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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七尺居士     灵剑情缘txt下载     灵剑情缘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章十六 东西不见,自然当中

    “踏踏踏踏……”当冰清飘若飞仙落下了地,刘火宅已在前方几十丈外,基本内功运上两腿,疾逾奔马向洛阳城而去。

    迎春楼在洛阳的城西,门前就一条大路,一端通向西都长安,当然,终点在千里之外,另一端则通向洛阳城中,距离……十里。

    从迎春楼出来的客人会往哪边走,这是个显而易见的问题。

    他是真的不知道身体里面的不是内息呢?还是假不知道呢?看着刘火宅一骑绝尘的背影,冰清哂然。

    之前说过,内息是水,经脉是渠,除了说明这两者相辅相成的关系之外,还为了说明另一桩事,那便是,水往低处流,并不遂人愿,除非已经炼神返虚,达到先天之境,否则内息永没有如臂使指这一说。

    武修者最初能够控制的,只是渠,通过改变沟渠之宽窄高低,闸门之开闭,让水屈从地势而流,所以,以粗浅的内力运使黯影诀是根本不可能的,就仿佛刘火宅此刻,内息运上两腿,随着两腿每次蹬踏,内息就在足三阳三阴经脉之间来回喷涌。

    内息当然也可以加持轻功,但与刘火宅此刻,完全两种路子。

    微微只一哂,冰清忆起了此行初衷,玉臂轻挥,从袍袖中一道黑影陡然飞出,若不是目光专注在冰清身上,几乎察觉不到掩藏在暮色中的这点异状。

    “去,拦住那人,不要让他继续追了,也不要伤到了他。”冰清出指令,黑影微不可见的点点头,返身化成一道流光,向刘火宅的方向去了。

    天空暮色仍深,但是东方已经吐白,向前飞了也就几丈远,原本的黑影,已经变作了天青白色,掩藏在朝色里难辨影踪。

    冰清这灵物一去就是盏茶功夫,盏茶之后,冰清愕然抬头,看着几乎空无一物的天空讶然:“你怎的回来了?没听懂我的话么?”

    “嘶嘶……”灵物出微声,上下翻飞,似乎颇为委屈。

    俄顷之后,冰清便明白它为何委屈了,因为她重见到了刘火宅的身影,少年一身上下大汗淋漓,仿佛从水中捞出来的一样,只是度没有稍变,疾逾奔马的跑回来,又疾逾奔马的越过迎春楼,向西方追去。

    虽然只是盏茶时间,刘火宅已经跑完了十里长道,能够遥望洛阳城门了,但是,一路上不曾和任何人擦肩而过,远方又城门紧闭,杀人者走的显然不是这一路,也不可能走的这么快。

    少年只得调转回头,向西追去。

    “跟住那人,飞到高处看他前面有没有别人,如果有,便落下来拦住他,如果没有,就一直跟着。”继续吩咐了灵物,冰清松了口气,返身折回楼内。

    两盏茶过后,刘火宅回到了迎春楼,西行二十里搜索,同样一无所获,看起来,那个行凶者杀人心虚,根本没走大路而是匿迹潜逃了,那般一来,可就不好找了。

    “昨夜……冬雨房中的……是谁?”刘火宅抓住了正在大堂处理事端的春五娘,气喘吁吁。

    春五娘闻声回头,一声尖叫几乎跌倒。

    “昨夜……冬雨房中的……是谁?”刘火宅颤抖着又问了一遍。

    春五娘眨眨眼睛,终于认出了刘火宅,狮吼功勃然迸:“刘火宅,你要吓死老娘啊~~~”

    声震四野!

    勿怪春五娘惊恐,实在刘火宅此际形象太过渗人,一路长途奔驰,刘火宅头全数散掉了,杂乱如荒草,加上他一身上下汗出如浆,衣衫湿透,只站立这片刻,脚下已湿了一大团,又有些汗水,因为疾奔,被寒风在眉梢眼角冻成了冰棱……

    他风一般从门口冒出来,活脱脱新鲜出炉落水鬼一只,谁见了能不怕!

    “昨夜……”大风拂面,刘火宅勉力只说了两个字,身体摇摆两下,直挺挺的向后倒去,不省人事。

    三盏茶功夫,仅仅三盏茶功夫罢了,少年从迎春楼到洛阳城,再到迎春楼,再迎春楼西二十里,再回来,来来去去奔驰了足足六十里,内息虽然未到极限,他的身体,却实实在在已经到了极限了。

    胸中那股忿然被春五娘惊声吼散,少年终于坚持不住,颓然倒地。

    “没事,只是脱力了。”春五娘第一时间搭了脉,细查后向隐在远方的冰清点头。

    冰清松了口气,但是愁眉仍锁,看刘火宅那疯狂的劲头,这件事……不好办那!

    师傅啊师傅,你曾说过,天生道痴,其心合于天道,其一言一行,俱都尊乎天道,这种心境修持之难得,还在武当所标榜的五行纯一,道体天生之上。

    可是,修道之人,不是应该清心寡欲,脱红尘的么,这刘火宅此时此刻表现,哪一举哪一动合乎了天道,遵从了修行者规矩的啊?

    刘火宅昏迷不醒,圣女冰清一心迷茫,这个时候,那个杀人凶手究竟在哪里呢?

    出身豪门背景骇人的客人,难道还害怕为一个小**的死负责任么?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但是,既不在东边,也不在西边,这个凶手到底哪里去了呢?答案同样很简单——迎春楼。

    依旧是那个阴暗、湿冷的密间。

    空气中飘散着朽腐的味道,新来的客人挥舞袍袖驱散这味,现根本无济于事之后,拿袖遮住了口鼻:“你要我做的,我已经做完了,什么时候能成事?王爷可是已经有些等不及了……”

    “刘管家稍等,先喝杯茶压压惊。”徐帮主客气的递上了茶水。

    “有什么惊好压的?一个小小**而已……”虽如此说,刘管家还是接过了茶水,一口饮了,面露惋惜,“只是可惜了,挺有姿色的小丫头,若是养上个几年,说不定……唔,茶叶不错。”

    两个人一边喝茶一边聊天,又相互攀谈了几句,密室的门“吱呀”一声开了,6尽忠走了进来:“徐帮主,我那边也妥了,就是……就是……”

    “就是如何?”徐帮主皱眉。

    “方才有许多人见到了,那冰清,那冰清似乎是会武功的。”

    “会武功?”徐帮主笑了,“一个名妓,会些花拳绣腿傍身也不出奇,而且……女子就是会了武功才够味呢!怪不得王爷念念不忘呢。”

    “正是!正是!”刘管家连连点头,“若非这女人有两下子,什么时候都能找人把她绑了,哪用费这么多手脚?你们行动时可得小心,万不能走露了风声,这女人毕竟是神都名妓,不少达官贵人盯着呢。她自己不愿意,哪怕王爷位高权重,也不敢强抢了回去……”

    “放心吧,这一次,她上天入地,也逃不出我们的手心去。”徐帮主虎躯一震,银邪之气四溢,“四个丫鬟轮换伺候冰清、细雨,两天一换,一轮熟悉情况,最少四日,最多六日,定然把那女人送到王爷面前。”

章十七 人生所图,无非一快

    刘火宅醒来时已经过午了。

    没有家人,只有一个弟弟,所以冬雨此刻,已经成了迎春楼远处,乱葬岗上一座孤坟。

    虽然她在迎春楼也算有名有姓,然而人死了,便只是这样的待遇……

    “林氏小雅之墓!”墓碑上止简简单单这么六个字,冬雨姓林刘火宅是知道的,她的本名,却是这刻才晓得。

    爬起了床,跟迎春楼的姑娘们问明了情况,来到冬雨目前,烧几卷纸,燃几柱香,他的脑袋也渐渐清醒过来,意识到早晨犯下的错误。

    不过,过了大半日了,就算想到对方当时没有走,现在也铁定走掉了。

    走掉就走掉了吧,反正楼内,肯定有人知道他姓甚名谁,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刘火宅握紧了拳头,向着墓碑立下誓约。

    “昨晚冬雨房中……”回到了迎春楼,第一句打听的话没有出口,被问者镇定自若道:“刘火宅,五娘和冰清姑娘叫你去一趟。”

    ****

    “刘火宅,我知道你想给冬雨报仇,我也可以告诉你仇人是谁,但是……对方来头甚大,不是你一个小小护院能够抗衡的。”冰清看着刘火宅,湛蓝的眸子里满是诚挚,“你这样去,只是自寻死路。”

    “明白了。”刘火宅点点头,“我在这里做工四个月,当初的赎身钱早已经攒够了还有的剩。告诉我是谁,我扭头就走,绝不与迎春楼有半点瓜葛!”

    最初级护院两年能还清债,初级护院便不到一年,中级护院四五个月,高级护院两月足矣,刘火宅打工四月,一月最初级,两月中级,一月高级,债确是还清了。

    “不,别……我不是这个意思。”冰清急道。

    “不是这个意思?”刘火宅皱眉。

    “恩。我是说,对方来头虽大,只是因为你实力太弱罢了。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有一条路子,让你不需十年,只需个四五年,说不定更短,便有轻而易举亲取了此人级的本事……你听说过,大宛迷天圣教吗?”

    刘火宅的天资与勤奋,早就让冰清动了爱才之念,若不然,她也不会三番五次迷晕刘火宅,又将他调到身边各种试探。

    修道之才本就难得,向往大道者少,灵根合格者更是万里无一,如此良才美质,冰清都想不出来,武当和少林为何会弃而不取。

    “少林练体最强,武当聚气最精;迷天毒功盖世,皓月美艳无双;逍遥浩瀚独步古今,天煞杀机摧肝断肠。那个迷天毒教?”刘火宅眼睛一瞪,问道。

    他一心修道,修道之路不比学武,习武者多如牛毛,但是可以授道者,整个天下不过几处,而迷天教,似乎正是其中之一。

    “圣教!”冰清冷着脸纠正刘火宅。

    “你是迷天教的人?”刘火宅想起了起床之后,听到的某些议论。

    “圣教在我大宛,就如武当、少林之在于中原。”冰清意识到失态,正色释道,“你难道不想入道门,学那长生之术?”

    这句话,直入了刘火宅心坎!

    刘火宅一下愣住,但是默然片刻,仍旧重问:“那人叫甚名字,住在哪里?”

    “刘火宅,你难道不觉得,相比给她报仇,冬雨更加希望,你在有实力保住自己小命的情况下,再那么做吗?”冰清忿然道,还在进行最后的努力。

    神都第一名妓,便生气,也是万种风情,刘火宅也情不自禁愣了一下,旋即摇头:“我且问你,人生在世,为何要修大道,求长生?”

    “为何……”冰清一下噎住了,她虽然已入了道门,而且境界不俗,骤然遇到这个问题,一时间还是犹疑难答,略一转念她才醒悟,“这句话自己不就回答了吗?为了长生,为了青春永驻啊?”

    刘火宅笑了:“原来你入道门是因此,但我却不是!我欲求大道,所因无非两字而已。”

    “两字?哪两字?”虽然已经迷晕了刘火宅两次,对这个问题,冰清还是无比好奇。

    一个人之所以是人,不在于他的记忆,而在于他的精气神,他为人处事的手段,

    “不爽!”刘火宅缓缓吐出了答案。

    “不爽?”冰清讶然失声。

    “就是不爽!我不爽,因何人生在世,不能如日月星辰一般,长存天地间,而必须忍受折磨,生时便痛苦,日日夜夜变老,疾病常伴身边,直到死后化做尘土;我不爽,因何鸟雀能在天空翱翔,鱼儿能在大海畅游,而我们人类,只能徒步漫行在大地上,与野兽山川为伍;我不爽,因何天地为炉,造化为工,阴阳为炭,我们为铜……所以我要修道,我要悟穿这天地万物间的道理。”

    “不光修道如此,人生在世,所图无非也是一爽!饿了,不爽,所以要吃饭,渴了,不爽,所以要喝水,冷了要穿衣,困了要睡觉,高兴便笑,失望便哭,寂寞会失落,愤怒……便得挥刀断人头!难道,你今天饿了明天才吃?今儿乐了明天才笑?今日恨今日不除,待到来日被别人先除了去?”

