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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伪仙全文阅读

作者:黑天魔神     都市伪仙txt下载     都市伪仙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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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节 黑暗中的杀机

    谢浩然觉得应该是地震了。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房子在摇晃。

    他确定不是床坏了,也不是做噩梦。

    从睡梦中被惊醒的感觉很糟糕,倾斜的床板朝着左边塌了下去。整个屋顶都在往下掉,碎裂的天花板上乱七八糟落下了无数杂物。淡青色的蚊帐被碎石撕裂,还好当时谢浩然迷迷糊糊的没有睁开眼睛,否则肯定会被无数沙子灰尘迷住,彻底丧失视力。

    这幢三层小楼是谢浩然父母留给他的遗产。村里的房子都是这样,宅基地上盖自建房很便宜,非专业施工队肯定不可能像大型建筑公司要考虑什么抗震性结构。只要房子看起来没什么问题,外观不错就行。

    高一的学生都要学地理。昨天上课的时候地理老师还在口沫四溅给谢浩然灌输着知识:从亚欧大陆的基本结构来看,滇南省刚好位于活跃地震带上。所以,我们脚下这座叫做“昭明”的城市发生地震的可能性很大。

    厚厚的棉被减缓了重物坠落的冲击,谢浩然从蜷缩的角落里略微舒展了一下胳膊。茫然的目光环视四周,到处都是一片漆黑。隐隐暗淡的光线从缝隙里透射进来,模模糊糊可以看到被散碎砖块砸烂的电视机、从中部断开的木质衣柜、还有那张从年幼时一直陪伴着自己,如今却被折断钢筋从侧面捅穿,面目全非的棕色书桌。

    巨大的震惊随着对周围环境不断确定逐渐得到了缓解,谢浩然的大脑却被另外一种随之产生的成分所占据。

    那就是恐惧。

    谁来救救我?

    整个城市都地震了吗?

    他下意识伸手去抓摆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却发现柜子已经被一块磨盘大小的混凝土碎块砸得粉碎。原本放置床头柜的位置现在变成了半堵墙。谢浩然伸手摸了一把,从粗糙断裂的墙体表面“扑簌簌”落下了一大把沙子。

    等等,好像有些不太对劲儿。

    是那些从黑暗缝隙里透进来的光。太亮了,显然不是太阳发出的自然光线,而是亮度极高的炽光灯。

    就在侧面墙壁的位置,传来了清晰入耳的刨抓声,其中伴随着机械的轰鸣。

    谢浩然顾不得自己身上只穿着一条内裤,不顾一切掀开身上破烂肮脏的被子,用双手朝着外面发出声音的方向死命挖着,从喉咙最深处发出声嘶力竭的尖叫声。

    “不要,不要挖,里面还有人,我在这儿!”

    拆迁公司半年前就开始与三旗村的村民开始接触。这家公司还算不错,给出的拆迁价格很公道。谢浩然对这种事情没有太多想法,看到村里很多人都签了拆迁协议,于是他也跟着签了字。可是按照拆迁计划表,至少要到下个月才会轮到自己这幢小楼。

    “不要挖,里面有人!”谢浩然不顾一切喊叫着,左手抓起掉在床边的枕头,用力按在自己的头顶。

    这是他目前唯一能做的防护措施。

    希望外面那些人能听到我的声音。

    估计是外面有人听到了他的喊叫,机器停了下来,谢浩然听到一个年轻男子疑惑地问:“怎么回事,我好像听见里面有人在叫?”

    从外面传进来的声音非常模糊。听得出来外面有好几个人,只是这些声音谢浩然都很陌生。

    “你肯定是听错了。这房子是空的,怎么可能有人?”

    “不是,我刚才真的好像听见有声音。”

    “有个屁的声音。你挖掘机开起来那么大的动静,房子里面就算真有声音你也不可能听到。”

    “……也对啊!大概是我弄错了吧!”

    “就是就是,别发愣!赶紧挖啊!”

    谢浩然看到眼前大块的混凝土碎块正在移动。那是来自外面挖掘机的强大力量。根本不是什么地震,而是人为的,说不定就是之前找自己签订协议的拆迁公司。

    现在说这些已经没用了。

    谢浩然以他平生能够发出的音量尖叫着,发疯一般用双手拨拉着砖瓦碎石。越来越深重的恐惧死死压在心头。不光是声音,他的心底同时也在发出求救悲鸣。他相信只要外面的人听见就肯定会停下挖掘机,如果有警察在场肯定会制止这一切。只要他们发现我还在这幢屋子里,无论是谁都会救我。

    可是,没有人来。

    近乎**的身体以最具力量的方式扭动着,没有穿鞋的两只脚在一片狼藉的地面上寻找着力点。谢浩然的手指用力抠住任何看起来似乎可以逃生的地方。他掀开被砸烂的桌子,拼尽全力想要抬开立柜。可是压在这些障碍上面的混凝土碎块实在太多,已经超出了谢浩然身体力量的极限。

    从外面传进来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

    “快点儿挖啊!这房子独门独户的,很容易就能推平,又不费事。”

    “你要我跟你说几遍啊?说是里面没有人。拆迁协议早就签了,村里的人现在都是到外面租房子住。上个星期这里就停水停电,鬼才会回来。”

    他们显然是在交谈,只是谢浩然听了觉得头皮一阵发麻,越来越深重的惊恐导致身体也忍不住颤抖起来。

    没错,村里很多人的确搬走了。但这其中并不包括谢浩然。

    如果不是贪图这里离学校近,早起上学方便,他也不会独自留下来。算算时间再有一个多月就要放假了,谢浩然觉得等到假期再搬也来得及。

    随着黑色墙壁不断摇晃,眼前出现了更多的白色光线。这意味着房屋结构已经被破坏,塌落的顶层正被挖掘机推搡着松动。谢浩然抬头看见好几根粗大的螺纹钢垂悬在自己头顶。黑黝黝的,端口又尖又长,仿佛从不知名怪兽嘴里外凸的獠牙。

    我快死了!

    谢浩然觉得自己随时可能被庞大的恐惧所压垮,就像这幢勉强还能维持平衡的破烂楼房,随时可能轰然倒塌。

    操纵挖掘机的人对此一无所知。几分钟,也许只要几秒钟,我就会被头顶上摇摇欲坠重达数吨的散碎混凝土活活压死。

    外面的人声越来越嘈杂。似乎有几十个人,乱哄哄的。机械的引擎轰鸣声太大了,根本听不清楚他们究竟在说什么。可是很奇怪,其中有两个声音在谢浩然听来清晰可辨。

    一个估计就是操纵挖掘机家伙。

    至于另外一个……谢浩然直到现在也不愿意确定对方的身份。

    我得出去,活着离开这个地方。

    长时间没有喝水导致的干渴,从舌尖表面瞬间蔓延至全身。谢浩然忽然觉得一股极其庞大的力量从胸前涌出,如同海啸般迅速贯穿全身。他觉得呼吸有些凝滞,脑子里也随之产生了极其危险的信号。直觉告诉他不能再考虑更多,双手死死扣住墙壁上的那道缝隙,从身体里发出不似人声的喊叫,将挡在面前的最后屏障狠狠推开。

    清冷的空气从外面涌来,血腥味,混杂着村子里那股令人熟悉的粪肥味,毫无阻碍钻进了谢浩然的鼻孔。他像一只受惊的老鼠从自己的窝里疯狂蹿出,根本顾不上双脚没穿鞋子,直接在坚硬锐利的残墙断垣上飞奔。

    周围顿时响起了连声的惊呼。

    “快看,是小浩,他怎么没穿衣服?”

    “不是说房子里没人了吗?他怎么会在里面?”

    “小浩什么时候进去的?怎么房子里还有人就开始拆了?”

    强烈的光线刺激着眼球,一股液体瞬间在眼眶里弥漫开来。

    脚被石头扎破了,生疼。

    周围到处都是咋咋呼呼的人声。

    可以看见模模糊糊的挖掘机就停在侧面,巨大的金属挖斗高悬在空中,驾驶室已经空了,一个头戴安全帽,身穿橘黄色工作服的年轻男子朝着这边飞奔过来。他几个箭步拦在谢浩然面前,双手用力抓住自己肩膀的时候,谢浩然明显感觉到对方的胳膊正在急剧抽搐着。

    “天啊!你……你怎么会在房子里面?”

    挖掘机操作者是个谢浩然不认识的陌生男子。

    他被吓坏了,说话也结结巴巴。

    还好谢浩然及时从小楼里逃了出来。否则的话,操作挖掘机的他绝对要吃人命官司。

    谢浩然用手背抹掉迷住眼睛的灰尘与泪水,朝着男子跑过来的方向望去。

    一个矮矮胖胖的中年妇女正朝着这边慌慌张张走来。

    她穿着白色印花的薄质上衣,下面是黑色的弹力紧身裤。这种打扮在村里很流行,只是与她四十多岁的年纪并不搭配。尤其是肥厚外腆的肚子,将收腰设计的上衣高高鼓起,两条粗腿在紧身裤的束缚下显得很短,有种视觉上的油腻感。

    谢浩然用森冷的目光死死盯住这个女人。

    她是自己的二姨,杨正菊。

    除了挖掘机驾驶员,之前听到的另外一个谈话者,就是杨正菊。

    谢浩然记得清清楚楚:昨天下午放学回家的时候,自己特意去了杨正菊租住的房子一趟,告诉她,自己这段时间都会呆在这边的老屋,不会离开。

第二节 笔尖

    杨正菊长得很普通。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圆圆的脸,无论看到谁都会把眼睛弯起来,露出善意的微笑。虽是村妇,却保养得很不错,光滑的皮肤上很少看见皱纹,颜色也颇白。

    “小浩……你……你怎么会在房子里面啊?”

    跌跌撞撞跑过来的杨正菊显得很是惊恐,她张开双臂把几乎浑身**的谢浩然紧紧搂在怀中,仿佛一只拼了性命也要护住崽子不被猫头鹰叼走的老母鸡。她眼眶里泛着泪水,嘴里一直说着对神明感谢的话。

    “感谢老天!还好小浩你从里面跑出来,不然的话,谁会知道你在啊!”

    “还好还好,我家小浩果然是福大命大。”

    话音未落,远处遭到挖掘机严重破坏的小楼终于支撑不住破碎的重量,带着震耳欲聋的“轰隆”声,在众目睽睽之下坍塌,扬起一片漫天的烟尘。

    拆房子是一件大事,喜欢看热闹的闲人很多。虽然现在还早,也就是清晨五点多的样子,拆迁现场却零零散散聚起了十几个人。大部分是住在附近的三旗村村民,还有几个是从这里路过的长跑晨练者。

    刚刚发生的最可怕一幕,很快就在纷纷不断的议论声中扩散开来。

    “太恐怖了,还好那个孩子机灵,从房子里及时跑出来,不然的话就真是被压在下面了。”

    “又是拆迁公司搞出来的事情。尼玛肯定是趁着晚上搞强拆。这帮吃人不吐骨头的混蛋,他们眼里还有法律吗?”

    “这年头良心就是个屁。只要有钱,谁管你那么多!”

    杨正菊搂的很紧,谢浩然觉得自己快要在她肥胖油腻的怀抱里窒息了。他拼命扭着头,好不容易才挣脱开来。

    用力攥紧了拳头,在任何人都看不到手心里,死死捏着一块长度大约一厘米左右,略微呈三角锥形状的石头。

    非常坚硬。尤其是三角形的顶端,有种尖锐的扎手感。

    这是谢浩然上个星期去西山脚下玩耍时捡到的。

    西山是滇南省昭明市著名的旅游区。从山顶至景区最高点“龙门”,在坚硬的悬崖上修筑了一条石刻通道。石道乃是元明时期所造,完全是以人力从悬崖峭壁上一锤一钻慢慢打磨出来。整个隧道呈螺旋形,高度与成年人差不多。在石洞面朝滇池的一侧,开着大大小小的窗口,下面就是万丈深渊,光是看看就觉得心惊动魄。

    在这条石头隧道的最顶端,有一间精巧的石室。里面供奉着魁星,也就是被道教尊为主宰文章之神的文曲星。

    魁星手中握着笔,仿佛正在书写锦绣文章。但是只要仔细观察就会发现,魁星手中的笔尖并非与笔杆浑然一体,而是另外安上去的。

    关于昭明市的西山龙门,一直流传着这样的民间传说。相传,当年雕凿整个石道工程的年轻石匠技艺高超。他辛辛苦苦在这里干了十多年,为修造龙门付出了青春与汗水。可是就在最后雕刻魁星手中那支朱笔的时候,却不慎将笔尖凿断,使原本非常完美的一件艺术品留下了缺憾。石匠万念俱空,于是纵身跳下了龙门。

    经常有人在龙门悬崖下面的那片空地上玩耍。据说运气好的人可以在那里找到失落的魁星笔尖。

    谢浩然家里的情况不是很好,父亲是当年参加过对越自卫还击战的老兵,在谢浩然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母亲好不容易把他拉扯大,却落下了一身的病。就在去年冬天,也过世了。

    今年上高一的谢浩然学习成绩不是很好,他想要在虚幻缥缈的传说中碰碰运气,于是找到了这块颇为特别的三角锥形黑色石头。

    谢浩然牢牢记得几分钟前自己被困在小楼里的那一幕。

    挖掘机其实已经破坏了楼体结构,楼上的部分早就已经塌了,却没有立刻掉落下来。

    谢浩然看得清清楚楚:当时自己头顶正上方就空悬着一大块水泥板,四周断裂的部分露出弯曲坚硬的钢筋。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块沉重的水泥板竟然悬浮在空中,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巨手高高托举着,一直没有落下。

    手心被锐利的三角形黑色石块尖端扎破了,黏糊糊的。尽管谢浩然没有伸开手掌低头确认,却明明白白知道,自己的手心肯定是被这块石头扎破了,流出鲜血。

    是这块石头救了我!

    脑子里随之产生了一个奇怪的声音:“吾乃文昌帝君。”

    谢浩然不由得浑身一震,整个身体开始无节奏的颤抖起来。

    文昌帝君……就是魁星。

    发生在自己身上的这些事情明显颠覆了常识,已经无法用任何科学理论来解释。谢浩然下意识的想到了传说。他身体颤抖得幅度越来越大,以至于站在附近的人都能看见。

    “这孩子受惊吓了。”

    “可能是着凉了。就算现在是夏天,也不该大清早的什么也不穿就跑出来。赶紧把人带回家去吧!找件衣裳给他披上。”

    周围的人七嘴八舌给着各种建议,其中绝大部分都是杨正菊现在想要做的事情。她连忙松开胳膊,半拥半搂着谢浩然,连推带拉带着他往出租屋的方向走,嘴里忙不迭说着:“跟二姨回家,有什么事情咱们以后再说。”

    开挖掘机的那个男人被吓傻了,呆呆的站在原地,手足无措。直到旁边的人提醒,他才猛的反应过来,战战兢兢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用颤抖的手点开号码。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当然要跟自己老板说一声。

    谢浩然机械地迈动脚步,仿佛傀儡一般跟着杨正菊走。

    他自始至终没有说过一个字。

    脑子里面有两股无比强烈的思维正在纠缠徘徊。

    第一:杨正菊想杀了我。

    那台挖掘机虽然涂着拆迁公司的标志,但肯定是杨正菊叫来的。她知道我在小楼里面,想要趁着我睡觉的时候把楼推倒,把我生生活埋。到时候,只要来个死不认账,把所有责任往拆迁公司身上一推就行。

    第二:就是那块从西山龙门下面捡到的黑色三角形石头,以及之前在自己脑海里出现的那个声音,吾乃文昌帝君。

    ……

    三旗村的所有村民都选择了村落附近的一个居民小区作为临时居所。这些年到处都在搞征地拆迁,新房建的又多又密。谁也不知道一夜之间为什么会突然冒出来这么多的房地产开发商。诡异的是,很多房子盖好了根本就卖不掉,价格还高得出奇。就像一个年过半百相貌丑陋根本连看都没人看的老处女,偏偏还要在相亲的时候高调拿乔,傲慢的表示:我要嫁的男人必须是亿万富翁,貌比潘安,有经天纬地之才。

    村民们租住的居民小区就是这样的一个空楼盘。因为无人问津,全部都是没有装修过的毛坯房,所以租金很便宜。

    杨正菊租的房子在六楼,朝南的那一面临街。坐在小板凳上,隔着厚厚的玻璃墙,看着脚下那些大小如同香烟盒般来来往往的车辆,谢浩然略微平静的心,再一次加快了跳动频率。

    也许是因为刚刚经历了生死惊吓,又或者是那块一直被攥在手心里的三角形黑色石块,谢浩然忽然发现自己听觉变得特别敏锐,就连杨正菊和她的丈夫马国昌在厨房里小声嘀咕,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杨正菊的声音不再是那么尖厉,被刻意压制着,其中夹杂着显而易见的愠怒:“那个小杂种运气实在是太好了。没想到连这样都整不死他。说起来,也是开挖掘机的那个家伙太笨,要是他动作麻利点儿,谢浩然那个小杂种根本跑不掉,早就被活活压死。我算计得好好的,就算人死了也也找到不到咱们头上。现在,全被搞砸了。”

    马国昌性情很是暴躁,音量也要比杨正菊更高:“那现在怎么办?下个星期拆迁公司就要开始核对姓名发放补偿款。那可是好几百万啊!”

