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9 呼雅
二十分钟后，“黑皇帝”号出现在事发地点，海族的军队已将这片区域封锁，一头又一头深海猎头者拿着武器，细小的眼睛在黑暗空间里闪着微光，警戒成圈。
一头巨大的鲸鲨长尾搅动着海水，发出雷霆滚动的呜鸣，留下直径十余米的旋涡，它在星舰面前停下，头部长有暗红色的外骨骼，像是裂开的熔岩。
“这家伙好像比你还大啊。”
阿兹利尔斯望着星舰晶屏显示的外部景象，啧啧说。
恺撒点头：“在艾拉迪亚，水下世界远比陆地更加广袤，食物链更加紧密，要长出比陆地更庞大的生物不难，可惜体格无法决定力量的强与弱，否则这世界该是海族说了算。”
“这是极北部的海洋领主。”眼球介绍，“它请求与我们通话”。
黑龙同意，于是链接贯通。
“向您俯首，尊贵的陆地与天空之王，您的威名无远弗届，我代表海族，向您献上诚挚的敬意。”眼前的鲸鲨领主居然是一头雌性，而且声音出人意料的稚嫩，听上去年纪很小，像是人类中三五岁的幼童。
“嗯。”恺撒想了想，随意客套一下：“那几头底栖魔鱼还活着吗？”
鲸鲨领主低头：“诸王很好，前段时间古老的巴罗萨王从漫长的沉眠中苏醒，说自己还能再活两千年。”
“底栖魔鱼那些泥鳅一样的东西，活着跟死了又有什么区别，当年风暴主宰与太阳神开战，能上岸的海族基本都死绝了，也没见到一只底栖魔鱼出手。”
阿兹利尔斯大大咧咧的说：“恺撒你现在去把它们老巢掀了，我估计那几个家伙也只会哇哇叫几声，然后甩着尾巴跑路。”
这时候炎魔发现鲸鲨的目光好像穿透了星界的表壳，正盯着自己看，他立即反瞪回去，唬道：“怎么？想请我吃烤鱼？”
“我对深海不感兴趣，即使将来征服艾拉迪亚，水下世界也还是归海族管辖。”恺撒说，望着巨大的鲸鲨：“现在不是讨论这些的时候，我们在找昆图塔，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海洋领主的声音变得严肃：“很早之前我就在搜索那怪物，它在南望海口出现过一次，将那里的鱼群和海底遗迹都吃了个干净，之后极北部才接到诸王的消息，得知那是一只名叫‘昆图塔’的恶魔，我的卫队在这里发现了它，但在我接到传讯赶来之前，他们就已被全部杀死。”
“你该庆幸自己来得晚。”
阿兹利尔斯阴冷的嘲讽：“那可不是一般的恶魔，如果恰巧碰上，你也只能做鱼汤。”
鲸鲨领主呼雅扭过头，装作没听见阿兹利尔斯的话，对恺撒说：“我可以领您去追踪昆图塔。”
在南方人嘴里，黑龙是无恶不作的怪物，但在海族眼中却是一位值得尊敬和仰慕的王，连底栖魔鱼谈论恺撒时都是连篇的褒词，即便他身边跟着一个如此令人讨厌的阿兹利尔斯，呼雅还是想与这位陆上之王多多亲近。
“你？”
炎魔上下打量着巨鲸，“你有什么本事？”
恺撒看了阿兹利尔斯一眼，这家伙平时就是个话痨，说话也不好听，今天程度好像更严重了不少。
鲸鲨领主晃晃脑袋，闭目凝思，头顶的暗红色外骨骼发出光来，被光线照亮的海水逐渐泛虚，勾勒出一条条灰黑色的线条，这些线条盘绕着一个巨大、臃肿的身躯，向身体里涌去，看上去像是孩童用铅笔胡乱涂抹的素描。
“这些黑线是什么意思，可视化的能量波纹?还是你的神经回路？”阿兹利尔斯咧嘴笑。
“是生命能量。”
呼雅说：“我的天赋，是能从另一层面审视生命。在我看来，你像是一座随时都在喷发的火山，恺撒皇帝像是一轮平缓稳定的太阳，而昆图塔则是行走的黑洞，它在吞噬其他东西的生命，将它们通通塞进自己的身体。”
“那颗黑洞无法控制自己的‘引力’，它走过的地方生命能量全部发生偏移，我能看到这些生命消逝前留下的烙印，它们坚定而固执的指向始作俑者，我能带你们找到昆图塔。”
“好。”
恺撒微笑，“既然知道昆图塔是个什么东西，小家伙，你不害怕？”
“不害怕。”
这头已有三百米，体型比陆地任何生物都要大的鲸鲨，被黑龙称作“小家伙”时却一点都没有不适表情，仿佛这一切理所应当，微微低下头，说：“身为极北部的领主，我理应保护领域内的所有海族，如果我死了，请帮我告诉深海诸王，会人接替我。”
“那就快走。”阿兹利尔斯说。
鲸鲨的长尾缓缓摆动，随后爆发出惊人的力量，整片海域都被她搅动了，周围接连出现十余个旋涡，海族的军队跟在她身后，星舰慢悠悠吊在尾端。
——
昆图塔站在海底，看着面前的建筑群
适应物质位面的规则，对他来说也并不是一件特别容易的事，随着力量逐步复苏，需要吞噬的生命也呈几何倍数的增长，之前被监视的情况表明他登陆艾拉迪亚的消息泄露，如果诸神的反应足够快，应该已经在想方设法对付自己了。
阿兹利尔斯，恐怕也会有所行动。
从最坏的角度估计，他可能要面对诸神魔鬼、阿兹利尔斯、日不落帝国和黑翼帝国的联手剿杀，不过倘若自己恢复力量，追杀者反而会成为他源源不断的可口美食……就看谁的动作更快了。
眼前的建筑群是某个陆地文明沉入海底的遗迹，极北部的海族发现这里之后，便将这片遗迹占据充当聚居点，如今，这座深海中的城市拥有近百万的居民，昆图塔能感觉到周围磅礴的生命力。
海啸在海面上升起。
昆图塔舔舔嘴唇，他看见了能量的浪涌，毫无掩饰的心跳咚咚咚撞进来，这里的海族军队被惊动，铺天盖地从城市里涌出来，成千上万条大鱼、海怪浮游在漆黑的水中，辉煌浩大。
630相遇
昆图塔正抓着一条蟹腿，坐在遗迹的长廊上默默吃着，他已与极北部的海族军队交过手，领头的是只多足蝎蟹，比普通的传奇境稍微厉害些，看上去像是将军、领主之类的头目。
多足蝎蟹在战斗方面很擅长，对深海环境熟悉，本身甲壳又极硬，加上手下统领着三万巨钳蟹，对一般陆地生物来说是颇为难缠的对手，可惜，它碰上的是来自深渊的恶魔。
把蟹腿塞进嘴里，嚼两下，又将碎壳吐出来，昆图塔在心里将这种小螃蟹踢出食谱——吞下数量庞大的海族生物后，他的身体已恢复得七七八八，想要彻底痊愈的话，接下来他得找些高质量的食物才行，类似多足蝎蟹这样的以后少吃。
昆图塔有种隐隐的不安，这种不安感或许是因为被诸神察觉所带来的压力，或许是因为长年游走在危险边缘所带来的敏锐直觉，他觉得似乎有东西跟在自己身后，在尾随，在追踪。
这种感觉令昆图塔很不高兴，于是他决定放慢脚步，坐下来，等一等。
几分钟后，一头庞大的鲸鲨游入这片海域，鲸鲨闭着眼，但头部的外骨骼却闪闪发亮，它缓缓转动头颅，在水中悬停。
呼雅看见消逝的生命能量，游荡纠缠的死者魂灵在身边徜徉，痛哭流涕发出嚎叫，高浓度的负面情感从四面八方压迫过来，她意识到它们才刚刚死去不久，事发地离这里不远。
鲸鲨领主继续向前游，接着，她看见了恶魔。
暴食之王就坐在深海的遗迹里，他正在进食，沉浸在咀嚼丰盛美食的快乐中大快朵颐，聚居地里的星光一个接一个暗淡下去，在呼雅眼中，那是一个黑沉沉、有着可怕引力的深邃旋涡，没有任何温度的生命力散发出铁一般的坚硬冰冷，辐射出**裸的原始**，扭曲贪婪、永不满足。
