕家军的惯例,新征的兵至少要受训一年才能编入正式的营中,至少要在军营中呆满两年才能真正的上前线杀敌,这三年的时间里,足够把一个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的新兵给磨砺成为一名彪悍勇猛的战士。

    燕家军之所以会名扬四海,让众敌人闻风丧胆,其主要的原因,便是单兵作战能力,每一个燕家军的士兵,单独摘出来,都比其他军营里的兵优秀许多,无论从体能,格斗技巧还是思维方面,都是如此。

    而这一次的新兵,只短短的一个月便要归入军营中,因此训练强度和难度之大,前所未有,所以严庆会在训练前发出那一番话来,这也是他为什么今天会微服巡营的最主要的原因,要看这群兵是否合格。其实燕家军这一次战争,并不是靠这群新兵,但是严庆要求高,他不希望军营里会出现弱兵。现在严庆一看,这参将心里头发虚,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再看看校场,那一片尘土飞扬,那混乱的队伍,涣散的阵型,心里头就有几分恼怒。

    恼怒归恼怒,严庆毕竟身份在那里,他只是板着脸,继续看下去,严庆想要知道,这群兵究竟弱到什么地步。

    这边发生的事情,王茂生全不知情,说到底,跟见过大世面的人相比,他还是个井底之蛙,纵使身上有两手功夫,在军营里各将领跟前,他还是济济无名的,现在好容易升到千户,可以真正的带兵了,他心里头有太多的想法,当然许多的想法都是比较阴暗的。

    看清楚地上那人确实是秋虾皮以后,王茂生恼火了,他心里头暗暗的想道:“这些人都知道秋虾皮是我的人,怎么还会有人敢在训练中对他下狠手?我若查出是谁,一定不会让他有好果子吃!”

    私心,是王茂生最大的弱点,他的见识短浅,私心太重,人便显得过于阴狠。

    安小楼现在俨然已经成了这一小撮新兵(大约有三百来人)的主心骨,他的长矛指到哪里,那些人便涌到哪里。俗话说得好,一根筷子容易折,百根筷子掰不断,就这么着,一群弱兵新兵,抱成团以后,竟然在这校场上渐渐的占据了上风,那些原本张牙舞爪的大刀手,现在一个个都退到外围,不敢上前。谁敢呢?谁上去谁倒霉。用大刀?根本就无法靠近那盾牌,因为后面有上百根棍子等着他们呢。不是被戳到肩膀,就是戳到肚皮,有人甚至脑瓜子都被拍出血了。

    “啊!”安小楼带头嘶吼着,他想起来当初练跆拳道的时候,教练说的一番话来,当一个人由丹田腹部开始提气大吼的时候,自身的气势无形中便增大了许多,这叫助威强势。现在安小楼嘶吼着,浑身上下的血液都沸腾了起来,他彻底感受到什么叫热血沸腾了。不独他这样,他的吼声带动了身边的新兵们,那些新兵也都一起吼叫着,一群初长成的少年意气吼叫,场面就有点壮观了。

    这样一来,安小楼这一方,优势越来越大了。

    “我想知道,为什么两倍于敌人的一群兵,竟然会如此畏缩不前,你们就要把这样一群兵送到战场上去吗?”严庆看到这里,便指着场中对身边的参将说道,他的声音低沉,声音不大,却让听到的人都瑟瑟发抖,没人敢说话。

    “谁是带兵训练的人?”严庆问道。

    “启禀大元帅,是新提拔的千户,名叫王茂生的。”其中一个参将说道。

    “今天训练结束后,带他来见我。”严庆沉声道。

    “遵命!”

    “还有,我刚才见那群盾牌兵好像是有人在指挥的,调查一下,是谁在指挥,也一同带来见我。”严庆道。

    “遵命!”

    校场中央,安小楼带着那两三百个被王茂生看不起的新兵左冲右突,很快的就占据了有利的地形,一时间,大刀手们都停止了动作,等候时机,可是却没人告诉他们,什么样的时机才是最好的时机。

    “丢人!”王茂生终于忍不住了,他蹬蹬蹬从高台上气冲冲的走下来,劈手夺过一个新兵手里的大刀,嘴里恶狠狠的喊道:“都他娘的跟个娘们似的干嘛呢?跟老子上!”王茂生要亲自上阵了。

    王茂生跟安小楼可不同,他是个久经阵仗的老兵出身,在血海刀尖上摸爬滚打过来的,且不论他的为人如何,从作战方面,他要有经验的多。王茂生的出现,振奋了大刀手们的气势,他们一个个从周边往教头身边聚拢起来,准备发起新一轮的进攻。

    安小楼自然看到王茂生的出现了,心里头不由得对其大加鄙视:“他娘的,你一个教头,按理说应该是不偏不倚的,现在你做的这事算什么事呢?燕家军都是你这样的军官儿?那毁了!”

    不光安小楼心里犯嘀咕,他身旁的那些少年们一看王茂生出现了,一个个都害怕了,气势也没刚才足了,毕竟那是他们的教头,别说打不过他,就算打得过,等这训练结束了,还有他们好果子吃么?因此局势似乎又开始急转直下了。

    “别怕!这是训练,教头公正严明着呢,咱要是不用上全部的力气,他才真的会生气!”安小楼察觉出来队伍有些涣散,便突然大喝一声,大声说道。

第325章 校场激战

    王茂生情急之下,亲自上阵带着大刀手开始发起进攻。这些大刀手原本就是比较彪悍的孩子,此刻一间教头都亲自上阵了,那本来已经渐渐萎靡下去的士气瞬间就鼓舞起来,一群人挥舞着大刀,狂魔乱舞一般的重新向盾牌兵和长矛兵所组成的圆形阵冲了过来。

    这一下,围在安小楼身边的这群少年新兵又胆怯了,一来,对面是王教头,说的夸张点,那就是掌握他们生死命运的人。二来,对面的大刀手本来人数就比他们多,现在在王茂生的指挥下已经重新聚拢起来,这一下,大刀手的劲也往一起使了,其锋芒也就重新露出,明晃晃的刀在太阳底下晃动着,让人头晕目眩。三来,安小楼身边的这群兵,原本就在体质上比大刀手们弱一些,他们本来就是要被王茂生刻意淘汰掉的人。

    这么三点,足够让这群新兵心里生出胆怯之情的,当然,这也是人之常情。

    王茂生带着大刀手左右冲突,不多时便把安小楼好容易聚拢起来的队伍给冲开一个豁口,有个盾牌兵倒下了,胳膊上的血口子有一尺多长,血呜呜的往外冒,看得人心里慎得慌。

    当大家看到血和伤口之后,队伍里开始有人发出害怕的声音来,这害怕是可以传染的,尤其是在眼下这样的局面中,顿时安小楼身边被恐慌给占据了。

    安小楼一看,这样可不行啊,要是任由这恐慌情绪蔓延下去,只怕他们今天都得残废着出去,说不定能残废了已经算是走运了。他当机立断,大喝一声:“兄弟们,王教头上阵可不是为了欺负咱们来了,他这是考验咱们了,兄弟们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不要让王教头失望啊!回头训练完了,我请大家喝酒吃肉!”

    安小楼这么一说,倒是起了一定的安定人心的作用,众人又开始聚拢,安小楼把受伤的孩子往回拉了一把,这样一来,盾牌又少了,伤员更多了。

    王茂生这下看清楚了,站在这圆形阵法最中央的那个家伙,长得人高马大,小麦色皮肤,无论是鼻子还是眼睛都长得比自己好看,他这一下气就不打一处来,心里暗道:“还火了你的屁顶门了(方言,意思是张狂的不得了),你一个什么都不懂得新兵蛋·子,敢跟我叫板?好,今日你王大爷就让你知道知道什么叫马王爷的第三只眼!”想到这里,他把心一横,心里暗暗下定决心,此人一定要除掉。

    按道理说,王茂生如果真的想要带出一支优秀的新兵队伍来,他就不该妒忌贤能,队伍里有安小楼这样能凝聚人心鼓舞士气的,他该高兴,该拉拢才对,可这就是人与人之间的区别,这就是王茂生永远不能成为严庆的原因之一。

    王茂生决定除掉安小楼,安小楼也很快觉察到了,为啥?因为他一个不留神,跟王茂生对了一下眼,就这一眼,他看到了熟悉的目光,那目光他从虎爷眼里看到过,从杀手眼里看到过,从蒙面的黑衣忍者眼里也看到过,对安小楼来说,那样的眼光太熟悉了,那便是杀意!

    “我靠,这家伙竟然起了杀心!”安小楼浑身抖了个机灵,他开始思量今日这一关,究竟该怎样闯过去了。怎么办呢?难道就在王茂生手起刀落的时候,自己忽然大吼一声,刀下留人,俺乃小王爷是也!不能,肯定不能这样,要是真这样,只怕燕王气都要气死了。

    思来想去,没办法,只能拼了,走一步算一步,不让自己吃亏就是上上策!

    人的潜能都是被逼出来的,安小楼在濒临绝境的时候,勇气也倍增,智慧也跟着涨了一点,他在队伍的最中间,不停的指挥着大家伙左右躲闪,不停的让盾牌兵和长矛兵轮番上阵。

    “盾牌,顶!”安小楼喊道,“左边左边。”

    “棍子上!”

    “盾牌!”

    “棍子!”

    就是这样简单而急促的两句话,却在上下左右封住了王茂生和他的大刀手们。没错,王茂生是懂武功,但是俗话说得好,双拳难敌四手,一个诸葛亮约等于三个臭皮匠,一个盾牌兵顶不住,那就来三个,五个,反正迟早能顶得住。

    盾牌虽然不过是木头片子做的,但是大,而且有点厚实,三五个盾牌这么一架,就成了一面墙,这盾墙是有缝隙的,在安小楼的指挥下,长矛兵们举着长矛趁着大刀手和王茂生将注意力集中到盾牌的空当中,从那缝隙里出击。就像安小楼所说的,他们拼了,无论如何谁都不想残废了或者就这样死在校场上,所以在戳的时候,这些长矛手也特别的用力,戳到肚皮上,那就得疼半天。

    就这样,安小楼勉强组织着这些残兵抵挡了王茂生的第一轮疯狂反扑,这一阵子,约莫有个十来分钟吧,这十来分钟下来,安小楼浑身是大汗淋漓,嗓子也哑了,帽子也掉了,浑身上下都是灰尘,鼻子里嘴巴里都是干巴巴的土,他往地上啐口唾沫,握着长矛的手就开始发抖了,他环顾四周,看看身边的兵们一眼,心里暗道:“看这些孩子都已经累成什么样了,一轮下来就已经精疲力尽了,这王茂生要是再继续来上这么一阵子,我们可就顶不住了,苍天哪,大地啊,难道我英俊潇洒风流无可匹敌的安小楼就要丧命在这新兵校场上吗?”