    听到这里,谢浩然只觉得心里一紧。虽然是夏天,太阳也已经从地平线上升起,暖烘烘的阳光透过玻璃照在身上,他还是觉得整个人仿佛如坠冰窟,浑身上下都有一股说不出的可怕寒意。

    原来是这样。

    欺负没爹没妈的孩子,的确是稳赚不赔的好买卖啊!

    谢浩然父亲是外来户,母亲这边除了二姨杨正菊,还有一个大姨杨显兰。几百万拆迁补偿款的好处全部落到一个十七岁孩子身上,天知道究竟有多少人在私底下害了红眼病?

    厨房方向再次传来马国昌凶狠低沉的声音:“抓紧时间宰了他吧!今天是星期天,下午随便找个什么借口把他带出去。找个没人的地方来上一刀,挖个坑就埋了。”

    杨正菊的声音森冷无比,阴测测的:“小浩聪明得很。他恐怕不会老老实实听话跟着你走。这样好了,家里还有些安定片,我给小浩煮上一碗红糖鸡蛋,就说是给他压压惊。只要他睡着了事情就好办。”

    马国昌的声音充满了疑惑:“都到了现在这个地步,你还有心思给他煮红糖鸡蛋?”

    “你这个憨货!动不动就要打要杀的。你以为附近周围就没人盯着咱们?你以为把小浩骗出去弄死警察就不会怀疑到你的头上?”

    杨正菊声音里带着恨铁不成钢的愤怒:“先把小浩骗回家里来,好吃好喝伺候着。我好歹也是他的二姨,说话也管用。我知道有个土方,整出来的药水可以让人喝了以后变成哑巴,你不是还有个远房亲戚在西郊那边的精神病院里上班吗?到时候咱们打着“治病”的名义把小浩送过去,反正他说不出话来,再给你那亲戚塞点儿钱……哼哼!就算是正常人,也得变成疯子。到时候,小浩名下的那些拆迁补偿款该怎么用,还不是我们说了算。”

第三节 红糖煮鸡蛋

    谢浩然一秒钟也没有耽误。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趁着杨正菊和马国昌夫妻俩在厨房里忙碌,他以最快的速度拉开房门,逃了出去。

    开门的动静很大,马国昌反应也不慢。只是等到他从厨房里跑出来的时候,谢浩然干瘦的身影已经在楼道走廊里消失,只能听见急促慌乱的脚步声。

    他租住的房子就在对面那一幢,三楼,距离很近。谢浩然以自己最快的速度一路狂奔。等到他手忙脚乱用钥匙打开门锁,冲进去把门用力关上,反锁,然后跑到窗前看着外面楼下的时候,马国昌和杨正菊夫妻俩才跑到楼下的小广场上,一前一后进了自己这边的单元门。

    “嘭嘭嘭!”很快,外面传来了沉闷急促的敲门声。

    与之伴随在一起的,是马国昌凶狠焦躁的低吼,已经杨正菊明显是经过刻意修饰,具有极强伪装欺骗性的声音。

    “小浩开门,我是你二姨夫。”

    “小浩乖,跟二姨回家吃饭去。二姨知道你学习辛苦,特意给你煮了红糖鸡蛋补补身子。”

    起了暴力杀人念头的马国昌显然没有什么耐心,听得出来他是在用拳头砸门,言语当中也带上了威胁的意味:“再不开门老子就用撬棍了,识相的赶紧把门打开。否则我就……”

    后面的话被硬生生压了下去,估计是杨正菊在旁边用手捂住了他的嘴。一阵低声的悉悉索索过后,再次传来了杨正菊充满温柔,略带甜糯的声音。

    “小浩啊!二姨知道你被早上的事情吓坏了。你二姨夫也是担心你才那么说。你爹妈死的早,这边冷冷清清就你一个人。听话,跟二姨回去,吃红糖煮鸡蛋,好大的一碗呢!”

    “开门啊!有什么话咱们面对面的说不好吗?”

    “你这孩子怎么不听话啊?二姨真的是担心你。如果你想静一静,那就先睡一觉,醒了以后再过来。”

    外面的声音逐渐变得安静下来。

    谢浩然站在靠窗的墙边,一言不发。他斜着身子,尽量保持着与窗框竖线边缘差不多齐平的位置,默默注视着窗外。很快,他看到了走出单元门的马国昌与杨正菊。夫妻俩走得很慢,边走边商量着什么,连续好几次回头朝着三楼窗户张望。马国昌脸上全是恼羞成怒的表情,杨正菊则很是不甘,眼睛里带有被压制住的狠毒。

    最后,两个人慢慢走进了对面那幢大楼黑洞洞的入口。

    一抹冰冷的笑容出现在谢浩然脸上。

    他已经料到会是这种结果只要自己不开门,给这对狠毒的夫妻俩一百个胆子,他们也绝对不敢以暴力方式破门而入。周围都是熟识的村民,闹腾动静太大,肯定会引起附近的人注意。

    房间里空荡荡的,家具很简单,除了必不可少的一张床,就只有一张很老的黄黑色塑料面皮折叠饭桌,一把漆面斑驳的木头椅子,一个很大的旧木箱。

    走进盥洗室,拧开水龙头,双手捧着冰凉的清水朝脸上泼洒。强烈的刺激从皮肤表面向深层肌肉不断扩散开来。谢浩然随手取下旁边金属挂架上的毛巾,轻轻擦拭,吸干残留在脸上和脖子上的水。

    对面墙壁嵌着一块镜子,可以清清楚楚看到自己的模样。

    一个很普通的年轻人。短短的头发令人感受到朝气蓬勃,略微前倾的额头与高挺鼻梁之间形成凹陷,眼睛很大,也很明亮。只是黑沉沉的眸子深处,比平时多了一些陌生的成分。

    把毛巾浸透,慢慢擦拭着沾满尘土的**上身。古铜色的皮肤充满了男子汉的特殊魅力,因为发育和锻炼双重因素造就的膨胀胸肌,完美诠释出力量的真正含义。腹肌线条不是那么明显,却有着足够清楚的轮廓。

    在无言的沉默中,谢浩然拧紧了水龙头,可以听到水珠从封闭管口滴落,掉落盥洗池,发出的轻微碰撞。

    我的听力非常敏锐!

    他明明白白感受到,自己身体里多了一些东西。

    那块一直攥在手心里的三角形黑色石头已经不见了。

    可是大脑里,却多了一本书。

    非常古老的深蓝色封面,款式与摆在博物馆里公开展示的那些古老线装书一模一样。封面上有三个笔力苍劲的大字。

    《珍渺集》。

    人在专注做着某件事的时候,往往会忘记时间,忘记饥饿。

    窗外的太阳高高升到了头顶,又从头顶慢慢滑到了西面。照进屋子的阳光先是无比灿烂,然后就变得如同橘子般温柔金黄。简单的家具投影也在光线映照下不断变换,先短,后长。

    在过去的这段时间里,谢浩然弄明白了不少事情。

    这个世界上有一种人,叫做“修道者”。

    西山龙门的传说,是被埋没已久的真实。绝望之下跳下悬崖的年轻石匠用热血与执着感动了魁星。文昌帝君在被凿断的魁星鼻尖上注入了一道投影。千百年来,传说故事浓缩凝练,其实就是一个“缘”字。

    有缘者,得之。

    《珍渺集》是一本具有神力的书。文昌帝君只是撰写了该书开头,并且用各种珍稀材料制成了书籍本身。至于其中的文字记载,则是通过时间积累,由这本通灵之书自行补充。

    只要得到了黑色三角形石头的人,就能拥有《珍渺集》。它最大的作用就是记载了各种修炼功法、珍灵宝实的所在位置与出处、从上古时代流传下来的秘闻,以及持有者想要知道的各种秘密。

    黑色三角形石头里蕴含着灵能,对谢浩然这具凡人身躯进行着凝练。这是入门式,也是每一个得到魁星真传之人享有的福利。

    但,仅限于这一次。

    当最后一抹阳光在地平线上即将消失的时候,谢浩然终于从呆坐了十几个钟头的椅子上站起来,慢慢走到窗前,眼睛里全是感慨。

    我是修道者,最初级的那种。

    以后的路还很长,一切都得依靠自己。

    ……

    清晨,天空中下起了小雨,纷纷扬扬把干燥的地面略微浸湿。空气刚刚变得清新,雨滴就仿佛被珍稀水资源的环保主义者从源头上狠狠掐死,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灰色云层也渐渐裂开,出现了一道道清晰可见的缝隙,让鲜红如血的阳光喷洒直下。

    谢浩然背着书包走出房间的时候,手里握着一把明晃晃的菜刀。

    《珍渺集》给他灌输了大量关于修炼的知识,但天底下所有事情都必须遵守“循序渐进”的规律。传说中的神仙可以飞天遁地,挥手谈笑便可移山填海,残忍无人性的凶神瘟仙更是轻而易举就能灭杀全城几十万人……所有这些,都是谢浩然必须仰望的最高级存在。他现在只是初窥修途的入门者,如果要说与普通人之间的差异,其实也就是力气更大些,头脑思维比以前灵活了许多。

    今天是星期一,学生都要上学。

    马国昌靠在对面的墙壁上,闷着头抽烟。脚下散落着五、六个熄灭的烟头,显然已经在这里等候了很长一段时间。

    看到谢浩然从房间里出来,满面阴狠的马国昌连忙扔掉手里的半截香烟,快步朝前走了几步,嘴里带着颇不耐烦却明显压制着怒火的语调:“小浩,你昨天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一直不开门?走,跟我回去,你二姨还在家里等着……”

    话只说到一半,后面部分被马国昌硬生生地咽了下去。

    谢浩然毫不掩饰亮出了手里的刀。走廊尽头窗户外面透射进来一缕橘黄色阳光,不偏不倚照在了刀身侧面,反射出一片刺眼的光芒,将想要伸手抓住谢浩然肩膀的马国昌震慑在了原地。

    高中上学时间很早,现在大概是六点半左右。征地拆迁的村民们不用上班,这个时间根本没人会起来。走廊里很安静,只有远处那盏悬挂在天花板上的声控灯,随着不间断响起的声音在明灭着。

    谢浩然将菜刀斜拎在身前,摇摇头,平静地说:“我要去学校。”

    马国昌听见一大口唾液正从自己喉咙里重重吞落下去发出的响动。他后退半步,避开了从菜刀表面反射的刺眼光芒,愤怒与贪婪控制着他蛮横嚷道:“上学?别开玩笑了。你看看现在村里还有多少人家的孩子在上学?拆迁补偿款这个星期就下来了,多得人家可以拿到上千万,少得也有几百万。这些钱放在银行里光是利息就能吃一辈子,还上什么学?”

    谢浩然没有与他争辩,声音很平淡:“二姨父,你挡着我的路了。”

    这种节奏平缓的语音对马国昌没有丝毫的压制效果。他自己也被多达几百万的巨款刺激起了暴虐凶心。没有让路,反而朝着侧面横跨了一大步,站在走廊中央,被黑暗阴影笼罩的面孔释放出狰狞。

    “今天就别去学校了,回头我给你们老师打个电话帮你请假。现在跟我回家去,你二姨还煮了红糖鸡蛋等着你呢!”

第四节 功法名,《文曲》

    谢浩然用宁定的目光注视着马国昌,无声地笑了起来。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他摆弄了一下手里的菜刀:“二姨夫,你信不信我现在就砍死你?”

    马国昌的瞳孔急剧收缩,浑身上下的皮肤骤然绷紧,一股说不出的寒意从心底最深处猛然释放开来,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冷战,身子也不受控制般摇晃了一下。

    脑子里有一个非常清楚的声音在呐喊:这小子肯定知道了我和老婆杨正菊的阴谋……是的,一定是这样。

    尽管已经有了答案,马国昌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你去上学,还要带着菜刀?”

    谢浩然脸上露出灿烂的微笑,一副天真无邪的样子:“老师说了,最近不太安全,到处都是抢劫杀人的流窜犯在活动。二姨夫你放心吧!刀子我上课的时候不会拿出来,都摆在书包里。”

    在沉默中对峙了近半分钟,马国昌最终选择了退让。他侧过身子,默默注视着面带微笑的谢浩然从自己面前走过,视线焦点却牢牢锁定了对方手里的那把刀,一秒钟也不敢移开。

    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家里,马国昌仿佛被人抽空了力气,软塌塌的瘫在了沙发上,脑子里充满了疑问,愣愣地看着茶几上的水杯说不出话来。

    杨正菊穿着一套棉质睡衣从房间里走出来,打着呵欠,趿着拖鞋,懒洋洋地问:“事情办的怎么样了?人呢?还是呆在房间里没出来?”

    马国昌充满疑惑,虚弱轻微的声音,仿佛是从另外一颗遥远星球是能够飘过来。

    “小浩……似乎与过去不太一样了。就像是突然间换成了另外一个人。”

    谢浩然威胁说要砍死自己的那些话,马国昌决定当做秘密永远烂在肚子里。

    因为,那实在太丢脸了。

    ……

    七十二中学是一级完中,也就是囊括了初中部与高中部的那种。教育产业化使公办中学开始朝着民办中学的方向坚定不移迈出了脚步。因为每年考取大学的学生数量维持着较高比例,七十二中也在全城范围内接连开设了十几所分校。校方甚至把学校名字用在了招生广告语上:从普通平凡到成功人士,开启属于你自己的七十二变辉煌人生。

    谢浩然坐在教室的最后一排,凝神思考着语文试卷上的一道道题目。

    他在《珍渺集》里找到了一种最适合自己修炼的功法《文曲》。

    简单来说,就是知识。

    现代社会与古代社会在知识的应用方面区别不大。读书人的超然地位因为知识普及变得暗淡下来。但“书中自有黄金屋、颜如玉”,“学而优则仕”等名句并非毫无道理,敢闯敢拼就能发财的特殊时代已经过去,纵观古今,真正掌控权力与财富的人,都必须具有远超常人的丰富学识。

    《文曲》功法特点鲜明,可以在日常学习中进行修炼。学到的知识越多,越丰富,能力自然就会由弱变强。

    今天是语文模拟考,再有几天就是期中考试。

    罗文功是高一三班的班主任。一米七的个头在男人当中只能算是普通,干瘦的体型使得面部颧骨特别突出,黑框眼镜有些大,牢牢压住了鼻梁,罗文功必须不断用手将眼镜框架推上去,才能阻止这东西从自己脸上滑落。

    他皱着眉,背着双手在一排排正奋笔疾书的学生当中走过,冰冷且充满狐疑的目光总是朝着教室后面瞟过去,落在了谢浩然身上。

    他不喜欢谢浩然。

    身为班主任,肯定不会喜欢学习成绩差的学生。这几乎是所有教师的通病。

    全班五十六个学生,谢浩然每次考试的成绩虽然不至于排名倒数第一,却总是在倒数二、三、四之间徘徊。从开学到现在,大大小小的各科考试测验好几十次,这个事实就仿佛牢牢刻画在石头上的烙印,一直没有更改过。

    谢浩然很努力,属于那种沉默安静不会主动惹事的学生。但这并未减少班主任罗文功对他的恶感在一天一天增加。看得出来,谢浩然脑子很笨,天生愚钝。“成功属于勤劳者”之类的话对他并不适用。其实类似情况的学生任何学校都有,只要老师耐心加以引导,总会有所好转。

    罗文功从未想过要给谢浩然这样的机会。原因很简单:谢浩然不可能给罗文功带来他想要的好处。

    在未成年人的世界里,所谓“人生”,其实就是拼爹。

    一个父母双亡的孩子,在旁人眼中只会产生两种截然不同的心理。首先是怜悯,其次就是轻蔑。

    罗文功对谢浩然的态度属于后一种。

    老师都喜欢学习成绩好的学生。因为他们每次考试得分很高,全面拉动了班级平均分排名。这就证明老师教得好,学校会给你奖金,评选高级教师与特级教师的通过率更大一些,还能得到其它名校的青睐,高薪聘请的机会。

    每个班里的学生资质都是良莠不全,谁也不是每次考试都得满分的机器。望子成龙的父母在孩子教育方面的投入从来都很舍得。各种课外兴趣班,以及私下里送给班主任的好处费,每年下来都是一笔不菲的开支。

    罗文功没有从谢浩然那里得到过任何一种收益。

    他一直在寻找机会,想要把谢浩然从自己班上踢出去。

    平时考试,谢浩然都是坐在那里发呆。他脑子愚钝,花在思考上的时间太多,导致答题时间不够用。往往是考试结束铃声响起,谢浩然的试卷还有大部分空白。虽然准确率很高,却仍然免不了排名倒数的命运。

    今天,谢浩然答题的速度明显要快了很多。

    这种异常不仅引起了班主任罗文功的注意,就连谢浩然的同桌也觉得诧异。

    “不要东张西望,这次模拟考很重要,直接影响到你们期中考的分数。”

    罗文功低头瞟了一下腕上手表的时间,目光迅速在学生们身上扫了一遍,最后还是牢牢盯住了正在奋笔疾书的谢浩然,声音里充满了阴冷与威胁:“还有半个小时,做得快的同学仔细检查,做得慢的同学加快速度。还有,千万不要想着作弊!”