炎魔君主离开星舰，恢复巨大可怖的骷髅形体，火在海水中燃烧。
“逮到你了。”他说。
“阿兹利尔斯。”
昆图塔继续咀嚼，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嗤笑：“我本以为你会逃出艾拉迪亚，在星界里当一条丧家之犬，没想到你这废物居然有勇气出现在我面前。”
昆图塔犯了一个错误，严重误判当前的形势，以为自己所面对的只有阿兹利尔斯，却没注意到现场还有另一个存在，当他意识到危险的时候，恺撒已经出现在背后。
他看见一只又粗又壮、带着倒刺的爪子，在背后抬起。
下一瞬间，这只爪子穿过昆图塔的胸膛。
有着类人形态伪装的恺撒摁住昆图塔的肩膀，右爪狠狠掏两下，将暴食之王的心脏捣烂，剧毒的血喷泉般激射，然后收回爪。
“嗬……”
昆图塔发出一声呻吟，深吸一口气，还没来得及动作，巨爪就捏爆他一颗头颅，另一颗头颅脖子被咬断，他的身体就像是熟透的果实，在外力之下整个爆开，汁液喷溅。
“好快。”
鲸鲨领主惊叹，她之前曾说，在她眼里恺撒皇帝就像一轮平缓稳定的太阳，很难将其忽略，但她根本不知道恺撒是什么时候离开的星舰、又是什么时候出现在昆图塔背后的，黑皇帝在行动间所产生的能量波动几近于零。
这种对能量精妙绝伦的控制，令呼雅想起传说中的苍白之影，传闻那些邪兽诞生于光暗交织的混沌中，在最接近源海的地方溯游，同样以这种可怕的方式对目标发动突袭，扑杀传奇生物与神孽，就连一些主神也曾遭受它们袭击。
“结束了吗？”鲸鲨领主惊疑不定的问。
阿兹利尔斯看她一眼，嫌弃的眼神仿佛在说没见识的东西，恶魔领主是这么好杀的吗?然后一阵摇头。
昆图塔体内的血似乎没有穷尽的被挤压出来，但他不在意，只是缓缓转过身，半挂的碎裂头颅上一只血淋淋独眼望向恺撒，眼神里没有愤怒、恐惧这些激烈的情感表达，只有冷静的打量、审视。
一声骨骼碎裂的闷响，他挣断黑龙的爪子，翻滚着摔倒在地，接着站起来，很狼狈。
“艾拉迪亚的黑翼之王，是吧？”
昆图塔喘着气。
恺撒没回，活动着爪子，体会着对方的力量特征，目前没感觉到生命力的衰竭，所以他猜测暴食之王没有直接汲取生命力的能力，这只恶魔，需要将猎物吞进肚子才能消化。
“怪不得阿兹利尔斯敢来，原来是有盟友。”
昆图塔一手扶着脖子，好让脑袋不从肩膀上掉下来，另一只手摁住胸口的窟窿，这两个伤口看上去都极其致命，血咕嘟咕嘟从爪子缝隙里不停冒出来，汇入海水，形成一片污秽的云。
场面骇人之极，但他只是自顾自的说话，眼神在黑龙和炎魔之间游弋。
“嗯嗯。”
阿兹利尔斯森然的笑，抬脚向前：“我敢来是因为我有盟友，那你呢？你怎么敢来艾拉迪亚送死？”
“凭你也配说这话？”
昆图塔笑一声，他身上的血缓缓止住，望向恺撒，眼神里没有被偷袭的愤怒，也没有对死亡的恐惧，有的只是对黑龙的好奇，像是第一次见到某种新奇的美食：“你应该继续攻击我的。”
“刚刚的偷袭的确出人意料，如果你能继续攻击，联合阿兹利尔斯这废物一起动手，不给我喘息的机会，或许真有可能将我逼如绝境，可是机会转瞬即逝。”
昆图塔体内储存着磅礴的生命能量，在这些生命能量的作用下，他的伤势迅速得以恢复，全新的头颅从肩膀里钻出来，胸口的窟窿也随之被磨平，这头恶魔的气场节节攀升，逼近物质位面的临界。
“你一直说话拖延，是想为自己争取恢复的时间，我当然知道，再生好了吗？恢复力量了没有？”
恺撒扭着脖子，露出体型硕大的本体，如钢铁般的黑龙站在深海中，獠牙锋利、目光森冷：“好久没有活动筋骨，一下杀掉你太可惜了。”
631 深海吐息
“你犯了错。”
昆图塔重复道，他的声音忽然变了，变得没有任何温度，“这世上有些错能犯，有些错却是不能犯的，因为一旦出错，就会酿成难以接受的灾祸。”
恶魔仰起头，张开布满獠牙的巨嘴，将胃里的酸液反吐出来，可怕的消化液汇入海水扩散，变成一片浓绿的毒云，将接触到的鱼群与海底遗迹通通化成脓水。
下一刻，昆图塔已经将战斧握在手中，他不确定毒雾是否接触到了黑龙，吐息的一瞬间黑龙距离他只有不到十米，不过即使命中，想必这种等级的怪物也不会被轻易影响。
紧接着他释放了两个增益魔法，硬化表皮和敏锐反应，深渊法术在半秒之内对身体完成强化，黑龙之前的表现显示这家伙是危险的近战型，恰好昆图塔自己也是，以深渊君主的身体加上增益效果，他不认为黑龙能在这方面战胜自己。
没想到追踪在自己身后的竟然是阿兹利尔斯，还有艾拉迪亚的黑翼之王，好在大量掠取生命后的昆图塔力量恢复了许多，他自信能够以一敌二，没想要暂避锋芒。
剧毒的海水翻涌，让这片区域的能见度降低到极点，连感知也被遮蔽了，暴食之王两颗头颅分别注视着前后，右爪握着战斧，另一只膨胀扭住的巨爪表面低垂，实际也是蓄势待发，他正处在攻防一体的完美姿态下，等待着对手的进攻。
“来吧，让我瞧瞧你们的本事。”
暴食之王冷声说：“阿兹利尔斯，物质位面的生活让你变得更软弱了吗？怎么不敢出手？”
剧毒的海水中传来低低的笑声，阿兹利尔斯似乎根本没上前：“你现在是别人的猎物，哪还有心思关心我，还是好好想想自己能在黑龙面前撑多久吧。”
阿兹利尔斯神气十足的说完，想了想，决定还是在黑龙那里确定一下，于是又通过心灵链接悄悄问：“恺撒，你要多久才能杀掉它？”
“不知道，这家伙很难缠。”
恺撒实话实说。
阿兹利尔斯愣住：“那你之前怎么不一鼓作气把它弄死？还说什么‘一下杀掉太浪费’之类的话，我还以为你有必胜的把握，已经把这家伙当试验品了。”
“不然我说什么？你看见之前那些伤口没，实际上我根本没留手，留下的全是严重的致命伤，换作其他生物早已死了无数次。可这家伙，脑袋被捏爆了还能活得下来。”
黑龙沉默片刻，慢吞吞说：“看样子必须碾成灰才能将它置之死地。”
“那就把它碾成灰。”
阿兹利尔斯低吼，巨大火柱从脚下升起。
他在艾拉迪亚位面呆了很久，早已被物质位面接纳，本身力量在这些年的沉睡中急剧扩张，这一切让阿兹利尔斯有勇气向当初远比自己强大的暴食之王挥舞烈焰，他的骷髅身躯迸发出野蛮的暴力，如有实质般的火柱被高高举起，撞向暴食之王。
声势浩大的一击，可惜但被轻松接住，昆图塔抬起爪子从底端握住火柱，挡住进攻，然后沿着火焰快速移动，再次现身时他已出现在阿兹利尔斯面前，炎魔之王的手臂骨骼被瞬间敲断。
“阿兹利尔斯，你的战斗技巧令人发笑，你连如何运用自己的力量都不明白，而我，我在深渊中战斗了一万年。”
昆图塔咆哮：“你怎么敢在我面前龇露獠牙！？”
话说完他忽然把阿兹利尔斯抱住了，就像老情人久别重逢时的拥抱，这一幕令所有人都措手不及，阿兹利尔斯全身骨骼立刻发出咯吱脆响，在难以抗衡的力量下接连断裂。
阿兹利尔斯痛吼，火焰暴涌，试图将昆图塔烧成焦炭，身为炎魔之王，他的火焰远比物质位面的野火更加凶猛暴烈，认真情况下即使恺撒也不敢在他的火焰里多呆，昆图塔也被点燃，身体熊熊燃烧。