    安小楼正悲呼着,他的救星来了,这救星可不是别人,正是燕家军的主帅,严庆严元帅!

    这严庆原本一直都在外围高处观望着,起先他对这校场里的乱七八糟的阵仗十分的气恼,心里就暗暗的琢磨,这究竟是谁,不把主帅的军令当回事,竟然把新兵给训成这样。就在他生着气的时候,渐渐的他竟然看得入了神,那颗心就开始随着校场上不断的防御的那群弱兵上下起伏了。

    严庆是军旅世家,老兵了,虽然他是燕王的舅子,虽然他的老爹就是个元帅,但是他在军营里,却也跟安小楼一样,入伍的时候,没一个人知道他是皇亲国戚,没一个人知道原来身边这人就是元帅的独生儿子,就这么着,严庆在军队里摸爬滚打,从一个新兵渐渐的成长成为将军,又从将军到元帅,他之所以在军中威望那么高,跟这个脚踏实地的经历不无关系,估计这也就是为啥燕王也要有样学样的原因了。

    撇开燕王不说,单说这严庆,当他看到一群弱兵,在数倍于己的彪悍敌人,尤其是这敌人当中还有王茂生的时候,依旧能够不慌不乱,从容应付的时候,心里对这些兵的看法就有些改变了。

    “嗯,虽然杂乱无章,但是胜在有勇气,勇气可嘉!”严庆一边看,脸色就一边变得缓和起来,他摸着胡子,点点头,禁不住随口说道。

    严庆是不由自主的说出了心里话,这话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那本来吓得扑簌扑簌直发抖的两个参将一听到元帅这么说,心里对那块大石头总算是落了地,他们觉得自己是领会了元帅的意思了,嗯,对这个王茂生,要重用!他们根本就没察觉校场上所发生的事,因为这两个参将一门心思都扑在元帅身上了。

    “训练过后,把那个人给我带来。”严庆再一次发出命令。

    “遵命!”两个参将齐声应道。

    就在严庆这么吩咐手下的时候,场上可就发生大事了,那王茂生左冲右冲,不能破了盾牌兵,他就急了,一急那坏心眼就出来了,但见他一脚猛的踹到一个盾牌上,手持盾牌的那少年一个趔趄就向后仰面倒了下去,盾牌直接就压在他的身上,这样一来,整个外围就有了缺口,那王茂生大刀一挥,嘴里喊道:“兄弟们,给我冲!”

    王茂上不但这样喊了,而且还当先踏上一脚去,踩在那盾牌上,他身后的大刀手们就跟着涌上来了,一个孩子就这样被压在盾牌下,上面还站了个活生生的人,而且看着态势,还将不断有人站上去,这哪行?安小楼一看就急了,他从队伍最中心的位置冲上前,手里挥着他的无头长矛就冲王茂生戳过去了。

    这里大概也就只有安小楼一个人敢做这样的事了,为啥?因为之前也有人想要救那孩子一把,但是王茂生那豹子眼一呲,就把人给吓回去了,谁敢呢,这可是负责训练他们的教头,说不定以后就在他手底下混饭吃了,这要是把顶头上司得罪了,以后还有好果子吃吗?

    安小楼可不管这些,他是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大活人就这样被活生生踩死的,因此他就冲上前来,棍子一顶,就冲王茂生的胸口顶过去了。

    “好小子,你终于冲出来了啊!”王茂生一看,安小楼冲过来了,便咬牙切齿道,“今日里我老王就让你知道知道什么是马王爷的第三只眼!”

    安小楼可没心思听他说这些,他只想把王茂生从盾牌上顶下去,把下面的人给救出来,此刻的安小楼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荣升为王茂生心里的头一根刺。

第326章 大元帅

    王茂生一脚踹翻一个盾牌兵,那孩子便仰面朝天倒在地上,重重的盾牌压在了他身上,王茂生不管不顾,见这原本密不透风的盾墙出了豁口,回身招呼他身后的那群大刀手:“给老子上!”说完,他当先一步踏在那盾牌上,对躺在下面的人是生是死毫不在意。

    王茂生就是这样一个熊人,阴狠歹毒,自私自利,一心想要凭借勇武往上爬。在王茂生的眼里,不合格的新兵都是他晋级的绊脚石,他恨不得马上就将这些不合格会拖他后腿的人给撵出去。可是没办法,这军纪严明公平无比的燕家军军营里,可容不得他恣意妄为,因此他便想出这个阴损的招数,训练中的伤亡,是不可避免的,到时候谁也说不出他的不是来。

    安小楼如今已经是这群王茂生眼中的弱兵的领袖人物了,众人都唯他马首是瞻,也因此他成为王茂生的心头刺,眼中钉,这一次王茂生想要冲进阵来,目标就是安小楼,他手里的大刀可不是吃素的。

    安小楼与王茂生对了个眼,立刻就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杀意,这杀意他太熟悉了。回想起过去的几个月,几乎他时时都生活在杀意当中,现在想想,他安小楼能活到现在,还真他娘的不容易。

    “想要杀我?”安小楼暗暗冷笑一声,“你安爷爷能在刀光剑影中活到现在,也不是吃干饭的!”他一低头,看到地上那痛苦的孩子,被踩的龇牙咧嘴,再看看王茂生身后,那群被王茂生鼓动起来,一个个亢奋无比的大刀手,心里知道若是那些人再涌上来,那地上的新兵就死定了,非得被踩的肠子肚子都流出来不可,安小楼可不允许这样的踩踏事件发生在他眼前,如果这个死了,那么他们这一头的军心也就彻底的涣散了。

    “兄弟们,顶住啊!”安小楼大喝一声,一马当先,端着那根无头长矛就往前挺过去,他的目的不是别的,就为逼退那孩子身上的王茂生。

    王茂生一见安小楼自己从人群中冲出来了,心里头就暗暗阴笑道:“好哇,老子还没找到你,你却自己送上门来了,也罢,就让你知道知道我的厉害!”

    俗话说得好,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安小楼如今就是占了这一寸长的便宜,他手里的那根棍子,没有两米只怕也有一米八了,他双手紧紧握着长矛,猛的就向前刺出,这一招毫无招式,毫无花哨可言,但是却集聚了安小楼全身的力气。这长矛长啊,因此很轻易的就捅到了王茂生跟前。但那王茂生岂是秋虾皮之流?他可是练家子,而且又久经沙场,在杀人打架这方面,他的经验可比安小楼足实多了。眼下一看到长矛刺出,心里便冷冷笑道:“这算什么招式?此人身无武艺,却又有一脑瓜子的坏水(就他还说别人坏水呢),留在我军中对我有百害而无一利,老子绝容不下他!”

    想到这里,那王茂生把心一横,右手执刀,左手一伸,先是用掌拨开了安小楼刺来的棍子,然后反手抓住那棍子头,就这么一拉一拽一晃当,就把安小楼的兵器给牢牢的抓在手心里。抓住棍子后,那王茂生把棍子往自己怀里猛的一拉,安小楼栽了个趔趄,就向前栽倒过去,但见此时,王茂生的右手钢刀手起刀落,就想安小楼的后心砍过去了,他这是要人的命啊!

    安小楼是居中人,他是没意识到这刀正往他后心落下来的,但是他却陡然汗毛直竖,觉察到了危险的临近。被王茂生这么拉扯了一下,安小楼就扑到了王茂生跟前,他没有收脚步,而是继续向前,他知道王茂生手里有把刀,但是眼下这样混乱的场面,让他无法分辨那刀在何方,就这么着,安小楼跌跌撞撞的扑到王茂生怀里,这个时候,他手里还紧紧握着那根长矛,长矛的另一端,被王茂生握在手里。

    “好啊,想要我的命?”安小楼恨恨的想道,“没那么容易的!”

    几乎是下意识的,安小楼在靠近王茂生的同时,忽然就撒开手,松开长矛,并顺势把长矛往前推了一小把。那王茂生本来是死拽着长矛的,他没想到安小楼会忽然间把手里唯一的武器给丢开,这么一来,他自身的拉力再加上安小楼的推力,这力道合在一处可就小不了了,王茂生险些就洋面朝天倒在地上,他慌忙舞动手臂,定住身形,这样一来,整个前门就漏出来了。与此同时,安小楼猛的扑上去,紧紧的抱住王茂生的双臂腋下,硬生生把他给架起来了。

    论武功,安小楼自知绝不是王茂生的对手,但是兔子急了还会咬人,狗急了还要跳墙不是?安小楼就这么,在无意间化解了他的危机,并且让王茂生失了先机,不但救了地上那孩子,也救了他自己。

    安小楼就这样推着王茂生一个劲的往前拱,王茂生身后的大刀手们也不知这教头是发生什么事了,因此也都哗啦一下让开来,这一下,王茂生好容易组织起来的人马又涣散了,安小楼在前边推着,嘴里也没忘记发令:“快,别留空当!”

    “哦哦哦!”那些原本看傻了眼的弱兵们这才想起来,他们还在危机中呢,于是赶忙合拢,盾墙又竖了起来。

    这校场上三番五次发生的危机与化解危机,全被校场外地严元帅看在眼里,他摸着长须,不住的点头,嘴里还兀自说道:“嗯,是一员虎将!”