    如果现场抓住了作弊,罗文功就有充分的借口,把事态扩大化,甚至闹到校长那里,直接把人开除。

    虽说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但是成功的可能性很大。

    罗文功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一台人形的电子监控器,两只眼睛就是摄像头,笔直对准了谢浩然,分秒不差清清楚楚记录着他的每一个动作。

    这小子答题速度非常快,丝毫看不出有作弊的迹象。

    功法《文曲》正在谢浩然体内不断运转。

    一股清明的特殊能量贯穿了他的全身,大脑前所未有的灵动,逻辑思维无比的清晰。谢浩然只觉得眼前豁然开朗,以前那些晦涩难懂的知识点,在自己脑海里竟然是简单得不能再简单。方块形文字的特殊能力让他感到如饥似渴,古代文言文简短精悍的表达方式令他对强人为之敬佩,封闭在思维深处浩淼的知识潮水般涌来,千言万语最终汇聚演变成了几个最简单的字。

    吾乃文昌帝君。

    那块神奇的三角形黑色石头已经成为了谢浩然身体一部分。他得到了魁星遗留在人间的文运加持。谢浩然不知道,此时此刻,在他的脑海深处,以及腹下丹田,同时冉冉升起了一个模糊的“文”字。

    下课铃响了,满面愠怒的班主任罗文功开始收卷。

    他一反常态没有按照惯例从前面收起,反而从坐在教室最后的谢浩然那里开始,

    眼睛都盯酸了,罗文功还是没有找到谢浩然作弊的证据。既然这方面没有问题,那么就剩下一种可能:这小子还是什么也不懂,根本就是拿着卷子乱做一通。

    班上学习成绩最好的学生,在下课铃响前五分钟才做完试卷。

    可是,谢浩然在下课铃响前十二分钟就放下了笔。

    这不科学!

    但对于罗文功来说,并不是一件坏事。

    如果事情真的如自己所想,那就意味着谢浩然已经自暴自弃,完成了从“愚钝”到“傻逼”的自我转型。要知道,全班倒数第二与倒数第一之间仍然存在着差距。排名垫底的那个学生至少家里父母都在,而且有钱。

    罗文功收取试卷的速度比平时快了很多,也没有像往常那样在下课铃响了以后继续对学生喊叫着“再耽误大家一分钟”。他仿佛一阵风,带着不可告人的邪恶秘密,从无数桌椅和学生中间穿过,迅速消失。

    他得尽快把试卷批改出来。

    很多人都看呆了。

    坐在谢浩然前排的蒋旭东吹了声口哨,发出意外的惊叹:“大萝卜(外号)今天怎么转性了?我还以为他要一直发表演讲直到下节课呢!”

    谢浩然收好钢笔,默默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文具盒。

    修炼《文曲》功法的好处很明显。现在的问题是,自己实在太弱了。尤其是体质,必须尽快得到改善。

第五节 学习好,有错吗?

    语文教师组办公室的空间很狭窄。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二十四张以顶点直角交叠方式摆放的课桌,将整个房间切割成相对独立的二十四份。每两张背靠摆放的桌子上方都装有隔板。高度为半米,刚好挡住了坐姿状态的视线,却不会妨碍到站起来看到彼此的存在。

    罗文功的座位就在窗户旁边。桌子上的摆设与办公室里其他人差不多:厚厚几大摞作业本堆得几乎与隔板齐平,破旧的桌子侧面有钉子,上面挂着一块抹布,边缘到处都是瓤化的线缕。

    窗户敞开着,从罗文功鼻孔里喷出的烟雾直接散入了空气中,不会对房间里其他人造成影响。按照规定,教师不得在学生面前吸烟,校方也要求教师尽可能的戒烟。罗文功也是被逼得没办法,只好用电子烟代替传统的香烟。

    他批改试卷的速度向来很快,因为答案全都熟记于心,红笔勾叉起来也得心应手。平均三十秒改完一张试卷只是正常速度。如果是简单的随堂检测,那就还要更快些。

    谢浩然的卷子就摆在面前。罗文功皱着眉,浓密的电子烟雾几乎将他整个人笼罩其中。捏在右手的红色钢笔很久都没有动过,左手中指却在书桌上有节奏的缓慢轻点着。

    就在试卷的正上方,有一个流利且略显潦草的“一百一十八分”。

    这是罗文功仔细批改了整张试卷,从中找出所有错误以后得出的分数。

    模拟考卷是苏教版本,满分一百五十分。

    身为班主任,罗文功当然要对试卷有着深刻透彻的理解研究。他很清楚自己班上这些学生的水平。无论任何形式的考试,满分作文的出现率几乎等于零。即便是最好的情况,六十分的作文,能够拿到五十分以上就属于上佳。

    七十二中是重点中学,这里云集了省内所有的尖子生,高考升学率每年都能达到百分之百,其中更有佼佼者考上燕京大学、华清大学、深港大学以及国外名校。即便是模拟考,单科分数至少也在一百三十分以上。

    尽管有无数人对国内教育提出质疑,认为充满了诟病。但是谁也无法否认,高考的确是改变很多人命运的最直接方式。尤其是到了最残酷的竞争阶段,哪怕高低一分,也意味着有成千上万的人从高考独木桥上被刷下来。

    高一三班的尖子生语文模拟考分大约在一百二十五分左右。如果发挥出色,完全可以考出一百三十分以上的超优秀成绩。其余的学生平均考分大约为一百零五。这是综合了入学以来历次测验、单元考核的结果。

    每个人的素质能力良莠不齐,学生也是如此。谢浩然之所以被罗文功鄙视,甚至达到了厌恶的程度,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学习成绩糟糕。历次语文测验,他得分最高的一次,也只是八十七分。

    请注意,所有测验都是一百五十分制。这个成绩相当于百分制的不及格。

    电子烟浓烈的烟油味道刺激着大脑,罗文功透过缭绕的烟雾,眉头紧锁,用略微发红的眼睛盯着这张试卷。

    谢浩然没有作弊。他的任何小动作都逃不过罗文功的监视。

    一个学生,可以通过努力使学习成绩变得出色。

    类似的例子罗文功见过很多。但他并不认为这种情况会出现在在谢浩然身上。原因很简单,那是一个父母双亡的孩子。从家庭环境来看,就缺少了来自家长的监督与促进。

    然而,事实就摆在眼前,即便是罗文功也无法否认,谢浩然的确是凭着他自己的能力做完了这张试卷,而且拿到了超出全班大多数学生的高分。

    渐渐的,罗文功忽然笑了。

    非常柔和的微笑,而不是之前那种充满鄙夷的冷笑。

    “知耻而后勇”大概可以解释发生在谢浩然身上的变化。应该把事情朝着好的方面去想。一个原本落后的学生忽然醒悟过来,然后发奋努力……是的,应该就是这样。

    老师都喜欢学习成绩优异的学生。罗文功也不例外。

    ……

    下午第一节课,照例还是语文。

    罗文功像往常一样站在讲台上,按照从高到低的顺序,念着手里已经排列好的试卷。叫到名字的学生就走上前去,从班主任手里领取属于自己的那张。

    “戴志诚,一百三十三分。”

    一个坐在前排的高大男生站了起来。他的整体身材十分匀称,正处于发育阶段的面孔尚显稚嫩,有着一种掩饰不住的傲慢。

    戴志诚的确有着骄傲的资本与资格。人长得英俊帅气,父母在单位上也是等级颇高的实权官员。罗文功第一个就念到他的名字,这就意味着,这次语文模拟考与历次测验结果没什么两样,仍然还是戴志诚占据着全班的头把交椅。

    罗文功念分的速度很快,不到半分钟,已经有六个学生离开座位朝着讲台走来。戴志诚刚把自己的试卷拿到手,还没来得及看上一眼,就听到班主任口中叫出一个非常意外的名字。

    “谢浩然,一百一十八分。”

    不仅是戴志诚,全班所有人几乎是瞬间完成了转身扭头动作,所有目光齐刷刷的集中到了教室的后面。

    谢浩然有生以来第一次知道了什么叫做“万众瞩目”。尽管班上的所有同学只有五十八个人,但是这种集体性的关注,仍然使他觉得面红耳热,心跳加速。

    从椅子上站起来的时候,谢浩然发现了位于自己丹田深处的那个“文”字。仿佛有另外一双属于自己的眼睛,清清楚楚看到了本该被隐藏的秘密。

    这是专属于文昌帝君,属于我的特殊修炼方式。

    《文曲》功法是否深厚,在于修炼者在文之一道上是否可以走得更远。

    一股说不出的舒服感在谢浩然身体里回荡。他迈开脚步朝着讲台走去,步伐很是机械,脸上表情也显得僵硬。这一切在他看来是那样的陌生,狂喜中带着感慨。谢浩然甚至有种感觉:如果自己这次语文模拟考试的分数更高一些,超过排名第一的戴志诚,丹田里的那个“文”字痕迹肯定要比现在清晰得多,带给自己的好处也会更大。

    戴志诚已经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坐下。

    他目不转睛盯着走上前面领取试卷的谢浩然,仿佛警察正在审视犯罪嫌疑人,要将对方的每一个动作,身体表面的所有细节,牢牢刻画在脑子里,成为随时可以提取,永远不会遗忘的烙印。

    谢浩然根本不知道戴志诚已经把自己当做了潜在的对手。这种敌视心态在旁人看来简直无法理解,戴志诚却觉得很正常。他学习成绩优异,从小学到初中,然后高中,每次考试综合成绩都是班级排名第一。位列前十名的所有同学在戴志诚看来统统都是自己的敌人!因为你们威胁到了我的地位,我绝不容许有人超过我,对我规划好的未来人生造成不利影响。

    戴志诚终于明白之前那种“意外”的感觉究竟从何而来了。

    谢浩然从来就不是自己关注的对象。

    他的学习成绩太差了,无论任何科目,历次测验分数都低得可怜。家庭情况也很糟糕,听说还是个没爹没妈的苦命孩子。

    从小学到高中,戴志诚淘汰了一个又一个对手。有家资巨万的富商之子,有出身显贵的天之骄女。无论对手是谁,在“学校”这个战场上,他都能轻松应对,而且有着足以藐视旁人,极其优秀的学习天赋。

    一个从未值得注意的人,突然进入了视线范围。这种事无论如何都应该引起引起警惕。要知道学习这种事情可不像买彩票,只要运气够好就能中大奖。这需要持续不断的努力,还有坚定不移的意志。

    一百一十八分,全班排名第八,而且还是一直排名倒数第二的家伙,他究竟是怎么考到如此之高分数的?

    一个学习成绩不错的孤儿……我记住你了!

    虽然已经成为了修道者,谢浩然却没有看透人心的特殊能力。从班主任那里拿到试卷的时候,他的双手微微有些颤抖,尽量控制着内心深处的亢奋,以及想要迫不及待冲出教室,仰天狂呼的冲动。

    随着丹田深处那个“文”字轮廓逐渐清晰,谢浩然也从《珍渺集》上刚刚出现的全新书页上,用内体心眼看到了关于修道者不同实力阶段的描述。

    首先炼气,然后筑基,再次金丹。

    每个境界分为初、中、高三个阶段。

    《文曲》功法讲究清灵逍遥,涵盖了琴棋书画,科学研究,乃至目前所知的任何一种理论学科。

    与之对应的,则是《武曲》功法。核心在于九战九杀,九屠九戮。

    一文一武,张驰有道。

    谢浩然在学习方面刻苦努力,但他天生愚钝。神秘的三角形黑色石头开启了他的灵智,引领他成为了修道者。

    昨天,他只是道途入门者。

    现在,才真正成为了初级炼气士。

第六节 老人家

    今天早上出门的时候之所以要带上菜刀,是因为谢浩然只有勉强对抗马国昌的实力。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道途入门者与普通成年人之间的区别,仅仅只是在力量方面略强。如果马国昌当时没有被菜刀吓住,强行硬来,两人打斗起来,输赢还在五五之间。

    初级炼气士就截然不同。谢浩然现在的身体机能得到了全方位的改变。丹田深处的“文”字释放出充沛的灵能,不断冲击着他的肌肉与筋络,洗去无用的污垢,只留下最精纯的部分。

    这种妙不可言的体会,只有谢浩然自己才能理解。

    他对来自周围那一道道充满疑问、好奇、冷漠、讥讽的目光视而不见。带着与平时没什么两样的平淡神情,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此时此刻,他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我可以回家了。

    无论杨正菊和马国昌用任何阴谋算计我,我都能从容应对。

    但如果仅仅是应付,那还远远不够。

    ……

    因为这次模拟考的成绩很不错,再加上谢浩然的家庭情况比较特殊,罗文功答应他这段时间可以不用上晚自习。下午放学,谢浩然就急匆匆的离开学校,登上公共汽车,前往位于昭明市南郊的螺屿村。

    必须从根本上解决马国昌和杨正菊。否则他们还会给自己带来更多的麻烦。当某人因为钱财利益对另外一个人起了杀心的时候,即便是强大的炼气士,也无法阻止强烈贪欲引发的一系列可怕后果。

    杀死马国昌对谢浩然来说是一件很简单的事。一拳,或者一刀就能解决问题。然而,这毕竟是一个法治社会,谢浩然也还没有修炼到可以释放出三味真火毁尸灭迹的程度。

    螺屿村不大,却很容易与附近相邻的“螺蚌村”混淆。操着一口本地土话,谢浩然在村子里到处打听,寻找一户姓“李”的人家。

    所有信息都是从《珍渺集》上得到。这本存在于谢浩然大脑深处的神秘书本只告诉他要找的人姓李,却没有留下具体的名字。

    尽管如此,一些相关的信息却可以通过思考推断出来。

    谢浩然前后问了十几个人,对方都表示村里没有这么一个姓氏。对于这样的结果,他并不觉得意外。看看天色差不多到了晚饭时间,谢浩然在路边随便找了个还算干净的小饭馆,点了一盘酸腌菜炒肉末,一盘西红柿炒蛋,外加一大碗米饭,慢慢吃了起来。

    他在饭馆里选的位置很巧妙,刚好就在大门侧面。从这里可以很容易看到外面,却不会被来往的行人注意。

    等到太阳偏西,村里吃过晚饭出来散步的人多了,谢浩然也结束了这顿晚餐。他打着饱嗝,从上衣口袋里掏出几张钞票结了账,走出小饭馆,朝着距离最近,饭馆斜对面大约二十米左右的一户人家走去。

    门口坐着一个精神不错的老头。看样子应该是刚吃过饭,搬了个小马扎坐在自家大门前休息消食。手里拢着一个颜色发黄的水烟筒,旁边地上还摆着一个铁皮罐头盒,里面装满了切细的烟丝。

    搭讪,交谈……谢浩然还是之前的那个问题:我要在这里找一户姓“李”的人家。

    满面微笑的谢浩然有种令人舒服的亲和力,何况他只是找人,嘴也很甜,张口就是充满尊敬的称呼。遗憾的是,老头凝神细想了半天,非常肯定的告诉他:在这个村子里,根本就没人姓“李”。

    现代社会的人员流动性很大,螺屿村里自然少不了外来的租住人员。这些人不在谢浩然的考虑范围内。他微笑着对老头道谢,然后离开,朝着远处街道上一位正在散步的老太太走去。

    《珍渺集》是文昌帝君留下的书。它上面记载的内容,几乎都是上古时代遗留的信息。由此可以推断,螺屿村的存在时间非常久远,以至于很多事情被后人随着时间的流逝所遗忘。姓“李”的那户人家肯定存在过,只是不知道什么原因衰败了。

    这种事情不可能从年轻人嘴里得到答案。谢浩然选择询问目标很直接:越老越好,尤其是上了年纪,老得几乎连路都不动的那种村民。恐怕也只有从他们身上,才能找到关于“李”姓人家的相关线索。

    天色渐渐黑了,沉重暮色驱赶着天空中残存的太阳光线,仿佛一个急不可待想要释放**的彪形大汉,带着得意狂放的狰狞,正把可怜少女朝着世界上最黑暗的地方死命狠压下去。

    街上的行人越来越少,街道两边有越来越多的窗户亮起了灯光。

    谢浩然开始变得焦躁起来。

    问了很多人,得到的答案都一样:螺屿村从来就没有什么姓“李”的人家。

    脚下的水泥路面很硬,周围却空荡荡的看不见一个人。家家户户的大门紧闭着,远处隐约传来各种声音。有欢笑,有叫骂,也有音量颇高正义感十足的斥责,以及濒死者在最后关头发出的绝望悲鸣。

    那是电视里发出的声音。连续剧,或者电影。

    毫无收获啊!