    刘火宅一句句,直如霹雳惊雷,一句句刺进冰清的心里!

    这些话,这些道理,却是冰清修道多少年,都不曾有过的,骤然听来,竟是一句话,一个字都辩驳不了。

    “天津桥兴王府,大管家刘全安。”到最后,冰清只能落寞的答道,甚至忘了看听到这个答案后,刘火宅面上神情变化。

    “谢了。”刘火宅果然微微诧异,但是神色不改,拱手作礼,出门之前道,“我不问你一个道门弟子为何出现在迎春楼,也不问你为何对那刘总管有所忌惮,我相信,冬雨之事与你们迷天圣教无关。”

    冰清一愣,反思方才两人对话,唯有苦笑,对话当中,刘火宅已经诈穿了她的迷天圣教身份,到了此刻,她也只能勉力颔示意,心中却知道,迷天圣教……与眼前这天生道痴的少年,怕是终究有缘无分。

    “圣女,就这样放他走吗?”暗处闪出了春五娘。

    “不,再做最后一把努力吧。”冰清叹息道,压低了声音,“你派人……去何五爷那边……如此这般挂出悬赏……只关乎烟雨阁,与咱们撇开关系。”

    春五娘面上渐渐露出钦服之色:“圣女,我明白了!”

章十八 玉佩长庚,兑银五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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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津桥,就在神都洛阳皇宫外,其北是皇宫,其南,则是洛阳城达官贵人聚居之地,可以说是整个中原的心腹重地。

    而兴王府,则又可以说是贵中之贵。

    自甲子之前,天下便逢旧朝乱世,揭竿而起者不计其数,英雄豪杰层出不穷,当今天子也是其中一员,白手起家,十几年间席卷天下,终于十五年前成就霸业。

    兴王爷,则是天子硕果仅存的亲弟,战时和天子一起冲锋陷阵,天下太平了,便给哥哥执掌亲军禁卫,绝对的位高权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俗话说,宰相门前七品官,兴王爷的身份地位在宰相之上,兴王爷家的大总管刘全安,其姓还不是赐的,本就姓刘,和兴王爷当今天子都有着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关系,跟一个小小看门的又不可相提并论……这般一折算,三品官恐怕都有了。

    好消息是,这位大总管日理万机,王爷名下许多的店铺、王庄、生意、来往需要他打理,每日在洛阳城里穿梭马不停蹄,很是好找。

    坏消息则是,既是三品官,出门在外的排场不免就讲究了,虽不会击鼓吹号鸣锣开道,常常也是轿子抬进抬出,而且轿子边上,总会跟着四五个太阳穴高鼓,一看就练到了肉身内息双三重的高手护卫。

    拼却一死杀掉此人或许不难,想杀掉此人又想自己活着,难度就有些高了,而假若……既想自己活着,还想将对方也能活着,生擒活捉到冬雨坟前生祭,那就是难上加难。

    刘火宅虽然愤怒,并不会莽撞,掩在人丛里,随着刘全安的小轿在洛阳城转了半日,脑中渐渐勾勒出一个计划,只是,想要实行却还少几样东西……

    ****

    天津桥南,协泰亨号。

    这是全中原知名的老票号,就坐在南大街最显眼的拐角处,一幢三层小楼。

    小楼的外面是人来人往,小楼的下面是摩肩接踵,而小楼的上面,协泰亨洛阳铺的老板悠闲自得的躺在软椅上,燃着暖炉开着窗,正享受着冬日正午的暖阳。

    生意做到了一定程度,便不是你去找生意,而是生意来找你了,哪怕家中闲坐,银子也是滚滚投门而来,人生到了这重境界,夫复何求呀?!胖老板眯着眼睛啜下热茶,热流下肚,热气“哈”一口喷出来,在身前凝而不散,就仿佛他此刻的魂灵,飘飘然忘乎所以。

    然而,楼梯上“咚咚”响起的脚步声,打断了老板自觉难得的闲暇。

    “啥事?交给二掌柜不行么?偏来打扰我?”胖老板面色不善瞅着楼梯口渐渐冒出的头颅,恨不能那是一个球,可以一脚踢开,踢的远远。

    伙计心中也是忐忑,大老板这时候不能打扰,哪怕他新来也知道,但楼下那些人又说这事实实在在很重要,非大掌柜亲自处理不可,没办法,谁让……自己是个新来的呢。

    伙计战战兢兢举起了手中物事,怯怯开口:“有一个人拿来这个东西,说是要……”

    话未说完,他就见到,自己的胖老板以与体型完全不符的矫健,刹那从软椅上跳起,将那枚龙形玉佩捏在了手中:“立刻派人打扫松鹤厅,准备点心果子茶水,我换身衣服马上下去,让二掌柜先接待着。”

    如此这般吩咐完,胖老板迅如疾风穿妥了绸袍,梳束了头,捏着玉佩正要往楼下走,他忽然又拿起玉佩看了一眼,那佩的正面,玉龙盘旋雕工精湛,而其背面,仅只两字“长庚”。

    “长庚?”老板皱了下眉,按照规矩,似乎是对的,但这个字号,却从来没有接待过呢?犹豫疑惑片刻,胖子终究下定了决心,叫来另一个伙计吩咐了几句。

    “哈哈哈,贵客驾临,有失远迎,赎罪赎罪!”送走了伙计,胖子面容一整,大笑着走进厅中。

    厅中只有一个少年,对胖子的客套视而不见:“取五千两,规矩你懂的,要交票,四张千两的,十张百两的。我赶时间。”

    “好,没问题,马上就办。”胖子召来伙计,当着少年的面吩咐了几句,伙计临去之前,他却把手放在腰侧,指头虚勾了两下,那意思是,拖着,别办。

    “哈哈,客人从哪里来?欲往哪里去呀?”送走了伙计,胖子转身,面上立刻又是一副弥勒蔼笑,只是心中却道,年龄、玉佩、话都没问题,但是……他细细再端详一遍少年,脚下是纳底布鞋,身上是葛麻长衫,若在往常,这样一身穿在少年身上倒也有些气度,可惜现今是冬日呀,这未免就寒酸了,压根不保暖呀!

    而且,就算这一身,还有重重汗渍,都凝出白晕了,胖老板益觉得自己判断无误。

    刘火宅斜眼瞅了胖老板一眼,哂笑:“能持那玉佩,我从哪里来你不知道?我去哪里,也是你问得的?”

    胖老板微微滞了一滞,哈哈笑了:“是极,是极,不该问的,喝茶,喝茶!”心中却是暗笑,一会儿等人来了,让你哭都哭不出来。

    当下无话,两人对坐饮茶。

    一口茶,两口茶……

    “还没好么?”

    “今天的客人似乎有些多,人手不足,客人稍待!”胖子擦了擦汗。

    一杯茶,两杯茶……

    “什么时候能好?”

    “这个……确实呢,我出去看看,这些人怎么手脚这般慢!”胖子做出一副愤怒摸样。

    “不必了!”胖老板正欲起身,刘火宅拍案而起,伸手扼住了胖老板脖颈,单臂将其慢慢提起,“想玩金蝉脱壳?”

    胖老板大惊,手舞足蹈奋力挣扎,然而他根本没有练过,哪里及得上刘火宅力大,眼前阵阵晕,面皮渐渐青紫,心中叫苦不迭:早该想到的,对方既然敢拿龙形玉佩来骗钱,定是亡命之徒,自己充什么英雄呀?就为了区区五千两?

章十九 读书无用,不若耕田

    幸而,刘火宅稍稍松开了手:“我不管你是偷,是抢,是骗,喊伙计送来五千交票,我便放了你,若不然……”另手微一使力,紫檀的桌边生生掰下一截来。

    这种功夫,票号养的打手可不常见,而且……打手现在都在外面,远水解不了近渴呀。

    被刘火宅一扼,胖老板倒是惊醒了,就照刘火宅意思,忙不迭喊了伙计,送来交票。

    “我想,一会儿肯定有人会来吧?跟来的人说,这玉佩我本不想再用,但情非得已……五千两算我借的,那玉佩,你就直接交给来的人吧!”言罢,刘火宅将交票揣入怀中,掀窗一跃而出,三纵两跳不见。

    “掌柜的,追吗?”一个票号打手伸脖问道。

    半晌无语,打手们讶然回头,便见自己的掌柜持着那玉佩,正汗如雨下,瑟瑟战栗。

    “掌柜的,要追吗?”打手们面面相觑,不由又问了一遍。

    “追!追你们个头啊!都下去,滚下去!”胖子勃然大怒,口沫横飞斥退了一干人,待这些人走到楼边,胖子又恍如初醒,“快,快派人去禁卫军大营,把李小三给我截回来!要是来不及了,多使银钱,把来的人打回去,无论如何打回去,就说是一场误会。”

    “不,不对,还有这佩,也得……快,快备轿,去五儿府!”胖子声嘶力竭的喊起来,刘火宅走了,他却终于信了。

    为什么会信?很简单,刘火宅取走了五千两没错,但他用来做信物的龙形玉佩,价值却远过五千两,哪怕是仿冒的都不止这个价,天下间会有这么蠢笨的骗子吗?

    ****

    “所谓诚其意者,毋自欺也。如恶恶臭,如好好色,此之谓自谦。故君子必慎其独也。小人闲居为不善,无所不至,见君子而后厌然,掩其不善,而著其善……”

    洛阳城西南一隅,破破烂烂的街道尽头,有破破烂烂的学馆一座,传来朗朗读书声。

    这里是洛阳城的穷街,洛阳城最底层民众居住的地方,其环境可想而知,然而,那朗朗书声,自这片穷街冲天而起,自有一股坚强不屈的味道。

    听到这声,刘火宅抬起来头来,看看学馆匾额楹联,哂然一笑——

    劝学书馆。

    上联:富家不用买良田,安居不用架高堂。

    下联:娶妻莫愁无良媒,出门莫愁无人随。

    就差没将千钟栗、黄金屋、颜如玉、车马如簇赤果果的贴在脑门子上了,怪不得冬雨说,这里的先生……

    想到冬雨,刘火宅面色一肃,漫步走至门前,推门而入。

    学生背书,高高瘦瘦的教书先生正在桌后摇头晃脑的跟着吟,山羊胡子,一脸正色,乍看起来倒也有几分风度,刘火宅却知道,这是一个典型的道貌岸然。

    所以刘火宅也没什么好脸色,直接开口:“我找林小果。”

    “小果,有人找你……”馆生中响起私语。

    被打断了吟诵,先生面色有些不爽,然而看着刘火宅面色神情尤其是气势,终于没说什么,点头让相应的学生出去。

    一屋瘦弱苍白的书生中间,站起了一个彪壮少年,高约八尺,虎头虎脑,只是有些没有睡醒,眉宇惺忪,嘴角带涎,懒懒洋洋打量着刘火宅:“你找我?你是谁?”

    这便是冬雨的弟弟,林小果,今年十四岁,第一次见到了这家伙,刘火宅终于知道,冬雨为什么认定自己只有十四五了。

    冬雨身形娇小,眼前的林小果却又高又壮,可以想见,仅仅年长了几岁的瘦瘦小小的姐姐,是如何含辛茹苦将弟弟养的这般高壮。

    一者娇小,一者高壮,看起来完全不似姐弟,但是从其眉宇之间,还是可以看出两人的血缘关联……

    “你是谁?找我什么事?”看刘火宅看着自己出身,久久无语,林小果满头雾水的摸摸脑袋,问道。

    微微一叹,刘火宅收拾了心情:“我叫刘火宅。”

    “哦!我听姐说起过你,火宅弟。”林小果虎眼一睁,拍手道。

    “我比你姐都……”和冬雨比过生日,刘火宅还要大上几天,不过……话到嘴边他改了口,“我比你姐小,比你可大,叫我火宅哥。”

    “火宅哥。”林小果郁闷的改了口,长的虽粗犷,性子却不是。

    “你姐千辛万苦送你来上学?就是让你来睡觉的?”刘火宅立刻问道。

    林小果皱起了眉,摸着后脑勺,半晌方道:“火宅哥,我不想读书,不愿意读书,你去跟我姐说,别让我读书了,好不好?”