    严元帅没看清安小楼的脸膛,他只看到个背影,包括最后安小楼扑到王茂生跟前的那个背影。这训练营的教头是怎样的,严庆不知道,但是他却看到了一个好苗子,那就是安小楼。

    “训练结束后,让此人来找我!”这是严庆第三次跟身边的人说这句话了。

    “遵命!”两个参将拱手应道,同时他们也私下里交换了一下眼神,心里暗道这元帅今日是怎么了?竟然对一个普通的新兵如此感兴趣?

    校场中正抱成一团在地上翻滚的王茂生和安小楼两个,对严庆到来,并且将他们的对决看在眼里的事情全不知情,此时此刻,两个人正恶狠狠的纠缠在一起,王茂生也索性丢开了大刀和棍子,双手死死的掐着安小楼的脖子,而安小楼呢,他双手环住王茂生的腋下,把王茂生的两条胳膊拼命往上顶,这就相当于是极大的限制了王茂生的行动力和战斗力。

    渐渐的,这上千口子的训练,竟然变成了教头王茂生和新兵安小楼两个人之间的对决,因为此刻无论是大刀手还是盾牌兵,大家都看傻了眼,这该怎么办呢?可没人教过他们。

    “停!”老远的似乎有人从校场外跑过来,一边跑一边喊着,“还不快住手!”

    那些新兵们顺着声音望过去,却看到一员参将跑来,这参将的官儿可比王茂生大多了,虽然众人不认得那是什么官,但是看他穿戴就知道小不了,因此也就很自觉的把道路给让了出来,这一让道,就把地上的安小楼和王茂生给闪出来了。

    已经打红了眼的安小楼和王茂生可没听到那声音,此刻安小楼正死死的用膝盖顶住王茂生,双臂箍着他的双腋,用头顶把王茂生的下巴使劲的往上顶,他把吃奶的力气都用出来了,这力气却不比那练武多年的王茂生小多少。

    而王茂生呢?他的双手越来越没力气,有心用脚踹,两条腿却被安小楼制住,就这样,虽然不至于落败,但是明眼人一看就知道,王茂生落了下风。

    参将跑上来,连喊了几句住手,那两个人都没听到,这可把这参将给气坏了,他令十几个新兵,硬生生将安小楼和王茂生拉开。在被分开的时候,安小楼还嘭的踹了王茂生一脚,那王茂生痛的一呲眼,想要踹回来时,却被参将无意中给拦住了。

    “快,元帅令你们俩住手,收拾收拾,随我去见元帅!”那参将吃了一嘴的尘土,此刻没好气的对王茂生和安小楼说道。

    “元帅?”

    “什么?”

    王茂生和安小楼同时吃惊的说道。

    严庆此时已经来到一棵茂密的大树下站着了,他在那两个人打的如火如荼的时候派参将去把他们叫来,那也不是无意为之,经验丰富的严庆早已经看出来,王茂生和那新兵已经有了罅隙。

    “快,这位便是咱们的大元帅,严庆严元帅,还不快快参见!”那参将将安小楼等二人带到严庆眼前时,便喝令道。

    “参见元帅!”安小楼和王茂生两个这才晃过神来,齐齐拱手行礼。

    “嗯,不必多礼。”严庆不太在乎这些虚头八脑的东西,他更在乎的是,他是否真的得到了一个好苗子。

    安小楼站在那里,被严庆从头到脚来来来回回的打量了几遍,就觉得身上那个不舒服啊,他偷偷的抬头看看严庆,却见对方正捋着胡子笑眯眯的看自己,心里就暗暗想道:“这位真的是元帅么?他找我来干嘛呢?怎么燕家军的元帅不是燕王?”

第327章 香风

    这花开十数朵,咱需各表一枝香。

    话说安小楼和一众拜火教人等被燕王的兵拿了回来,当时七儿并不在场,等她接到消息时,营地早已是一片狼藉了,死的死,伤的伤,除了个别藏起来没被抓到的,其余都被拿走了。

    这一天,天气热的很,虽然是在北方,但是樊老八依旧是汗流浃背。

    “老爷,您再来点冰镇酸梅汤吧。”张全手里捧着一碗酸梅汤,小心翼翼的送到樊老八跟前。

    樊老八是皇帝,可是他更喜欢别人称呼他作樊老八,当然,这个别人特指他所喜欢的朋友们,只可惜,身为天下九五至尊,居然没有几个可以称得上是朋友的人。

    “唉!”樊老八一反常态的叹口气,摇摇头,他走到窗前,一把将窗子推开,这里是在龙潭阁,是儿子的地盘,这个儿子,还是他以前很不待见的一个儿子,谁能料想到,他有朝一日会落魄至此呢?

    “老爷,您别想那么多吧,事情会好起来的,要么,我去苏州走一趟?”张全皱了皱眉,他自小就跟在皇帝跟前,是眼前这位老人给了他一切,包括他的生命。出身低微的张全,在因病奄奄一息的时候,被一位路过的老人遇到,然后带走,这个老人就是现在的皇帝。樊老八喜欢张全的憨厚耿直以及忠心耿耿,因此特别着人教他武艺,从此就留他在身边贴身服侍,就连太监都比不上张全跟樊老八在一起的时间多。

    两个人在一起的时间久了,张全自然就对皇帝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特别的了解了,眼下的皇帝所面临的境地,使得他终日忧心忡忡,却又不敢表现出来。张全一直都知道做皇帝难,但是到了今天他才真正知道,做皇帝究竟有多难,那是难道就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无法相信的地步了。

    “去苏州?”樊老八眯缝了一下老眼,双手背在身后,他微微侧头看了看旁边的张全,唉,眼下身边似乎也只有这个耿直的孩子可以信赖了,他似乎能洞察自己心里的一切,这于自己,究竟是福还是祸?樊老八摇了摇头,晃去心头这些烦忧,心里只是在想着,这一场**,究竟会以什么样的形式落幕呢?

    张全不知皇帝心里是怎么想的,他只是一心想要帮自己的救命恩人,再生父亲解决一切他所能解决的问题,甚至不惜杀人。张全热切的望着樊老八,他知道眼下似乎也就只有苏州有人能给樊老八心里多几分安慰。

    “不去,苏州还未知是怎样了。”樊老八微微摇头,这半个月来,他几乎再没有接到过场卫的来报,这让他感觉十分不好,似乎是竟已与世界隔绝了一般。场卫是樊老八登基以后设立的一种密探组织,专门负责潜伏在全境各处刺探情报,有邻国动向,有官员动态,总之樊老八是一个喜欢把什么都掌控在手心里的人,但是他却万万没想到,自己掌握了天下,却没掌握到那个离他最近,看似最贴心的儿子。

    窗外一阵旋风吹过,这燥热的季节竟然让人感到心头有些毛楞楞的,张全的神色陡然间变得十分的峻厉,他皱着眉,倏地展动身形蹿到樊老八身旁,胳膊一拦将他揽到身后,同时双手飞快的上前,关拢窗户。

    张全的这一系列动作都完成的十分迅速,以至于樊老八愣愣的还不知道这小子是在做什么。

    “你做什么?”樊老八问道。

    “老爷,有人。”张全低声回答,“您往后退一些。”

    樊老八微微皱了皱眉,这又是那个不孝子派来的么?可是燕王在这周围布下了重兵防守,想要突破那道防线,谈何容易呢?

    “外面是谁?”张全厉声问道。

    一股风吹来,竟硬生生的把房门吹开,门板拍打在木头墙壁上,啪啪作响,蜡烛也应景的熄灭了,房内一片黑暗。由于不是在宫中,樊老八拒绝了燕王派来服侍他的所有宫女太监,只留了张全一个在屋里伺候着,其他人都在院子厢房里候着,而这院子里,又四处布下重兵,按道理说,如果真的是有人闯进来,应该不会这样平静无息才对。

    樊老八的心咚咚的跳着,他已经记不得自己有多少年没这样心情激动过了,他的面色赤红,一张老脸忽然就泛起了红光。

    “张全,你退下。”樊老八忽然命令道,那语气和口吻,跟张全昔日所熟悉的皇上完全不是一个模样,他不由得一愣,但是却没有遵从,因为在樊老八的性命和他的命令之间,张全还是选择了前者,他倔强的挡在樊老八身前,一言不发,只是双目双耳敏锐的在周边捕捉着一切可能的信息。

    “退下!”樊老八的鼻子在空气中使劲的嗅着,就好象是窒息许久的人终于可以呼吸到新鲜空气一般,他急切的命令张全,甚至开始用满是皱纹和松垮垮的皮肤的双手去拨张全的身体。

    张全愣住了,他跟随在樊老八身边十几年,从未曾看到过他这样子,就在这一愣神的时候,一股香风吹来,门悄无声息的合拢了,张全是练家子,他跟随宫里的前辈学习了十几年的武艺,天资聪颖再加上勤奋刻苦,这使得年纪轻轻的他已经成为不可多得的高手,可就算是他这样的身手,竟然也不曾察觉这香风是从何而来。

    “是你么?是你么?”樊老八的声音有些颤抖,更多的也许是哽咽,他的双手紧紧的握着张全的小臂,这使得张全可以充分的感觉到来自樊老八的颤抖。

    “你?皇上说的是谁?”张全听到樊老八的话,不由得心中暗暗的疑惑起来,他想到这些年,自从他来到皇宫之后,皇上似乎就一直在致力于寻找什么人,那人对他一定很重要,因为几乎是每个夜晚,睡在樊老八屋外的张全都能听到里面翻来覆去的叹息声,甚至还有梦呓。

第328章 怜卿

    幽兰的香气。

    樊老八的眼睛变得有些湿润了,在他嗅到那多年不曾再闻到过的熟悉的气味时,他一下子失了方寸。

    黑暗中,张全只感觉到有一点异样,似乎身边的这位老人与他以往所认识的那个果断而又睿智的皇帝不同了,现在的樊老八好像就单纯的是一个老人家。

    “是你么?”樊老八望着外面,喃喃说道,“这许多年了,你们过得可好?我找你们找的好苦……”

    张全努力的嗅着,可是他始终都觉不出这空气里有什么异样,因为燕王给父皇准备的这间大卧室里,原本就燃着檀香,似乎这香气,只有樊老八能够闻得到,只有曾经刻骨铭心过的人才能察觉出来这微弱的差别。