即便如此，昆图塔依旧没把阿兹利尔斯松开，就像绞杀猎物的巨蟒，在猎物死去之前绝不放手，他努力汲取着炎魔身体里洋溢的能量，这种汲取每过一秒，都令阿兹利尔斯变得更虚弱。
——
两只恶魔君主纠缠在一起时，恺撒正在深深的吸气。
他深深的吸气，仿佛要将整片大海都摄入体内，巨量海水流入奇点熔炉，经过转换又重新回到他的身体，恺撒的瞳孔燃烧起来，炽盛的粒子波涛从他鳞片缝隙中扩散洋溢，将这头龙的身体映衬得闪闪发亮。
现在轮到阿兹利尔斯抱住昆图塔了，他意识到恺撒正在蓄力，也察觉到昆图塔逐渐升起的不安，在暴食之王想要脱身前便将骨手反握，把昆图塔死死拖在原地。
“你这蠢货……放开！”昆图塔咆哮。
“来啊，看看谁先死！”
阿兹利尔斯也咆哮，他被昆图塔之前的挑衅刺激得热血上涌，现在看到这家伙紧张不安的样子立刻感觉一阵舒畅，绝不愿意轻易将昆图塔松开。
“别站一起，你想跟他同归于尽？”
恺撒冰冷的话令阿兹利尔斯冷静下来，恶魔贪生怕死的本性压制住暴躁沸腾的血，重新在大脑内占据上风，他立刻开溜，将昆图塔放开。
这时候暴食之王也不愿多作纠缠，他忙于闪躲恺撒的攻击。
“律令·王权。”
黑龙昂首，眼神中透出无与伦比的威严，沛然之力降临在昆图塔身上，竟将这位深渊领主压制得动弹不得，一时半会喘不过气来。
吐息。
那是让灵魂震颤的巨响，难以直视的光与热从黑龙口中绽放，极致的能量在一瞬间撕裂了海床，大地深层的地壳就此断开，贯穿出一条长达数百里的沟壑，烧成赤红色的岩层翻卷出来，岩浆喷涌、海水爆沸。
一条熊熊燃烧的裂缝贯穿海底，留下难以磨灭的创伤，裂缝底部传出密密麻麻的爆炸声，仿佛雷云滚动永不止息。
“真是壮观奇景。”
阿兹利尔斯站在恺撒身侧，不无惊叹的说，他们身后是安静祥和的海底世界，前方却则是艾拉迪亚最恐怖的炼狱，这片区域的生态环境被永久性的改变，里面每样东西都散发着致命的辐射，剧毒物质会随着海水扩散到更远的地方，把极痛、疾病与变异带给每一个海洋生物。
而吐息的连锁反应也将很快出现，极北冰海会掀起史无前例的海啸，而可怕的大地震，也将波及到北方领域每一个角落。
“搜索昆图塔的踪迹。”
恺撒喘着气说，制造这样一次吐息，对他来说也是非常沉重的负担，昆图塔即使不死也要被伤及本质，不能让那只恶魔就这样逃走。
鲸鲨领主刚点头，还没来得及带领它的卫队开始行动，就看见一个破烂的人形从裂缝中爬出来，表皮似乎被什么东西剥干净了，焦糊的血肉内脏纤毫毕现，看上去骇人至极。
“无与伦比的力量。”
昆图塔的声音传出来，听起来似乎很虚弱：“远远出乎我的意料，这种力量能杀掉一些不谨慎的神祇了，毫无疑问，你是这个物质位面最强者。”
“不过，想要阻挡恶魔大军，这还远远不够。”
他似乎对黑龙颇为欣赏，语气诚恳：“放弃与我们对抗，乌黯主君会给你一个选择的机会，让你以外来者的身份加入深渊，成为至高的恶魔领主。”
“加入深渊……”
恺撒笑：“再过几百年，还有没有深渊都是个问题，你们急着登陆的原因已经不再是秘密了。”
“那就死战到底吧！”
昆图塔主动发起攻击。
632 恶魔之死
“抱歉，我好像打扰了各位的聚会。”
当纳托利斯出现在现场时，战斗已经持续了一夜。
这世上最强大的怪物们在深海中搏杀，能量纵横，獠牙和利爪撕裂空气，灵能与魔法刚刚形成就被击溃，一道道冲击波滚荡扩散，辐射、剧毒和烈焰充斥着每一个角落。
他们重复的受伤，在对方身体上留下撕咬的痕迹，都是足以致命的伤势，但顶级生物的再生力一直在起作用，修复损坏的鳞片、血肉与骨骼，怪物们以强大而冷酷的意志控制着自己的身体，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继续投入到残酷的战斗中。
纳托利斯踏破风暴而来，穿越剧毒与烈焰的壁障，他没有潜行，光明正大的出现，瞳孔下暗藏着淌动的炽光，平静注视场内。
阿兹利尔斯在战斗的间隙中暴躁低吼：“你又是哪位啊？”
他和恺撒几乎要成功了，联手之下连续将昆图塔撕开、斩断，伤及暴食之王的本质，但那家伙的韧性超乎想象，不断的重组、复生，像一团打不烂的泥，令人咬牙切齿又无可奈何。
“请允许我进行自我介绍，我名为纳托利斯·培恩，从遥远的南方来。”
这名看上去十分渺小的人类轻声说：“我是一名普通的艾拉迪亚神祇，神职是光，和火焰。”
“哼，讨厌的诸神。”
阿兹利尔斯不耐烦的摆手，表情像是在打发一只烦人的苍蝇。
停顿片刻后，他才察觉到问题所在，这家伙好像说自己是艾拉迪亚的神……
一位本土神灵！？
恺撒和昆图塔也意识到这一点，他们立刻收手、抽身、后退，瞳孔收缩得像针那样细小尖锐，在对峙中偏移目光，谨慎的审视这位不速之客。
纳托利斯还未出手，但无声的攻势已经笼罩在场的三只怪物，和周边所有区域。
“他也是来杀你的。”
恺撒缓缓说。
“是么？我怎么觉得是冲着你们来的呢？”
昆图塔沉重的喘气：“相比我这个被艾拉迪亚抗拒的外来者，你这种不断制造灾难的本土怪物才是更大的威胁吧？”
恺撒慢吞吞转身，眸子里满是蛛网状的暗金裂纹，巨大的黑龙低下头，问战场中的新来者：“你想做什么？”
“这片区域被灵能遮蔽了，连神的目光也无法穿透，原本我只是想来查探一下情况，没想到收获颇丰。”
纳托利斯的目光从怪物们身上一一扫过，点名：“艾拉迪亚灾祸，恺撒·坦格里安；深渊173层领主，暴食者昆图塔；601层领主，炎魔阿兹利尔斯。今天，你们都将得到净化。”
“杂碎。”阿兹利尔斯低声骂道。
“狂妄的家伙。”
昆图塔冷笑，扭头望向黑龙：“不如，我们先杀了这个本土神灵。”
长久的战斗之后，他们每一个都身负重伤，无法保持巅峰状态，如果再打下去，真有可能如光与炎之神所说，被他一一处决，现在的情况别无选择，只能设法寻求联合，先把这个准备全场通吃的家伙干掉。
这道理大家都懂，于是恺撒附和：“我同意。”
“很好。”
昆图塔显得很高兴，“这对大家都有好处。”
黑龙点头：“没错，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先杀了他。”
“好。”
“动手。”
“嗯嗯。”
“不要给他机会。”
“当然。”
……
话说得好听，但三个家伙没有一个先动的，刚刚成立的联盟在几十秒之后便顷然破碎，哪怕生命的威胁也无法让恺撒与昆图塔联手，他们彼此根本不信任
——光与炎之神第一次出手，很可能就是最强的一次，以现在的身体状态，没人愿意承担那样的攻势，若是在对抗过程中再遭到来自背后的偷袭，后果不堪设想。
纳托利斯缓缓转动着武器，一柄流淌着烈焰与辉光的长矛，矛尖发出密集的爆炸声，仿佛在海水中淬火，在心里，他已将黑龙作为第一目标——杀死昆图塔或是阿兹利尔斯，深渊的领主们仍会登陆，但黑翼之王只有一条，身上背负着能够扭转艾拉迪亚的命运，错过这次，今后不一定还有机会。