    刘火宅腹中有火,强忍下去问道:“为什么?”

    林小果又犹豫了好一阵:“我知道……先生为什么肯让我不花钱来读书的……”

    这件事,刘火宅却也正好知道,他情不自禁捏起了拳头:“你是嫌弃你姐呢?还是害怕别人指指点点?”

    “都,都不是,我是觉得……觉得……若读书读成先生那种德性,还不如不读!”林小果被憋急了,冲口而出,“再说了,读书有什么用,人都说,百无一用是书生,凭着我的个头、气力,就算上码头扛包,也比那老头教书挣的多。只要卖几年苦力,就能攒些钱,买几亩田了……”

    刘火宅的拳头缓缓松开了,轻叹一声拍拍林小果的肩:“小果,这些话,留到坟前对你姐说吧。我来就是告诉你,你姐……她死了!”

    林小果正滔滔不绝,闻言如被闪电打中,呆若木鸡:“死,死了?我姐她死了?怎么会的?……什么时候?在哪里?是不是迎春楼?我要去看看!”

    他一跳站起来,却被刘火宅一把按回去,登时泪如涌泉,泣不成声:“姐……姐她怎么会死的?昨天……不是还好好的吗?到底是谁害死她的?”少年哭着哭着,终于抓住了重点,抬起头来,“火宅哥,我姐到底怎么死的?”

    刘火宅深叹一声,掏出了交票:“凶手来头很硬,我们惹不起的!来这里之前,他给了我这一千两交票让我给你,意思……你明白的。这一千两,不管你是继续读书,还是种田,或者做个小买卖都……”

    “啪!”交票被林小果狠狠摔到地上,“林火宅,枉我姐活的时候把你当弟弟!”掉头狂奔。

    刚刚奔得几步,被刘火宅从后赶上,提了他的腰带,一溜飞奔:“很好,这么说来,你也是要报仇喽!”他露出笑意,“我给你这个机会!”

章二十 门口劫人,十分大胆

    三月初六。

    洛阳城,兴王府。

    “庚寅年,己丑月,甲子日……”

    刘全安的手指缓缓从老旧的桑皮书册上划过:“沐浴……订盟……裁衣……出行……宜!”

    在每个重点关注的字眼上都轻叩几记,刘全安眯着眼笑了,心情大畅,有什么比出行前,从老黄历上看到要做的事百无禁忌更让人高兴的呢?

    就在刘全安翻查老黄历的同时。

    同样是洛阳城,西郊,迎春楼。

    “通报下去,行动就在今晚!”密室里,徐帮主大手一挥,出了号令。

    “今晚?会不会仓促了些?娟子今天才开始当值,都还没熟悉……”6尽忠有些犹豫。

    “怕什么?一个**而已。就算明抢,手脚够快也不怕她翻上天去。我跟那边说的日子是最少四天,最多六天。今天不做就得轮到后日,就算得了手,在我们手里呆不上一两天就得送走,手底下那么多兄弟,还有你那侄儿,怎么够分的?”

    6尽忠初时还疑惑,听到后半截理由,登时也没话说了,唯有点头。

    辰时中,兴王府后院,天津桥方向的侧门打开了……

    虽然只是一个侧门,正对的却是整个洛阳城最繁华的大街,这条街上,两侧商铺林立,商铺之外又是一排排一队队的小贩,张罗叫卖,远处的天津桥上,又有许多打把势卖艺、捏糖人吹拉弹唱的,十分之热闹。

    所以才辰时,街上面已经人来人往熙熙攘攘,甚至于就在这侧门之前,就有好几个摊位,一个卖油炸烩老豆腐的,一个卖羊肉烩面的,还有一家姓阎,卖羊肉汤的。

    其实兴王府这段街濒临洛水,最靠近皇宫,位置绝佳,绝不应该只有三个摊位的,但是……其他摊子要不然没给门房使钱,若不然,便是瞎了狗眼,兴王府大管家赏脸吃他们一顿,竟然还要钱,理所当然,也就不能在这儿摆了。

    “大管家起了?”看刘全安出了门,三个心眼活泛的老板忙脸上堆起了笑问候。

    “嗯。”刘全安居高临下哼了一声,这种生杀大权在握,叫人俯帖耳的感觉,真是多少次都不会腻,心中正舒爽,老豆腐摊边上,陡然多出来的一个,直挺挺站着的少年帮闲,不免就让人有几分不爽了。

    “恩?”刘全安指着少年,“……我似乎在哪里见过你?”

    “呆着干什么?还不向大管家问好?”豆腐摊老板忙不迭拎着少年脖颈按将下去,“大管家,新来的伙计,不懂事,您别见怪!”

    刘全安没有注意,豆腐摊老板一边这样说,一边额头直冒冷汗,他正疑惑于少年的面容似乎哪里见过,耳边陡然“刷刷”一阵机括响声。

    “啊!啊!啊!”伴着响声的还有惨叫,四个轿夫抬着刘全安的青布轿子刚刚从门里面出来,正好迎上了这波箭雨,四人里倒有三个中箭摔倒在地,只一个因为在轿后侥幸躲过。

    四个保镖倒是应变极快,听声辩位躲过了攻击,然后两个返身回护刘全安,另两个则抽刀前行,疾步奔向机弩射来的方向。

    “切!没射死那个混蛋!”天津桥上,蹲在桥边做出一副观景模样的少年恶狠狠咒骂着,丢下了手中的绳头。

    绳子从天津桥的栏杆穿过,直通到了桥下,桥下面的涵洞里,一排诸葛连弩杀气腾腾的固定着,正对着兴王府侧门的方向,连弩的机括则由一条绳索串联,而今那道绳索,自然已落入洛水不见影踪。

    虽然事情没成,少年牢牢记着哥哥的话,绝不留恋,转身就走。

    经验丰富的两个护卫已经看出了桥面人丛中少年的不妥,对视一眼正欲采取行动,身后陡然一声惊叫传来:“不好了!杀人了!”

    那声音无比宏亮,直入云霄,绝非普通人能够出。

    满街都是人,听到这样的声音,第一反应自然是四下搜寻,兴王府侧门人少,无遮无拦,一眼下去,吼声便被许多人证实了,“轰!”整条大街登时就乱了……

    不好!调虎离山!两个护卫意识到了问题所在,赶忙回身,但是前后左右全是汹汹人流,哪怕两人内息肉身俱都三重,急切间也挤不出一条路来。

    剩下的两名护卫一边护着刘全安,一边戒备的看着四周,同样觉出了问题。

    可是两人压根也没有想到,危险并不在远处,而是……身边。

    两个人护着刘全安还没来得及退进兴王府中,卖老豆腐的少年如鬼魅般出现在了他们身后,蓄足了势的两掌排出,竟然有山崩海啸之声。

    两个护卫猝不及防叉臂招架,顿时手臂巨震,整个人都被汹涌而至的巨力推起,落向了大街正中。

    不等四名护卫再回到王府门前,突然一颗黑乎乎小球扔到了地上,“嘭”一声响过之后,兴王府侧门前登时大雾弥漫,伸手不见五指……

    而当四名护卫回到门前,兴王府中的护卫察觉情况不对,也出门来接应,无论是刘全安还是少年,都已经从门前消失,无影无踪了!

    ****

    兴王府的大管家,折算起来品阶足有三阶的刘全安,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竟然被人劫持了,而且是在兴王府大门口!

    这在整个洛阳城,都算是一桩大事了。

    接下来,兴王府简直是倾巢出动,不光因为这位大管家素日处理大事小情心怀太多机密,更重要的是,兴王府丢不起这个人啊!

    失踪后十秒钟,烟雾散尽,四名护卫与兴王府的兵将便立刻循着大街东西南北的搜寻。

    失踪后不到一分钟,兴王府中兵将已经全数动员,开始出府搜寻。

    失踪后不到盏茶功夫,皇城禁卫军也被惊动了,悍然出兵封锁了天津桥南北,游客一个一个搜身,商铺挨家挨户排查……

    失踪后不到一炷香时间,整个洛阳城开始戒严。

    然而,无论兴王府应变如何迅,手段如何强硬,兴师动众劳民伤财,府门前消失的大管家与少年就是找不到了,仿佛人间蒸了一样……

章二十一 后园潜入,越危险就越安全

    那么,刘全安究竟去到哪里了呢?

    说起来真的颇多曲折……

    天津桥下的排弩,是刘火宅安置的,“杀人了”的大吼,是他出来的,最后两名护卫,更是他击退的,但是掳走了刘全安的,却不是他而是另有其人。

    也不知道从哪儿飞出来烟雾弹,搅乱了兴王府侧门,更不知道从哪儿杀出来一个程咬金,大雾之中提了刘全安就走。

    烟雾缭绕,刘火宅只能看到个纤细灵巧的灰影,一转身就不见了。

    苦恨年年压金线,难道……却为他人做了嫁衣服?刘火宅心中大急,不是另一个欲图对付刘管家的家伙,没必要扔出烟雾弹掩人耳目。

    不知怎的,刘火宅一急,遮在他与不之客间那一道烟雾竟然就散了,刘火宅便追着精瘦的身影,贴着院墙外的行道树,几步间从兴王府侧门,奔到了天津桥下洛水河边。

    这里似乎是……

    刘火宅正疑惑,前方扛着刘管家的灰影已经一跃上了距离河岸四五米的小船。

    刘火宅顿时也不再犹豫,纵身上了船,空中拔刀反手,落地砍断了缆绳。

    小船本是由两道缆绳固定的,一道固定着小船与桥墩,另一道则在前方远处以大石轮轴牵引,后道断了,前道登时力,拖曳着小船疯狂向前蹿去,眨眼便是十余米,而除了前方拖曳之外,小舟竟然还有自己的机关动力,“踏踏踏”持续不断的向前奔去。

    这个时候,王府兵将刚刚开始沿街搜索,哪里会想到凶手已经顺流而下几十米。

    就算要怀疑,洛水河很宽,洛水河上船来船往百舸争流,一时间也轮不到这舟。

    问刘火宅为何对小舟如此清楚,因为这本就是他放在这里的啊!

    小舟上,一阵颠沛震荡,先是刘火宅猱身上船,然后是小舟如箭射出,每一桩操持的不好,就是个舟翻落水下场。

    亏刘火宅与灰衣人应变都极迅,同时伏低了身子脚下使力,竟似互有默契一般,稳定了小舟的摇晃。

    这个时候,刘火宅也终于看清了灰衣人模样,是个与自己差不多年龄的俊秀少年。

    似乎惊讶刘火宅能从烟雾中追踪到自己,少年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瞪的溜圆,神情颇是意外,不过刹那,那眼睛又恢复了,眯成一轮弯月,采取了和刘火宅一般的姿势,拿脚踩住刘全安胳膊,宣布对此人的所有权。

    脚下动作的同时,他手上也不闲着,轻轻一扬,“嗖嗖嗖……”一片柳叶飞刀从他手中射出,数量惊人,准头也很好,但是度……就不敢恭维了,刘火宅脚下不动,上身摇摆,恍若扶风弱柳,见缝插针避开了那一片暗器组成的危幕。

    少年眨了眨眼睛,更形意外,手再度扬起,这次寒星只有几点,度却电光火石。

    刘火宅几乎要笑了,身子不摇不动,任那几枚暗器擦身而过,体表甚至传来与刀锋接触的冰寒:“这个人我要定了!”他的脚踩着刘全安狠狠揉了几揉,宣示决心。

    灰衣少年眼中闪过无奈……

    他不欲伤人,第一波飞刀飞的慢,是要逼刘火宅下船的,第二波飞刀虽然快了,却刻意避过了要害,目的自是同样。

    船行极,只要刘火宅下了船,就没可能再上来了,但是刘火宅,竟然就敢不闪不避,一下把他的底牌拆穿,非高的判断力,极强的胆量,绝做不到这点!