    香风吹过,这香气并非是很浓烈的那种艳香,而是淡淡的,如同兰花一般高贵的香气。

    院子里静悄悄的,所有在岗的卫士们都认真的巡查着,可是他们竟然没有发现,就在皇帝的屋子里,多了一条黑色的影子。张全是练过功夫的人,他对杀意有着非比寻常的敏锐触感,此刻,张全就紧张的汗毛直竖,这进来的人,无论他是男是女,是老是幼,似乎都怀着一股怨恨,凛冽的杀意在房间里渐渐弥漫起来,张全将樊老八牢牢护住,但是那皇帝此刻哪还容得有人将他揽在身后呢。

    “退下!”樊老八第二次命令张全,他隐约知道来者是谁,这一天终于给他盼到了。

    “老爷!”从樊老八救下张全的那天起,小小年纪的张全就开始称呼樊老八做老爷,这些年来,这个称呼已经成为一种习惯,只要是他们出门在外,只要身边没有其他人,张全一律都是这样称呼樊老八。此刻张全见樊老八如此的置生死于不顾,这让他心中大感讶异,因为这些年就他对皇上的了解来看,这樊老八是最爱惜性命不过的人了。

    “退下!”樊老八再次说道,他的声音已经有些发颤,年事已高,眼睛早已昏花了,更何况现在又是在黑暗中,只有门旁透过一丝月光,他影影绰绰的能看到门后有一个淡淡的影子,樊老八一步步的向那影子走过去。

    “你终于来了。”樊老八伸手想要拨开张全,那年轻人如钢似铁的身躯岂是他这老人家能拨得开的?于是他绕过去,一步步向那条影子走去。樊老八的脚步缓慢,甚至有些蹒跚,张全那一刹那竟然真的感觉到老爷老了。

    吱!

    门很是诡异的又自己关拢,门后那条身形闪现出来,从身形来看,张全依稀可以辨识出这是一个女子,并且是一个身姿婀娜的女子,却不知她的容貌长得如何?

    “咿!张全啊张全,你这是怎么了,眼前这人定是对老爷有所图谋,你却在这边胡思乱想些什么?”张全迅速的收回险些飘散的思绪,再一次闪到樊老八身前,同时张口准备大叫有刺客。

    “张全!”樊老八忽然十分恼怒的低吼了一声,“你退下!”那声音也不知是因为恼怒,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总之眼前这人,是一点都不似先前的老爷了。

    “可是老爷……”张全握紧拳头,那种濒临绝境又不得反击的无力感紧紧缠绕着这个一身横练外家功夫的年轻人,他眉头紧皱,想要冲上前去,本能却又让他不能违抗樊老八的命令。

    樊老八不再管张全说什么,他只是一步步的向阴影靠拢,门关上后,他们屋子里的光线就更是黯淡了,现在连一丝月光都无法透射进来,只有白楞楞的窗户纸上些许可见一些光芒。

    “站住。”那淡淡的影子开口了,确实是一个女子,声音清冷,却又那么好听,至少张全是这样认为的。

    听到这个声音后,樊老八更激动了,他颤巍巍的抖着手,嘴唇也颤抖不已,几乎已经连一个完整的音节都发不出了,如果现在有人能看到樊老八的样子,就会发现他鼻下的胡须处,沾了一些晶莹的水珠,或许是汗水,或许是鼻水,或许是口水,又或许是泪水?总之现在的樊老八,他只是一个风烛残年的老头,全无了殿堂里那个高高在上的九五至尊的气派,相反,倒是多了几分无助和凄惨。

    “真的是你,怜卿,真的是你!”樊老八的声音颤抖着,嘴里喃喃的念叨着,“卿须怜我,我怜卿……你就是我的怜卿啊!”

    听到这个名字,张全心里头一震,他总算知道为什么老爷不让他上前,更不让他叫护卫了,原来眼前这女子,便是老爷日思夜想十几年的女人,可是为什么这女人归来,却带着一身的杀意呢?是的,尽管是酷热的夏季,张全仍旧感觉到这屋子里凉凉的,这凉意可不是那种让人舒服的凉爽。张全杀死过人,也曾经被人逼入绝境过,简单的说,这个二十几岁的年轻人他经历过生死,因此他能够感觉到现在的这种凉意,是濒死的那种感觉,也就是说眼前这个怜卿,她来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杀人。想到这里,张全的神经不由得又紧绷起来,他倏地蹿到樊老八身旁,伸出胳膊拦住了他。

    “老爷,今日里就算您赐死张全,张全也决不能让您以身犯险!”张全决然道,他此刻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他的目的很明确,那就是保护樊老八。

    此时的樊老八,眼睛里,耳朵里,鼻子里,所有的感官,都已经失灵,他只能嗅到幽兰的香气,只能看到那个婀娜的身影,只能听到那人的声音,他甚至都没有理会张全说的什么。

    “哼!”怜卿冷冷笑了笑,“这些年未见,你身边倒是又多了一条狗,一条蛮忠诚的狗么。”她的声音,透着清冷,透着决绝,还有一股凄然,是的,此刻室内弥漫着的,除了杀意,就是凄然,这凄然不止从怜卿身上散发出来,还从樊老八身上散发出来。

第329章 怜卿(下)

    怜卿对樊老八的激动熟视无睹,她只是冷冷的嗤笑着,嗤笑眼前的一切。

    “怜卿,这些年你过的好么?”樊老八缓缓的,小心翼翼的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呢?”他的声音中透着苍老,也透着欣喜。

    “呵呵,不劳您挂念,皇上。”怜卿冷冷的笑着,从刚才开始,樊老八就一直试图跟怜卿拉近距离,而到最后,他却悲哀的发现,每当他前进一步,怜卿便后退三步,他和怜卿之间的距离,似乎是越发的大了。

    “七公主她呢?”樊老八犹豫许久,才敢问出这个问题。

    似乎不提这个七公主还好,一提这个七公主,那怜卿的气便腾地上来了,便是在旁仍旧一头雾水的张全,也都替樊老八捏了一把冷汗,不过渐渐的张全也发现一件奇怪的事情,那便是这屋子里的杀意渐渐消退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他所不能形容出来的感觉,这感觉也是他不能够理解的。

    “你还有脸问起她么?”樊老八问过之后,怜卿沉默片刻,才提气幽幽道。

    “我知,我知我对不住你们母女,当年我……我一直都在苦苦的寻找你们,给我一个机会吧,怜卿。”樊老八甚至是在哀求。

    怜卿久久不语,似乎是在用沉默来拒绝樊老八。

    “皇上,启禀皇上,燕王爷求见!”就在这个时候,外头忽然传来一个尖细的太监的小心翼翼的音,似乎是因为看到这晚上皇上的我室内竟然熄灭了灯火而奇怪,因为寻常的时候,这里的灯总是长明着的,皇上时常会秉烛夜读,或者在思考一些国家大事,这些太监们虽然不是在皇宫里常年跟随樊老八的人,但是这半个月来,他们却也已经对皇上的习惯有所了解了。太监的声音响起,樊老八这才忆起,原本他今晚邀了燕王来议事。

    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打破了室内的沉寂,也让原本已经渐渐平静下来的怜卿立刻又提起了那颗提防的心,她唰地一声亮出手里的剑,挺身便刺向樊老八,同时嘴里低声说道:“原来你终究还是信不过我!”

    “不……”樊老八急急的辩解,但是现在却似乎又不是他该辩解的时候,因为在旁的张全看到那怜卿刺杀过来,早已腾身上前,与那怜卿接上了手,屋子里顿时陷入一片寂静的混乱中。

    张全和怜卿两个悄无声息的打斗着,樊老八在一旁干着急,他生怕怜卿伤了张全,更怕张全伤了怜卿,更何况现在门外还有个等着回话的。

    “回吧,今儿个我累了,想早些歇了。”樊老八沉声道,这个时候他的声音中又透着威严和不可抗拒的意味,与他和怜卿说话的时候,分明又是两个人了。

    “是,奴才遵命!”太监躬身而退,樊老八等那太监脚步声走远了,才急急的对张全和怜卿说道:“快些住手!”

    嘭的一声,也不知是谁打到了谁,张全和怜卿的身影倏然分开,两个都是斜斜的倒退开来,张全身子撞到了桌子,发出那声响。

    “快些住手,看引来侍卫!”樊老八又急又担忧,却也不能大声呵斥,黑咕隆冬里,他也只能这样说说了,好在在张全的心里眼里,樊老八是绝对正确的存在,因此在听了皇上的话后,他便住了手,那怜卿倒也仁义,没有趁机杀将上来。

    “点灯!”樊老八颓然道,他的声音里充满疲惫,这让张全心里大惊失色,樊老八年纪大了,近年来老是犯一些头昏之症,用御医的话说,其实便是老人病,因此嘱咐张全平日里不要惹他生气,要多顺着他,要寸步不离,而张全也都一一做到了,现在听到皇上这声音,他知道这怕是要犯病了,因此也不管什么怜卿不怜卿,刺客不刺客了,便慌忙去点灯。

    灯亮了。

    樊老八眯缝着眼,仔细的打量对面这个女子。

    张全也一同在打量着,当他看到眼前这女子时,顿时就傻了眼,倒不是为别的,而是他长这么大以来,从未看到过如此美貌的女子。一双如月牙一般弯弯的眼睛,小巧的嘴巴和鼻子,皮肤白皙嫩滑,头发如瀑布一般乌黑亮丽,身上穿着一件黑色的紧身夜行衣,手里握着一把碧色长剑,剑柄一端系着一条红色丝带,看那丝带的颜色,应该已经有些年头了。张全一时愣住,竟然不知下一步该做什么了,难道请她坐下吃茶?