纳托利斯锁定了恺撒，恺撒盯着昆图塔的喉咙，昆图塔瞪着阿兹利尔斯，而阿兹利尔斯则注视着纳托利斯身上的火焰，长剑出鞘、利爪绷紧，所有人都蓄势待发，只等血光迸溅的刹那。
杀机像是潮水般涌动，冰冷的海底也无法熄灭他们旺盛的斗志，从开始到现在，他们已经流了太多的血，但如果想要这一切结束，就必须有人把血流干，这是神、恶魔与怪物的战斗，唯有死亡方可终结。
“先杀昆图塔。”
半响之后，恺撒做了决定。
炎狱君主和黑翼之王同时消失，他们以极高的速度向目标扑去，昆图塔已是强弩之末，即便光与炎之神的出现将情况变得恶劣之极，他们也不允许自己的猎物就此逃脱。
昆图塔暴退，怪异身形像游鱼那样轻快敏捷，贴着岩石掠行，在黑龙与炎魔制造吐息爆炸中穿梭。
纳托利斯一跃而起，长矛切开重若千钧的海水，形成一条笔直的锋线，向恺撒直刺，随着距离逐渐拉近，他身上的光芒越来越炽盛，力量也越来越强。
炎狱君主大吼，竭尽全力，用烈火囚笼短暂控制住昆图塔。
恺撒扑向自己的目标，同时释放了一个律令，然而“无尘之地”对神力影响甚微，被神力放大千百倍后的巨矛刺入他的脊背，将他贯穿，血像是激涌的泉水从身体里喷溅出来，狂怒的光辉反复切割着他的身体，赤炎沿着长矛涌进体内，试图将他的内脏融化成浆。
黑龙承受了一记可怕的刺击，但仍不愿意回头，所有力量都灌注在利爪上，无与伦比的巨力震荡着虚空。
昆图塔领会到他们的意图，目眦欲裂，仰头朝恺撒发出怒吼，而恺撒也以咆哮报之回应。
“吼！”
“吼！”
巨爪降临，带着粉碎虚空的无穷伟力，暴食之王的身躯在可怕的力量下重重崩溃，几乎同时，阿兹利尔斯的火柱也轰然撞在昆图塔身上。
来不及等待，恺撒霍然回头，吐出一片冰冷的寒气，在顷刻之间冰封海水，暂时挡住光与炎之神的攻击。
“还没结束，这不是我的结局……”
昆图塔在火焰中颤抖，努力维持住瓦解的身躯，但黑龙那种摧毁一切的力量笼罩着他，所有的生命能量都不堪重负，它们在发抖、崩溃，然后逃离。
“不，回来，回来！痛，好痛啊！”
昆图塔伸出破损的爪子，试图将流逝的生命攥回体内，在烈火囚笼内发狂的挣扎，他的模样有一点可笑，又有一点可悲。
633 阿兹利尔斯的抉择
“你受伤了。”阿兹利尔斯眼神复杂。
黑龙最后一击带着必杀的决心，将无与伦比的暴力贯注在昆图塔身上，令那只恶魔无路可逃，连虚拟神格都被一同崩碎，可也正因为如此，黑龙背后遭到来自光与炎之神的穿刺，被带着神力的光矛钉穿。
“嗯。”
恺撒点头：“情况很糟糕。”
纳托利斯击溃冰墙，高大身影缓缓的出现，神力在他银灰色的铠甲上流淌，像是跳动的电弧，光与炎之神伸手虚握，贯注在神矛里的力量彻底暴动，在恺撒体内爆发。
黑龙踉跄着后退，利齿里满是鲜血。
“他故意的，昆图塔以为我会防备本土神灵的偷袭、不敢全力发动攻击，但没想到光与炎之神也有自己的念头。”
恺撒喘息着说：“这武器里蕴藏的力量比想象中更强，但在刺入我身体时却被控制住了，等昆图塔死后才完全显现。”
他双爪握着从胸口透出的矛尖，不顾暴涌的血，分三次用力，才把这柄矛从身体里拔出来。
“暴食之王临死前挣动的力量也伤到我了。”
阿兹利尔斯偷偷说：“现在情况不妙，你最好把你女儿召回来。”
“没用。”
恺撒捂着前胸，那里有一个旋涡状的大洞，神力在血肉中翻滚，阻止伤口愈合：“奥汀的登神之路才刚刚开始，无法参与这种级别的战斗。”
“还有什么能用得上的力量吗？”
阿兹利尔斯问，随后恼火的低吼：“本土神灵，以前怎么没发现这家伙。”
纳托利斯忽然突进，地上染血的长矛被牵动，回归他手，在高速突刺中带出扭曲的冷光。
炎魔之王咆哮，如同一座爆发的火山，扬起骨爪拍向光与炎之神，但还没接触到对方火焰就被熄灭，撞上喷薄着光辉的长矛，激荡着海水倒退，头骨中央裂纹纵横。
“你的力量被他克制。”恺撒叙述事实。
“是世界的影响。”阿兹利尔斯不服气：“如果是深渊，就是我压制他。”
“现在不是讨论这些的时候，先回陆地上去。”
恺撒摇摇头，看得出来他非常虚弱，奇点熔炉给予他不竭的力量，但无法为他愈合伤口。
纳托利斯身体响起沉闷的雷声，像是诸神为他擂响战鼓，背后炽光灼烧着海水，他从遥远的南方来，要给这些末路的怪物降下审判。
神罚。
纳托利斯笔直的挥舞战矛，巨大的威压在一瞬间压制了挡在恺撒面前的炎魔，阿兹利尔斯摆动身体想要对抗，但已经来不及，光以视线难以捕捉的速度降临，炎魔的右臂连着肩膀一起脱落，头颅上裂纹再度扩大。
但还没有结束，纳托利斯的目标是恺撒，他不想给恺撒喘息的机会。
黑龙的鳞片回响着打铁般的当当声，这具外骨骼装甲比传奇的巨盾更坚硬，曾为恺撒抵挡过无数次攻击，此时却在一串串火星中裂开剥离，看似轻薄的光芒却是这世上最锋利的刀刃，反复切割恺撒的身体，打算将他肢解。
恺撒没有说话，张嘴吐息，用粒子碰撞爆发的能量将神灵逼退，张开双翼冲向水面。
阿兹利尔斯跟在黑龙身后跑路，同时对远处观望的星舰吼：“拦住他！”
可星舰又怎么能挡得住真神？这艘船武器威力不俗，但开火前的蓄势太明显，制造的“场”又不足以限制住神灵，纳托利斯随意避开星舰的攻击，贴到近身后用光矛重重一拍，将星舰的球形护盾轻而易举击溃。
星舰顿时陷入失能状态，黑暗中传出眼球的咒骂：“该死，如果有顶级能源今天炸翻你。”
另一边，阿兹利尔斯已经追上黑龙：“喂，你有这么虚弱么？不会要死了吧？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就不管你了可以么。”
“你也差不多，别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
恺撒声音平静：“你的头骨在开裂。”
阿兹利尔斯不说话了，他们横冲直撞的离开大海，在陆地上狂掠，身体摩擦空气发出刺耳的声音，暴躁的变换方向，将山峦撞毁、河流蒸干。
但纳托利斯还是追了上来：“你们这样跑，只会引来天上众神的关注，到时候面对的就不只我一个人追杀了。”
他说的对，这就是被打上“邪恶”印记的生物们的宿命，它们每一个都会死，被诸神与英雄们围杀，战死在不同的地方。
恺撒降下身躯，踩在坚实的泥土上：“穷途末路了。”
“是啊，看样子逃不过这一劫。”
阿兹利尔斯在他身旁停下，缓缓踞蹲在地，用纤长骨爪轻轻拨弄着泥土，忽然问：“我可以信任你么？”
他的问题有些莫名其妙，但恺撒却听懂了，停顿片刻，轻声说：“只有这一条路。”
他没有鼓动阿兹利尔斯，在世俗眼光的认知中，恶魔是自私、贪婪与卑劣的集合体，让一位恶魔领主暂时放弃自我意识把性命交到别人手上，听起来简直就是天方夜谭，就像小孩子无聊的天真幻想。
只要阿兹利尔斯怀有半分戒心，他说再多话都没用。
炎魔之王沉默片刻，迅速回忆一下恺撒以往的行事作风，最后艰难的点点头：“好吧。”
阿兹利尔斯主动熔化全身骨骼，变成一团纯粹的火焰，而另一边，黑龙用两条后腿支撑着身体站起来，张开双翼。