    灰衣少年终于知道甩掉刘火宅有些不现实,皱了皱眉。

    舟离天津桥已过百米,刘火宅忽然动了,灰衣少年一阵戒备,却见刘火宅俯身下腰,一手抄着刘全安腿脚,另外一手却从船边水里,捞出了一段麻绳,接着他整个人在舟底仰倒,手臂、腰腹、两腿同时奋力,内息灌涌,根本就是视自己为无物。

    大力之下,麻绳瞬间弹出水面绷的笔直,水花四溅,而原本直直向前的小舟,便刹那间转了方向,由顺流而下贴近了河岸,飞快没入了杂草丛里,晃的灰衣少年头晕眼晕。

    这段河岸看起来是6地,杂草丛生,没甚遮掩,竟有一截是凹进去的,小舟驶入凹处,登时从河面上消失,而这个时候,刚刚开始有兴王府的兵将站上洛阳桥,向上下游搜寻,同时布置人手,喝令过往行船暂时不准离开。

    “原来你是做的这打算?!”看刘火宅拎着刘全安腿脚,跳船上岸,灰衣少年扯着刘全安胳膊,看着后方的院墙恍然。

    “那你又是怎么打算的?”刘火宅在小舟某处拍了一下,小舟后登时整个不见了,河水“哗啦”一下涌进舱中,半艘船没进水中。

    灰衣少年拎着刘全安胳膊,无可奈何只得跳上了岸,眼睁睁看着刘火宅拎起岸边早就准备好的石锁投到舟上,将小舟彻底压沉到岸边淤泥里,踪影不见。

    兴王府的搜索虽然还没到这里,迟早会到这里,孤伶伶一艘船在河上飘必然惹眼,毁了尸灭了迹,可真就甩脱追兵了。

    “我?”灰衣少年滞了一滞,嘴巴好看的翘着,面上满是郁闷,“我的手段在后面呢,不过既然被你逼下了船,就没办法了,只能跟你走了……”

    “我也是这样想的。”刘火宅毫不客气,趴在院墙拐角,露头出去探得墙内并无动静,一攀跃过高墙,向下伸手,“来,搭把手!”

    灰衣少年一阵无奈,但是此刻,墙角那边就是兴王府的人在大举搜索,船又给沉下了河,他一个人带着刘全安这累赘,实在也没别的路跑啊!

    而只要翻过了墙,灰衣少年相信,离避过搜索的确就不远了——此间距离天津桥不过三十余丈,三十余丈看起来挺远,于一座王府来说实在不算得什么——所以这堵高墙的后面,就是兴王府,兴王府的人绝不会想到,掳人者胆大包天的在大门口掳走了人,竟然转个弯,又胆大包天的潜伏进了王府后花园。

章二十二 弱冠少年,青楼常客

    几乎所有能用的人手都被动起来搜索,兴王府的后花园形同虚设。

    刘火宅与灰衣少年拎着刘全安,一路穿门越槛,钻洞爬墙,如入无人之境,很快在王府中一处隐秘的假山洞穴安顿下来,听不到外面搜捕的声音了。

    这一路上,两个人手脚干净,配合默契,动作迅捷,如果不是对彼此都有怀疑,说两人是配合已久的惯犯组合都有人信。

    “兄台,你跟这人究竟什么仇?”四下无人,两人终于可以大声说话,灰衣少年看着刘火宅很是不解,“三具诸葛连弩,一具一千两,合买打八折,也要两千四百两。自行千里舟,似乎也一千几百将近两千两……这家伙一定欠你很多钱!”少年看着地面上仍昏迷不醒的刘全安,笃定的道。

    “你都看到我花了这么多钱,还好意思半道截胡?”刘火宅剔剔眉毛,虽然灰衣少年究竟有何目的不清楚,就同他两次出手都怕伤着自己,刘火宅实在生不出对他的警惕心来,“太不讲究了!”

    “没办法,生活所迫吗!”少年深深叹息一声。

    “生活所迫?还是**所迫?”刘火宅哂笑。

    “你什么意思?”灰衣少年一愣。

    刘火宅慢吞吞道:“生活所迫,还去迎春楼那么多次?”从第一眼看去,刘火宅就一直觉得少年眼熟,想来想去,他终于想起什么时候什么地方见过这少年了,而且是……很多次!

    不是那么多次,照刘火宅的性情,不会到眼熟的地步。

    真看不出来,这小子年岁不大,细皮嫩肉,竟然是迎春楼中老客。

    “你,你怎么知……”灰衣少年惊愕的指着刘火宅,刹那间恍悟,“我在迎春楼里见过你,你是,你是那儿的大茶……”

    “邦!”刘火宅一个暴栗敲没了他后面的话,“不是龟公,是护院,高级护院!”说罢还觉得不够,又补充道,“前高级护院!”

    “欲盖弥彰……”虽然刘火宅极力解释,灰衣少年还是一副鄙夷模样,抱腿远远坐离了刘火宅,好像躲避着什么。

    “假撇清,我在那住,天天出现是正常的,你明明住别的地方,天天往那跑才银荡呢!”刘火宅忿然,但是无可奈何。

    虽成了老相识,两人一时间倒没话说了。

    在洞窟最远的两角相对而坐,刘火宅眼睛一眯,呼吸吐纳,便修炼起内功来了。

    这两日事情太多,他马不停蹄四方筹备,没空修炼,还真有些不自在了。

    舌抵上腭,呼,吸,呼,吸……刘火宅很快浸入修行的世界,并无瑕注意,另外一边,灰衣少年同样盘膝而坐开始修行,只是修行的方式有些古怪,怒目圆睁,龇牙咧嘴,状甚狰狞。

    修行无日月,时间就擦着修行的身飞掠过。

    等到两个修行的人因为肚子出阵阵轰鸣而惊醒,已经是晚上了,假山孔洞中透进来的只有黑暗。

    缓缓收了神通,夜色中,刘火宅与灰衣少年相视而笑,倒有些惺惺相惜的感觉了……

    大道艰难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不抓紧每分每秒修炼怎行?

    还是灰衣少年先道:“你也真放心,竟然就敢修炼起来了,也不怕我……”

    “彼此彼此吗。”刘火宅点头。

    两个人却并不知道,对方都有潜台词没说出来——

    刘火宅: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我这内功,一动念既可修回正轨,绝不怕走火入魔,但是……我不告诉你!

    灰衣少年:我这杀机修炼之道,根本不怕人打扰,反而越是面临危机越能修持精进,但是……我也不告诉你!

    没人是傻子,两个俱都心怀叵测的家伙,相视而笑,惺惺相惜。

    月黑风高杀人夜,天干物燥放火天。

    趁着月色,趁着兴王府的搜索经过一日稍有松懈,两个人拖着死猪一样的刘全安开始行动……

    ****

    夜里,子时八刻。

    经过两三个时辰的跋山涉水,翻山越岭,刘火宅与灰衣少年总算拖着刘全安,来到了西郊西北乱葬岗。

    “火宅哥,你可来了!”约好的地点挂起了灯笼,黑夜中很是好认。

    听到声音林小果心急火燎从阴暗处奔了出来,看到灰衣少年一愣,“这人是谁?”

    “甩不掉的跟屁虫!”刘火宅龇牙,“扑通”一声把刘全安扔到地上。

    离开兴王府,灰衣少年就一直跟着他,也不讨论刘全安的归属问题,弄的刘火宅很是纳闷。

    “火宅哥,就是这畜生吗?”看到了刘全安,林小果也顾不上灰衣少年了,颤抖着声音问道。

    “如果不是,带他来干嘛?”刘火宅点头,“东西准备好了吗?”

    “都准备好了!”

    “那好!装配刑具,准备行刑!”

    刘全安是从美梦中惊醒的,梦中他正在和美女玩游戏,皮鞭,滴蜡,美女和他的爱好一样,既喜欢虐人,又喜欢被虐,颠凤倒鸾正十分之欢愉,陡然一阵出想象的剧痛传来,美女不见了,大床不见了,旖旎的感觉也消失不见了……

    “他m的是谁,打搅老子睡……”刘全安气急败坏怒吼起来,人一辈子,能做几回这般美的春梦啊?

    话没有吼完,他已经开始觉得不对了,眼前一片漆黑,只有几点灯光,自己更不是躺在床上,竟似乎是……站着的,再一动手脚,更不得了,竟然动都动不了,看着远方横七竖八歪歪斜斜的墓碑,近处几个不知是人是鬼笑的渗的家伙,还有四下里星星点点绿色的民间俗称“鬼火”的玩意。

    “噩梦!这是噩梦!自己是被魇着了,别慌!别慌!”刘全安小声告诉自己。

    “别做梦了!”刘火宅一巴掌扇管家脸上,大耳光叫醒,鼻血鼻涕齐飞。

    感受到无与伦比的剧痛,刘全安终是醒了,一阵惶叫:“你们是什么人?这里是什么地方?救命!救命!”他终于想起来,昏倒之前兴王府前的混乱。

    “叫吧!叫吧!叫破喉咙也没人来救你。”刘火宅恶狠狠的道,经典的意思,就是不可取代呀。

    “叫吧,叫吧!”边上,林小果一棍子乎刘全安腿上,打的大总管哭爹叫娘,鼻涕眼泪一起流下来,“这里是城西北的乱葬岗,你叫的再响,别人也以为是闹鬼呢,没人敢来救你的。”

章二十三 喊破喉咙,真有人救

    痛哭流涕过后,兴王府的大管家终于认清了现实:

    “你们,你们到底想要什么?要钱吗?我有很多钱,很多很多钱,都可以给你们!还有好几个庄子……”

    “要权?我可以让兴王爷给你们写委任状?无论是军方还是地方,直接就能走马上任,这叫兴荐官,还要压科班出身的官一头呢……”

    “要美色?我跟迎春楼的老板极熟,要多少美女都有!别说美女,俊男也行……”

    毕竟见过大世面的人,一张嘴抛出来的诱惑,便叫人垂涎欲滴难以抗拒。

    听了这管家最后一句,灰衣少年意味深长的看了刘火宅一眼,目光里的东西,叫刘火宅无比郁闷。

    至于林小果,早就爆了:“迎春楼!迎春楼!你还敢说迎春楼!”十四五岁的少年,轮着棒子便是一顿暴打,打的刘全安鼻青脸肿不成*人形。

    刘火宅好容易拦下了他,免得人被一下打死,没法出气。

    “睁开你的狗眼,好好看看前面。”

    前面?刘全安忍了疼痛勉力张目,前面有什么?似乎是一块墓碑,灯笼光下阴晦不清,勉力可以看出上面写着“林氏小雅之……”那最后一个字,应该是个墓字吧?

    刘全安仍然一头雾水,倒是刘火宅意识到了疏漏:“哦,对了,你可能还不知道吧,前天晚上你勒死的那个冬雨姑娘,真名就叫林小雅!”

    刘火宅说的轻描淡写,刘全安却听的全身一震:“你们是……是为那小ji女报仇来的!”

    “那个小ji女,是我姐姐!”林小果凑到了刘全安面前,一双眸子在火光下散着血光,看的刘全安心惊胆战,“狗贼,你就老老实实受死吧。仔细看好了!”

    林小果伸出手来,引导着刘全安的目光,让他能够看明白自己的刑具。

    基本上,这就是一个x桩,将刘全安缚着,一丝一毫都不能动,机关在x桩下面。

    下面吊着一只麻袋一个大木桶,麻袋满着,木桶空着,麻袋高,吊在x桩上的树杈上,木桶低,张开了口子正对着麻袋,栓挂的绳则一直连到刘全安身上。

    刚才没有注意,此时此刻刘全安方才现,虽然缚在木桩上,自己的身上也被五花大绑着,而且那绑法有些……眼熟,似乎就是当初拿来绑小ji女的手法。

    “狗贼,看到没有?麻袋里是沙子,你身上这是……活结。”少年声音嘶哑,叫人不寒而栗,“一会儿我在下面扎一个口,沙子就会慢慢流出来,流到桶里面,坠紧绳结,让那绳勒着你的脖子,压着你的胸口,把你身子使劲往后扳……就好像,你勒死我姐那样。”

    “你想多快死?口子扎的大死的快,但痛快,口子扎的小,你就能多活一会儿,不过也得多遭一会儿罪,如果口子够小,说不定明天早上你都还活着呢……你自己选吧?”少年森然一笑,无比狰狞。

    原来是这样……灰衣少年在后方听着,目光闪动,很多悲悯,很多叹息。

    刘火宅看着少年尽情宣泄着心中仇恨,也是微微叹息一声,新手挥刀,在麻袋上开了一个不大也不小的口子。

    “沙……”沙子轻盈畅快的落入桶中,然而重量,却是慢慢增加的,感受着身躯上传来的压力,听着沙落那恐怖的声音,刘全安终于崩溃了,声嘶力竭:“不要杀我!不要杀我!那本不是我的主意,是别人叫我做的!”