    “真的是你……”樊老八神色十分的激动,这是张全从未曾见到过的发自内心的欢欣,虽然尚无妻室,也不曾与女子有过什么交往,但是他还是察觉到这女子与皇上之间,存在着某种关系,他知道的。

    “呵呵,不然呢?又会是哪个曾经被你负过的良家女子?”怜卿冷笑着,她竟然大大方方的走到桌前坐下,兀自倒了杯茶水来吃,丝毫不管一旁站着的,可是这天下的主人。

    “唉……”樊老八被怜卿这样噎了一句,怔了怔,一时说不出什么话来,过了片刻,等那怜卿一口茶水饮完,才微微说道,“你的样子竟一点都没改变,还是那般好看。”

    “我恨死我这容貌了。”怜卿飞快的说道,似乎她一早就知道樊老八要说的是什么。

    “为何?”樊老八怜爱的看着怜卿,那眼神里全是张全所不懂得东西。

    “若不是这副臭皮囊,我何至于遇到你这冤家?”怜卿冷冷说道。

    “我……我可以坐么?”樊老八竟似一个犯了错的孩童,看起来连手脚都不知往哪里去放了,明明在桌子旁另有三把凳子,可好像只要怜卿不发话,他就不可以坐,倒是一旁的张全,赶忙替他搬了把凳子。

    “老爷,您身子骨……”张全有些疼惜的说道,他对皇上的感情,早就超越了主仆,更似父子,这些年来樊老八悉心的教导他,而他也是尽心尽力的在服侍皇上。

    “莫要胡说,我这老骨头结实的很!”樊老八忽然一瞪眼,瞥了一眼张全,把他后面要说的话给硬生生憋了回去。说完,他又讪讪的拉着凳子,坐到距离怜卿不远不近的地方,细细的看着那女子。

    张全说起来算是个粗人武夫,但是他却也有他心细的地方,他注意到,当他说出那句话的时候,怜卿的身子似乎颤了颤,眼皮子没抬,眼角却在撇着樊老八,这人对皇上还是用心的,张全心里想道。不知为何,他竟有一丝莫名的开心。

    “怜卿,我只想知道,七公主她现在怎样了。”樊老八看了怜卿片刻,垂下头来,那一直都是他心头的痛。

    “死了。”怜卿淡淡地回答他。

    樊老八蓦地抬起头,看着怜卿,他的眼睛一下子酸涩起来,看人看物的时候,更是昏花了。

第330章 张泽生的心事

    怜卿坐在樊老八对面,她禁不住偷偷的,却又仔细的观察起那个已经许久不见的男人来。

    老了。这是怜卿的第一感觉,这种感觉让她心里有些悲凉,曾几何时,眼前这个略有些驼背的老人,曾是她满心喜爱,以为可以依靠一辈子的男人,那个时候的樊老八还是一个英姿飒爽的中年男子模样,乌黑的须发,挺直的腰身,她和他,曾经度过很快乐的一段时光。

    张全在这屋里呆着,忽然就觉得十分不自在,他瞅了瞅樊老八,皇上此刻似乎满眼满心都是那个叫怜卿的女人,没有别的了。

    “张全,你下去休息吧。”樊老八眼皮也不抬的命令道。

    皇上的这道命令对张全来说无疑是一道赦令,然而他却开心不起,因为他此刻宁可在这里不自在着,也不能丢下皇上一个人与这女人相处,这女人来者不善,谁知道自己走后她又会做出什么事来?

    “下去吧,让我们单独呆一会。”樊老八无力的挥了挥手,他的口吻像极了一个无力的老人。

    不知怎的,看到樊老八这个样子,张全心里感到难过极了,他嘴唇蠕动了一下,想要说点什么,却发现自己什么都说不出来,皇命难违,张全此刻也只能缓缓挪动步子,走出这间屋子,尽管依着他的心思,是绝不会离开樊老八半步的,但是他也看出来了,这个女人正是皇上苦等了十几年的女人。

    张全躬身倒退出了房门,便定定地站在门口,他的心如同缀满铅一般的沉重,就在刚刚出来的同时,张全也暗暗的下了个决心,无论发生什么,他都要追随在皇上身边,生,或者死。

    这个晚上,屋子里究竟还发生了什么事,而怜卿又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张全不知道,大概除了樊老八和怜卿本人,也没人会知道了。但是当天色将近黎明时分时,张全听到樊老八的唤声,冲进去看时,他发现他的皇上好端端的坐在那里,除了有些疲惫的样子,别的一点都没变,皇上没受伤,这就足够了。

    刚刚结束了一天辛苦的训练,安小楼摸着他酸涩的腰身胳膊腿躺在行军床上,左右隔壁全是那些臭孩子们放屁打呼噜的声音,在这炎炎夏日,各种男人身上的味道闷在这帐篷里发酵着,味道好极了。

    “安大哥。”睡在安小楼左侧的张泽生小声叫道,“你也没睡着么?”

    安小楼在黑暗中扭头看了看他,看样子这孩子也是睡不踏实,可不是么,自从他们得罪了那个王茂生,接下来的训练中,张泽生是首当其冲受苦的标靶。

    “是啊。”安小楼压低了嗓音回答。

    其实他们两个完全没必要这样小声说话,因为那些少年们在结束了一天的辛苦训练之后,只要躺下,雷劈都劈不醒他们,这些人的睡眠好极了,绝对不会出现失眠和神经衰弱的现象。

    “安大哥,我有个事很好奇。”张泽生犹豫着,似乎是在心里琢磨究竟该不该把这话问出口。

    “说罢。”安小楼稍微躺平了一下,那腰就跟要断掉一般难受。

    “嘿嘿!”张泽生难得的嘿嘿笑了笑,这让安小楼才略微觉得他是十几岁的孩子了,平时这家伙要么就是小心翼翼,要么就是不苟言笑,严肃的跟个老头似的,又腼腆的跟个大姑娘一般。张泽生嘿嘿笑了笑,停顿一下,问安小楼:“安大哥,那日元帅叫你们去,都说了些啥?元帅长得什么样儿?他是不是很凶?”

    原来就是问这个,安小楼心里头禁不住笑了,不管这张泽生怎样的少年老成,说到底都还是个孩子,毕竟有着孩子的天性——那种浓烈的好奇心。

    “元帅说啊,他说张泽生细皮嫩肉的,禁不住锤炼,打算把你踢回家去!”安小楼小开了他一把玩笑。

    “啊?”张泽生愣住了,他很快的就沉默下来,一言不发,这让安小楼倒是有几分意外,他本以为张泽生会连声追问是不是真的,他甚至怀疑张泽生会对这个消息感到十分的开心。

    “怎么?”安小楼等了片刻,见张泽生依旧没有说话,便有些担心了,该不会是吓到他了吧?于是赶忙说道:“我是跟你开玩笑呢。”

    “哦!”黑暗中张泽生听到这句话,似乎是长长的的松了口气,看着样子,似乎若真的把他遣返回乡,就像是要他去死一样,这让安小楼不由得对张泽生也产生了点好奇,其实他老早就有这疑问了,像张泽生这样细皮嫩肉的孩子,家境又不错,又知书达理的,怎么就走到这一步呢?而且原先安小楼以为张泽生家是军户,可最近才知道,原来他家是地地道道的士绅家庭,祖上出过读书人,最好的中过秀才,家里又有上百亩良田,可算得上是富甲一方了。今日张泽生的表现,彻底的把安小楼的好奇心给激起来了。

    “泽生。”安小楼仰面朝天躺着,有意无意的叫道。

    “嗯。”张泽生的声音有一点点低沉,似乎一下子心情变得不太好了。

    “你到底为什么要来参军呢?”安小楼也不拐弯抹角了,很是爽直的问道。

    “安大哥……”张泽生这一声安大哥,直把安小楼叫的心里有些发颤,他就好像看到自己弟弟被欺负了一样。

    “想说就说,不能说就当我没问。”安小楼淡淡地说道,他心里知道这张泽生投军的背后,一定有什么让他难以启齿的痛楚。

    “不,我也老早想找个人唠唠了。”张泽生低声道,“可是很难遇到值得信赖的人,安大哥你却不同,我信你。”自从安小楼在校场上救回他一条命以后,张泽生就更黏呼安小楼了,吃喝拉撒睡都在一起,简直就把安小楼当成亲哥,甚至不客气的说,当成亲爹一样的依赖了。

    “说罢,捡着不是重点的说。”安小楼的意思是,隔墙有耳呢。

    黑暗中张泽生点了点头,虽然他没说话,但是安小楼知道他听懂了。这张泽生惹他喜欢的地方就是聪明。这孩子真心的聪明,而且还不外漏,表面上看起来面了吧唧的,实际上是个很有想法的少年。

第321章 惊天秘密

    帐篷外头,不知哪里躲着一群蟋蟀,一个个拼了命的鸣叫着,似乎是在举行什么歌唱比赛,同时也在宣告着夏天的来临。

    帐篷里头,一群劳累了一天的新兵正躺在床上呼呼大睡,此刻的他们,便是天王老子来了,也别想搅扰他们的美梦。帐篷里放屁的梦呓的打呼噜的,此起彼伏热闹非凡。就在这热闹的睡眠区内,有两个人正小声的聊着,这两个人便是安小楼和张泽生。

    “你怎么会来投军呢?”安小楼向张泽生问出了他心中长久以来的疑问。

    张泽生听到这问题,先是沉默了小半天,害得安小楼几乎都以为这小子已经睡过去了,正准备翻身睡去时,便听到张泽生短促却又无奈的一声叹息,这样的叹息是不该出现在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身上的,这让安小楼禁不住对张泽生更好奇了。

    “怎么?”安小楼悄悄问道。

    “安大哥,我信你。”张泽生说,“反正也已经憋在我心头好久了,既然安大哥你问,我索性就告诉你吧。”

    “你说,捡着不是重点的说。”安小楼的意思是,此处隔墙有耳,万一给人家听去什么不该听到的,那多不好。

    张泽生是个聪明人,他在黑暗中点点头,又略思索片刻,对安小楼一五一十的说起他自己的身世来,这不说还好,一说倒是把安小楼给吓了一跳。

    “我们家族本不姓张。”张泽生说道。

    “不姓张?”安小楼狐疑道,“到底是咋回事?”