事态正向不可预知的方向发展……
光与炎之神忽然意识到不妙，猛然抬起矛，强有力的突刺，神威犹如天上雷霆轰响，辉光与暴炎横扫而至。
所剩无几的灵能不足以编织律令，恺撒简单构筑了一个防御屏障，但在神力之下一触即溃，可就在这短短一瞬间，阿兹利尔斯本源之火涌进黑龙的身体。
接下来简直如同柱神降临，史无前例的深渊气息在艾拉迪亚出现，携裹着狂暴的威压，将纳托利斯的须发吹得向后飘扬，地面在沉降，周围一切都被粉碎，巨大的裂缝在地上纵横，地壳层层剥开，岩浆冲天而起。
巨大的黑影在烟尘中若隐若现，仿佛远古的巨神，恺撒缓缓从烟雾里走出来，他胸口的伤势被跳动的火焰填满，那张凶狠的龙脸布满炎流的纹路，通天的炎火柱剑握在手中。
634 短暂维持
无与伦比的力量。
无与伦比的意志。
无与伦比的威严。
黑龙缓缓抬起头颅，脸上炎流的纹路纵横交错，看上去狰狞可怖，却又有一种惊人心魄的美感，在它相比眼球显得极为细小的瞳仁深处，仿佛有缭火的深渊之花旋转。
它挥动超过三百米的柱剑，烈火像是海潮般席卷了天与地，整个世界都在颤抖，纳托利斯站在流淌岩浆中，被令人恐惧的噪声充斥着耳膜，滔天的元素之力几乎将他吞没。
光与炎之神说不出更多话来，他用难以置信的目光仰望那道黑影，明明炎狱君主和黑翼之王都已经耗尽力量，陷入无路可逃的绝境，可他们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在一瞬间将自己恢复，甚至变得更强。
“可恶。”
纳托利斯一步步后退，想要拉开与黑龙之间的距离，或者说他被黑龙身上绝伦的威严压迫，以这种不自知的方式显示出他的退缩。
不久前纳托利斯的血还被沸腾炽热的斗志充斥着，此刻却一点点冷却下去，仿佛无形的地狱之蛇慢慢游进他的心里，他清楚的意识到自己与杀死黑翼之王的机会失之交臂，没有信徒与信仰的支撑，他不可能战胜这种状态下的黑龙。
但还是要战斗……退出十步后纳托利斯忽然站住了，缓缓抬起神矛，遥指黑龙，如果连战斗的意志也被消灭，那他今天一定会死在这里，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
不过黑龙没有对这个看似挑衅的举动做出回应，它默默注视着光与炎之神，那眼神不像是在注视神祇，而是在看一个普通的凡人。
以纳托利斯的神力，只需零点几秒就能冲到眼前，进行一次强有力的突刺，但黑龙仍只是凝视着他，不再挥舞那柄可怕的炎火柱剑。
光从气息辨认，就知道黑龙体内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阿兹利尔斯带着力量与意志进入恺撒身体，完全而彻底的融合，将他们原本截然不同的力量合二为一，汇成一股全新的、恐怖的力量，这股力量中的灼热和毒性正在摧毁黑龙的血肉内脏，同时又温柔平缓的为它重建。
这具恶魔与龙的集合体看起来那么强大，却又那么脆弱。
“吼！”
它忽然发出巨声，仿佛咆哮又仿佛在笑，声音里满是畅快的意味，就像是征战不休的领主终于握住大陆的权柄，爬上世界的顶端肆无忌惮吼叫，戏谑的看着那些不自量力的爬虫灰飞烟灭，表情目空一切、不可一世，就像君临的主宰。
从今往后，没有它的允许，任何人都不准抬头。
狂嚣过后，黑龙才感到一阵疑惑：“这不是我能做出的事，这种感觉……不太好。”
紧接着，它脑海里又涌起强烈的浪潮：“不，这简直美妙至极、令人陶醉，力量，绝对的力量！连神灵在我面前也是爬虫，死吧，虫子！”
黑龙用纤长的钩趾指向光与炎之神，没有动用那柄巨大的炎火柱剑，仿佛这武器只是一个摆设，在这短短的时间内，它已经学会如何用更精密的方式，去使用自己新生的力量。
由于没有出手致胜的把握，纳托利斯不得不做出防守反击的决定，所以抬起神矛后，他一直都在戒备，将“料敌先机”、“极速反应”等等神术加持在身，绷紧精神、集中等待。
即便如此，他仍无法察觉对手的攻势。
根本没有蓄势，也没有能量反应，黑龙的攻击毫无逻辑也无法判断，简直就像至高神将手指点到你头上，他降下神谕命令你死，不需要任何解释，你就必须去死！
光与炎之神被掀翻，撞上燃着火焰的岩山，胸口出现一个可怖的血窟窿，边缘满是灼烧的焦黑印痕。
“唔，火焰现在可以凭空出现。”
“如果是这样的话，培罗我也能烧得死吧？”
“不行，做不到的，这火焰威力太弱。”
“那就强化它！”
黑龙的精神方面像是出现些许异常，它凝视着自己的爪子，不断的自言自语，忽然发现陷进火山里的光与炎之神艰难爬起来，于是咧嘴笑笑，再次抬手。
一瞬间，纳托利斯的血流凝固了，他感受到史无前例的危机，神性的本能在朝他尖啸，让他迅速离开这个地方，越快越好，从面前的巨大灾难中逃离。
有生以来第一次，他品尝到恐惧的滋味。
在逃离的念头升起之后，纳托利斯短暂停顿了一秒钟，黑龙的力量居然凝滞住他的意识，当他重新苏醒的时候，身体已经彻底烧起来，那是金色的火焰，连神力也被烧穿。
他想逃，可是……动不了。
纳托利斯思考的速度被无限放慢，他很难理解这是什么力量，但却努力的、竭尽全力的慢慢意识到一个恐怖事实：这、样……必死！
“离开这里。”
脑海中仿佛有电光劈过，太阳神的声音在颅内轰响，纳托利斯能感觉到一双温暖的手臂将自己环抱，帮助他从泥潭中将意识挣脱出来，与身体分离。
来不及说话，纳托利斯最后瞥了一眼那个可怕的身影，克制劫后余生的喜悦，竭力维持着平静，逃离。
“跑了。”
黑龙看了一眼已经烧成焦炭的神体，抬头直视天穹中央散发璀璨光辉的太阳，“培罗。”
“他跑不了！追上去！杀了他！这家伙竟然胆敢向我出手，一定要让他付出惨痛的代价。”意识在狂吼。
摇头：“他已经付出了代价，培罗也不会好过，这时候还敢分心影响物质界，塔洛斯、昆古和疯嚣正准备杀祂呢，伟大神力也会流血。”
“这不算完！一定要杀了那个杂碎神灵，主神也救不了他，我要把他的神火与神格做成食材，给女儿当养料！”
“不，我不能维持这个状态，现在的我看似强大，实际上却很脆弱，追上去不知道会发生什么，目前紧要之事是尽快找地方休养，把阿兹利尔斯从身体里挤出去。”
意识仍在抗争：“阿兹利尔斯已经死了，这是他自己的选择，我能做得就是复仇！”
“还没有。”
黑龙摇头，努力说服自己：“但如果再这样犹豫下去，随着时间推移融合加剧，我不确定还能否完成分离。”
它在挣扎中做了决定，拍动带着炎火的双翼，离开自己一手缔造的炼狱群山。
635 剥离
黑龙掠过大地，所过之处皆成灰烬。
它压抑着体内海潮般的力量，却又为之欣喜若狂，呼吸之间仿佛天地也为之震荡，仅凭意识它就能掀动地下的岩浆升起狂澜、制造无竭的不灭之火。
世界的本质从未有过如此清晰的展现，在它缭火的瞳仁里，元素的流动纤毫毕露，青色的风、红色的火、黑色的地和蓝色的水就像实物般立体可见，这些淘气的小东西也不敢违背它的意志，在天空与大地整齐的排列着，就像等待检阅的军队。