    “你说什么?”刘火宅本来已经回身而走,闻声止步。

    “是别人叫我做的,真的!”看到刘火宅止步,刘全安感到了希望,“只要你不杀我,我就将那些人的阴谋全部告诉你们,我可以对天誓!”

    “火宅哥,这种卑鄙小人说的话不能信,为了活命,他什么谎撒不出来。”林小果一口啐在刘全安脸上,鄙夷的道。

    “是真的!是真的!”看刘火宅面色又变,刘全安也顾不上讨价还价了,“有人勾结了迎春楼副管事6尽忠,要里应外合绑走迎春楼的头牌冰清。因为冰清姑娘身边总有人看护,不好接近,他们就让我害死了冬雨姑娘,好让他们的人能够顶替上……”

    “为了活命编出这么离奇的故事来,你可以去写小说了!”林小果狠狠给了刘全安一脚。

    “冰清……还需要绑吗?”刘火宅则考虑到更深层次的问题,“她不过就是个人尽可夫的ji女,有钱便能买到,还需要强抢?而且动用你这兴王……哎呦!”

    刘火宅话没有问完,不知从哪儿一颗天外飞石打到脑袋上,打的他一阵眩晕。

    “他的话,你还是信了吧,因为他说的……都是真的!”几乎就是石头落地瞬间,四周围呼啦涌上来一大帮子人。

    所有人都穿着夜行衣,夜色下朦胧不清,走到这光亮之处才显露出来,刘火宅放眼望去,倒有半数以上都是熟面孔,迎春楼中的护院,只是素来没什么交往,不熟。

    领头的是个供奉,边上是6尽忠,再边上,则是一顶青布小轿。

    “如果说他的话里有假,便只是一处。冰清姑娘,不是要被绑走,而是已经被我们绑了……”看一眼青布小轿,领头的家伙笑起来,周围一圈人也都色迷迷的笑了。

    迎春楼的生意通常持续到半夜,半夜之后才渐渐安静下来,这些人绑架冰清,也唯有等到夜深人静才好下手。

    按照计划分毫不差的完成了行动,这些人抬了冰清,大队集结正准备赶回老巢享用佳人,路过乱葬岗听到人声,没想到正遇着刘火宅提审大管家,真是芝麻掉进针鼻里,巧的不能再巧。

    “我们只为报仇,无意图谋诸位的计划。”刘火宅将林小果掩在身后,镇定的道,轻声问灰衣少年,“那烟雾弹……还有没有?”

    “现在想走?晚了!”领头的徐帮主一声号令,几十号手下齐齐甩手,铺天盖地的暗青、飞蝗、柳刀、没羽箭……夹在夜色里向圈中的三人投来,这一帮人竟然完全是暗器专长。

章二十四 风萧萧的风,风萧萧的萧

    危急关头,刘火宅果断选择了最快,也几乎是唯一的一条路。

    他返身一脚将林小果踹下了深坑。

    支架下面有坑,因为要审问刘全安,支架高度便不能太高,但又要吊着沙袋水桶行刑,只好下面挖了个坑。

    原打算弄死了刘全安直接埋坑里,没想到竟成了避弹坑。

    解决了林小果,刘火宅奋力一抓,拎起了支架下的沙袋,一圈回扫,“噼里啪啦”,黑暗中也看不清沙袋到底中了多少暗器。

    而另一边,灰衣少年也如刘火宅预料的那样,拎起了仅剩的木桶,和刘火宅背靠着背,“叮叮当当”接了一木桶暗器。

    盗贼人虽然多,并不是三百六十度全方位包围,单独一个沙袋或者木桶无法全数抵挡,但是两个人齐心协力,漏网的暗器就不多了……

    刘火宅和灰衣少年各中了几枚,但两人都是心志坚毅之辈,中的暗器甚至不影响行动。

    一波暗器扛过,刘火宅拔出长刀奋力斩下,一刀将木桶剖成两半,他和灰衣少年各持一半,算是有了盾牌,比方才更加轻便趁手。

    灰衣少年也抽出腰刀奋力斩下,斩的却是刘火宅手中的沙袋。

    一刀之下,沙袋裂开了半爿,刘火宅运足气力揪着沙袋奋力挥扫,铺天盖地的沙子从漏处扬洒出去,纷纷扬扬……

    夜空里根本看不清楚,一袋沙子撒完,倒有过半数盗贼捂着眼睛大叫起来,被沙子给迷住了,火力立时大减。

    危急关头,刘火宅和灰衣少年默契的简直可怕,处理事情的方式也同步的可怕,整个过程没有一句废话,甚至都没有多余的手势,往往只是一个眼神便心领神会。

    暂时处理了被集火的问题,两个人合作依旧同步而高效,灰衣少年挥舞半只木桶遮挡暗器,刘火宅伸手下陷坑,拉出了被踢到里面的林小果,同时把手里面沙袋还有木桶裹到林小果身上以保护。

    待到林小果装备停当基本没有大碍了,刘火宅“当当当当”四刀切下,切断了刘全安身上绳索的同时,也割断了他四肢上大筋。

    “是死是活,看你的运气吧。”顾不得刘全安的惨叫是多么激烈,刘火宅将刘全安挥舞起来,当成了新的盾牌在用。

    “嘭!”这个时候,灰衣少年的烟雾弹不失时机的爆开,让火力终于稍有起色的盗贼们再度一乱。

    趁着混乱,三个人挥舞着各自的盾牌,向某个方向坚定的冲去。

    “分散,都给我分散,包围好!不要让他们跑了!”徐帮主暴跳如雷,完全没有想到,上钩的鱼竟然这般鲜活,硬生生又从砧板上跳回到河里面了。

    烟雾是特制的,一旦散开了真的很影响视野,不过,烟雾中却不断有歇斯底里的惨叫声出来……

    “截住那声音!截住那声音!”徐帮主灵机一动,重新指挥布控。

    他的命令的有些多了,盗贼们被沙子迷了眼,本就有些混乱,再被这样一会儿东一会儿西的使唤,就更加乱了……

    十来秒钟之后,烟雾散了,盗贼们的眼睛虽泪水长流,模模糊糊倒也恢复了些视野,但是……他们重点包围的区域,地面上,止有一个刘全安在地面上哼哼唧唧。

    往前只是蹿了几步,刘火宅便奋力一抛,将刘全安扔到另一个方向去了,只是没想到这刘全安当真命大,奋力一扔没扔死了他,盗贼们的暗器盲目投掷,也没打了死了他,竟然还留着一口气。

    这个时候,终于有盗贼迷迷瞪瞪的汇报:“帮主,帮主,他们从那个方向跑了!”

    徐帮主往那个方向一看,鼻子都冒烟了……

    那个方向,曾经是除了徐帮主之外,盗贼最多的方向,但是经过刚才那么一乱,竟然没有人了,所以被三人悄无声息的穿透出去。

    “废物!点头!囊包!怂蛋!……”徐帮主火冒三丈,大嘴巴一个一个,把报信的家伙打的鼻青脸肿。

    所有人都呆呆的看着,直到这位徐帮主又跳了脚:“愣着干什么?不赶快追?”方才恍然大悟。

    “嗖!嗖!嗖!”他们的身体只是刚刚转过来,从远方幽暗的丛林里,并排三箭破空而出,带着凄厉的尖啸,精准无比的没入了三个人的头颅,带起一蓬血雨。

    一帮人身体一下僵住了,还没等反应过来,“嗖!嗖!嗖!”又三声,又是三人身体无力倾倒的声音。

    “妈呀!好厉害的射术!”盗贼们一下子乱了,肝胆俱裂。

    然而他们并不知道,连续六箭射完,掩藏在林间拈弓搭箭的少年一阵剧咳,面色煞白,已然力竭透支了。

    “你们走吧,别管我,我中了毒,暂时走不动了!”少年无力的靠在树干上,将精巧的长弓折叠收起,掏几颗药丸填入口中,“得先找个地方隐蔽,等毒解了。”

    盗贼们的暗器竟然有毒,他中了毒,刘火宅必然也中了,林小果虽然力气颇大,也只能勉力扶着一人前行,没可能两个人都照顾到。

    “你中毒了?怎么会中毒的?什么时候?难道有旧伤?”刘火宅很是诧异,拎起少年便背上了身,暗暗惊奇,好轻,比想象中还要轻的多,不由龇牙,“就你这样的小身板,背两个我都能跑的飞快!更何况,本来也不需要跑。”

    “咦,你怎么会……”灰衣少年面色微窘,还没来得及惊讶刘火宅的安然无恙,便被他后一句话吸引了,“为什么不需要跑?”那些盗贼虽然受到了打击,察觉到再无冷箭射来,势必还会追上的。

    刘火宅神秘一笑:“咱们就在这里坐看好戏吧!对了,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风萧萧,风萧萧的风,风萧萧的萧,你呢?”虽然认识才仅仅一天,经过白天的对峙晚上的联手,两个无来由的觉得,彼此已经认识了很久……

    “刘火宅,卯金刀刘,三界无安,有如火宅的火宅。”

    通名报姓,两人相视一笑,浑然未觉,两个大男人,一个背着一个趴着,姿势是多么的暧昧。

    “冰清姑娘,好戏已经落幕了,你是不是也该醒醒了?”吐气开声,刘火宅向着场中喊道。

章二十五 班门弄斧,关公面前耍刀

    时当丑时,夜色沉寂,刘火宅的声音清清楚楚传入所有人耳中。

    冰清姑娘?绝大多数人愣住了,几个盗贼顽笑起来:“冰清姑娘?到了地头咱们会让她醒的,怎的?你小子也想看?那就乖乖滚出来受绑,让你饱饱眼福,说不得,还能让你尝个鲜呢!”

    反应慢的随之领会了对话的意思,跟着嘿嘿淫笑起来,笑的人愈来愈多,笑声愈来愈响,不过他们的淫笑很快停了,戛然而止!

    空旷的林间,陡然一种独特的沙哑而迷离的声音响起,那是幽幽一叹:“唉,刘火宅,你就这么不肯欠我个人情吗?”

    声音既不清脆也不甜美,却自带有一种勾魂摄魄的魔力,除冰清外,再无第二个女子再有这样的声音。

    “该欠的时候,我自然会欠!”刘火宅轻轻摇头。

    花魁冰清,堂堂迷天圣教弟子,虽不晓得她被尊称圣女身居高位,但六大宗门能够获得认可,允许下山俗修的弟子,绝没一个是省油的灯,对此刘火宅深知。

    周围这帮家伙,修为基本都在肉身内息二重之内,偶尔有那么一两个三重的高手,放到迎春楼当个护院没问题,跟六大宗门弟子相比,绝对称得上是“小蟊贼”,刘火宅才不信,冰清会被这样的家伙弄趴呢。

    最合理的解释止四个字——顺藤摸瓜。

    冰清……真的说话了?声音响起的时候,小蟊贼们第一反应是不相信,徐帮主第一时间弯腰掀开轿帘,就看到轿中冰清托腮坐着,转眸一笑,风情万种,笑的徐帮主一颗心就如小鹿乱撞。

    “冰清姑娘,”徐帮主斯斯文文拱手作礼,“姑娘艳名远播,我等素日听闻,实在按耐不住,于是行此冒昧之举,真真是对不住了。”这般说着他,他狠狠回头瞪了6尽忠一眼。

    老太监明白那目光的意思,委屈的低声自辩:“我亲眼看着娟子把那药倒进茶中,又亲眼看着她将那茶喝进肚中的呀?”

    “你说的是那龟息丹?还是追魂蚀骨之毒呢?”冰清伸出软舌舔了下红唇,仿佛意犹未尽,诱人之极。

    “你,你怎么……怎会知道?”这一次,不单老太监呆了,徐帮主也呆了,这两味药的名字,就他两人知道,连周围这一圈下属都不知道,冰清是如何得知的?