    “安大哥,咱们出去尿尿吧。”张泽生又犹豫片刻,悄悄从铺上爬起来对安小楼说道,安小楼于是明白张泽生这是想找个僻静地儿跟他说点什么,于是也便跟着爬了起来,两个人绕过卫兵,找到一处不易被察觉的树底下。

    “说吧。”安小楼四处张望一下,确定这里绝对没别人了,才对张泽生说道。

    “安大哥,你知不知道前朝的事儿呢?”张泽生忽然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前朝?”安小楼一愣,张泽生还真是难倒他了,本朝的事他都知道的不多呢,更别提前朝了,他连前朝长啥样都不知道,于是便苦笑着摇摇头,“你跟我说说看。”

    张泽生见安小楼这反应,禁不住有些吃惊,在他心里,安小楼可是个上知天文下晓地理,能文能武的全才,当兵的这段时间里,只要有空安小楼就会跟大家讲一些他们从没听到过的新鲜事儿,说一些他们从没去过的地方的风俗人情,可没想到他竟然连前朝的事都不知道,这倒是当真有些奇怪了。不过虽然心里头有点疑问,张泽生还是没做深究,他缓缓的向安小楼讲述起他自己的身世来。

    “前朝皇帝姓李,而我们家族也行李。”张泽生先说的这句话,让安小楼心里头一咯噔,这可了不得,这家伙不会是前朝皇族吧?果不其然,张泽生接下来的话让安小楼心头更是吃惊了。

    “我们便是前朝皇族一脉。”张泽生说这些话的时候,仍旧是有些疑虑的,也难怪,毕竟这是一件惊天秘密,前朝啊,还是皇族遗脉啊,这要是让军中人知道了,让现在的樊家知道了,也不知还有张泽生的活路没。不过听归听,安小楼也权当是个八卦来听,他虽然对张泽生这孩子挺信赖的,但是毕竟这事儿太大,他也不敢全信。

    “为何改姓张呢?”安小楼压低嗓音问道。

    “当年明祖被杀,京师城破,我的高祖便带着家小连夜从秘道逃亡出来,隐姓埋名,在一处叫做高家庄的地方置办了田产宅院,从此改姓张,而我们李氏皇族其他的人,都被杀害了。”张泽生说这些话的时候,脸上一点痛苦的表情都没有,安小楼本以为这孩子会义愤填膺一副苦大仇深背负血海深仇忍辱负重潜伏军营伺机报仇的模样呢。

    “然后呢?这跟你投军有什么关系呢?”安小楼禁不住又问道,他心里头想了千万种可能,其中最大的一种,也便是这张家,或者说李家,想要借此机会翻身,那到时候天下可真的就大乱了。对于樊家和李家,安小楼心里头还真没个概念,不过按他这大半年来的生活经历来看,这大夏王朝还算是个太平盛世,虽然也有那贪官污吏,但是那毕竟都是极少数,多的,还是像文中信和唐尔正这样的官吏,至少在苏州是如此,而他目前所接触到的燕王看起来似乎也不错,当然这也只是看起来而已,关于政治方面,安小楼从来都不是个多精明的人。

    张泽生从地上捡了一根枯树枝,拿在手里划拉着,他沉默了片刻,抬起头来看着安小楼,用很是奇怪的口吻问道:“安大哥,你相信我么?”说完,他便用一种很紧张的神情一直看着安小楼,似乎很是期待又很是害怕从安小楼的嘴里得到答案。

    安小楼看着张泽生,他点了点头,这一点安小楼没说谎,他对张泽生虽然谈不上百分之百的信赖,但是基本的那点信任还是有的,至少他相信若是上了战场,这张泽生绝不会是那种丢下战友只顾自己逃命的主。

    看到安小楼点头,张泽生才长长的舒了口气,他接着说道:“我们家族就这样悄悄的繁衍下来,但是人丁一直单薄,直到我这一代,才算有了两个男丁,而我是长男。”

    安小楼看着张泽生,他隐约觉得这个少年似乎不是那么简单的,此时此刻一派深沉的张泽生,竟让安小楼感觉有些陌生了,他做梦都没想到,自己这无意间的一问,竟然能问出这样一个惊天的大秘密来。

    “高祖曾祖他们,都只是想着能够苟且偷生,存活下来已经十分的幸运,对于复国一事,他们倒是不怎么关心。”张泽生在说这话的时候,嘴角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安小楼将之理解为嘲弄。

    “可到了祖父这一辈,他的心思起了变化。”张泽生一边说着,一边无意识的在地上胡乱画着,不多时,安小楼便看出门道来,张泽生画的那是一幅猛虎下山图,就在这沙地上,就用一根枯树枝,这小子竟然能画出一幅栩栩如生的猛虎来,这让安小楼心头对张泽生又多了几分了解,看来这孩子从小就受到很系统很全面的教育,而且他本身也是极聪明极有天分的孩子。

    “变化?”安小楼心头一沉,他真的担心自己的担忧应验了。

    “是的。”张泽生点点头,“他想要复国,一直到现在都想。”张泽生嘴角的那抹笑容从嘲弄变成苦涩。

    “这个……”安小楼沉吟着,不知该说什么是好了。姑且不论张泽生以及他所说的事情是否是真实的,就只单纯的拿他所说的那件事来说,就让安小楼无言以对。他还能说什么呢?说白了,这是别人的家务事。

    “到了我父亲这里,这种想法更加浓烈,从小到大,我和弟弟便老是听到他跟我们讲述前朝的事。”张泽生有些茫然的说道,“虽然我是李朝的后代,但是毕竟我生活在大夏,我没觉得大夏有什么不好,所以当有一天父亲告诉我,我的使命和职责便是推翻樊家时,我吓坏了。”

    听到这里,安小楼心里禁不住想道:“废话,能不吓坏么?哪能这样对孩子说话呢,这不是把孩子往断头台上推么?这李朝灭了都两三百年了,大夏根基稳固,别看现在岐王闹革命,但是早晚还是会被平息下去的,虽然战事在即,但是依旧不能把这个大夏用兵荒马乱来形容。”

    安小楼想得没错,因为接下来张泽生的话印证了他的想法:“安大哥,我一点都不想重建李朝。”

    “为什么?”

    “我没有那个本领。”张泽生倒是说的很痛快,“得民心者得天下,李朝当年之所以会败给樊家,还不是因为丧德失心么?我从小熟读历史,对这一点再清楚不过了。可是我爹和祖父不那么想,他们固执的认定自己是皇族后裔,就该统领天下所以……”

    “所以什么?”安小楼紧张起来。

    “所以从我父亲还小的时候,祖父便开始斥资置办兵器,并在家里驯养了一批家丁,而这些人说的好听是家丁,其实是……”张泽生缓缓说道。

    “慢着。”

    就在张泽生想要继续往下说时,安小楼果断的打断他,然后淡淡地说道:“别再说下去了,还有这件事你以后也别对任何人再提及了,你也别管我信与不信,总之你就当我没问过,你也没说过。”安小楼站起来,拍拍屁股,这话说的不该说,听的也不该听,他知道的。

第322章 成了百户

    这个晚上,安小楼也没再睡踏实,他明白自己以后也许都不能再睡的多踏实了。

    可不是么?谁身边躺着这么一位,这么一位祖辈父辈时刻想着造反光复故国的主只怕都睡不好的。安小楼有点烦自己,怎么就那么好奇呢?不过无论他心里想的多复杂,有一件事他是知道的,那就是关于张泽生的事,坚决不可以让别人知道,否则就是个死罪,那还绝对是诛九族的死罪。别看现在老樊家打的热火朝天,一旦出现这样的外部矛盾,他们还是会选择一致对外的,政权旁落这种事,傻子都不会做。

    “这件事,我就当没听到过,你以后也不要对任何人再提起。”最后安小楼是这么淡淡的对张泽生说的,虽然听起来他的口吻很淡然,但是事实上他心正紧张的嘭嘭跳,张泽生是个还不错的娃娃,他可不能眼看着这娃娃就毁在这件事手里。

    后来张泽生也没提及过这件事,只是他每当再看到安小楼的时候,眼神会有些闪烁,而且对安小楼似乎也没先前那么黏糊了,除了一起吃饭睡觉之外,张泽生也很少会有别的话题跟安小楼说起,看起来他也知道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

    新兵的训练,很快就到了最后一天。

    忘记说一件事,安小楼和王茂生在那日被元帅召见之后,他们之间就起了变化。元帅严庆是一个爱才爱兵的人,他那日在校场外看到场内打的如此火热却又混乱无章法,心里头一半是气一半是好奇,直至最后变成了欣赏和宽慰,所以才会在最后紧要关头派人去将安小楼和王茂生给拉扯开,并带到大营去见见他。

    那日之后,王茂生千户的位子坐的更稳当了,严庆在几个参将的耳旁风下,再加上他眼睛看到的一部分(确乎是一部分)新兵如此勇武,当然那一部分特指的是安小楼所率领的盾牌兵和长矛兵了,这让这位以严肃著称的元帅那天心情特别好,一张黑脸上笑容也多了几分。

    那日他将安小楼和王茂生叫到帐篷里后,先是询问了一些例常的问题,比如参军多久了,什么时候练武的,多大年纪了,家乡何处,有什么抱负等等问题。俗话说得好,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这一点王茂生倒是做的淋漓尽致。他一脸忠勇的样子,瘦瘦的身躯却鼓凸出结实的肌肉,他一一回答了元帅的问题,最后说自己想在沙场上建功立业,报效国家,最后说将来最大的梦想就是想做严元帅这样的人。

    这样的话谁都爱听,严庆也不例外,他一边点头一边沉吟,最后就嘱咐王茂生要好好带兵,要爱兵如子等等。严庆对王茂生可以说是一眼就看穿了,这是个有些用处的人,至少在战场上有些用处,因此尽管他也知道王茂生的心思不太正,却也没在此处多做深究。

    对于安小楼,严庆却盘问的很不一般,他跟王茂生说话的时候,多是些武夫方面的问题,比如练的什么功,打的什么拳,因为严庆本身也是一个练武之人,而且还是一个高手,据说他的武器是一把方天画戟,这把戟光是分量就够三四个成年男子吃一壶的了,而严庆却能舞动的虎虎生风。因此按说他跟同样是练武之人的王茂生共同话题应该更多一些。可是最后的结果是,在他嘱咐完王茂生那些话之后,便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安小楼身上。