一念之间，黑龙就能修改以它为中心千里范围内地域的整体坏境。
不登上世界的顶端，品尝不到力量的美，这滋味远比最致幻的毒药更令人上瘾，黑龙有力的拍打双翼，金色火焰像是流云般在天穹上燃烧，散发出比烈阳还要炽盛的光和热。
只要它愿意，艾拉迪亚将在它的铁翼下，完成有史以来第一次统一，从遥远的斯科嘉尔到彼端的西海岸，整片大陆都将升起黑龙的旗帜，从今往后，所有的土地都将归它所有，它是唯一的王。
至于神与恶魔，来多少杀多少！
“不，艾拉迪亚不是我的终点，即使不融合阿兹利尔斯，我也能在不久的将来独力完成这一切。”
黑龙强硬的命令在脑海里如雷霆轰响，压制住左冲右突的思绪，收拢翅翼，降临在黑石山。
地表游荡的恶魔们纷纷仰头，朝从天而降的黑龙龇牙，没了炎狱君主约束，巴洛炎魔通通暴露出混乱的本性，它们怪叫着爬上地表，乱哄哄冲击黑翼帝国的封锁线，同时彼此又相互厮杀，掠夺一切有形之物的生命。
也难怪阿兹利尔斯会羡慕恺撒，他手下的恶魔比起黑翼氏族来确实差远了，这些家伙聚集起来只会坏事，与其说是它们眷族，不如说是累赘更合适些。
“滚。”
可怕的深渊气息泄露，令恶魔尽皆跪倒，战战兢兢几乎不敢抬头，它们有限的智商很难理解发生了什么，明明看到的是艾拉迪亚的黑翼之王，感官上却像是深渊中一位强大的领主降临了，那气味嗅起来与炎狱君王相似，却又有所不同。
连绵的火山群在黑龙的低吼声中苏醒，先是冒出炽热的烟柱，烟柱中裹着赤红色的火山灰，接着喷出巨量的岩浆，铺天盖地泼洒，将黑石山覆盖一层又一层。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早已消失，钻进地底最深处。
关于融合的构想源于一次偶然的意外：为毒火亲王之子卡恩·坦格里安留下火焰印记后，阿兹利尔斯附在恺撒的鳞片上，以一种玩笑的口吻问他，说如果在他身体里留印记，最后会发生什么。
没等恺撒应允，炎狱君主立即开始尝试。
结果令阿兹利尔斯感到尴尬的是，它的力量被恺撒彻底“吃”掉了，黑龙的身体像是一具完美的容器，能轻松接纳它的力量与意志。
双方沉默的对视，一个可怕的想法出现在脑海，他们装作若无其事继续合作，但猜疑的种子已经在无形中生根发芽。
正因为如此，恺撒才会在这次行动之始，在星舰里对炎狱君主说出那番警告的话来。
不久之前，他在光与炎之神攻击下重伤时，看到阿兹利尔斯注视自己的复杂眼神，那绝不是同情或是欣赏，而是犹豫、挣扎与克制，炎狱君主在思考：究竟要不要把握机会，去夺取一具全新的、强有力的巨龙之躯。
它最后还是放弃了，不仅如此，在陷入绝境的危机关头，炎狱君主甚至选择相信恺撒，将力量与意志全部交托到恺撒手中。
于是燃烧着不灭之火的黑龙就此张开双翼。
融合是如此成功，以至于出乎恺撒本身的预料，他原以为阿兹利尔斯会进入自己的大脑，短时间内与他共同执掌身体，没想到炎狱君主的人格竟然彻底消失了，意志与思想都变成自己的一部分。
……他必须完成分离。
恺撒沉入深层的意识领域，进入属于自我的独立世界，一种全新的感觉淹没了他的知觉，在这里，一切物质都黯然消隐，只剩灵感与精神的微光。
他的精神世界是一片沉郁的大海，头顶着数不清的繁星，这些遥远的星辰每一颗都代表一个智能个体——外面那些恶魔，如果愿意，恺撒可以在这里入侵其他个体的思想，不过这非常耗费时间与精力，所以他从未进行过这方面的能力扩展。
在深邃的意识海底部，恺撒找到若隐若现的火光，那是一团心脏般的火焰，此刻正与自己的力量纠缠在一起，毫无疑问，这是阿兹利尔斯的本源之火。
炎狱君主依然存在，也仅仅只是存在而已，如果恺撒想，这颗本源之火将被沉溺到意识汪洋的最底部，永远不见天日。
本源之火外壳粗糙且布满裂痕，这表明阿兹利尔斯没有骗他，那家伙当时的确受了非常重的伤，想来也是，但凡有一丝机会，炎狱君主也不会选择将自己交出。
当恺撒试图移动本源之火的时候，他触碰到勃然而起的杀机利齿。
“果然是恶魔，即便失去意识，也对周围的一切抱有最大程度的恶意。”恺撒笑，本源之火的反抗构不成威胁，他轻松控制，把这玩意从身体里撵出去。
接下来才是最棘手的部分——将已融合的意识重新分离。
恺撒审视着自己的意识，试图用名为理性的丝线将它缠绕，始一开始他就感受到巨大的痛楚，难以名状的精神压力让魂灵扭曲，原本稳固的神智桥梁不堪重负，在剧痛之下弯曲变形，恺撒仿佛听见了裂纹绽开的声音。
【停下】
魂灵哀嚎。
恺撒在灵能方面有一定造诣，但也仅限于编织律令和制造一些简单的“场”，绝对称不上大师，所以他只能用这种粗暴的方法将意识撕开，主动丧失魂灵的完整性，以绝对的冷酷与理性承受着近乎自虐的酷刑，自我解剖，将隐约透出暗淡火光的阴影，从灵魂里一片片抽取出来。
短短十几秒，恺撒便从魂灵里剥出许多碎片，天赋、本能、意志与潜意识……这些纷杂繁复的信息全都属于炎狱君主，而灵魂深处，一些融合得更深的阴影正等着他。
阿兹利尔斯应该好好感谢我，恺撒想，时间在这时变得尤为缓慢，他竭尽所能的维持着自己的耐心。
……
很长时间以后，恺撒才终于从遍布全身的虚弱和恶心中挣脱出来，这是撕扯灵魂后所产生的必不可少的代价，好在，阿兹利尔斯已被他彻底踢出自己的身体。
636 沉眠
“呼——”
阿兹利尔斯在一阵灼热的旋风舒展，它深深的吸气，将空气中纷乱的火元素通通塞进体内，带着重获新生般的喜悦，喉间响起畅快的呻吟。
“结束了吗？”他嗅着周围的气味，明白自己已回到黑石山：“结果怎样？”
“培罗出手，那个神逃了。”恺撒简短说。
阿兹利尔斯摆动着缭火的手臂，检查身体部件是否存在缺失，一边说：“就这？我以为你会追上去杀个血流成河，再顺便把日不落帝国灭了什么的。”
“是个好建议，跟当时我脑袋里不断蹦跶的想法一样。”
恺撒撇撇嘴，“只是那样的话，你应该会彻底死掉，我可不想看见我的意识海里漂着一具尸体，天晓得你又吵又热的家伙会给我留下什么后遗症。”
“没想到你居然真能把我分离出来。”
阿兹利尔斯倒是很坦诚：“换作是我可不行，有谁能抵挡变强的诱惑呢？”
“说到做到，这是我的作风，如果连自己做出的承诺都无法兑现，就算手里掌握再多力量，也是可怜的懦夫。”
恺撒说：“那样的话，我会瞧不起我自己的。”
“无聊的守序派。”炎狱君主哼哼：“跟那些讨厌的魔鬼一个德行。”
“看你这个样子，是想问我什么时候离开吧，等不及想要吸收昆图塔的虚拟神格了么？”
“……”
阿兹利尔斯一震，有种秘密被揭开的心虚：“你怎么知道？”
“我在灵魂暗影里看到了。”
恺撒平静的说：“别担心，我对那玩意不感兴趣。”
“只是几块碎片而已。”
阿兹利尔斯承认：“你粉碎性的力量杀死了昆图塔，连虚拟神格也一同毁灭，如果不是我紧急抽取，连碎片都不会剩下。”
“正因为如此，你才会被昆图塔挣动的力量震伤。”