    谢浩然在黑暗中长叹了一声,摇摇头,带着谁也无法看到的自嘲表情,转过身,朝着村口公共汽车站的方向走去。

    来的时候,他其实已经料到了会是这样的结果。

    很多曾经辉煌的事情早已随着时间而消失。社会的变迁会导致前人与后人的很多观念产生冲突。亲身经历者当然会相信某些奇谈怪论是真的。但他们数量太少,而且永远不可能让更多的人相信那是事实。

    “吱呀!”

    前面路边一户人家的门开了,从里面走出一个矮小臃肿的身影。从屋子里透出的灯光照亮了一切,谢浩然看到那是一个满面皱纹的老妇人。她穿着一件农村妇女常见款式的浅灰色上衣,腰间系着围裙,头上还包着一块蓝布帕子,手里端着一盆水,倒进了门口的排水沟。

    抱着“试试看”的想法,谢浩然朝前快走了几步,照例在脸上堆起了微笑:“大妈你好(方言称谓),请问这村里有没有一户姓“李”的人家?”

    老妇人手里拿着空盆,仔细打量了谢浩然一番,被无数皱纹挤压成一条缝隙的眼睛里,透出略带疑惑的目光:“小伙子,你找姓李的做什么?有什么事情吗?”

    她没有像之前那些人一样矢口否认!

    一种“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激动,瞬间在谢浩然身体里弥漫开来。他听见自己声音都变得有些颤抖:“是我家里的老人要找他们。唉……说起来也真是的,明明生病了就应该去医院,偏偏我爷爷就相信这个,一直说要找到螺屿村里姓李的才行。我也是被逼得没办法,在村里来来回回找了好多人,可谁也不认识。”

    这是他早已想好的托辞。

    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找人,不外乎三种结果。

    第一:很多人都认识要找的那个人,一切都很顺利。

    第二:没有人认识要找的那个人,自然也就找不到目标。

    第三:有人认识,但是因为某种缘故,以及顾忌,不方便透露对方行踪。

    谢浩然编造的托辞就是为了应对第三种情况。

    《珍渺集》上记载的信息已经非常古老。可以想见,姓“李”的那户人家就算不是修道者,至少也与修道者颇有渊源。如果有人恰好知道对方行踪,又不方便说出口,那一定是因为现代社会与古老时代之间的理念冲突所造成。在这样的情况下,把所有问题都推到虚无缥缈“家中老人”的身上,用“疾病”为借口,就再好不过。

    老妇人同情地点点头,侧过身子,鬼鬼祟祟看了看周围,确定没有第三个人在,这才压低了声音:“你算是问对人了。他们家很多年前就改了姓,女儿出嫁以后娃娃就跟着女婿姓。知道他姓李的人,差不多已经死光了。”

    改姓?

    谢浩然有些愕然,不由得怔住了。

    老妇人低沉的声音里带着叹息:“没办法,都是以前搞运动那时候闹的。老李头的确在看病上挺在行,也救过不少人。那时候惨啊!连人都差点儿被活活打成残废。他被吓怕了,所以装疯卖傻,后来就再没有给人治过病。”

    谢浩然脸上同时浮现出焦急与喜色:“大妈,这个人在哪儿?求求您快告诉我。”

    如果是陌生人用平常的理由询问,老妇人根本不会浪费口水说这么多。但是谢浩然之前的那些话合情合理,也老妇人对很多年前那个被称之为“大运动”的特殊时代勾起了往昔回忆。

    良久,她才慢慢叹道:“沿着这条路往西走,出村以后再走一里地,有一个很大的水塘,他家就在水塘的边上。”

第七节 道友

    谢浩然在黑暗中奔行。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炼气士对外界特有的敏锐感知,使他小心规避着来自脚下的各种障碍,奔跑速度却丝毫未减。

    一里地不算远,很快就看到了老妇人所说的那个水塘。面积不大,也就两亩地左右,在黑夜里显得平静。

    一间外表破旧的屋子矗立在水塘边上。很小,大约五、六十平米的样子。前后都围着篱笆。贯穿螺屿村的水泥路面出村以后就换成了土路,一直延伸到了这里,分出一条支线,与这间屋子连接起来。

    房门关着,门缝里透出微弱的光线,里面有人。

    谢浩然推了推环绕在屋子外面的篱笆围栏入口,发现是松动的,没有扣紧。他下意识的伸手将其推开,走了进去。快要走到屋门前的时候,却意外发现:就在院子内侧靠墙的角落,隐隐约约趴着一只石龟。

    在很多古代建筑里,都能看到类似的东西。外形与背负着石碑的龙子神兽差不多,只是后背上缺少了那块碑,体型也较小,长度在半米左右。

    这只石龟面朝着房屋,背对着篱笆。

    谢浩然忽然想到了自己在《珍渺集》里看到过一段关于房屋风水的记载。他连忙从原路退了出去,重新走回到那条与屋子连接的土路支线上,凭借自己敏锐的视觉能力,屏息凝神仔细观察了近五分钟,然后绕到与土路支线背对着的旧屋后面,站在篱笆墙外,找了一块干净的硬地,朝着屋子弯腰行了一礼,然后曲起手指,在篱笆墙上用力连敲了三下,朗声道:“后进之辈谢浩然求见道友。”

    门开了。

    没有想象中道骨仙风之人的倨傲与冷漠,只有一个身材佝偻,满面激动的老人。他开门的动作很大,非常用力。就在谢浩然刚说完“道友”两个字的瞬间,沉重的门板就从里面被拉开,带着很大的惯性,“哐”的一声重重砸在了旁边的墙壁上。

    “请进!快……快请进!”

    老人显得很急切,嘴里忙不迭地喊叫着,三步并作两步就跨过了院子,一把拉开篱笆门,冲着谢浩然抱起双拳行礼。他的动作幅度很大,看得出来是在努力控制着情绪。只是显然没有料到自称“道友”的谢浩然居然如此年轻,甚至根本就是一个少年,不由得愣住了,抱拳的双手斜撑在空中,半天也没有落下。

    太过于年轻,的确会让人产生怀疑啊!

    谢浩然暗自苦笑着摇摇头,再次朝着老者行了一礼,认真地说:“对不起,刚才走错了,没发现那里是后门。”

    话一出口,老者心中的那点怀疑,顿时被打消得干干净净。

    “果然是同道中人!你果然是修道者啊!”

    声音很苍老,有种几近于狂热的激动。老者连做了几个深呼吸,情绪逐渐变得平缓。他侧过身子让开,做了一个“请”的姿势:“道友请到里面谈。”

    房间很小,中间有一个火塘,里面燃烧着通红的炭块。周围的家具很简单,除了一张破旧的桌子,就只有几个矮脚凳。手工很粗糙,凳面上捆着碎布与干草制成的软垫。

    在灯光与火光的映照下,谢浩然看到了老人雪白稀疏的头发。他是如此的老迈,以至于难以辨别真实年龄。瘦长的面颊两边布满了皱纹,仿佛干枯的老树皮。头发和胡须上沾着少许烟灰,每次说话都会被皮肤牵扯着来回晃动。

    谢浩然从旁边拿过一个矮脚凳坐下,试探着问:“道友可是姓李?”

    老人兴致很高,他从屋角抱来了一大捧土豆,把这些灰不溜秋的东西一个个塞进火塘旁边的柴灰。用火钳拨拉着炭块的时候,他很是感慨地点点头:“这都多少年了,自从上一位道友离开,你还是第二个有资格被我邀请进来的修道者。”

    谢浩然疑惑地注视着他,耐心等待着老者的解释。

    “这房子是我爷爷造的。”

    老者把最后一颗土豆埋进火灰,直起腰,用枯瘦苍老的手指了指对面墙壁:“房子有前、后两道门。我爷爷故意把后门开口与外面的大路连接,对道术没有研究或者不知根底的人,就只会从后门进来。我爷爷去世的时候告诉我,真正的修道之人一眼就能看穿这间屋子的风水局。哪怕是再高明的风水先生,最多只是知道房子的正反走向,却不会明白这屋子的真正作用。更不会像你刚才那样,站在篱笆外面,让我把你带进来。”

    谢浩然微笑着轻轻点头,心里却在暗道“惭愧”。他其实根本不懂风水,对于道术也只是刚刚入门。如果不是曾经在《珍渺集》上看到过类似的建筑布局,他恐怕只会顺理成章认为与土路连接的这扇门就是正门,然后走进篱笆上前敲门。

    这是一间“镇守之宅”。房屋外表虽然破旧,实际上却很牢固。此类建筑很多,也很常见。比如传说中用来镇压某种凶兽,或者恶灵的寺院、宝塔、高楼,其实都属于“镇守之宅”。风水局千变万化,“镇守之宅”也可以按照具体功能细分为千百种类型。其中最著名的,莫过于杭州西湖畔的雷峰塔。

    “镇守之宅”一般不能乱闯。这类建筑通常都有着深刻且隐秘的某种目的。修道者就算不懂风水,仍然可以凭借敏锐的感知能力,察觉到“镇守之宅”内部的灵能波动。谢浩然虽然对风水和道术都是一知半解,但是他很聪明,看到了摆放在院子内侧的那只石龟,也选择了正确的应对之法。

    “能找到这里,想必你也是费了一番功夫啊!”

    老者慢慢收起了脸上的笑意,整个人变得严肃起来:“道友刚才问我可是姓李?不错,老夫姓李,单名一个“由”字。”

    他的目光变得非常锐利,谢浩然却在这种带有强烈质询意味的注视下神情自若,看不出丝毫的波澜,依然微笑着问:“您好像已经知道了我的来意?”

    老者握住火钳的右手颤抖了一下。他沉默了几秒钟,自嘲地说:“在这个世界上,知道我,而且还能惦记着我的人就那么几个。你跟我非亲非故,又是修道者,那么你来这儿的目的,不外乎就是为了湖眼。”

    谢浩然没有直接承认,反问道:“怎么,在我之前,还有其他人来求取过湖眼吗?”

    老人笑了,额头上层层叠叠的皱纹顿时舒展开来:“年轻人,你知道湖眼是什么吗?”

    对于这个问题,《珍渺集》上早有解释。谢浩然不愿意在老人面前显摆,他很谦逊地摇摇头,微笑道:“愿闻其详。”

    李由看出了谢浩然眼睛里透射出来的善意。他笑道:“既然如此,那我考考你,知道昭明城外滇池的传说吗?”

    谢浩然当然知道。

    传说很早以前,昭明一带没有湖泊,也没有小溪,只有一片贫瘠的土地,所有人都是靠天吃饭。不知道从什么何时起,干旱降临了,这里再没有落过一滴雨水,田野变得干裂荒芜。

    有一个年轻强壮的猎人站了出来,为了给昭明寻找水源,他毅然告别了新婚妻子,走了一年又一年,终于来到了东海。猎人在海边看到一只凶恶老鹰叼着一条小红鱼,他一箭射下老鹰,救了那条鱼。没想到这条小红鱼是东海龙王的三公主所化。龙王看年轻猎人英武善良,就想把女儿嫁给他。可是猎人记挂着家中的妻子,执意不肯。龙王一怒之下,就把猎人变成了一条小黄龙,想要用这种方法将他永远留在东海。

    小黄龙忘不了家乡和妻子。一天,他趁着龙王不备,放开量喝足了东海水,一路飞回了昭明。然而家中妻子已经思念他过度死去,化作了山脉。小黄龙悲痛欲绝,吐完了腹中的海水,当场撞山殉情而死。那些被他吐出的海水,就化作了滇池。

    老人听得频频点头:“我还以为你会说睡美人山的那个故事。毕竟你太年轻了,久远的传说不知道也很正常。”

    谢浩然再次笑了起来。

    那是关于西山与滇池的另外一种传说:站在昭明东南眺望,西山宛如一位美女仰卧在滇池岸边。她的头、胸、腹、腿部轮廓清晰,整个滇池就是她的长发。据说是古时候一位公主耐不住宫中寂寞,偷偷跑出王宫,与一位民间小伙结为夫妇。后来国王拆散了这对姻缘,用毒计将小伙害死。公主悲痛欲绝,痛哭不止,泪水就化作了滇池,她自己也仰面倒下,化作了西山。

    “哼!什么见鬼的睡美人山,全都是后人胡编乱造。”老者对此不屑一顾。

    谢浩然对此表示赞同。其实后一种传说源自郭沫若当年游昭明的一句玩笑话,结果被随行人员牵强附会变成了所谓“古老传说”。

    聊到开心处,老少两人一起开怀大笑。等到笑声渐渐止住,老者也恢复了严肃认真的神情。

    “湖眼,其实就是滇池水的源泉。”

第八节 夜叉之后

    早已知道答案的谢浩然并不觉得惊讶。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只是他对老者的身份有些好奇:“您是修道中人,又常年呆在这里……怎么,您与湖眼之间,有什么关系吗?”

    谢浩然也是刚刚才想到这一点。《珍渺集》上只提到可以从此地“李”姓人家手里得到湖眼,却没有提及此人与湖眼之间的关联。但是彼此交谈下来,谢浩然发现事情根本不是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

    李由老人之前就说过,这间“镇守之宅”是他爷爷建造。这就意味着,那是一个有着久远传承的修道家族。

    火灰余烬里透出淡淡的香气,埋在里面的土豆已经焖熟了。老人用火钳熟练的将它们一个个拨出。看着他的动作,谢浩然猛然想到了一种可能。

    他姓李!

    用力咽了一口唾沫,谢浩然颇为紧张地问:“对不起,您的祖上与李艮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

    老者的动作僵住了。

    他抬起头,坐直坐正,眼眸深处闪烁着欣悦与自傲:“多少年了,终于有人知道我李家的真正来历……不错,东海巡海夜叉李艮,乃是我族先祖。”

    谢浩然连忙从矮凳上站起,神情庄重朝着老者行了一礼。

    传说中,小黄龙吞东海水化为滇池。

    湖眼,是整个滇池的源泉。

    再加上一个与李艮相同姓氏的守护者,所有的一切,全都完整串联起来。

    老者坐在那里丝毫未动,受了这一礼。等到谢浩然坐下,老者从脖子上摘下一条项链,用力将挂件坠子抠出,递了过来。

    那是一块大小如围棋子般的椭圆形晶石。淡蓝色浑然天成,入手微凉,色泽晶莹柔和,仿佛一汪凝固的池水。

    这就是湖眼。外观形状与谢浩然在《珍渺集》上看到的一模一样。捏在手里,可以感受到从晶石内部源源不断释放出来的灵能。

    握着这只淡蓝色的湖眼,谢浩然不由得怔住了。

    成为修道者后,他对这个世界上隐藏的秘密,有了越发深刻的了解。像“湖眼”这种蕴含着丰富灵能的物件,叫做“灵器”。此类物品异常珍贵,价值远远超乎想象。

    《珍渺集》只是提供了湖眼存在的信息,却没有告诉谢浩然如何从李姓守护者那里得到这种灵物。其实方法不外乎两种:买卖交换,或者强夺。

    按照谢浩然最初的想法,是选择第一种:交换。

    他虽然只是个刚刚入门的初级炼气士,却有着《珍渺集》这本记载着天下珍闻异录的宝书。对于修道者而言,某些特殊情报的珍贵程度,甚至超过了灵器。

    看着有些局促不安的谢浩然,老者再一次笑了。

    “拿着吧!这是我送给你的。”

    谢浩然深深地看了对方一眼,带着疑惑和不解,陷入了沉默。

    天底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他知道老人肯定有话要说。

    老者从地上捡起一颗被火灰焖熟的土豆,又从旁边捡起一块竹篾,用力刮开土豆表面松皱的表皮,露出一片令人馋涎焦黄的同时,空气中也弥漫开令人舒服的浓香。

    “我曾经痛恨我的爷爷。如果不是他,我也不会成为守护者。那是很早以前的事了,民国,解放以前。是他让我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修道者的存在,也是他教会了我修习吐纳的方法。我一直以为演义小说里那些故事都是编出来的,却没想到被哪吒打死的巡海夜叉李艮,居然是我的祖先。”

    听到这里,谢浩然小心翼翼地插了一句:“难道,《封神演义》是真的?”