    安小楼站在那里,就给人一种很不一样的感觉。那是一种怎样的感觉呢?反正严庆第一眼看到他,就特别的留意他了。

    例行盘问了安小楼的家乡和来历之后,严庆第一件事就是问他为何要当兵。安小楼在脑子里思索了半天,他想起当初送他来参军的那个小千户,他们还是表兄弟关系呢,这可不能说漏嘴,而且燕王也不希望自己太张扬,于是安小楼便说家乡战乱,吃不上饭了,所以来参军。

    这个理由是很现实的,严庆自己也知道,非军籍的人,想方设法来参军,其实多半为的就是一口吃食,因此尽管安小楼给他的这个回答不那么冠冕堂皇,倒也不算是虚假的答案。他点着头,又指着王茂生问安小楼,在校场上的时候为何不怕这个顶头上司。

    安小楼咧嘴一笑,说道:“生死攸关的事情,儿戏不得。”

    得到这个答案之后,严庆先是一愣,然后便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安小楼说的都是大实话,投军是因为没饭吃了,战场上拼命也是为了能活下来。严庆对眼前这个年轻人,心里禁不住多了几分好奇,他难道不知道自己是元帅么?他难道不想在元帅面前表现的好一点么?按照严庆以往的经验,若是有他看中的年轻将才站在他面前的时候,多半都会激动万分,侃侃而谈,畅谈自己的各种理想抱负,可眼前这个年轻小伙子,似乎身上多了几分淡然的味道,这倒是难得的很。

    接下来严庆又问了安小楼几个旁的不相干的问题,最后问他,为何带着弱兵仍旧能够跟强壮的大刀手们相抗衡,安小楼微微笑着,对严庆说道:“元帅,我们家乡有句话,说起来可能不是那么好听,但是道理实在。”

    “哦?什么话,你倒是与我说说看。”元帅颇为好奇的看着安小楼,他将一只手撑着桌子,另一只手不住的摸着飘飘然的长须,眼睛里炯炯有神,莫测高深的目光里隐隐含着一丝期待,严庆就那么看着安小楼。

    “兔子急了还咬人呢!”安小楼挠挠头皮,有些为难的说道,“当时那种情况,都已经快没命了,换谁都会这样拼命的保护自己的吧。”

    严庆一愣,旋即哈哈大笑,他抚掌道:“这倒是大实话了!那你倒是再说说看,你是怎样令那些人守望相助呢?没错,在危急关头拼命的想要活下去,这是每个人都会做的事情,但是真正到了那个关头,能够做到守望相助不离不弃,却是不易。”

    安小楼给严庆问道愣住了,说老实话,他从未曾想到过这个事情,便是在做的时候,他也从没想到过什么团结一致守望相助的事,或许想到了,只是那都是出自本能,此刻严庆这么一说,安小楼反倒答不上来了,他想了想,嘿嘿笑着说道:“大概就是筷子歌德道理吧。”

    “筷子歌?”严庆好奇的问道,“什么筷子歌?”

    “我家乡,在我小的时候,曾流行过这么一支曲子:一只筷子哟,……”安小楼哼出那首曾经唱遍大街小巷的流行曲,他看着严庆的神情一直在发生古怪的变化,心里偷偷的就想笑,唱完一段后,安小楼手一摊,对严庆说道:“元帅,事情就是这样了,当时如果我们盾牌兵和长矛兵不能够联合在一起,不能够团结起来就像是一个人的左右手那样,我们就会被冲散,最后导致每个人都会以凄惨而收场。”

    “呵呵!好个古怪的曲子,好个奇怪的唱词,不过道理却是很对的,安小楼,我对你的家乡感到十分的好奇了,我大夏王土上竟然还有这样一块土地,实在是幸甚至哉。”严庆笑着,“那么对于兵法你又了解几许呢?”

    “说实话,元帅,我是个兵法盲。”安小楼无奈的说道,这个时候他多么想上位啊,可是他也知道自己肚子里没多少真本事,这上阵打仗,可不是纸上谈兵,手底下这些兵,那可都是活生生的性命,他也看出来这个严庆似乎对自己很感兴趣,或者说是有几分赏识,因此安小楼不得不在适时的时候给他泼一盆冷水。

    “兵法盲?”严庆愣住了。

    “就是说我不通文理,更不懂兵法,在大夏来说,我算的上是半个文盲了,哦,就是没读过什么书的。”安小楼解释道。

    严庆听后,先是沉默不语,接着就是笑着轻轻摇头,他的笑容让人捉摸不透,其实这个时候严庆心里并不太相信安小楼的话。也难怪他不信,为啥呢?因为安小楼怎么看都不像是个文盲啊,这年头文盲太多了,神州大地上,能有幸读上几年书的,那可是不太多的,绝大多数的老百姓一辈子连自己的名字都写不出,军营里的文盲更多,严庆带兵打仗这么多年,他岂能看不出这些,可是眼前这年轻人,他竟然在有机会攀升的时候这样掩藏起来,要么就是他的心境淡然,要么就是别有所图。

    安小楼本来是不想出风头的,但是他没想到自己费尽心机想要低调的做法,却引起了严庆的注意。

    “嗯,那就这样吧。”当天严庆是以这句话结束了那日的召见,然后就遣了安小楼和王茂生回去了,但是在回去没多久,又一道军令追下来,严庆封安小楼为百户,平日里要协助千户王茂生照料新兵,并叮嘱王茂生要对安小楼多用用心,其寓意不言自明。

第333章 重回伙食营

    安小楼轻轻抚着吃的饱饱的肚皮,脑海里在回想着那日与元帅相见的情景,他有些好奇,在今天新兵训练结束后,他们这批新兵将会何去何从。

    自从与王茂生一道被严庆召见过后,这严庆似乎对安小楼的态度有所改变,以往是对他不冷不热,现在是完全冷着脸对他了,王茂生俨然已经把安小楼当作了自己升职的绊脚石。以前安小楼多少还能护着张泽生一点,可自从他从新兵一跃而成百户之后,王茂生便有了借口将他从张泽生身边调离,理由是他现在已经成功的完成了新兵的训练,可以协助教头做些杂物了,这样一来,张泽生就惨了。[..]

    张泽生惨不惨,晚上回帐篷一看就知道了。连续几天,每天安小楼就没看到张泽生好模好样的回来过,不是这里青了,就是那里肿了,有些淤肿那还是好的了,最严重的一次,张泽生的胳膊也不知怎的就被人给弄脱臼了,而且还一直放在那里没人管,直到晚上回营时安小楼才发现,赶忙去找了以前伙食营的兄弟们帮忙给接了回来。

    虽然这王茂生使的卑鄙手段令人不耻,但是安小楼和张泽生却又不得不全盘接受,最多只能是打个擦边球,能少干点就少干点,能挨轻点就挨轻点,以下犯上的事情,在时机尚未成熟的时候,安小楼知道那是不能做的,因为这燕家军军纪严明是相当出名的,就在前两天,安小楼还亲眼看到过一个当兵的因为外出的时候偷了老百姓家养的一只鹅烤来吃,被推出辕门外斩首了。

    “这燕家军的军纪之严明,堪比过草地时的红军啊!”安小楼心里暗暗想道。

    好在现在日子有盼头了,据说他们这批新兵在训练结束后将会被按照各自的特长分派到不同的军营中去,适合侦查的去先锋营,适合行军打仗的就去主力营,喜欢舞文弄墨的还可以去做文书,总之按照严庆的说法,这里不会埋没人才。

    好日子有盼头了,这只是张泽生单方面的想法而已,安小楼可没这么乐观,别的暂且不提,单说那分派的事儿究竟归谁管,这就有待商榷了。

    果不其然,在这最后一天,安小楼便从某些新兵处打探到了一个令他心冷的消息,原来元帅安排下来,让负责新兵训练的教头王茂生根据个人的特长来分派新兵,而之后王茂生将会被调往别处统兵。

    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那王茂生也一定会借机报复他们的,安小楼心里清楚得很。

    最后一个下午训练结束后,新兵们并未像往常一样解散去吃晚饭,而是集合起来,听王茂生的训话。

    “承蒙各位关照,咱们新兵营的日子算是结束了。”王茂生一反常态的笑吟吟的看着大家,这让了解他的人都觉得心里头发毛,所谓笑面虎,说的应该就是王茂生这样的人了吧。

    “严元帅吩咐下来,要我将你们派遣到各营房去,下面我便宣布各位的去处。”王茂生手里拿着一张卷轴,上面密密麻麻的写着这些新兵的名字,他先是扫视了一遍大家伙,然后笑着说道:“不过在那之前,我个人也有一个好消息要宣布,我将去地字营担任千户,能被分到地字营的新兵,将会继续在我的帐下效力,希望我们精诚合作,前途是无量的。”

    安小楼听着王茂生那有些兴奋的声音,心里头知道这家伙高兴惨了。

    燕家军总共分了天地人三个营房,此次南下的是地字营和人字营,天字营毕竟还担负着防御边关的重任,不好随便调度,而且燕王也担心那岐王会来个调虎离山之际,因此是不敢将燕京城给放空的。

    天地人三营中,天字营战斗力最强,装备也最好,里面的士兵个个都能以一敌十,属于精英中的精英,燕王身边的那些铁卫,便是从天字营中抽调出来的,据说这天字营是当年燕王亲手带出来的亲兵,个个都对燕王忠诚不二。三营当中,人字营战斗力其次,地字营最差,至于为什么,安小楼也不太清楚,他到现在甚至都不知道眼下身处的军营究竟属于地字营还是人字营。

    对于能够被分到哪个营房,安小楼和张泽生不约而同的都没什么大的追求,其实对他们两个来说,到哪里都无所谓的。那张泽生还好,心里隐隐想去做个文书,毕竟这千把口子人当中,他读书算是数一数二的,这些日子接触下来,安小楼也越来越觉得这孩子是挺闷骚的,别看外表长得憨厚老实,实际上心眼子很多,头脑很灵活,只是他性格比较沉闷,又不爱跟别人说话,所以看起来笨笨的而已,用一句话来概括,那便是扮猪吃虎。

    而安小楼呢,他心里只有着急,惦记着苏州的家人,也不知三好她们现如今过的怎样了,苏州城到底破没破,文大人是降了呢还是坚守着,可据他的了解,苏州城的守军力量薄弱,要以那区区几百人来抵挡岐王的大军,不啻于是以卵击石,最近这几晚,安小楼几乎每晚都做噩梦,梦里全是血淋淋的场景,苏州城被屠了,他家破人亡了。

    “哦弥豆腐,梦境都是反的!”安小楼每天早晨起来都说这样一句话。

    王茂生在队伍前讲话分派去处的时候,安小楼就在晃神,他心如平原跑马,早已一溜烟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张泽生,安小楼,刘大有,耿全勇……”王茂生一口气念了六七个名字,他念完这些人的名字之后,便笑吟吟的盯着安小楼看,那目光中充满了得意和挑衅的意味,别人看不出来,安小楼心里头可明白着呢,“以上兵勇将去地字营伙食营去!”