恺撒冷笑：“贪婪不是问题，愚蠢才是。”
换做平时被黑龙这样嘲讽，阿兹利尔斯恐怕立马就能跟他打起来，可这次炎魔君主只是嘿嘿讪笑，难得没有因此生气。
“吞食这片虚拟神格，能给你带来多大好处？”恺撒又问。
“这是难得的好东西，并不是每一个恶魔领主都有能力凝筑虚拟神格，我也是在登上艾拉迪亚很长一段时间后，才勉强构建出属于自己的火焰印记；如果是在深渊，这玩意将被诸层领主疯抢，连三柱神也无法抵挡它的诱惑。”
“我大概明白了。”黑龙点头。
“接下来我要沉睡一段时间，修复这场战斗带来的创伤，顺便将这几块碎片洗涤干净然后吸噬；下一次苏醒的时候，我大概达到此前昆图塔的水平。”
“嗯。”
……局面僵住，阿兹利尔斯那些话的意思其实就是你该走了，他等着恺撒展翼离开，可黑龙却一动也不动，蜷在属于他的火焰王座上，那双眼睛直直看着他。
“喂，你该不会等着我感谢你吧？不用想也知道那是不可能的。”阿兹利尔斯站起来，俯视黑龙：“现在，让开，我要休眠。”
“我也受伤了。”恺撒说。
什么意思？炎狱君主一愣，难道要自己给这家伙治疗不成，可他生来就只会破坏和毁灭，在治愈和修复方面可是一点也不擅长。
“我要睡一段时间，可能会比较久。”恺撒继续说。
“在这？”
“嗯，我想过了，光与炎之神不会凭空出现，很可能是培罗强行拔升出的神祇，看得出来，那位伟大神力对我敌意很重，我不确定太阳神是否还留有后手，如果有，它们很有可能会找上门来。”
恺撒说：“所以我决定留在这，如果出现危险，你和你手下的恶魔可以拦一下。”
“你做梦！”
阿兹利尔斯顿时怒了，要是这黑龙提出一些其他要求，看在之前并肩作战的份上，他或许还能勉强答应，可这家伙居然想抢占自己的巢穴，一位深渊君王的巢穴，简直就是痴心妄想！
“立刻从我的位子上滚下来，我警告你，你不会想见到我生气的模样，最后十秒钟！”
炎狱君主吼。
黑龙对此充耳不闻，晃动着尾巴，他不再看阿兹利尔斯，关注点已经移到身下偌大沉雄的椅子上，这张用熔岩与火打造的宝座虽然看起来其貌不扬，但坐上去还是蛮舒服的，暖烘烘、热腾腾，用来睡觉正合适。
“十，九，八……”
在阿兹利尔斯的倒数声中，恺撒闭上眼：“……四，三，二……”
“你怎么不去死呢！？”
炎狱君主吼叫了一会，最后，还是怒气冲冲离开属于自己的宫殿。
黑龙检查着自己留下的机关——璐娜和奥汀身上的印记，如果她们遇险，黑龙无论睡得多香都会从沉眠中醒来，撕开空间裂缝，瞬间抵达。
确认两枚印记还活跃在自己感应中后，恺撒调整了一下姿势，盘踞在硕大的椅子上，尾巴垂下来，呼吸逐渐减缓，体温也慢慢降低。
在一个陌生的环境下，普通生物往往会睡得很浅，但恺撒却迅速沉入最深层的沉眠，进入黑梦。
这是另一个世界，整个世界都似乎沉浸在阴郁的水下，视线内一切都被微微扭曲着，透过偏折的光，可以看见原本由沙石构成的帝国蓝图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副巨大的、咆哮着的黑龙骨架；奖杯，钻石般璀璨瑰美的奖杯缓缓从黑光中升起，立置在恺撒面前。
“好久不见。”
恺撒微笑，目光扫向奖杯底座的工整文字。
【猎魔人】
你杀死了一位恶魔君主。
——与恶魔战斗，小心自己也成为恶魔。
奖励：盛宴。
他触碰，奖杯便化作缤纷的光雨，轻柔如水流，缓缓涌入恺撒的身躯，为他奉上崭新的能力。
虽然同样需要消耗灵能，但这不是律令，而是一个类似领域的能力，恺撒现在可以制造一个以他为中心的场，只要他愿意，场内所有生物的生命力都将被他吸收。
“这是暴食之王的能力啊。”黑龙轻声感叹。
他陷入长久的沉睡中，伤势愈合、体型激增，这头黑龙早已突破物质位面对于巨龙身躯的限制，但还在生长，向两百米的恐怖数字进发。
637 奥汀
五年后。
奥汀坐在椅子上，盯着手里从各地飘来的一叠信笺出神，外面传来辐射龙起落的扑翅声，暴雨之后天空宁静，空气很清，湿润的风从长廊里游进来，嗅起来令人有种浑身轻快的舒畅。
“唉，老爹还没睡醒。”
她看完最后一份信笺，略有些失望的站起来，伸懒腰：“真是一点也不让人省心。”
黑皇帝陷入沉睡，但时间的流逝并不会因此停止，世界仍处于纷乱的战火中，冈瓦、河间地、斯科嘉尔乃至大海另一端的维洛斯特，日不落与黑翼的军队在每一个能够立足的角落厮杀，染血的硝烟此起彼伏，仿佛永远得不到止息。
这五年来奥汀一直都在，领着黑翼氏族与拂晓军团战争，冈瓦的控制权在两国之间来回摇摆，你夺过来我又抢回去，火、毒、冰雪和雷暴一遍遍犁过这片土地，留下难以磨灭的伤痕。
刚到这里的时候，奥汀是那么小心翼翼，每一次出战前，她都会固执的爬到哨塔最高处，俯望着如林的黑翼氏族，凝视每一个望向自己的面孔，为它们的未来担忧，满怀同情又满心忧虑。
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那些不忍、同情与忧虑都慢慢淡了，战争就像一汪冰冷的深潭，摁着你在其中淬火，在痛苦的嘶声中将你变得锋利又坚硬，她曾为了攻陷悬空城让灰人马骑兵自杀式冲锋，也曾设置陷阱，坑杀大队拂晓军团的轻骑兵。
有时候奥汀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邪恶生物，南方人对她的称呼从黑龙皇帝的女儿变成暮光之主，说她是流着邪神之血的极恶之龙，虽然表面看上去干净明亮，但牙齿里却塞满污臭的血肉碎块，一发怒就要吃人。
太可恶了，我明明就没吃过人。奥汀气呼呼的想，而且一点也不臭！
“这种事绝对不能再发生第二次，这样，我派你们去监察一段时间，警告刺獠堡那几个蠢货：要优待俘虏，优待俘虏，懂么？”
布洛尼亚的声音从长廊上传来，稚嫩又严肃：“另外，红雾沼泽要加派人手，目前必须要对那片区域了如指掌，如果拂晓军团再敢绕过来，我们就把它点燃！”
时光荏苒，布洛尼亚也进入青年龙阶段，虽然看上去还是一副没长大的样子，但总算不会在地上打滚了，她变得愈发聪明，整日都在研究军事装备，梦想从职业牌手变成了武器学家，她改良了黑翼帝国的主战坦克，让蒸汽装置与魔导核心以更紧密的方式结合，从而提升动力输出的效率。
除此之外，布洛尼亚还提出“机能”这一概念，声称机能指数将成为衡量帝国新式装备战斗力强弱的标准。
交代好下属，布洛尼亚咚咚咚跑进屋子里：“奥汀奥汀，这一天终于还是到了。”
“又怎么了？”
看到她奥汀就一阵无奈：“别又说自己灵感枯竭，我已经满足过你一次了，另外，跟你说了很多遍，这样许愿行不通，必须足够虔诚、能提供信仰才行。”
“不不不，这回与我无关，潜伏在南方的变形怪传来密信，让我告诉你一个重磅消息。”
说着，布洛尼亚的神色变得端庄，她深呼吸一下，好像接下来要宣布某个足以改变世界的决定，连奥汀也被她郑重的表情所吸引，不由自主屏息，全神贯注的等待下文。
——“南方的太阳落了，日不落帝国正在分裂。”