    “假的。”

    老者淡然道:“不过修道者是真的。他们存在的那个年代距离现在太久了。他们有着一整套属于他们自己的身份体系。功力高深的修道者,的确有着移山填海之能。功力浅薄的,就只能排在整个身份体系的末尾。巡海夜叉听起来不错,却没什么能力。否则的话,也不会在演义故事里被别人打死。”

    “早就没人相信什么神仙鬼怪了。爷爷在世的时候告诉我:为人要心善。我知道我在修炼方面没有天赋,所以中途改学医术。以前村子里穷,大伙儿生病了没钱看病,我就只能代替医生。偏偏我又会点儿三脚猫的道术,对风水也多少知道些,别人婚丧嫁娶都会叫我过去帮忙,顺便帮衬一下,做点儿趋吉避凶的小法事。就因为这个,搞运动那些年我差点儿没被打死。后来总算是熬过来,但是我也怕了,不想再牵扯这些,谈论这些。”

    “如果你不是修道中人,我也不会跟你说这些。我挺难找的对吧?这村里知道我姓“李”的老人没几个了。我给女儿找了个姓“寸”的女婿,孩子都跟着女婿姓。滇池算是东海的分支,巡海夜叉这一脉到我这里算是断了。后继无人,也没人会像我这样,永远守在这间老宅子里。”

    “至于我给你的这枚湖眼,其实是真正湖眼的分身。滇池那么大,真正的泉眼到底在哪儿?恐怕谁也不知道。就连我爷爷也说不清楚。我们李家之所以成为巡海夜叉世世代代守在这里,就是因为每隔五十年,湖眼就会凝结出一个分身,而且只有呆在这间宅子里的守护者才能得到。”

    谢浩然默默点头。

    《珍渺集》上记载着关于湖眼的信息,与老者所说完全相同。那是一种珍贵程度超过了灵器,甚至应该被称之为“仙器”、“神器”的东西。也许已经被飞升的修道者带去了另外一个世界,也可能仍然埋藏在湖水深处的某个角落。它与现实世界之间的联系,就在于每隔五十年产生一次的“湖眼”复制品。

    “这东西放在我手上没什么用。”

    老者注视着谢浩然手里的那块湖眼,沉默了一会儿,才慢慢地说:“就算你不来,我也会把它送给别人。”

    谢浩然疑惑地问:“为什么?”

    “因为它太贵重了,我根本就留不住。”

    老者叹了口气:“严格来说,我其实不能算是真正意义上的修道者。我只有巡海夜叉家族的血脉,却没先祖强大的实力。我连最基本的“炼气”阶段都没能进入,更不要说是什么修为。”

    谢浩然再次陷入了沉默。

    他听懂了老者话里的真正含义。

    只有修道者才能发挥出灵器的真正作用,灵器对修道者的帮助也不言而喻。然而,不是任何一个修道者都能拥有灵器。即便侥幸得到,仍然会有其他修道者觊觎,然后抢夺,甚至爆发不死不休的恶战。

    “我只是比普通人强上那么一点点。我……连大运动时期那些揪斗我的人都打不过。”

    老者脸上全是惨笑:“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我懂。所以我从来就没想过湖眼这种宝贝能陪我一辈子。反正它每隔五十年就会出现一个新的,旧的不去,新的不来。用来结交同道中人,也是很不错的礼物。”

    “我资质愚钝,这辈子恐怕也不会突破。知道我为什么要给女儿找个姓“寸”的女婿吗?这是一间“镇守之宅”,宝盖头在上面,加上一个“寸”字,就算是我死了,后继无人,只要这间房子还在,就能一直守护他们,保佑平安。”

    谢浩然终于明白,为什么之前自己站在篱笆外面叩门的时候,打开大门出迎的老者会是那样的激动?因为那根本不是看见同道中人产生的惊喜,而是困守在这里多年,期盼、担忧、恐惧、敬畏种种心理负担终于得到了解脱。

    “湖眼是你的了。我只有一个请求:照看一下我的家人,如果他们在未来某个时候遇到了灾祸,还请道友记得今天的相赠之谊,出手帮帮他们。”

    老者从矮凳上站起来,面对着谢浩然双膝跪倒,双手十指平抚地面,庄重行礼。

    ……

    离开螺屿村后,谢浩然就一直在思考老者李由说过的那些话。

    修道者的世界与普通人世界其实没什么两样,都很残酷。

    谢浩然现在面临的问题甚至比李由还要严峻得多:有人在觊觎自己的钱,而且还想要自己的命。

    他没有浪费时间。

    第二天放学,谢浩然直接去了二手机交易市场,以相对低廉的价格,买了一台银灰色的“华为”旧手机。在商店里确认手机电池完好无损,电力充足后,谢浩然带着手机返回了三旗村的临时安置房,靠着墙,在二姨杨正菊家外面的走廊上屏息凝神默默站了十多分钟。

    偶尔遇到熟人,谢浩然也只是笑笑,随便找个借口敷衍过去。

    没有遇到马国昌和杨正菊。

    做完这些事,谢浩然回到了自己的出租屋,关上门,拉过一把椅子坐下,点开那部旧“华为”手机,屏幕上很快显示出诡异的录像。

    湖眼是一种颇为奇异的灵器。《珍渺集》上记载:湖眼具有空间转移和复制的能力,甚至可以在特定场合令时间回溯,使已经发生过的场景重放。

第九节 时光录像

    谢浩然低着头,目不转睛注视着手机屏幕上正在播放的那段影像。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背景是杨正菊一家临时租住的那间房子。屋子里亮着灯,夫妻两人面对面坐着,中间隔着一张茶几,从时间上判断应该是夜晚。

    马国昌坐在沙发上,眼睛里闪烁着野兽捕食前的凶光:“我问过地产公司的那些人,拆迁补偿款就快下来了。小浩可以拿到八百三十多万。”

    身材肥胖的杨正菊明显被这个数字震慑住了。她怔怔地看了马国昌两秒钟,猛然间醒悟过来,身子突然坐直,话音里全是不甘心的暴怒:“八百多万……这么多的钱,全部都归那个小杂种?”

    马国昌点起一支香烟,面色阴沉地点点头:“那幢楼是小浩他妈当年活着的时候盖的。你那个妹妹前些年就病死了,她男人自卫反击战死在了南边。家里就只有小浩一个人。钱不归他,归谁?”

    杨正菊那双胖乎乎的手紧紧攥成了拳头,咬牙切齿的狰狞表情看上去活像饿鬼:“尼玛的,咱家那房子赔偿下来也才不到三百万,凭什么小兔崽子他一个人就有那么多?这不公平!不行……我得找找人,找找关系,必须得把钱分出来。那楼当年是我妹子盖的,拆迁补偿款也该有我的一份。”

    “这事儿行不通。”

    马国昌阴测测地说:“我已经问过,那幢楼的房本上只有小浩的名字,补偿款发下来也只会打到他的卡上。装进口袋里的钱,谁会傻乎乎的拿出来?你以为小浩是白痴吗?”

    杨正菊在磨牙。

    虽然听不见声音,却可以看见她肥厚的嘴唇紧抿着,两边腮帮随着一股力量在来回晃动。狂暴在她的眼睛里以仿佛具有实质的形态释放,眼眸在反射灯光的同时,也充满了疯狂到极点的凶悍与杀意。

    “……弄死他吧!”

    这句话显然是在杨正菊脑子里憋了很久,只是从她嘴里说出来的时候,云淡风轻。

    马国昌夹在右手指间的香烟一直没有动过,已经堆起了长达三厘米的一截烟灰。这句话使他为之震撼,也撬动了他心底那扇通往罪恶地狱的封闭之门。沉默片刻,他问道:“该怎么弄?你有计划了?”

    杨正菊那双堪比狐狸的眼睛在眼眶里“滴溜溜”乱转:“小浩这段时间一直呆在老房子里。这就是咱们的机会!明天,或者后天,我找个时间确认他在,提前告诉拆迁公司的人进场。他们不是一直要求我们尽快搬出来吗?正好!反正那楼里只有小浩一个人,挖掘机开进去把楼推倒,就算是铁人也得活活压死。到时候咱们就说不知道,把所有责任往拆迁公司身上一推。他们想要解决问题,就肯定得息事宁人。到时候,小浩的补偿款都是咱们的。而且我们还是死者家属,说不定还能从拆迁公司那里再讹上一笔……”

    整个场景回放时间长达四十多分钟。谢浩然冷静地看完了这一切,嘴角慢慢浮现出冷酷的笑。

    如果没有湖眼,就没办法使已经发生过的事情重现,更不可能像现在这样,把事情经过全程用手机录下来。

    拍摄视角是第三者角度。这个问题也可以得到解释:杨正菊夫妻俩在密谋杀人夺财的时候,把手机忘在了旁边的椅子上,也忘记关上手机的摄像头。正因为如此,谢浩然没有使用新手机,而是买了一台二手的旧货。

    打开书桌旁的电脑,连接数据线,把手机里录制的图像拷贝了一份。

    做完这一切,谢浩然带上那部旧手机,离开房间,把门锁上。

    ……

    省公安厅宿舍区距离三旗村很远,在这座城市的另外一个方向。

    顾钊今年四十一岁了。虽是中年,却没有发福。黑色制服与他安静的性格很配,平时说话待人都很和气。如果不是熟知根底的朋友,根本不会想到他在几十年前曾经上过战场,在南边杀过猴子,还荣立了战功。

    谢浩然按照地址敲开房门的时候,顾钊愣住了。

    他足足迟疑了近五秒钟,才不太确定地问:“你……是小浩?老谢的儿子?”

    父子之间的基因传承,在谢浩然身上得到了完美体现。他几乎是谢父的翻版。尤其是那双眼睛,根本不用做dna测试,就足以使顾钊认出这是故人之子。

    谢浩然笑得很灿烂:“没想到顾叔叔你还记得我。”

    顾钊很惊喜,连忙把谢浩然拉进了屋里:“快进来。我倒是见过你好几次,只是你变化太大了。满月的时候我去了。你小学上学的时候,你妈妈还带着你来找过我。上一次……还是你妈妈去世,在殡仪馆……唉!不提了,不提了。来,坐沙发,叔叔给你削苹果。”

    谢浩然依言坐下,打量四周。

    房间面积很大,倒也符合顾钊省厅处长的身份。客厅里的摆设不算华贵,墙角与走廊上倒是有好几盆绿色植物,郁郁葱葱。

    谢浩然记得顾钊已经结婚,还有一个女儿,于是问道:“顾叔叔,阿姨不在家吗?”

    顾钊边削苹果的速度很快:“医院里忙,她今天加班。姗姗今年初三,马上就要中考,她们学校封闭式管理,只有周末才能回家。拿着,这苹果不错,又脆又甜,吃了不够叔叔再给你削。”

    一股浓浓的,也是久违的暖意,在谢浩然身体里回荡着。

    父亲当年的战友很多,顾钊是来往最频繁的一个。当年母亲的丧事,也是顾钊出面一手帮着办理。那个时候谢浩然还小,再加上性格孤僻,就没有主动与其联系。不过,母亲临终前流下了一份名单,叮嘱谢浩然:如果遇到自己无法解决的难题,可以找找上面罗列的这些人。他们都是你父亲的战友。

    顾钊微笑着拍了拍谢浩然的肩膀:“怎么这么久才想到要来找顾叔叔?是不是遇到什么事情了?”

    谢浩然从上衣口袋里拿出手机,点开屏幕,把播放音量开到最大,递了过去。

    顾钊对他的这个动作不太理解。疑惑地接过手机,看到是一段暂停的录像,于是下意识点开播放,神情也逐渐变得严肃起来。

    房间里回荡着杨正菊与马国昌之间邪恶谋算的对话声。

    谢浩然详细研究过法律。开启灵智的他现在阅读各种法律条文毫无困难。可是在网络上查阅了大量相关案例后,谢浩然发现,如果仅仅只以手上这段视频作为证据,恐怕很难对杨正菊夫妇构成实质性的威胁。

    “阴谋杀人”与“真正杀人”,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概念。尤其是前者,在法律上界定甚至有可能是“并未真正犯罪”。

    谢浩然曾经想过把自己告诉杨正菊晚上呆在小楼里那段场景回放录制。但是湖眼里残存的灵能已经不多,无法再一次扭转空间。这毕竟是一枚不完整的湖眼分身,五十年出现一次的湖眼,仅仅只是胚胎。想要让这枚灵器拥有充足的灵能,需要在它出现以后的日子里缓慢积累。

    还是之前的那个棘手问题:杨正菊绝对不会承认自己知道谢浩然在小楼里过夜。她会百般抵赖,声称之所以夜间带领拆迁公司挖掘机进场,是因为心急想要尽快得到赔偿款。没有任何证据表明她在实施杀人,哪怕谢浩然手机里录制的这段视频,也只能表明杨正菊夫妻是在密谋,无法证明杀人计划已经到了实施阶段。

    如果谢浩然报案,把这段视频交给警察,公事公办,杨正菊夫妇极有可能被无罪释放。

    公平与正义是一把双刃剑。

    谢浩然只能从其他方向寻求帮助。

    功力深厚的修道者也许的确是无所不能,但那个境界距离现在的谢浩然实在很遥远。老者李由用他的亲身经历给谢浩然上了一课:在没有真正成长为战斗力超强霸王龙以前,最好还是老老实实先完成从蛋壳里孵化,幼年,童年,壮年……这一系列必不可少的生长过程。

    顾钊看完了视频,随即打破了沉默。他把手机放在一边,注视着谢浩然,认真地问:“你想怎么解决这件事情?”

    能够做到省公安厅的处长,自然一眼就能看出其中的问题。

    谢浩然已经吃光了手里的苹果。他不动声色观察着顾钊,嘴角泛起一丝高深莫测的笑意:“我知道这份视频不足以定他们的杀人罪名成立。我只是想然让他们关进监狱。”

    顾钊皱着眉,缓缓摇头:“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么简单。他们不可能被重判。两年,最多三年,他们就能出来。到时候你……”

    “足够了!”

    谢浩然认真打断了顾钊的话:“有两年时间就够了。”

    顾钊依然很担心:“他们出来以后肯定会找你的麻烦。何况那还是八百多万元的一笔巨款。”

    谢浩然慢慢搓着沾有苹果汁液的手指:“我已经长大了。有些事情总得由我自己来解决。我……是个男人。”

第十节 麻将馆

    看着满面坚毅的谢浩然,顾钊微微愣了一下,嘴唇也不由自主张开了缝隙。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他下意识想到了自己的女儿顾姗姗。年龄上也就比谢浩然小了半岁,却仍然是个孩子。都已经上初三了,还是什么也不懂,很多事情都不会。这学期刚开始住校的时候,每天都要打电话回来诉苦:不会叠被子,不知道食堂在哪儿,一个星期的生活费两天就花光了,想吃水果却不知道该怎么削皮……

    低头看着拿在自己手里的水果刀,顾钊已经略显老态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无奈的苦笑。

    他抬起左手,用力拍了拍谢浩然的肩膀,沉声道:“按照你的想法去做吧!前提是不要犯法。只要不触犯这一点,无论你做什么,叔叔都支持你!”

    ……

    三旗村旁边的出租房目前很是紧俏。尤其是位于一楼,面积较大,而且临街的那种大房子,早在几个月前就被全部租光,开起了一间又一间的麻将馆。

    所有麻将馆都是天天爆满。从上午十点钟左右,就会一直热闹到深夜。这些人玩起来就忘记了时间,肚子饿了就叫外卖,需要香烟和饮料就扯着嗓子吆喝一声,立刻就会有满面微笑的麻将馆老板小跑着送过来。

    三旗村所有村民都是拆迁户,谁也不缺钱。虽然房地产公司答应的补偿款还没有发下来,但是合同已经签了,板上钉钉的事情就跑不了。每家能够得到的钞票都是“百万元”起步。如果拆迁面积较大的那种,补偿款至少也有上千万。

    这么多的钱该怎么花?