    经过了最初的惊讶,徐帮主心中,渐渐泛出了几丝不安。

    “呼呼……”冰清捂嘴轻笑,笑的高深莫测,“我当然知道了!这两味药,是我家独方秘制,我不知道谁知道?”

    “不,不可能!卖药那人说,两味药皆是世间奇毒,为一神秘的隐世宗门独传……”

    “台词背的不错。你是从谁手中买的?王凌山,还是李道水?洛阳城里,就他二人能从我这里拿货……”

    这一瞬间,徐帮主面上神情当真相当精彩,红了而白,白了而青,青了而紫,显然被冰清一言戳中了要害。

    他也只能咬牙切齿:“迟早跟那家伙算账?”

    “算账?算什么帐?为什么要算账?”冰清眨眨眼睛,一幅天真无邪模样,“他们又没有说谎。这两味药的确是世间奇毒没错啊,而我迷天圣教身为大宛国教,六大宗门之一,称作神秘的隐世宗门也不过分吧?”

    “迷天……迷天圣教?”徐帮主身子一晃,脸色瞬间煞白。

    “哦,你听说过?”冰清玩味的笑起来。

    “不,不可能!迷天圣教的人,怎么可能在青楼里卖春,你骗我!你骗我!”徐帮主惶急大叫,眼睛一转,正色疾呼起来,“兄弟们,上啊!制住这婆娘,大家一起轮了她!”

    “早该这样了!”“是啊,**一刻值千金,冰清姑娘,别急,我们来了!”“哎也,我这腰带怎么解不开了?”……剩下还有将近三十盗匪,闻声顿时提刀脱裤,急吼吼奔向了青布小轿,丑态百出。

    **中烧烧的他们连林中的夺命连珠箭都忘了,理所当然,对于地位最高,身手最好,离轿子也最近,无论如何也该第一时间出手的徐帮主,为什么不自己动手反而呼吁大家齐上,就更没有心思去怀疑了。

    这属下果然该选择脑袋笨的呀,一忽悠就上当,分赃好打,玩命时更能拿来垫背,价格实惠量又足,下次还找这样的……看着下属一个个急吼吼的从身边跑过,徐帮主悄无声息退到了人群外围。

    不过并没有跑远,冰清压倒性的美色摆在那里,在属下试探出此女所说是真是假之前,他还舍不得撒腿离开……

    “倒!倒!倒!”于是,他就听到了冰清的叠声疾呼,看到自己属下一个个失了魂魄般悄无声息翻身倾倒……

    这女的……真有传说中宗门弟子的那般鬼神莫测的手段!徐帮主头皮一麻,撒腿就跑,但是已经晚了……

    跑不到两步,前方一道微不可见的黑影如电射来,一下撞中他的胸口。

    “哎呀!”徐帮主一声惨呼,捂着剧痛的胸口摔倒在地,以为胸膛已经被贯穿,手舞足蹈声嘶力竭,“仙……仙法飞剑!传说中的仙法飞剑!”

    “嗤……”冰清忍不住笑,伸指竖臂,长了一对翅膀,既像彩带又像小蛇一般的灵物凭空浮现,蜿蜒虬曲一圈圈盘在她臂指间,清辉玉臂,嫩葱纤长,益映衬的灵物色彩温润,姿态夭矫。

    “这可不是飞剑,是我的宠物辰蛇。”冰清曲臂将辰蛇放到腮边,小蛇讨好的伸出小舌,不断舔动冰清脸颊,惹的冰清格格轻笑,“真正的仙法在这里!”

    前一刻女子还笑靥如花,下一刻已经满面寒霜,伸手望空一指:“湿婆怖畏!”

    “嗤……”就仿佛烟花燃放,又似秋菊怒绽,几十道绚烂瑰丽的雾气从冰清体中绽放,划出优雅的弧线,瞬间没入盗匪们体中。

    “啊~~~”毒气入体,盗匪们立时蜷曲挣扎,出阵阵凄厉惨嚎。

    那毒甚至毒的他们的身体渐渐泛起光来,赤橙黄绿青蓝紫什么颜色都有,而且每种颜色对应状态不同,红色的皮肤龟裂七窍生烟仿佛有火光从里面冒出来,绿色的肌肤溃烂一块块掉下来,紫色的浑身抽搐口吐白沫,不一而足……

    一阵鬼哭神嚎的声音,不知道惊飞了这乱葬岗多少栖鸟。

章二十六 男人,要对自己狠一点

    盗贼们要仙要死难以承受的时候,兴王管家也没好到哪里去。

    一场混战没要了刘全安的命,只在他身体上捅出了几个窟窿,让他浑身无力肢端麻木,然后……就又被吊在了叉型支架上,与之前一般的四肢大绑,一般的活结龟甲缚。

    只是沙袋与木桶都没有了,林小果只好将两只插满了暗器的半爿木桶勉力绑合吊好,四下搜寻散落的石块,一块块手动扔进桶里给刘全安加重。

    经过盗匪这段插曲,刘全安已然知道小命难保,然而求生的意志支撑着他,让他一会儿上有三岁孩儿下有八十老母的摇尾乞怜,一会儿以财帛富贵相勾引,一会儿以权势靠山相威胁,一会儿又是大声呼救,形同疯狂。

    理所当然全不起效,林小果红着眼睛,钢牙紧咬,只是一块一块往桶里扔石头。

    刘全安的气息越来越弱,脸色越来越差,面皮渐渐青紫,到最后连讨饶的声音都微不可见,彻底没了声息……

    “姐,看到了吗?火宅哥给你报了仇了,你安心上路吧……”林小果虎目含泪,向着冬雨的坟墓重重跪下,一下一下磕头。

    “死了?真没气了?我怎么有些不信呢?”刘火宅却心存疑惑,伸出手来,探探刘全安鼻息、脉搏,大皱眉头,“真都没有了?怎么可能?”

    “怎么了,火宅哥?”林小果擦擦眼泪转过头,泪眼朦胧的见刘火宅指着叉型架下一个绳结,这绳结下连木桶,上连活结龟甲缚,正是这吊刑至关重要的导力装置,但是……或许一时粗疏吧,那打的竟然是一个死结。

    也就是说,自始至终根本没力传到刘全安身上,然而刘全安却死了?

    “他是吓死的!”风萧萧终于恢复了些,跳起身熟练的扒扒刘全安眼皮,下了结论,“这些盗匪暗器上抹的都是麻药,让人反应迟钝肌肉无力,吊刑虽然没有上,他身体已经麻了觉不出来,以为上了,生生被吓死了。”

    “活该!恶有恶报!”林小果解气的啐了一口。

    “合当如此!”刘火宅也是点头,挥刀断绳,任刘全安的尸体跌入坑中,将木桶里的石块往尸身上一倒,周围的土一划拉,一个坟堆便出来了,叉形桩则成了天然的墓碑。

    这厢里处置完,那边的盗匪也干干净净了,迷天圣教毒术号称天下第一,这些盗匪在地上痛苦哀嚎而死,到最后连具完整的尸身都没有留下,尽数化成了脓水。

    对于这结果,刘火宅、林小果没有丝毫怜悯,只觉痛快,且不说这些人欲围杀了三人,单凭着和冬雨之死的关联,他们也定然无幸。

    止有二人,一时还没死掉,不过等待他们的,恐怕是比死更恐怖的结局……

    “哎也,忽然想起来,前段时间有人费靡百万向本门订制一种肉白骨的奇药,只是肉的地方有些古怪。6尽忠,你可算走大运了,比那订货人还早体验药效呢,至于徐双河你吗?切了也将就着能用,就跟他一起,做我迷天圣教的试药人吧!”

    “不……不……”6尽忠、徐双河疯狂挣扎起来,喉咙“嗬嗬”有声,然而他们受制于迷天圣教奇毒,连话都说不甚清了,竭力挣扎更是无用,旁人看起来,根本就是无意义的痉挛抽搐而已。

    轻轻巧巧拎起了这二人,冰清在冬雨坟前静静伫立片刻,叹息一声,转身欲走。

    “等等。”刘火宅陡然出声。

    冰清驻足转身,难掩面上惊讶:“什么事?”

    “刚才说过,该欠你人情的时候,我自然会欠。”刘火宅一拉揽过了林小果,往前一推,“他叫林小果,冬雨的弟弟。把他收了,好好教他本事,算我欠你一个人情。”

    说到此处刘火宅放低了声音:“……有些事你们不知道,这个刘全安,你们本不必有任何忌惮的,冬雨也不必死……如果再有类似的为难,你们可以来找我,我自然有办法帮你们解决。”

    方才刘火宅三人情况万分危急,冰清投石提醒了刘火宅,在轿中坐等着刘火宅开口求救,好饶他一个人情,结果刘火宅宁死不屈,选择与风萧萧联手硬闯也不呼救,冰清本来还以为,这辈子都等不到少年向自己低头呢。

    听了刘火宅的应承,冰清先是一愣,旋即偷笑:你以为我不知道?我偏偏知道!想让人情这么容易就还掉,没门!刘火宅你且欠着罢……

    她扭头看向了林小果:“你是冬雨的弟弟?虽然灵根不知怎样,就这体格,武修至少不成问题,我就……”

    “我不去!”谁料,冰清话还未完,林小果抢先大叫起来,“我要跟火宅哥一起。而且……你这女人不是好人,卖毒药给那些坏人去害人!”

    真真是童言无忌呀,林小果前句话还让人哂然一笑,后一句话,则让冰清笑也笑不出来了……

    “不要孩子气了!”刘火宅皱眉,“我不会走到哪里都带着你的,我不喜欢拖油瓶。”

    “火宅哥,你……”林小果愣愣的看着刘火宅,浑然不解,他的态度前后变化会差的这么大?

    看着林小果茫然的眼神,刘火宅微微叹了口气,心忖自己可能急了点,放缓了语气:“小果,你今年已经十五,不算小了。要记住,男人,就得对自己狠一点,永远不要想着倚靠别人。”

    “你之前说不想读书,所以我给你找了另一条路,你自己继续走下去也好,改道也行,都随得你……我不是你姐,不会照顾你一生一世,怎么活下去,只有你自己才有答案。”

    林小果站在那里,兀自迷瞪,一截彩带从后方飘来,缠上了他的身体,往后一拖,林小果登时如被放着的风筝,上下翻飞着远去了,夹带着冰清恶狠狠的声音:“你这小子,竟敢说我不是好人,咱俩的帐有的算呢。”

    迷天圣女实在担心,说好的人情,又被刘火宅给吹飞了:“还有你,刘火宅,竟然敢说我是人尽可夫的**……”

    “你不是也扔了我一石头吗!”刘火宅捂头回道。

章二十七 报复跟踪,夜宿十里疃

    黑暗的林间,风萧萧在头前走,刘火宅在后边跟。

    一夜生了那么多事,时间不过四更天。

    风萧萧余毒未消,有些软,深一脚浅一脚走了半晌,陡然驻足:“跟着我干嘛?”

    刘火宅深深打个哈欠:“找地方睡觉。”

    “你不是说,男人要对自己狠一点,永远不指望别人吗?”

    刘火宅眨眨眼睛:“我这不是指望,是报复。白天你跟了我整整一天,就不许我跟你这一会儿?”

    风萧萧无语,走了两步,陡然拔足飞奔。

    刘火宅紧紧缀上。

    哼哼,不要以为我看不出来,你肉身内息不过两重,能跟得上我尽管试试……一边飞奔,风萧萧一边心中自得。

    十步,二十步……一分钟,两分钟……

    三分钟不到,风萧萧腿脚一软,气喘吁吁摔倒在地上。

    刘火宅疾逾奔马从后赶上:“你余毒未清伤势未愈,还是不要逞强的好!来,我背你。”

    逞你mB,强你mB,背你mB……风萧萧任刘火宅扶起自己放到背上,恨不得能咬刘火宅两口,凭什么啊,都被暗器射中许多道,偏偏自己中了有毒的,凭什么……自己肉身内息俱三重,修的又是杀机凝煞之道,会比不过这个两重的菜鸟!