    地字营,还是伙食营!

    “我靠,这家伙绝对是公报私仇!”安小楼愤恨不已。

    “在今天以前,我们地字营和人字营是共用同一个伙食营,但是那伙食营是属于人家人字营的,奉了元帅的令,我们地字营也将重建伙食营,你们这六个就去打个头阵,好好看,以后会有出息的!”王茂生说道。

    伙食营是什么地方?那是扎草喂马,洗菜做饭的地方,去了那里的兵基本上就没什么出头之日了,你道是为何?要知道这当兵的想要攀升,一要有才,二要有机会,当然了,你要是背后有人那也不是不可以,只是在这燕家军里,人情关系的用处似乎不太大,因为这是一支纪律部队。

    去了伙食营,便等于一辈子跟锅碗瓢盆打交道,人家在前面冲锋,你就在后面扛锅,虽然危险系数小一点,但是也等于跟建功立业绝缘了。

    安小楼心里头的感觉有些复杂,可以用五味陈杂来形容,他心里暗暗的想道,不知道燕王那老头知道他“儿子”被分到伙食营去,心里会做何感想?

    “啊,我也要去伙食营?”身后传来耿全勇的嘀咕声,这家伙显然没料到他会跟秋虾皮和叶松分开,因为他们三个在这一个多月里已经形成了铁三角的关系。

    把这个铁三角分开,是王茂生的主意,因为这三个人里头,他最不待见的就是心直口快的耿全勇,用秋虾皮的话来说,这耿全勇脑子里少根弦,若不是他头脑简单容易哄骗,那秋虾皮才不会带着他四处溜达呢,现在新兵训练结束了,将其一脚踢开也是理所当然的。这些道道,耿全勇又怎会了解呢?

第334章 掌勺者

    安小楼在进入新兵营之前虽然也是伙食营的兵,但是那好歹也是一个有几十号人的伙食营,人家那个帐篷大啊,并且还有好几个帐篷围在一起,大家热热闹闹的干起活来也很利索,现在可不同了。

    首先这个伙食营是新成立的,新部门,一切都是最原始状态,锅子是旧的,人是嫩的,帐篷是小的,六七个人就挤在一顶原本只能睡三个人的帐篷里,人跟人恨不得能叠到一起睡好节省空间,这在冬天倒是舒服了,可是现在可是炎炎夏季啊。[..]

    当啷!

    一口原本就有个缺口的大铁锅被耿全勇一脚踢到地上去,咕噜咕噜在地上打转,最后停在帐篷角落里。

    “他娘的,老子是来建功立业的,可不是来做火头军的!”耿全勇性情直爽,他自然对王茂生这样的安排是不爽的,以前他和叶松两个同是秋虾皮的跟班,可现在呢,现在人家秋虾皮和叶松成了王茂生身边贴身的护卫,自己却落到这步田地,他实在是想不通,想破脑袋也想不通。

    这不怪耿全勇想不通,谁叫他没人家心眼子多呢?安小楼在一旁嘴里叼着个草棒子,先是冷眼看着,让他发泄吧,发泄完了再收拾他。现在这六七号人可是他手底下的兵。

    “他娘的,王茂生可够毒的,我被元帅点了个百户,他为了不让我威胁到他的位置,居然让我来伙食营带兵,这人心胸如此狭隘,燕家军有了他,迟早是个祸患!”安小楼心里头不止一次这样想着。

    其实对安小楼来说,去伙食营也罢,去先锋营也好,在人字营也行地字营也没所谓,他只要有个地方呆着,熬到燕王松口就可以了。现在那王茂生处处跟他过不去,这倒是渐渐的激起了安小楼反抗的心思,俗话说得好,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嘛。

    现在既然王茂生分了几个毛头给他,还都是弱兵残将,安小楼也都照单全收了,可是他可不准备就这么安安分分的做个火头军,等着吧王茂生,迟早有一天咱俩会见个高低!安小楼心里暗暗的发狠。

    严庆又来巡营了,不过这一次他可没进军营,而是站在几里外的山包上,居高临下的观望着。

    “混帐,这是谁下令摆得帐篷?”严庆看着下面的军帐,怒火中烧。

    从严庆站的这个地方往下看去,下面一马平川的平原上,有方圆十里左右的地方都是军营属地,整个军营四四方方,帐篷与帐篷之间的间距十分规则,看起来挺整齐挺养眼的,可他怎么就火了呢?

    “这个……”他身后的一个参将唯唯诺诺不敢说话。

    “说!”严庆怒道,他的脾气可好不到哪里去。

    “是副将严将军!”那参将挺委屈的说道。

    也不怪他委屈,他口中所说的这个严将军,是严庆的独生儿子,名字叫做严永信,今年二十又八,可谓年轻有为,不但人长得英俊潇洒,而且自幼也熟读兵书,对那些兵法什么的记得是滚瓜烂熟。这个严永信可是燕王的妻侄,虽然燕王对王妃并不算太喜欢,但是夫妻俩倒也算得上是相敬如宾,可以想象,他们客气的有些让人受不了。不但这样,燕王对好友严庆的儿子也十分喜爱,尤其是在他的独生儿子樊铮数度逃离家门,不在他身边以后,随着年纪的增加,他更加感到空虚了,因此对这个本没血缘关系的后辈严永信,他倾注了不少类似父爱的东西。

    严庆原本是不同意让严永信带兵的,可是燕王觉得他可以,既然人家军队的主子都发话了,严庆也不好说什么,因此这一次出兵打仗,他便把儿子安排到了军营中做个副将。虽然只是个副将,可旁人都要给严永信几分面子,偏偏这个严永信还不自知,以为自己确实有很大的本领了,在军营里什么事他都要管一下,这军营的位置帐篷的摆法,便是出自他手。

    严庆不是不爱自己的儿子,主要是知子莫若父,严庆是个公正严明的元帅,他用人虽然是举贤不避亲,但是却也不会滥用亲属。严庆知道严永信如今缺乏历练,所有的东西都是纸上谈兵,他害怕儿子会毁了他一世的名誉,名誉倒也罢了,这燕家军出征的几万条人命可就搭上了。

    “这样摆法,万一敌人来袭,岂不是摆明了要给人家火烧连营?”严庆指着那帐篷,气的手发抖。

    “这个……”旁边的参将只得垂首,他们还能说啥呢?说来说去人家都是父子俩,一笔还写不出两个严字,何况人家是血浓于水,在老子面前说儿子不是,傻子才做这事呢。

    “元帅,那我们该怎么做?”另外一个参将比较耿直,他抱拳道,“如今再改也来不及了,我们不日即将启程。”

    “嗯,也只好这样,只是你们一定要注意了,下一次,不允许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战事在即,我们出不起任何一点差池!”严庆听了手下的话之后,沉默片刻,叹息一声说道。

    “遵令!”参将们躬身道。

    高层发生的事情,处在底层的人们是永远不会知道的。比如现在伙食营里的那群少年,连同他们的百户安小楼,正聚在一起议论着今后的工作问题。

    什么工作呢?前面说了,伙食营负责的事情其实还是比较繁杂的,扎草,喂马,烧火做饭,以及一些杂务都是伙食营该做的。这地字营是燕家军里比较薄弱的一个部分,里面的兵多是些老弱病残,此次严庆之所以要招募新兵,为的也就是补充新鲜血液。当然了,这个老弱病残,其实是相对来说的,相对于其他两个营房,地字营是弱的,但是若跟别人的军队比起来,只怕地字营还要领先不少。

    “怎么办?谁会做饭?谁做大勺?”安小楼坐在主位,巡望着他的兵们,这些孩子最大的不过十七八岁,小的甚至只有十三四岁,除了耿全勇和张泽生,一个个都骨瘦如柴的,看的安小楼心里头怪不落忍的。

    “刘大有!”耿全勇没好气的说道,“他爹曾经是厨子,就让他掌勺好了!”

    那个刘大有是这里头最小的孩子,别看名字叫大有,其实他除了鼻子下的两行鼻涕,啥都没有,个头最小,人也最瘦,不但如此,他动作还奇慢,让他掌勺?那等他饭菜做得了,恐怕整个地字营的人也都饿死了。

    刘大有听到耿全勇‘举荐’自己,便吸溜着鼻涕说道:“我爹是厨子,我就会掌勺啦?那你爷爷是皮匠,你爹咋还当兵了呢?”他虽然人小,脾气可不小,吃亏的事他不干。

    安小楼无奈的看看手底下这几个孩子,忽然间十分的想念周康等人,若是他手底下的兵们是周康他们,那该多好啊!看看他现在的手下吧,耿全勇,十七岁,会两下功夫;刘大有,十四岁,啥都不会,一身排骨;张泽生,十六岁,不用说了,那是个少爷胚子;木根,一个孤儿征兵进来的,连爹妈是谁都不知道,姓氏名谁也不清,年纪不详,整天迷迷糊糊的只知道吃喝拉撒……

    “还是我来掌勺吧。”这个时候,一个声音从旁传来。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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