    很多人都觉得迷茫。

    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从今以后,老子再也用不着从地里刨食了,再也用不着上班了。

    打麻将一种很不错的娱乐方式。据说经常打麻将的人脑子会变得特别灵活。

    不玩钱的“卫生麻将”谁也不会感兴趣。政府规定严禁赌博,玩麻将变得聪明的人智慧程度也比较高。无论旁边派出所里的警察任何时候突击检查,永远不可能在任何一张桌子下面的小抽屉里找到现金,只有一张张用来计数的卡牌。

    这年头人人都有手机,微信转账很方便。只要随便在手机屏幕上点几下,我的钱可以变成你的,你的也可以变成我的。

    至于警察……哈哈哈哈!抓赌当然没错,但是抓赌也需要证据。

    人太多了,麻将馆里张张桌子都是爆满。空气中弥漫着难闻的汗馊味儿,在酷暑的蒸腾下不断膨胀。

    谢浩然快步走进麻将馆,从数十名正在忘我奋战的男男女女中,一眼看到了二姨杨正菊。

    天气太热,她的上衣斜搭在椅背上,穿着一件无袖薄背心,露出两条全是肥肉白花花的粗胳膊。

    杨正菊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面前的这把牌上。

    血战玩法,拿起来的时候就很不错,足足十一张筒子,而且对家和上家都不要筒。杨正菊顿时来了精神,就连伸手从牌墙上摸牌的时候,目光都比平时明亮了许多。

    肥厚大拇指触摸到圆圆的筒子图案。没错,这是一张“三筒”。

    杨正菊觉得肾上腺素分泌正在加快,狂喜和冲动之下,想也不想就抓起摆在牌面最边上的一张“六万”打了出去。眼睛牢牢锁定下家,看着她的每一个动作。

    麻将馆里人来人往,全都是互相之间认识的村民。全神贯注打牌的人往往不会留意牌桌以外的事情。尤其是像杨正菊这种,刚摸到一手好牌,正在酝酿着做大做强,清一色仅仅只是门槛,最好再带着两杠上花。期盼心情之强烈,恐怕就连旁边有地雷爆炸也不会引起她的注意。

    谢浩然迈着轻快的步子从杨正菊身后走过,没有吭声,仿佛只是进来随便看看。

    谁也没有注意到,谢浩然以自己的身体为掩护,左手以极快的动作伸进了杨正菊搭在椅背上的上衣口袋,拿走了她的手机。

    这动作非常麻利,毫不拖泥带水。修炼了《文曲》功法的妙处开始体现出来,虽然只是处于炼气阶段的修士,身体综合指数已经远远超过了普通人。

    步伐节奏与之前没有任何区别,谁也不知道轻轻松松走出麻将馆的谢浩然手里,已经多了一部手机。

    整整一天,他都在等待这个机会。

    杨正菊和马国昌都有打麻将的习惯,但是两个人不会坐在一起。这也符合村里人的习惯:男的跟男的打,女的跟女的玩。

    现在是下午三点四十八分,正好是一天当中最热的时候。在这种廉价麻将馆里安装空调显然太奢侈了,最多也就是有几台电风扇。在高温环境里呆得太久,人体就会感觉困顿,然后疲乏,对周围事物的察觉敏感度也就成倍下降。

    谢浩然之前就呆在麻将馆外面,透过人群中的缝隙,从修士强大的视觉能力远远观察着杨正菊抓到的每一把牌,直到现在才出手。

    打麻将就是为了赢钱,一把好牌比什么都重要。大脑仔细思考每一张牌搭配组合的时候,耳朵就听不见来自身后的脚步声,麻木的肌肉也不会发现衣服被触碰。

    在一个背风的角落里,谢浩然迅速掏出自己的手机,以极快的速度在屏幕上点动着。几秒钟的时间,已经完成了将那段视频转发到杨正菊手机上的全过程。

    这仅仅只是开始。

    接下来,就是用杨正菊的手机,将整段视频集体转发。

    屏幕上所有联系人名单后面的圆圈里,全都打上了绿色的勾。按下“发送”键的时候,谢浩然心中骤然腾起一股说不出的快意。

    迅速删除掉自己的发送内容,谢浩然把手机拿在手里,快步走进了麻将馆,从衣袋里拿出三张事先准备好的一元面额钞票递给老板,淡淡地说:“来两瓶矿泉水。”

    一把麻将牌从开始到结束,时间通常在五分钟左右。谢浩然精确计算到了计划的每一秒钟,绝对不能浪费。

    与此同时,人声嘈杂的麻将馆里也响起了一片零零散散的彩铃声。

    当他带着两瓶矿泉水返回到杨正菊身后的时候,清一色的筒子已经够了。杨正菊面前摆着前前后后打出去的十一张杂色牌。三筒杠,一筒碰,牌面正叫着六筒和九筒的胡。

    没人看见谢浩然以非常灵活的动作,将手机重新塞进了杨正菊的外衣口袋。他笑吟吟地走上前,把手里的矿泉水递了一瓶过去,平静地说:“二姨,天太热,喝点儿水吧!”

    杨正菊眼眸深处因为做牌产生的亢奋目光猛然收缩,她感觉自己的手抽搐了一下,几乎是以僵硬的动作接过那瓶水,紧绷的脸上好不容易才挤出一丝微笑:“是小浩啊……那个……这几天你到哪儿去了?我和你姨夫到处找你。”

    牌桌上都是熟识的人。

    对面身材矮胖的中年妇女不由得眉开眼笑起来:“正菊你侄子真不错,这么关心你,还给你送水喝。光是这一点,我看就比你男人强多了。”

    侧面皮肤略黑的瘦女人也笑骂道:“你这简直就是挑拨离间。明明只是一瓶水,硬是被你说的乱七八糟。那个……小浩你来得正好,也帮我买瓶水,回来我给你钱。”

    谢浩然站在那里没有动,只是脸上的微笑比之前越发浓厚。

    很多人都拿起各自的手机低头看着屏幕,周围发出的声音也杂七杂八。

    “这是谁发的视频?什么意思?”

    “好像是马国昌他媳妇发的,号码显示是这样。”

    “咝……这是谁拍的啊?难道是杨正菊夫妻俩自己搞出来的?”

    “咋回事儿?他们两个人要合伙搞死自己的亲侄子?小浩呢?小浩在哪儿?”

    杨正菊根本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她只看到周围原本低头打麻将的人纷纷停下了各自动作。转过身,一边看着手机,一边把奇怪的目光投向自己。这个房间里的大多是女人,距离远的已经站起来,还有不少正在交头接耳,手机屏幕释放的光芒与各人脸上表情交相辉映,看上去很是诡异。

    就连坐在这一桌的另外三个女人,也在拿出手机看过之后,纷纷变得沉默,脸上全是震惊和恐惧。

    她们从椅子上站起,忙不迭的从牌桌前推开,仿佛杨正菊是世界上最可怕的瘟疫感染源。

    谢浩然神色平静地转身离开。

    他必须让所有人都知道杨正菊和马国昌夫妇俩那些罪恶的勾当。

    被警察抓住后再把事情公开,与村民们通过视频亲眼看见,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心理冲击。

    身后的麻将馆里,传来无数的惊呼与喊叫声。

    “太狠毒了,为了拆迁款竟然连自己的亲侄子都要杀。”

    “天啊!我怎么一直没有看出来杨正菊是这种人?还有他家老马,昨天晚上我们还聚在一起喝酒。他该不会也想打我的主意,在酒里下毒吧?”

    “不行不行,这事情不能就这么过了。看着他们,别把人放走。赶紧报警,让警察过来处理。”

第十一节 秤砣仙人

    在这个世界上,总是有些唯恐天下不乱的人。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他们的一些行为在特定场合看来代表着正义,其实他们自己根本没有见义勇为的念头,纯粹只是想要把事情闹大,然后兴致勃勃站在旁边聚精会神看着每一个细节。

    杨正菊被好几个女人死死拽住胳膊,牢牢按在椅子上动弹不得。

    马国昌也被一群精壮小伙抓住,从另外一间麻将室里推搡着带过来。尽管他一直扯着嗓子在叫,拼命发出“我要整死你们这帮狗杂种”之类的威胁,却没人对此在意,也丝毫没有减弱手上的力道。

    等到派出所警察闻讯而至的时候,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

    谢浩然要的就是这种结果。

    把杨正菊夫妇俩的恶行公诸于众,让所有人都明白自己是受害者。至于他们被抓住以后警方和法院会如何处理,那就是顾钊的职权范围。

    站在数十米外的马路对面,谢浩然默默注视着远处人声鼎沸,门口还停着一辆警车的麻将馆,淡淡地笑了。

    旁边是一个流动烧烤摊,炭火上炙烤着抹了很多调料的鱿鱼。辣椒红艳艳的,孜然粉香气十足,光是看看就让人觉得很有食欲。

    烧烤摊老板直着脖子,朝着乱哄哄的麻将馆那边看了半天,不明就里的自言自语:“咋回事?有人打麻将出老千?还是有贼到里面偷东西被抓了?”

    谢浩然也不多言,递过去几张钞票,从烤架上拿起自己要的两串鱿鱼,转身离开。

    很好吃,很有嚼头。

    明天,会更好。

    ……

    黑龙潭是昭明本地非常有名的公园。尤其是冬天,园子里梅花绽放,清冽寒香。这些年公园管理方为了吸引游客,购进了多达万计的菊花,每年秋天的“菊展”也成了昭明市的新景观。

    此地的民间传说很多,据说水潭下面压着一条为非作歹的黑龙。小有名气的“背锅树”也与张三丰扯上了联系。据说他当年在黑龙潭道观里修行,学着鲁智深炖狗肉吃。吃完以后懒得洗锅,就把砂锅朝着树上一扔,化成了一个很大的黑疤。

    这种传说就很是牵强附会。那其实只是一个铁锅形状的树疤,就像人体身上的肿瘤,高高凸起一块罢了。

    谢浩然没有买票从黑龙潭公园正门进入。他骑着自行车绕上了园区侧面的公路,朝着被无数植物覆盖得郁郁葱葱的后山驶去。

    关于黑龙潭,《珍渺集》里记载了一种对谢浩然非常有用的东西。

    传说,有一个货郎,娶了一个如花似玉的老婆。货郎对妻子疼爱极了,每天早出晚归挣钱给媳妇花用。可惜那妻子年轻漂亮耐不住寂寞,偷偷与其他男人勾搭在了一起。一天,货郎提前回家,刚走到窗户底下,就听见妻子躺在床上与男人说笑。货郎实在气不过,想要抓起秤砣进去砸人,可是左思右想,还是决定忍下这口怒气。顿顿脚离开,手上还紧紧抓着那只秤砣,一路走到了黑龙潭龙泉观里,潜心修炼。

    多年以后,妻子人老珠黄,被男人抛弃,想起丈夫的种种好处,就想要到龙泉观里找他,破镜重圆。妻子买了些从前丈夫最喜欢吃的小白鱼,用香油煎得喷香,带到观里给丈夫吃。男人也不说话,用筷子夹起煎鱼,挑着脊背位置肉质最厚的地方咬了一口,随手就把那鱼扔进了旁边池塘。被吃掉背脊的炸鱼就这样活了过来,在水中来回游动,一条又一条,直至将碗里所有的炸鱼全部扔掉。这时,妻子才恍然大悟,原来丈夫已经得道成仙。于是跪在那里痛哭流涕,希望能够得到丈夫宽恕。男人看在曾经恩爱的份上,就用妻子带来的竹篮装上满满的泥土,好言劝慰,让妻子带着泥土回家。同时再三叮嘱:切不可将篮子里土倒掉。

    女人带着一篮子泥土离开了。

    路远,篮子又重,女人不明白为什么丈夫会要自己带着一篮子土回家。为了减轻重量,就一边走一边抖。回到家中,天已经黑了,篮子里的泥土也几乎全部抖空。点起油灯的时候,妻子发现篮子缝隙里竟然有光亮反射,连忙拿到灯下一看,惊骇的发现篮子里残剩着少许金砂。

    满满一篮黄金,就这样被倒掉了。

    第二天,追悔莫及的妻子沿着原路返回黑龙潭道观,却再也找不到那些被她倒掉的黄金,丈夫也不知所踪。

    昭明民间把这个故事主人公叫做“秤砣仙人”,后来与时俱进,也改叫“绿帽仙人”。

    黑龙潭中的确有些鲤鱼,背脊并非黑色,而是夹杂着一些特殊的暗黄色。但是谢浩然从《珍渺集》中得知,那并非自己需要的东西。

    天地有灵宝,“烂脊鱼”就是其中之一。

    修炼的关键不仅仅只是拥有功法那么简单。想要尽快提升实力,能够得到外物帮助也很重要。关于“秤砣仙人”的传说,很多情节当然是经过了后人加工修改。但是《珍渺集》中明确指出:那个被妻子背叛的男人之所以得道成仙,与烂脊鱼有着很大的关联。

    越过了公园在后山修建的围墙,路上游人就越来越少。偶尔会遇到带着头盔,身穿紧身服的骑行爱好者。不时有各种小型车辆朝着山顶方向盘绕而去。那里有一片风景不错的开阔地,很多人喜欢带着帐篷到那里露营。

    在一个“y”字形的岔道口,谢浩然离开了柏油路面,骑着自行车上了土路。这是一条小径,非常窄,朝前又骑行了四百多米,谢浩然就把自行车推到路边,用铁链锁在一棵粗壮的松树上。然后扛起背包,对照着《珍渺集》里提示的方向,朝着丛林深处走去。

    山不高,可是从这个方向上山,与正常的游玩路线截然不同。放眼望去,到处都是密密麻麻的植物。如果不弯着腰,用足尖试探着朝前走,根本不知道脚下究竟是隐藏的深坑,还是厚实的土壤。

    气温非常高,谢浩然走得很累。两个多小时了,他累出了满身大汗,圆领t恤衫全被浸透,蝉儿在肉眼看不到的地方疯狂叫着,仿佛用这种该死的方法宣扬它们对整个世界的占有权。

    非常意外,眼前居然出现了一条路。

    准确地说,应该是一条刚刚被人走出来没多久的小径。地面上的野草被踩倒,折断部位仍然还是绿色。蔓藤与灌木显然是被锋利的刀子砍断,为通行者清出足够宽敞的空间。

    谢浩然有些惊讶,也本能的产生了一丝警惕。

    沿着这个方向再走几百米,上面有一个非常隐秘的龙潭口,也就是泉眼。那里是烂脊鱼真正的栖息地,也是只有修士才会知道的秘密。

    难道,还有其他人想要得到烂脊鱼?

    正想着,数十米外的一棵大树后面,走出了两条魁梧高大的身影。

    一米八以上的个头很有震慑感,两个人都穿着运动款的黑色长裤与无袖汗衫。古铜色的皮肤上泛着汗水光泽,后腰上挎着皮带,晃晃悠悠拴着坚硬结实的黑色短棍。

    两名壮汉脸上全是意外,他们显然对突然出现的谢浩然毫无心理准备。微张着嘴,惊讶在短暂的沉默中迅速消失。站在左边的壮汉显然是为首者,他朝前走了两步,抬起右手,朝着站在几米外的谢浩然颇不耐烦地挥挥手,仿佛是在驱赶一只苍蝇。

    “赶紧走!这里不是你来的地方。前面没路了,到别处去玩。”

    谢浩然的着装很像一名喜欢探奇的驴友。看到对方只是一名十多岁的少年,两名壮汉下意识的收起了警惕心理。

    谢浩然淡淡地笑了,笑容仿佛阳光般灿烂:“不好意思,我要去的地方就在前面。麻烦你们让一让。”

    只是两个普通人,虽然身材魁梧,肌肉结实,可是在谢浩然看来,他们对自己根本无法构成威胁。

    为首的壮汉皱起眉头,侧身挡在了小路中间:“我说你这娃娃究竟是什么名堂?都已经告诉你了不准过去,怎么就不听话呢?”

    谢浩然问话的声音很平静:“怎么,你们在抓鱼吗?”

    这是试探,也是毫无疑问,没有第二种答案的真相。

    这里太荒僻了。两名壮汉身上的服装和装备都是高档货,在这种地方开辟出一条小路,无论方向还是位置,都通向《珍渺集》中标注的烂脊鱼栖息地。

    显然,对方的目的与自己一样。

    两名壮汉下意识地互相对视,都从彼此的眼睛里看到了震惊,以及警惕。

    为首者反手从后腰上抽出短棍,在空中示威性地挥舞了一下,摆出身体略微前倾的格斗姿势:“你是谁?为什么跟着我们?”

    谢浩然实在懒得回答这种在自己看来极端无聊的问题。他拢了拢肩膀上有些下滑的背包带子,表情的声音同时变得冷漠起来:“把路让开,你们不是我的对手。”

第十二节 烂脊鱼

    两名壮汉的瞳孔不约而同骤然紧缩。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这种情况在他们看来已经超出了控制。黑色短棍举高,带着令人恐惧的力量朝着正前方挥舞。当然他们并不想要把人活活打死,最多就是好好教训一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

    谢浩然脸上带着无法化开的冷漠,身体骤然爆发出惊人的高速。就像短跑选手瞬间进入了冲刺阶段,腿部和身体所有肌肉纤维都被充分调动起来。为首的壮汉只觉得一道气流从面前蹿过,紧接着就是从侧腹位置传来撕心裂肺的剧痛。这简直无法忍受,紧握住黑色短棍的右手也失去了力气,双手紧紧捂住受伤的腰,整个人疼得身子躬起,然后再也无法支撑,倒在了地上。

    位置靠后的壮汉遭遇比他更惨,甚至连谢浩然的奔跑的起始动作都看不清楚。一股强大的力量从后背上狠狠砸来,他立刻失去平衡,额头撞在旁边一颗高大的滇朴树上,皮肤被蹭破,鲜血沿着眉弓流了下来。

    谢浩然已经站在了三米多外,他收敛住全身外放的力量,用冷漠的目光扫视了一遍躺在地上哀嚎惨叫的两名壮汉,仿佛最强悍的狂猛巨兽正在居高临下俯视着刚刚捕捉到的猎物。

    “我已经说了,你们不是我的对手。”

    扔下这句平淡无奇,却富有哲理的话,谢浩然转过身,朝着山顶泉眼所在的方向大步走去。

    ……

    一块高达百米的岩石仿佛小山耸立在树林间,挡住了酷热的阳光,也形成了一片颇为凉爽的空间。

    谢浩然走上山顶的时候,发现这里被多达数上百棵高大的乔木环绕着,与各种灌木和杂草形成一片绿荫。阳光以明亮光斑的形式从树叶之间透射进来,仿佛落了一地金黄。

    《珍渺集》标注的泉眼就在前面。只是在泉眼周围,站着另外三个陌生人。

    谢浩然控制着走路的节奏,但总不免踩到枯枝,发出清脆的声响。三个男人不约而同转过身来,脸上全是惊讶和意外。

    一个身穿浅灰色外套的年轻人快步走过来,阴沉着脸,口气不善地问:“你是谁?你是怎么上来的?”