    然而,无论风萧萧怎么挣扎,也没办法逃出刘火宅魔掌,只得黑暗中指路,说明了回家的方向。

    风萧萧住的原来离迎春楼很近,也在城外,洛阳城西北。

    这里本是前朝某个大户人家的庄园,随着改朝换代,可能是家族破落,也就无主了。

    后来也先后几次有过主人,但是据说改朝换代的时候,庄中死了很多人,不知怎得就闹起鬼来,几个主家皆抱头鼠窜而去,慢慢的,也就没人肯卖了,变成了一片废弃之地。

    再后来,便是一些洛阳城里生活不下去的穷苦百姓、破落户、浪荡子以及其他形形**人物,无路可活也就不在乎恶鬼侵扰了,渐渐占据了庄园里的空房,开垦出了庄园附近的土地耕种……

    随着人数越来越多,又有一些别处的百姓也66续续搬迁过来,渐渐的竟依附着庄园形成了一个小村落,唤作十里疃,风萧萧就在十里疃中租住了一个院落。

    院落有些破旧,铺院的青石条时有断裂,石缝之间长着茂盛的杂草,墙壁角落里覆着青苔,瓦片也残破不全,但是……依稀可以看出来,这院子曾经也金碧辉煌雕梁画栋过,那些墙壁上的题字、印染、雕花,虽然因为时间的关系,都含混不清了,那种独特的味道,却是无论如何抹杀不掉的。

    刘火宅一边运转内息,一边观察着小院中环境,此时已经天明了。

    周天循环没有几次,伴着一声哈欠,花白头三缕长须的一个老头一摇三晃的走出了屋子,向厕所行去。

    老头头乱如杂草,三缕长须却整齐的仿佛刚刚让人舔过,形象之古怪难描难绘。

    刘火宅一怔,嘴角蔑笑:风萧萧,就别装了,这么蹩脚的化妆术就想甩脱我?

    “风萧萧!”唤了一声,他扭身向老头欺去。

    老头并不回身,甚至动作都没有丝毫停顿。

    装的倒挺像!刘火宅一把正要薅上到老头乱,身后迷迷糊糊的脆声响起:“哈~呼~啥事?”

    刘火宅一愣,手僵在空中缓缓回过了身,身后方,风萧萧睡眼惺忪站在门口……

    幸好没真的上手!这般说来,昨晚两人回家之前,老头就一直在屋中睡着?这里确实有好几间屋子好几个炕,昨夜困极了随便趴一炕上就睡了,没想到还会摆这样的乌龙,刘火宅一阵庆幸,手掌变薅为指:“他是谁?”与此同时,老头也回身做出同样指问。

    “刘火宅。”“南宫老伯!”风萧萧胡乱戳了两下,算是做了介绍,一边又打起了哈欠,“什么时辰了?”

    刘火宅指指刚升的太阳:“辰时初。”

    修行者的说法,清晨与傍晚,日升月落日落月升,正是天地之气相接之际,此刻练气,事半而功倍,刘火宅日夜修炼,对此深有体会,所以哪怕睡下才两个时辰,仍旧还是起了床修炼来了。

    “嗖!”刘火宅就注意到,一边的南宫老伯以匪夷所思的度消失了,钻进了疑似茅房的土围。?!刘火宅正有些转不过弯来,就骇然见到,风萧萧以快的不可思议的度掏出了那张折叠长弓,真不知道他从哪里掏来的,一瞬间撑开,一瞬间捻箭,一瞬间张弓,修眉倒竖,声若春雷:“这么早就闹我起来,想死咩?!”

    “嗖!嗖!嗖!”连环三箭,追风逐电。

    刘火宅汗流浃背,黯影诀施展到了极限,可能也因为风萧萧睡眼朦胧吧,险之又险的总算避过。

    不过一眨眼间,风萧萧第二个三箭又上了弦……

    真会要了老命呀!刘火宅瞬间判断出来,黯影诀疾施,飘若浮云行若流风闪进了……茅房。

    “哼!”外头风萧萧忿忿哼了一声,接着响起拉门关门,脱靴倒床的声音,茅房里刘火宅和姓南宫的老头终算松了口气。

    “哎,萧萧就这家伙什么都好,就两点不好,起床气实在太恐怖!”南宫老头苦笑道,向刘火宅伸出手来,“南宫西树,幸会幸会!”

    寒风中隐约可见,那手上有白雾蒸腾……茅房里,充斥着某种新鲜的味道……

    刘火宅通体恶寒,如避蛇蝎出了茅房,据说老头都慢,这老头,未免也太快了点吧?呼吸几口新鲜空气,他总算清醒了一些,心中疑惑,南宫西树,这名字似乎哪里听到过?隔着墙他问道:“第二点是什么?”

    “倔!”

    南宫老头以为风萧萧的倔已经到某种境界,不过他很快见识到了,什么叫做强中自有强中手,一山还有一山高!

章二十八 乍暖还寒,相约做赌

    “叮!当当!……叮!当当!”酷热难耐有如火炉的房间里,风萧萧一手持铁锤,一手以铁钳夹着烧的赤红的铁条,在铁砧上以某种韵律反复锻打着,火花飞溅,热力四射。

    赤铁在锤击下不断转换着形状,某些棱角渐渐削平,某些棱角益尖锐,渐渐已经能看出大致形状。

    随着铁条渐渐灰暗冷却,热度不再,风萧萧拎着铁条快步走到冶铁炉前,将铁条插入火焰高涨,不断舔砥着炉膛的冶铁炉中。

    整个过程风萧萧面目变化,时而瞠目,时而撮牙,时而青筋暴起,那些表情看似无用,却清晰可以感觉到,一股有质无形的杀意在他周身弥漫,这股杀气压制了温度,甚至让他可以在冶铁房中仍穿着冬天的衣服,汗都不多流几滴。

    与他相比,房间另端的刘火宅就狼狈的多了,汗流浃背,湿透衣衫,一道道汗珠沿着脸颊飚落,头顶上股股白气萦绕不散,如果气再多一些,简直就是在洗桑拿。

    但是即便如此,他也不能脱衣服,因为……

    铁条放入炉膛,需要时间缓缓升温,便一段时间不必理会了,风萧萧瞅刘火宅一眼,抿抿嘴,推门而出。

    “嗖……”这一日正逢北风大作,碎雪飘零,天寒地冻,出了冶铁屋,外面的世界冰寒刺骨,霜风凛冽。

    “呼~~~哈!”风萧萧惬意的伸了个懒腰,随他出来的刘火宅则激灵灵打个冷战。

    原本热腾腾的气息与粘腻腻的汗珠,在冰风中瞬间冷却,热气消散,汗珠凝结,只是呼吸之间,便在脸上结了层薄霜,尤其两眉,汗珠悬挂欲滴间便冻结,生生结成了寿眉。

    而且那股寒意,还顺着领口、袖口、衣襟各种缝隙向里面钻进去,若在平时倒也没什么,现在他浑身上下都已湿透,寒意冻结了表层的汗水,沿着汗水一路向里面沁去,过得片刻,前胸后背便冰凉凉一片,估计再过片刻,就要将衣服和皮肤冻到一块去了。

    “熬得过吗?熬不过就认输。”看出了刘火宅的艰难,风萧萧斜睨一眼说道。

    “我刘火宅,就不知道什么叫输!”嘿笑一声,刘火宅稳稳的跟定了风萧萧,基本内功在身体里面疯狂运转,以抵消体表那些无孔不入的寒意。

    冶铁炉里呆的久了,汗出如浆,全身毛孔都大张着,被冷风一吹,寒意直透内腑,倘不如此,大病一场也就在旦夕之间。

    这里仍是风萧萧租住的院落,冶铁房是院落一角的附属建筑,至于两人因何有这般僵持局面,就很简单了。

    刘火宅赖着风萧萧回来,就是想弄明白他为什么要去杀刘全安,而风萧萧就不想让他知道,自己为什么去杀刘全安。

    晨早一起就开始纠缠这事,于是,风萧萧上厕所,刘火宅跟着,风萧萧出门吃早点,刘火宅也跟着,风萧萧拔足狂奔,结果就跟昨晚一样,硬是甩不脱低了一重的刘火宅。

    一怒之下风萧萧撂下狠话,今天一天,若自己去什么地方,刘火宅都能跟定了,一步不离开,就算自己输,真相和盘托出,倘若不能,刘火宅便哪儿来的回哪儿去,别在这捣乱!

    冷风中,刘火宅面色煞白,嘴唇青紫,不过一炷香功夫,厚厚的衣衫已经硬邦邦,尽数结成了冰块,仿佛盔甲一样裹在身上,看着都觉冷的慌。

    “我现在如果夺路而逃,你还追的上吗?”在刘火宅身上来回来去的瞅两眼,风萧萧忽然哂笑。

    刘火宅嘴巴一裂,喷出浓重的白雾:“你尽可以试试。”

    还不认输?风萧萧拧眉:“试就试!”将身一扭,跃上了院墙,再一扭,身体已然消失在院落之外。

    “喀吧喀吧……”伴着一连串碎响,刘火宅也动了。

    坚冰毕竟不是真的盔甲,刘火宅奋然力,那些肢体关节处的寒冰,登时被挤压破碎了,冰屑四溅,同时出碎响。

    坚冰虽然没盔甲坚硬,也有比盔甲更难缠的地方,那便是,它把人的皮肤和衣服牢牢的冻结在一起了,刘火宅这般一动,直如把坚冰撕下,或者说,将被坚冰冻结的皮肤,从身上撕下来,那种剥皮之痛,非是亲身体验过的人难以明白。

    冰甲初破,消解了大部分力量,再加上关节处剧痛,刘火宅没像风萧萧一般跃出院墙,而是一步步缓缓向院门奔去,不过每步距离越来越远,频率越来越快,当他出了院门,风萧萧也不过在前方四五十米处。

    两个人,于是开始了在洛西北山林间的奔驰。

    昨晚一次,赌前一次,算来这是两人第三次追逐了,风萧萧毒伤脱力好了,刘火宅则穿上了冰甲,此消彼长,终于跑了个并驾齐驱……

    不能输,这一次无论如何不能再输了,余毒已经清除干净,肚子填饱,内息也调整到了最佳状态,再输可就没有理由了!风萧萧在前,咬牙切齿,凝眉瞪目。

    要赢!相比风萧萧,刘火宅的念头简单多了,也正因为简单,才够强大,不找理由,无须借口,就是要赢!

    奔驰当中,几乎冻结的肌肉渐渐化开了,关节处肌肤撕裂的疼痛慢慢麻木了,肉身一点点跟上了内息的节奏,刘火宅度越来越快,与风萧萧的距离也越拉越近。

    这家伙,还真难缠!偶然几次回头探看,觉形式不妙,风萧萧银牙一错,恨然念动了咒文:“天杀机,斗转星移;地杀机,龙蛇起6;人杀机,天地翻覆!玄幽镇魂!地绝天通!”

    一回体力,一加度,煞气凝聚两腿,风萧萧度瞬间提升到一个恐怖的程度,不过,唯有他自己才知道,这是自残!

    风萧萧所修,叫做煞气,之所以叫煞气而非内息,自然因为其与内息性质不同,内息强身健体,属于温和辅助型的,而煞气,性质却暴烈桀骜,既擅长伤人,又擅长伤己,用来克敌制胜事半而功倍,用来给自己加持状态,便叫两败俱伤,在获得极大助益的同时,也必会受到极大损耗。

    不过,为了赢那难缠的家伙,损耗也顾不得了!风萧萧狠,飞快将距离又拉开到四五十米,地形开始崎岖,这段距离足以甩开刘火宅了。

    风萧萧正略略自得,陡然身后一身厉喝传来,他闻声回望,目瞪口呆……

章二十九 孟津城外,内息穴涌

    后方远处,刘火宅仍在足狂奔。

    这自然不能令风萧萧惊讶,令风萧萧惊讶的是,随着刘火宅狂奔,他的身体表面,正有一股股白气喷涌出来,好像水壶开后壶嘴喷出热气一般。

    细一打量既可辨明,那每一道白气,皆出于刘火宅周身上下大小·穴窍……【我勒个去,屏蔽防不胜防】

    内息穴涌,定神之境?风萧萧看的险险晕去。

    内息从穴道涌出,这分明是养气到了顶峰,晋级定神时才有的异状,刘火宅明明才是二重固精,怎么可能?

    难道说,他一直都在扮猪吃虎?

    风萧萧尚在惊异,刘火宅瞬间度爆增,体表内息管涌,沸腾火热,飞快融化了身体表面的坚冰,让他又脱一层桎梏,当下一步两三丈,蹭蹭拉近了和风萧萧的距离。

    “蹭蹭蹭……”风萧萧不得不再加。

    “蹭蹭蹭……”刘火宅自也紧追不舍。

    两个人度皆是飞快,翻山越岭,风驰电掣,追逐了约略那么三五刻钟,下了岭梁,上了山路,前方隐隐约约出现座小城,城门上两个大字——“孟津”。

    到了这个时候,两个人都已接近了极限,气喘吁吁,汗流浃背,体中内息还有,**却要坚持不住了,四肢情不自禁突突的抽搐颤抖着,脚步踉跄,奔剧减,有气无力的样子如若丧尸。

    刘火宅一加,风萧萧就踉跄几步疾奔;刘火宅若减了,风萧萧回望着他,也兴不起劲来把他甩更远,两人就这么一前一后的,半死半活的僵持着。

    到最后,也不知是风萧萧先,还是刘火宅先,两个人几乎一齐倒在了孟津县外的荒草坡上,浑身瘫软,再无余力。

    “你……你可真……行!硬从……从洛阳……追到孟津!”风萧萧四仰朝天躺在草地上,上气不接下气的道。

    “这算什么,那日……”刘火宅想说,那天他追踪杀冬雨的凶手,从迎春楼追到洛阳再回迎春楼再往西追再回来,跑的路一点也不比这个少。

    不过,想及冬雨,他那点仅存的调侃心情也消失的无影无踪,勉力合身做起,两腿交盘,呼吸吐纳着,审视起身体里面状况来了。

    方才在路上风萧萧并能没有看错,他的确是达到了内息穴涌的地步。

    何谓内息穴涌?这就要从头,从集息、固精、养气、定神……的境界说起了。

    之前说过,人体中有经脉,如沟渠,有内息,如流水,所谓积聚内息,也就是增加水量,而所谓修炼肉身,也就是开挖沟渠。

    不过,这只是最基础的固精阶段罢了,很容易就会到极限,也就是,一身上下内息滚滚,将全身经脉沟渠填的满满,这个时候,内息再多了要怎么办?难道修为自此踏步不前了吗?

    当然不会的,因为水多到了一定程度,自然会有部分水,慢慢转化成了气,水满而生气,水不断满,气就不断生,这一阶段,便叫做养气。

    而且相比水,内气有更大的优势,水循沟流,而气,就不会受到沟渠的诸般限制了,也就从这时开始,内力才有了更加灵活更加广泛的应用。

    不过……水有极限,气同样也是有极限的,当浑身上下,对气的容纳也到了一定限度,也就是刘火宅方才表演过的——内息穴涌了。

    大量的过了阀值的内气从全身上下穴窍喷涌出来,疏浚沟渠,清污排淤,改造肉身,这番内息一涌,人身体上下大**窍就算是通了,唯一不通的就只剩下两条,天地双桥,又俗称任督二脉,必须到了定神顶峰才有机会贯通。

    但是,自己明明才内息二重固精境界,怎么就突然内息穴涌了呢?刘火宅略一查探体内,隐隐约约有些明白了……

    似乎是因为……自己体中内息运转的太剧烈了!从冶铁房中开始,他的内息就被迫川流不息以缓解身体的燥热,来到了庭院中,为了保温,内息被迫运转的越来越快,然后又是做赌赛跑,一奔近百里……

    一路下来,刘火宅只晓得让内息在经脉中越转越快,越转越快,以应付面对的挑战,却浑然没有意识,不知不觉间,内息运行度已远远出了平日极限,不是小,而是大,恐怕两倍不止!

    可能,就是因为这么过分的吧,让本来处于固精期的液态内息,不知不觉竟然升腾汽化了,而且随着汽化的越来越多,压力越来越大,就……冒了,直接内息穴涌,冲开了穴窍。

    这般说来,固精满而养气,养气满而定神的顺序,本不是必须遵守的,只要……

    刘火宅正在思索,周身沸腾的内息经过喷涌减压,放松休息,已经慢慢冷却下来,重又凝结成了液态,仔细一查这些液态内息的余量,刘火宅立时改变了想法——循序渐进,按部就班,古人诚不我欺也!

    因为就方才这一路奔驰,一次穴涌,刘火宅骇然现,自己体中内息已经止有之前一半了,若是再来一回,恐怕就全光了!

    不过,倘若不是之前的素日积累,距离固精极限就差了那么一丝丝,自己也不会奔走到内息沸腾穴窍鼓胀,如果不是陡然达到内息穴涌之境,风萧萧陡然加那会儿,自己就要被甩下了……这般说起来,自己能跟上也算邀天之幸了。

    这般想着,刘火宅毅然决然的站起了身,腿脚打颤,一摇三晃,缓慢却坚定的走向了风萧萧。

    这样都不赢,老天都不会答应的!

    风萧萧一边缓息,一边也关注着刘火宅这边动向呢,听到刘火宅这么快又爬起了身,面露无奈,翻身欲起,然而……几次蹬踩都打了滑。

    他以煞气强催体能,透支的比刘火宅还要厉害呢!

    起不了身,他便手脚并用,在草皮上攀爬前进,也不肯张口认输,南宫老头说他倔,真是一点都没错。

    然而,输赢终归是有的,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当刘火宅的手颤抖着拍上肩膀,风萧萧整个人顿时烂泥一样瘫到地上,气若游丝:“……我……输了!”

章三十 金屋玉室?五百两不够

    答应的事便不会反悔,这是刘火宅与风萧萧这类倔人的共同特征。

    正是看出此点,刘火宅与风萧萧一见如故,甚至不惜为一桩情报拼的油尽灯枯。

    不过,关于自己为何出现在兴王府,风萧萧同样答应了别人不说,所以只有带着刘火宅,到某个地方去一看究竟,那地方便是——迎春楼。

    刘火宅浪迹江湖数年,听说过有个神秘组织叫烟雨阁,专门接受人的委托任务,下到捉猫寻狗,上到杀人放火,什么任务都接,只要有钱。

    其中一些任务,又会以悬赏的方式布给江湖人士,届时内容以特殊的手法,写在一种特殊的叶子上,便称作叶子任务。

    要说刘火灾在迎春楼中呆了数月,别说有心,只要稍一留意,说不定就知究里了,这事本来也不算得什么秘密,可惜他两耳不闻窗外事,硬是不知道,甚至都不曾联想,这迎春楼,就是烟雨阁在洛阳城中据点。

    老鸨春五娘负责皮肉生意,而总管事何五爷,便主要负责这块业务。

    徐帮主一行人也是知道这迎春楼来头不善,才费了那么多心机用了那么多手段,只为把冰清悄悄掳走不惊动任何人,可惜他们没有想到,遇到个来头更狠的……

    怨不得风萧萧没事总在迎春楼出现,也几乎不点歌唱曲叫姑娘,刘火宅总算明白过来,同时也终于注意到,如风萧萧一般的客人,迎春楼中并不少见,在大堂左侧占据了将近一半的席位。

    别家妓院都是半下午开门,午夜时分关门,而迎春楼,十二时辰营业从不歇息,终有了合理的解释。

    刘火宅第一次以客人的身份坐在迎春楼的大堂,审视此间,那种感觉熟悉而又陌生,迎春楼里来来去去的龟公姑娘,多对他投以惊讶的目光,刘火宅只做不见,默默在想自己的心事。

    关于刘全安的委托任务,就是在迎春楼布的,而委托时间,估计与自己找刘全安麻烦就是前后脚,刘火宅不能确定,这和自己在迎春楼后院两次莫名其妙的晕倒有没有关联,但前两件事的关联已是呼之欲出!

    这般说来,终究还是自己亏欠着……

    思忖之间,风萧萧与何五爷完成了交易,拿着一叠交票扔到刘火宅面前,惹来一圈注视。

    拿起交票一翻拉,整整一千两。

    “这就是刘全安人头的价钱?”刘火宅抖落着交票道。

    “知道你不在乎这点钱!”昨天在兴王府,风萧萧已经给刘火宅算过帐了,买卖像刘火宅那么做,可真是亏死了。

    刘火宅哂笑:“别说我不在乎,昨天几乎花光了我身上的钱。”拨拉两下交票,他陡然明白了风萧萧意思,“你是要把这一千两给我?”

    “废话!”风萧萧没好气的道,“人是你抓的,又是你杀的,就算你今天不来……”

    刘火宅缓缓把钱推给了风萧萧:“我不要,任务又不是我接的。”

    “你应该要,你都不要,我拿着岂不是更亏心?”风萧萧推回。

    “你这是骂我呢,风萧萧!经过了昨夜与今朝,咱们也算是不打不相识吧?既是朋友,何必算的那么精细?”刘火宅再推回去。

    “亲兄弟,明算账!”风萧萧斩钉截铁又推回来,“况且,既然不算那么精细,你干嘛不要?”

    交票停在桌子中间,被两人揉搓的皱皱巴巴。两个人斗鸡一样对视起来,互不相让的同时,由然想起了孟津城外筋疲力尽时的场面,不由齐齐一笑,不过立刻又同时绷紧了面皮。

    “你拿!”

    “你拿!”

    眼见又是一个无休无止局面,这次刘火宅先服了软:“要不然这样吧,钱咱们平分,不过我这一半呢……就先放在你那里当我的房租。”

    “房租?”风萧萧拧了拧眉。

    “咱们是朋友嘛!”刘火宅站起身亲昵的拍拍风萧萧的肩,“我这朋友被迎春楼辞退了,在洛阳又举目无亲的,到你这朋友家中暂时借住,难道不是应该的吗?”

    风萧萧眼珠一转,果断的将交票塞进自己怀中:“好吧,就这么说定了!不过警告你哈,我那的房租可是很贵的!”

    刘火宅眉头跳了跳:“你那里是金屋玉室么?五百两都不够?”

    “我们是朋友嘛,朋友之间的帐不是这样算的!”风萧萧拍拍刘火宅肩,变魔术一样变出一张叶子来,油绿滴翠,脉络天然,就跟真的一样,上面密密麻麻刺满了小字,“来,这是我新接的任务,一起瞅瞅呗?”

    感情,这是憋了心思拿自己当苦力来养啊……风萧萧这态度前后转变的太快,让刘火宅隐约有种上当的感觉……

    “城东葛家老宅闹鬼,请了许多道士和尚也无济于事,任务委托到烟雨阁,赏银五百两。”风萧萧哪管刘火宅如何想,出了迎春楼,见四下无人,自顾自念出了任务内容。

    “捉鬼?”刘火宅本在走神,闻言一怔,“还有这种任务?”这似乎……有点专业不对口呀?

    “这种任务常接,和尚道士都除不了的鬼怪,那大半就不是什么正经来路的鬼了,十停里倒有八停,是什么人看上了人家那块宅地,想明买又钱不趁手,只好使出这种下三滥的手段逼人离开。”风萧萧不屑的撇撇嘴,“就算遇上真鬼也不怕,俗话说鬼怕恶人,我所修炼的杀机凝煞之道,连恶人见之都要……退!避!三!舍!”

    话到最后一句,风萧萧猛然扭头,舌绽春雷!

    一股杀意从他身上勃然升腾,瞬间冻结了身后方,正呈半圆形悄然向两人包抄来的一帮人的脚步。

    刘火宅浑然不觉,后方这帮人被风萧萧怒目瞪视,顿时一股危险的感觉升起,只觉后脊梁上汗毛一根根竖了起来。

    “今儿一并接了两个任务,第二个任务,便是说这迎春楼近遭出了劫道的,专门劫那些刚刚还了任务领了赏银的,说,是不是你们?!”一边喝问,风萧萧一边掏出亮晶晶的柳叶小飞刀,一把扬过去,回身便走。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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