    谢浩然以迅猛的速度从他身侧闪开,不到两秒钟就越过了三十多米距离,一直冲到泉眼旁边才停住。他慢慢调节着呼吸,用平淡的语气问:“你们是在抓鱼吗?”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脸上略微带着疑惑的神情,没有说话,目光却一直在谢浩然身上打量。

    旁边那个穿着白色衬衫的中年男子双手抱拳,对着谢浩然行了一礼,微笑着说:“原来是同道中人,真是难得。”

    他身上散发出淡淡的修炼者气息。正因为如此,谢浩然没有像对付之前那两名壮汉一样直接动手。但是他可以确定,中年男子的修为远远不如自己,甚至连螺屿村里的李姓老人都比不上。

    之前被两名壮汉挡住的怒气还没有消散,谢浩然在说话上也就没有那么客气:“烂脊鱼天才地宝,人人均可得之。这东西又不是你们家的,凭什么让人封路?”

    没能拦住谢浩然的年轻人小跑着过来,又惊又怒:“你怎么知道这里有鱼?”

    “够了!”

    身穿白色衬衫的中年男子连忙走上前,厉声喝止年轻人,然后躬身转朝谢浩然微笑道:“在下姓吕,吕梦宇。敢问这位道友,该如何称呼?”

    “道友”两个字一出口,顿时就改变了现场的气氛。脸上带有不悦神情的老人顿时满面震惊,看着谢浩然一时间说不出话来。愤愤不平的年轻人也张口结舌,僵在了那里,不知道该做什么好。

    “我姓谢。”

    谢浩然没有隐瞒自己的意图:“我也想要这泉眼里的鱼。”

    停顿片刻,他补充了一句:“一条就够了。”

    倒不是谢浩然畏惧对方,而是烂脊鱼这种东西多吃无用。尤其是对他目前的修炼程度,一条足矣。

    还有另外一个原因:他看到吕梦宇手上拿着一件东西。

    那是一张网。大约三平米左右,很软,由淡青色的丝线连接而成。

    吕梦宇看到谢浩然一直盯着自己手上的网,不由得起了想要考校他的心思,笑道:“道友可是认识我这张网?”

    谢浩然点点头:“金丝银线网虽说做工精妙,却也不是顶级珍贵的物件。只要愿意花钱,都能弄到。”

    三个人面面相觑,纷纷收起了各自的侥幸心思,神情也变得认真而严肃,甚至带有一点点恭敬。

    只是看上一眼就能叫出“金丝银线网”的名字,本身就说明了谢浩然的能力。如果是虚张声势的普通人,就算知道这口泉眼里的秘密,也绝不可能知道金丝银线网与烂脊鱼之间的奇妙关联。

    互相认可了彼此身份,交流也就多了起来。

    吕梦宇热情地拍了拍谢浩然的肩膀,指着摆在侧面空地上的几只马扎说:“能够认识就是缘分。来来来,咱们坐下好好聊聊。这烂脊鱼很是精灵,即便有金丝银线网,想要抓到也要费上一番功夫。就让我那徒弟暂时代劳,等到鱼捞上来,分给你一条就是。”

    谢浩然也露出了微笑:“那就先谢谢了。”

    三人围坐相谈,话题自然还是泉眼里的烂脊鱼。

    吕梦宇好奇地问:“小谢,你知道我这金丝银线网的来历?”

    谢浩然平静地笑道:“所谓金丝,其实是最顶级的雪桑蚕丝。所谓银线,其实是热带地区的一种多年生蔓藤,经过特殊加工以后,抽取出来的木质纤维。这两种东西柔韧度极高,就功效而言,其实就是普通的渔网。但是用在捕捞烂脊鱼上就完全不同,只要用这种网将其困住,就可以在十二小时内确保烂脊鱼身上所含有的灵气不会消散。否则时间一过,烂脊鱼也就与普通的鲤鱼毫无区别。”

    吕梦宇惊叹道:“没想到小谢你居然知道这么多。说起来也是惭愧,我虽然有这张网,但只是知道可以用来捕捞烂脊鱼。至于这金丝银线网的真正作用,我今天还是头一次听说。”

    谢浩然有些疑惑:“你不是修道中人吗?怎么连这个也不知道?”

    吕梦宇摇头苦笑:“我这个修道中人已经名不副实了。我吕家祖祖辈辈都是天师,就是传说中可以降妖除魔的那种。但是到了我曾祖父的那一代,已经谈不上什么修炼,诸多家学也只有风水一脉传承下来。现在可不比从前,我们这种人只能在固定的圈子里混饭吃。说好听了是古代传承,说得不好听了就是封建迷信……唉!”

    坐在旁边一直没有说话的老人忽然开口叹道:“是啊!现在的年轻人已经不再相信这些。”

    谢浩然试探着问:“怎么,您老也是修道之人吗?”

    老人苦笑着连连摇头:“我只是一个病人。我叫王恩泽。如果不是为了我,小吕也不会来到这里捕鱼。之前你在下面遇到的那俩个人,是我手下的保镖。得罪了,还望小谢你不要见外。”

    生病?

    捕鱼?

    谢浩然下意识的把两件事联系起来,想起了《珍渺集》上提到过的一段话,张口问道:“你是得了“衰缓症”吗?”

    顿时,吕梦宇和王恩泽两人脸上同时露出极其震撼的神情。就连不远处一直守在泉眼旁边,拿着金丝银线网等候捕捞时机的那个年轻人听到了,也猛然转过身来,张大嘴,脸上全是难以置信。

    王恩泽再也忍不住了,猛然伸出手,用近乎失态的动作死死抓住谢浩然的肩膀,激动无比连声喊道:“怎么小谢你也知道“衰缓症”?天啊……请上师救救我,救救我啊!”

    谢浩然神色平静,处变不惊。

    之前他就看出王恩泽与吕梦宇师徒二人的区别:脚上的登山鞋是“耐克”精品,皮带扣上有着不太醒目的奢侈品标志,手表具体是什么牌子暂时没看清楚,但是表链上却嵌着一个“卡地亚”的钻石扣针。

    这是一个非常有钱的老人,真正的富豪。

    地位身份的对比从来就是根深蒂固。如果没有过于明显的强弱对比,谁也不会改变固定的等级思维。自从来到山顶这片林间空地,谢浩然就看出来老人王恩泽一直对自己的出现颇为恼怒,只是没有在脸上太多显露出来。尤其是自己提出“要一条鱼”的时候,王恩泽更是面带愠色,毫不掩饰。

    现在已经很少有人知道什么叫做“修道者”。看得出来,吕梦宇和王恩泽之间应该是合作关系。如果不是看在破落天师吕梦宇的面份上,王恩泽根本不会坐在这里与自己说话聊天。即便是之前“小谢”的称呼,也带有显而易见的傲慢。

    短短几秒钟,王恩泽的态度就发生了惊人的变化。就连称呼谢浩然也变成了无比尊敬的“上师”。他的动作是那么猛烈,整个人离开了马扎,左腿弯曲着,已经跪在了地上。

第十三节 正确的烹饪方法

    谢浩然眼眸深处掠过一丝瞬闪即逝的冷傲。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只要是人都怕死。尤其是患上绝症,知道随时可能死亡的人,会不顾一切寻找任何活下去的可能。“神医灵药”之类的骗术从古至今一直存在,就是因为太多的世人无法正式生老病死正常规律。特别是那些站在了权位以及财富巅峰的人,就更是珍惜存活在这世上的每一分钟。

    “衰缓症”是古书上记载的一种病。外部特征与现在的肌肉萎缩症颇为类似。但如果用治疗肌肉萎缩症的方法进行治疗,非但收不到应有的疗效,还会适得其反,大幅度缩减病人的阳寿。

    王恩泽双手紧紧抓住谢浩然的胳膊,一直在苦苦哀求“上师救我”。

    国内国外最顶级的医院都跑遍了,以王家雄厚的财力,根本不怕花钱。然而,即便是托了关系,花了多达上百万美元的巨资,好不容易找前几届获得诺贝尔医学奖的那些著名医生,对方在诊断之后,也只是得出“肌肉萎缩症晚期”的结论。

    从那以后,王恩泽就再也不相信白皮肤蓝眼睛的鬼佬医生。

    “衰缓症”这个名字,还是吕梦宇和王恩泽一起从古书上查到的。吕家早年与王家有旧,吕梦宇虽然在修炼方面毫无寸进,却是一个名气很大的风水师。修道人家尽管已经没落,祖上传来下来的典籍却还在。功夫不负有心人,就在王恩泽快要绝望,正在准备后事的时候,吕梦宇告诉他:此病,可治。

    古书云:昭明东有黑龙潭,山顶泉眼出烂脊鱼,可治衰缓绝症。

    这口泉眼王恩泽并不陌生,他已经是第四次来了。从六年前开始,吕梦宇每隔两年就会带着他来到这里捉鱼。烂脊鱼这种天地灵物果然效用非凡,王恩泽第一次将鱼熬汤服用就觉得浑身轻松,疼痛也减轻了许多。

    之所以每两年捕一次鱼,是因为烂脊鱼生长缓慢,在泉眼里精灵非常,极难捕捉。即便是吕梦宇绞尽脑汁在泉眼周围设下风水局,对烂脊鱼在水中游动产生了一定程度的限制效果,每次最多只能捕捞两条。

    也许是王恩泽患病的时间太久,烂脊鱼没能根治他身上的病痛。第一次吃鱼过后的六个月,他再次觉得身体不适,只是疼痛程度没有从前那么剧烈。于是,又继续在接下来的几年里,连续吃了两次。

    烂脊鱼的确对衰缓症有奇效,却并未达到王恩泽想要的“根治”效果。从希望到绝望,他前前后后经历了太多的人生起落。即便是今天跟着吕梦宇来到这里再一次捕鱼,王恩泽已经对治愈自己的病痛不抱希望。无非是想要捕捞一、两条鱼,吃下去后让身体舒服一段时间。

    “求上师救我!”

    “我愿意奉上一半家产供奉上师,只求上师出手,治好我身上的病根。”

    “还请上师怜悯,救救我啊!”

    王恩泽整个人跪在了地上,不住的朝着谢浩然磕头。没有经历过痛苦折磨与死亡威胁的人,永远无法体会那种深深的绝望。

    在王恩泽磕第三个响头的时候,谢浩然就伸手将他搀住:“你先起来吧!有什么话,咱们坐下来谈。”

    修道者无比尊贵。这一点,谢浩然已经有了非常清楚的明悟。站在一边的破落天师吕梦宇脸上也露出惊喜的表情。这意味着,这位实力强大的“谢道友”,应该是打算出手了。

    谢浩然也不多话,直截了当地问:“告诉我,之前几次你得到鱼,究竟是怎么吃的?”

    被吕梦宇重新扶到马扎上坐下的王恩泽颤巍巍的回答:“第一次是用这泉水煮汤,想着原水煮原鱼。后来吃了不见好,第二次就改成生鱼片,想着可能是第一次炖熟之后没有了天地灵气。生吃效果的确要比炖煮好一些,但药效也只是维持了七个月。”

    谢浩然摇摇头,叹道:“简直是暴殄天物啊!怪不得你身上的衰缓症一直不见好,因为从一开始你们就弄错了烂脊鱼食用方法。”

    王恩泽愣住了。

    吕梦宇小心翼翼地插进话来:“那个……谢上师,正确的食用方法,究竟是什么呢?”

    谢浩然站起来,环顾四周,认真地说:“今天也算是机缘巧合,我就帮你去了这病根。不过,还需要一些合用的东西。”

    王恩泽连忙陪着站起来,满面激动,就连面颊上的白色毛发也在剧烈颤抖着:“需要什么上师您就说吧!我这就打电话让他们送过来。”

    谢浩然的声音很平静:“锅灶厨具肯定是免不了的。用不着特制,普通的款式就行。另外,还要一桶香油。一定得要没有炼过的菜籽油,不要超市里常见的调和油。”

    吕梦宇为人精明,听到这里不由得怔住了,失口道:“怎么,这烂脊鱼难道不是用来煮了吃?也不能做成生鱼片?偏偏得是要用炸的吗?”

    谢浩然出人意料的沉默了片刻,才微笑着说:“难道你们不知道秤砣仙人的那个传说吗?那就是最好的提示。出轨的妻子给丈夫送来了煎鱼,而不是鱼汤啊!”

    旁边,王恩泽以最快的速度拿出手机,用颤抖的手指点开屏幕,正准备拨打电话。

    谢浩然叫住了他:“让你的人再带点儿鱼腥草过来,就是平时菜市场上常见的折耳根。那东西很关键,绝对不能少。”

    ……

    太阳渐渐从天空中失去了踪影,最后的光辉在大地上被黑暗缓缓吞没。冷热不均的气流在空中冲撞,产生了夜风,吹动着山林间密集的植物,在黑暗阴影深处发出一阵阵如同海啸般的呼号。

    林间空地周围架起了十几个灯台。那是类似于摄影棚里用反光伞将灯光全部聚拢在一起的做法。没有使用发电机,地面上铺着防水布,一台台蓄电池成为了这里的能量源。

    空地正中,架起了一套奢华的组合灶具。银色的壁面上刻着商标铭牌,临时与灶具连接的液化气罐足足多达十个。在过去的这段时间里,吕梦宇已经成功的用金丝银线网捕捉了两条烂脊鱼。鱼不大,体长大约在十厘米左右。吕天师把这些富有意味的珍物用金丝银线网轻轻裹住,小心翼翼放进了事先准备好的水桶里。

    王恩泽的确是身家丰厚的富豪。

    在抓到烂脊鱼后的这段时间,前前后后有上百人扛着各种物件沿着山路走上来。其中就包括之前被谢浩然打翻的那两名拦路壮汉。

    谢浩然很清楚那段崎岖的山路究竟有多么难走。更何况要扛着沉重的液化气罐一直来到这个地方。他第一次对金钱具备的力量产生了浓厚兴趣,也有些迫不及待想要拿到属于自己的那份拆迁补偿款。

    组合灶具上生起了旺火,满满一桶菜籽油倒入了锅中。等到油温差不多上来,也被火力炼去了那股难闻的生油味后,谢浩然大把抓起旁边箩筐里早已准备好,洗干净又晾干了水分的鱼腥草,投入锅中。

    “噼里啪啦”的一阵炸响,谢浩然毫不在意,动作自如挥动着锅铲。等到那些放下去的鱼腥草被炸至暗黄,连忙捞起来,同时降低锅底火焰,弯腰从脚边的水桶里抓起一条鲜活的烂脊鱼,用拇指狠狠在鱼的后脑上抠了一下。那鱼顿时直挺挺的不动了,任由谢浩然将其放入锅中,开始烹炸。

    吕梦宇和王恩泽站在旁边,目不转睛盯着他的每一个动作。前者脸上全是惊喜,后者脸上则是如释重负的表情。

    很快,一条炸至遍体金黄,散发着扑鼻香气的烂脊鱼,装在白瓷碟子里,送到了王恩泽面前。

    他满怀激动地接过,正用要筷子夹起鱼肉,忽然想起了什么,抬头转向正在吃鱼的谢浩然,恭敬且认真地问:“谢上师,这个……现在就可以吃了吗?”

    谢浩然已经把大半条鱼塞进了嘴里,一边咀嚼,一边点头,含含糊糊的回答:“赶紧吃吧……趁热。”

    一股非常奇妙的感觉正在身体里回荡着。仿佛空虚已久的内脏到处都充满了能量。从谢浩然的鼻孔里传来了清新的嗅觉,没有丝毫的烟火油炸味。这显然是嗅觉系统被奇异能量从根本上改变导致的效果。身体里到处充盈着浓浓的灵气,那些金黄的煎鱼以令人无法想象的速度在胃里被消化,哪怕连一根鱼刺也没有剩下。

    他直接进入了炼气后期,迅速跃升了两个境界。

    舔舔嘴唇,谢浩然觉得有些意犹未尽。

    当初来的时候,他怎么也没有想到捕捉烂脊鱼竟然会有如此神妙的奇遇。用普通物件当然也可以捉鱼,但是抓住以后的烂脊鱼灵气聚合程度会在离开水后迅速消失。等到真正吃到肚子里,恐怕只剩下十之二、三。

    如果不是看在吕梦宇那张金丝银线网的份上,谢浩然也不会出手帮助王恩泽烹鱼。

第十四节 年级考试第一名

    要知道,修士与普通人之间,可是有着天壤之别。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何况烂脊鱼这东西很特殊,虽然在天灵地宝里排名靠后,却胜在源源不断,容易获取。只是它对修士的弊端同样明显:烂脊鱼只能吃一次,哪怕是连续食用,也只能对修士的身体进行一次灵能补充,以及改造。

    如果没有在修炼过程中成为“炼气士”,那么即便吃再多的烂脊鱼也毫无作用。《珍渺集》上说得清清楚楚:俗人只是**凡胎,即便侥幸得到烂脊鱼,用正确的方法烹食,最多也就是治病消灾,强身健体,无法起到荡涤体内污垢,用灵能冲刷经络的特殊效果。

    天地规则就是这样奇妙。可用,但是绝对不能滥用。

    王恩泽已经吃完了他的那条煎鱼,正坐在马扎上,满面激动感受着来自身体内部的变化。疼痛感已经消失,再也没有以前即便是吃过鱼后,仍然也有隐隐的不适。

    吕梦宇垂手站在旁边,很有耐心地看着谢浩然放下了盘子,这才凑上前去,颇为好奇地问:“谢上师,我看你在烹鱼之前先往锅里放了一把鱼腥草,不知是何用处?”

    谢浩然脸上露出平静的笑意:“你既是天师,又有家传风水之学,想必应该知道什么叫做“锁灵”吧?”

    吕梦宇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紧接着,就连声音都变得颤抖起来:“……锁灵?谢上师的意思是,这烂脊鱼在烹制过程中也需要锁灵?”

    谢浩然点点头:“烂脊鱼本来就是天生地养,否则也不会仅在这小小的高山泉眼里存活,而且每两年才能捕捞一次。其实类似的东西很多地方都可以找到,只是正确的收取和食用方法早已失传。这种低级灵物只对修道者有效,多食无用。你的金丝银线网就是专门克制烂脊鱼的锁灵之物。但是在煎鱼的时候,仍然少不了一把廉价的鱼腥草啊!”

    鱼腥草与烂脊鱼之间更加细致的问题,谢浩然不会随随便便告诉别人。这是专属于《珍渺集》的秘密。之所以对吕梦宇进行粗浅的解释,是因为看中了吕梦宇的人脉。

    能够在现今这个社会上有资格被称之为“风水师”的人寥寥无几。尽管很多人都打着“风水”的名头,其实绝大多数都是招摇撞骗之辈。能够在短短几小时内,在如此偏僻的荒山野岭布置出一个功能完备的简易厨房,本身就证明了王恩泽雄厚的财力。既然自己已经对王恩泽施恩,那么就索性好人做到底,再与吕梦宇这边结个善缘。

    这样做,也显得谢浩然实力强大,高深莫测。

    吕梦宇脸上表情顿时变得十分精彩,向来谨慎的他也被内心狂喜刺激得叫出声来:“我懂了!我懂了!我……我也可以成为真正的天师啊!”

    谢浩然缓缓摇了摇头:“你大概理解错了。我的意思是,烂脊鱼的确可以吃,但是就你目前的情况来看,即便吃掉再多的烂脊鱼也没用。虽然你精通风水一脉,但你毕竟只是一个普通人。”

    吕梦宇收起狂喜的表情,罕见的严肃起来,认真地说:“是我过于张扬了。先祖家书中的确提到“非入道者,食烂脊鱼无用”。直到今天,从谢上师这里得到解释,我才明白其中缘由。”

    谢浩然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争取早日入道吧!到时候,我会亲手为你烹制一条烂脊鱼。”

    王恩泽一脸笑容走过来,整个人充满了发自内心的尊敬:“感谢上师出手相助,我王某人言出必行,只要查明这“衰缓症”彻底根治,一定会双手奉上半数家产。只是不知上师喜欢以哪种方式结算?现金?还是股票?”

    “先等等吧!我暂时还用不了那么多的钱。”

    谢浩然在灯光下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我还在上学,我是一个学生。”

    天下间的修炼方式纷繁复杂,但最适用于谢浩然的只有一种。

    毕竟,他是文昌帝君的传人。

    ……

    清晨,阳光普照。

    班主任罗文功抱着厚厚一摞批改过的试卷,像往常一样站在了教室讲台上。

    “本学期期中考试的成绩已经出来了。有相当一部分同学对于学习的态度极不端正,我对你们很失望。”

    罗文功照例开始了五分钟左右的短评。他说话的速度很快,也能够抓住问题重点。倒也并非故意作怪无的放矢,而是卷子上的有些错误实在令他无法忍受。

    选择题明明已经勾选了正确答案“a”,却不知道为什么又改成了选项“b”。

    计算题其中一部分明明是“35加2”,可是等到递次计算的时候,却被算成了“35乘2”。

    还有更离谱的:应用题求的是某块操场面积,答案末尾的单位却偏偏写成了(m)。

    面对这些稀里糊涂不认真的学生,无论任何一个老师都会觉得没来由骤然变得暴怒,想要拎刀子砍人的心都有。

    “反反复复说了多少遍,叫你们审题看题的时候一定要认真。你们就不能仔细点儿吗?这样答题根本就是白痴行为,简直愚蠢透顶!”

    罗文功的表情充分诠释出什么叫做“愤怒”。觉得骂得差不多了,他才平抑了一下怒火,把数学试卷摆在旁边,露出堆放在下面的语文期中考卷。

    “我给你们留点儿脸面。”

    他用威严的目光扫视四方,声音如雷贯耳:“人要脸,树要皮,我希望犯错的同学下来以后能自我反省,对照试卷上的错误认真思考。数学老师被你们活生生气病了,期中考成绩就由我代替宣布。你们自己想想,学习成绩上去了,究竟是对谁有好处?对我?还是对你们自己?你们父母辛辛苦苦把你们送到这儿来,就是为了让你们每天上课嘻嘻哈哈?远的不说,再有两年就是高考。到时候,无论你们平时多么自大,觉得自己有多了不起,都必须接受社会的挑选。”

    用力咳嗽了一声,罗文功继续道:“下面,我念一下这次语文期中考的分数。老规矩,念到名字的同学上来拿自己的试卷。”

    谢浩然直身端坐,同桌蒋旭东却在低声窃语:“老螺蛳就是瞎扯淡。我昨天下午从办公事旁边过的时候,还听见数学老师说他感冒好几天了,想要明天请假……也就是今天,去医院看病。怎么到老螺蛳这里就变成我们把他给气病了呢?”

    “老螺蛳”是罗文功在学生中间的外号。当然,他对此一无所知。

    谢浩然耸了耸肩膀,没有做声。

    那条烂脊鱼对他的帮助很大,修炼等级全面提升。最直接的好处,就是所有与《文曲》功法对应的能力大幅度提升。修炼境界与功法两者相辅相成,缺一不可。

    罗文功第一个就念到了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的名字:“谢浩然,一百三十九分。”

    平心而论,之前改卷的时候,罗文功也没有想到谢浩然能在其中考试得到如此高分。学习成绩与努力程度为正比,这段时间以来,谢浩然在课堂上表现不错,罗文功与其他科目老师全都看在眼里。作为班主任,罗文功当然相信谢浩然能在考试中得到不错的名次,但是这一次……实在是令人惊讶。

    看着已经走到讲台前面的谢浩然,罗文功忽然笑了。他扶了扶鼻梁上的黑框眼镜,把批满红勾的试卷递了过去,用力挥手拍了拍谢浩然的肩膀,温和地笑道:“你这次考得不错。语文分数不仅是全班第一,而且还是全年级第一。继续努力!”

    在课堂上,老师对学生有着旁人难以想象的带动力。也不知道究竟是谁先起得头,稀断断续续响起了掌声。

    谢浩然面带微笑朝着罗文功行了个礼,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他丹田里的“文”字金光闪闪,比起之前越发显露出深厚的质感。仿佛一块坚硬的花岗岩,正在不断磨砺着边角。

    戴志诚一直关注着谢浩然。

    谁也没有注意到,其实是他第一个带头鼓掌。

    谁也不会知道,戴志诚在鼓掌的时候,双手一直在微微颤抖,动作僵硬。

    语文成绩一百三十九分,全年级第一。

    这些话像毒蛇一样疯狂啃啮着他的大脑,让他有种说不出的狂躁与愤怒。即便是听见班主任说出“戴志诚,一百三十六分”这几个字的时候,他仍然有种想要转身朝着谢浩然猛扑过去,将他那张该死的烂脸硬生生扯开的冲动。

    戴志诚绝对不能忍受被一个成绩曾经远远不如自己的家伙追上来,而且还爬到自己头上耀武扬威。虽然谢浩然对此一无所知,也没有从语言或者动作上对戴志诚进行嘲讽,可他仍然觉得这是一种极其可怕的侮辱。

    他侧转身体,从阴冷的目光远远瞟着坐在后排的谢浩然。

    一个装模作样的家伙。

    一个闷着脑袋只会苦读书,读死书的混蛋!

第十五节 构陷

    戴志诚已经不再把谢浩然归于“威胁”的行列。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现在,他就是自己真正的仇敌!

    一抹淡淡的冷笑爬上了戴志诚嘴角。

    等着吧!小子。我会让你明白,在这个世界上,可不是学习成绩好就能爬上来那么简单。

    ……

    下课铃响了,罗文功简单交代了几句,带着教具和课本,走出了教室。

    戴志诚紧跟其后,在罗文功即将走进办公室的时候,连忙小跑了几步,抢在他的前面赶了上去。

    “罗老师,能和你谈谈吗?”

    罗文功觉得有些意外,神色却也平常。这种时候往往可以看出老师对某个学生的评价与态度。他领着戴志诚走进办公室,放下手里的东西,和颜悦色地问:“怎么了,你想跟我说什么?”

    房间里还有其他人。戴志诚压低了声音,直截了当地说:“我觉得这次期中考试有人作弊。”

    罗文功像往常一样从抽屉里拿出电子烟,动作却僵住了。他看一眼戴志诚:“作弊?谁作弊?”

    “谢浩然。”

    戴志诚说话速度很快,显然是在脑子里已经编排好了事情的前后经过:“这次的期中考试卷子是苏教版。基础知识部分全班同学都没有太大问题,关键在于后面的阅读理解和作文。我看过往年历次的苏教版试卷,其中“二零一一”和“二零一五”年的两套试卷,在这部分都很相似。尤其是作文,苏教版“二零一一”卷的命题,其实就是我们这次考的变换了一下名目。无论内容还是范围,都没有变化。”

    罗文功在内心里发出一声轻笑,脸上却没有显露丝毫表情。他原本打算继续拿出电子烟,可是想到在学生面前这样做不太合适,于是又把伸进抽屉的手抽了出来:“即便是这样,也只能说是谢浩然在复习的时候很用功。虽然这些试卷在某些题目上有共通点,但这绝对不能算是作弊。”

    “不!我肯定他作弊了!”

    戴志诚的态度非常坚决:“罗老师你还记得上一次测验吗?谢浩然考了一百一十八分。当时我就觉得奇怪,觉得这不正常。”

    罗文功已经多少猜到了戴志诚的想法,只是碍于办公室里还有其他人在,不方便就这样直接说破。他口气变得很婉转:“这有什么不正常的?要我说吧!是你自己想得太多了。”

    戴志诚的面颊上微微泛出了红色。虽然有心计,也很贪婪,可他毕竟只是一个高中生,人生阅历无论如何也比不上语文班主任。这种时候产生了少许羞耻之心很正常,却越发坚定了戴志诚想要把谢浩然挤下去的狂热念头。

    “罗老师你上次用来测验的那套试卷也是苏教版,学校外面的小商店里就能买到。谢浩然肯定是事先买好了卷子,对照标准答案做了一遍,否则以他那种全班排名最后的成绩,怎么可能一下子冲到前面?罗老师你难道不觉得这其中有太多的疑点吗?”

    罗文功忽然觉得有些好笑。他按捺住想要发笑的冲动,饶有意味注视着神情已经略显激动的戴志诚,问:“好吧!就算你说的有道理,语文考试是这样。那么数学呢?还有物理和生物。谢浩然这些科目也考得不错,这又该怎么解释?”

    戴志诚用刻意压低且生硬的声音说:“他真的是作弊了。所有科目都是这样。现在各种版本的试卷网络上随便就能找到,他肯定复制了一整套的标准答案,悄悄带进了考场。”

    “想要做到这一点并不困难。那怕答案再多,只要在机器上进行缩印,整张纸就能微缩成很小的部分。不要说是一张参考卷,就算是十张也没有问题。”

    班主任用明亮的目光注视着戴志诚,轻轻摇头:“还是那句话,你想得太多了。我一直关注着谢浩然,他在考试过程中没有任何一个小动作,一直在认真答题。”

    强烈的嫉妒心理。这种事情罗文功在执教数十年的生涯里,见过了实在太多太多。他不想刻意打压自己的学生,只想用最简单的办法来解决问题。

    这声音很冷静,甚至带有非常明显的冷漠成分。在戴志诚听来,仿佛就是不可更改的终审判决。

    他眼睛里期盼的狂热光芒迅速暗淡下去,变成了一种在眼眸深处黑暗中不断徘徊,寻找出路的凶狠。

    “……罗老师,我爸爸和教育局宋局长是老战友,他们经常聚在一起喝酒。”

    罗文功想要伸手去拿摆在桌上的茶杯。听到戴志诚这句被再次压低了音量的话,他忽然觉得手指变得有些僵硬。

    沉默片刻,罗文功改变了坐姿,皱着眉头,从正面方向注视着戴志诚。他第一次发现:这个情绪烦躁,内心世界完全被嫉妒占据的高一年级男生,绝对不是随随便便就能用几句话可以安抚。

    他知道戴志诚的父亲是市府官员,而且颇有权力。

    戴志诚把自己的双手慢慢攥紧,声音被压低至只有他和罗文功两个人才能听见:“下个月,市里就要评选本年度的优秀教师。宋局长负责审批。只要是进入了候选名单的人,都有可能被选上。还有就是这一次的特级教师资格审核,也是宋局长主持。”

    罗文功的面孔紧绷着,冷若冰霜。过了近三秒钟,才发出沙哑的声音:“……你在威胁我?”

    “我只是告诉罗老师一些你不知道的事情。”

    戴志诚的态度依旧执着:“我向你举报谢浩然在考试中作弊。你得处理他。”

    罗文功愣住了。良久,才疑惑地问:“怎么,你和谢浩然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过节?”

    戴志诚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他作弊了。他这次的期中考试成绩必须划为零分。罗老师,你应该公平、公正的处理这件事。”

    公平?

    公正?

    你他吗的居然还有脸在老子面前说这种话?

    罗文功突然有种想要抡起椅子朝着戴志诚脑袋上狠砸下去的冲动。

    他用力咬了咬牙,最终还是忍住了,深深皱起眉头,陷入了思索。

    这个时候,上课铃响了。

    戴志诚看了一眼坐在椅子上半天也没有说话的罗文功,转身走出了办公室。

    罗文功下意识的从抽屉里拿出电子烟,面色阴沉,慢吞吞地吸着。

    愤怒是肯定的。自己这种几十岁的人,而且还是老师,居然被班上一个连二十岁都不到的学生威胁,要是说出去,恐怕会被人笑掉大牙。

    但是戴志诚很特殊,因为他的家庭。“我爸爸和教育局宋局长是老战友”这句话囊括了太多含义。无论优秀教师还是特级教师的评选,从来都说是“公平、公正”。可实际上,大家都清楚有着太多不为外界知道的暗箱操作。有能力的人不一定选得上,但是没能力却有人脉的家伙却肯定会被选中。从这个角度来看,其实民办学校在挖人方面就颇具眼光。他们对证件上的“特级教师”不是那么看重,只选择那些升学率最高,在家长学生当中最受好评的教师。

    罗文功觉得自己正处于一个分岔路口。

    左边,是自己的良心。可是脚下的道路非常崎岖,遍布荆棘。

    右边,是无比宽敞,阳光明媚,平整坚实的大道。只是路边插着那一块块铭牌上的字词实在是难以入眼:卑鄙、无耻、下流、肮脏……

    只是有一件事情,罗文功至今也不明白:戴志诚为什么一定要说谢浩然考试作弊,一定要让自己将他的考试成绩划为零分?

    要知道,这已经超出了一个学生正常的嫉妒心理范围。

    何况,即便是自己昧着良心声称谢浩然作弊,接下来还有更多的科目测验,还有几个月后的期末考,高中二、三年级的其它考试,以及对每一个学生至关重要的高考。

    总不能每次考试都说谢浩然是作弊吧?那简直是把所有人当做了白痴,还有傻瓜。

    电子烟浓烈的烟油味道比平时感觉呛鼻,罗文功满怀愠怒伸手想要去拿茶杯。就在手指刚刚触碰到杯子的时候,他忽然看到了自己用图钉钉在桌子隔板上的一张纸。

    那是一张便签,上面写着几句零乱简单的话。罗文功经常这样做,为了就是提醒自己不要忘记某些可能被忽视的事情。

    “高一年级上学期,综合考试排名前三的学生,可在暑假前往美国哈佛大学,进行为期两周的公费学习交流。”

    罗文功呆呆地看着这张便签,眼睛被烟油气味刺激得有些发红。

    原来是这样!

    怪不得戴志诚连威胁带利诱,无论如何也要让“谢浩然作弊”这个编造出来的谎言变成真实。

    就算他的父亲是市府官员,就算他的父亲与教育局长是生死之交,也无法在“学生考试成绩”这件事情上插手。历次测验与考试的卷子,就像在阳光下成长的树苗,无法被任何黑暗阴影笼罩。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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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人很努力,但永远无法成为人上人。有些人天生懒惰,但生下来就含着金钥匙。谢浩然得到了魁星遗物。从此,文昌帝君命格加身,贵不可言。都市伪仙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都市伪仙,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都市伪仙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