“怎么会？”
消息过于劲爆，以至于奥汀忍不住质疑它的真假，日不落帝国正与黑翼打得不可开交，争夺每一块可以争夺的土地，怎么可能会在这时候发生内乱，难道恩瑞希尔大帝被杀了？
看她表情，布洛尼亚已经猜到她在想什么，撇撇嘴：“没你想象的那么夸张，日不落没有爆发内战。是这样的……知道纳托利斯么？”
“好像听过。”
奥汀想了一会：“愿望列表里有信仰提到过这个名字。”
“一位本土神灵、光与炎之神，听说六年前祂就已诞生，不知道为什么这两年才开始频繁活动，他与日不落帝国关系密切，在南方各地创立教会修筑神殿，吸纳信徒与信仰。”
“前些日子，光与炎之神忽然降临索托菲亚——一片荒芜无主之地，宣布将在那里建立新的神国，引领信徒通往永生，他声称凡是进入神国者都能洗去寒冷与阴晦，远离衰老与病痛，获得不朽的火与光……反正就是一大串诱人前往的说辞，说得真好啊，连我听了都忍不住动心。”
“你能想象一位陆地行走的真神对那些南方人的吸引力么？神谕在一夜之间传遍日不落帝国，迁徙行动的规模是空前的，人们抛弃一切、争先恐后的涌向索托菲亚，连许多大贵族、大领主也加入其中，即使日不落高层动用军队都无法阻止。”
布洛尼亚微笑着将手里的东西递过去，那是一份报告，里面详细记载着变形怪们在南方观察到的一切。
奥汀只是看了几眼，眉头便深深皱起来：“一场灾难。”
“迁徙途中死了许多人，但仍有更多人启程动身。”
布洛尼亚渐渐兴奋起来：“不落帝国曾是笼罩大地的炽阳，但现在它的光暗了，不再明亮夺目，这正是我们的机会。”
奥汀明白她的意思，轻轻叹气：“那索托菲亚呢？那个神建立的国。”
“黑翼将席卷一切，没有人能够幸免。”布洛尼亚攥着拳头说。
“这样吧。”
奥汀想了一会，日不落帝国在一夜之间衰弱，听上去总有些不真实，事情似乎没那么简单：“我们先夺回冈瓦全境，其他的……先观望一段时间再说。”
“好吧，但你得做好心理准备。”
布洛尼亚提醒：“攻陷日不落的决定，就算你不做，我父亲也会做，最重要的是，卡恩也会做。”
奥汀愣了会：“卡恩？他不是在侧面战场吗，跟他有什么关系？”
“你不了解我的兄长，他是最典型的黑龙，穷凶极恶、不择手段，为了换取大皇帝的嘉赏，一旦发现机会，他会立即做出向敌方腹地进军的决定，别说冒着风险，即使赌上性命也在所不惜。”
布洛尼亚顿了顿，又说：“你知道，我们黑翼向来都只仰慕强权与铁腕，如果真被卡恩敲开日不落的大门，那么他在帝国内部的声望会飞速提升，很快就能超过你，王庭领主们也将倒向他。”
“是吗？”奥汀歪歪头。
“你还不明白吗？”
看着这家伙迟钝的模样，布洛尼亚都替她着急：“卡恩想争夺王位！”
638 璐娜
【少女抱着丰盛的食材，急匆匆穿过街巷，却在转角被几个蒙面劫匪拦住去路：“站住！把身上的钱都交出来，不然……哼哼。”
少女后退，转身想逃，却发现身后的路也被堵住。
她吓坏了，忍不住哭出来。
这时候，一条黑色的巨龙忽然从天而降，它那么大，把天空都遮住了：“你们胆敢伤害我的女孩，简直就是自寻死路！】
完成！
璐娜放下笔，重读一遍刚才写的故事，发现简直挑不出毛病，于是带着得意呼呼呼把墨吹干，心满意足的开始整理稿件。
这么多年过去，黑翼帝国的王后璐娜不仅担任挽歌牌的首席画手，同时还成为了一位剧作家，著名剧作家。
虽然璐娜的文笔并不精巧，创作出的剧本也是吟游诗歌中常见的老故事，但小家伙仍广受欢迎，以爆炸般的速度瞬间蹿红，迅速成为艾拉迪亚最受仰慕与追捧的剧作家。
究其原因，在于璐娜作品的演绎方式——无论剧本写得多好，都很少有人会去翻看戏剧原著，观众们喜爱的是舞台演出，在当下，各大剧院的表演者都是通过化妆来扮演不同的角色，如果剧作中有异族角色出场，表演者们会戴上夸张的面具以显示身份，而在涉及魔法、天赋能力的场面，剧团往往会选择用一些烟雾、爆炸的戏法，尽快略过。
而璐娜剧本的最终呈现，与那些剧团的戏剧有着本质上的不同。
在舞台上，璐娜剧中的角色全都真实出场，无论是精灵、亡灵，还是龙与巨人，只要是她出品的剧本，全部都在黑翼帝国王家歌剧院由真人展现，战斗场面更是全程高能，上一幕《精灵王子大战巫妖王》的演出，他们居然请来了一位货真价实的巫妖——观众们坐在能量壁障后，捂着心脏颤着腿，心惊胆寒的看着精灵与巫妖战斗泛起的恐怖余波，震撼得几天几夜睡不着觉。
虽然小家伙写出的作品剧情松散、人物性格单一，但是这种戏剧的观看体验，是其他剧团无论如何也无法媲美的，她的剧本在第一次演出之后引起轰动，即便艾拉迪亚正处于动荡之年，也无法削减人们追捧的热情，许多人不远万里来到黑翼王家剧院，只为欣赏一幕“真实的表演”。
而票价，相比其他知名剧院一银的票价，黑翼王家剧院的票价并不便宜，但也没想象中那么贵——五银，大概相当于普通北地工人三天的收入，所以即使是一名平民，咬咬牙也能勉强奢侈一把。
璐娜抓起一把坚果，蹦蹦跳跳从房间离开，外面天色正好，她眯着眼打量温暖的午后阳光，开心的和每一个大型生物打招呼，小家伙记得每一个仆从、侍者与守卫的名字，一点也不陌生，怪物们看到她之后也立即露出微笑，躬身行礼，口中称呼王后殿下。
小家伙很开心，在得知恺撒在黑石山沉睡之后，她做了一个决定：一旦把上半部的《少女与龙》写完，她就立刻去黑石山找他，而今天正是启程的日子。
那家伙睡了很长一段时间，想必身上都已经臭了，再不清理的话肯定要生病。璐娜很是忧虑的想，迫不及待想要出现在恺撒身边。
至于奥汀，奥汀那边她倒是不担心，前段时间她们才刚传过讯，经过战争的洗礼，小小龙明显长大了不少，有独当一面的能力，根本不需要别人的照顾。
她在王庭宣布自己的想法，把目的地告诉大家。
面对璐娜的要求，王庭领主们都不由沉默，面面相觑许久，最后还是霍格硬着头皮站出来，说：“王后殿下，您的心情，我们都能理解。”
“但黑石山是深渊君主阿兹利尔斯的巢穴，目前整个帝国，只有大皇帝与奥汀殿下曾深入其中，我们根本不了解黑石山内部的情况，也不清楚炎魔之王对我们的态度，虽然很多年前双方就已签订协议，但直到现在，仍有在恶魔试图走出那片焦黑之土，与负责封锁的辐射龙战斗。”
霍格小心翼翼的，注视着王后脸上的表情，最后作了结论：“会很危险。”
他倒不是害怕，相比大皇帝，王庭领主们对璐娜并不畏惧，对她的感情更多的反而是一种爱护，她就像黑翼帝国里一颗熠熠明珠，谁也不想让明珠受损、蒙尘。
“啊。”
听完霍格的话，璐娜的小脸瞬间垮下来。
倒不是害怕危险，恺撒曾告诉她，无论他在哪里在做什么，只要自己遭遇危险，他就会瞬间出现在自己身旁，璐娜对这些话深信不疑，但如果是那样的话，大黑龙肯定就要被唤醒了吧，她只是想去看看恺撒，没有想把恺撒吵醒。
跟以前一样，小家伙不想给别人添麻烦，无论是恺撒，还是王庭里的大家。
“那……好吧，我在这里等他回来。”她轻松的说，心里却酸酸的，奥汀在前线，恺撒在黑石山，她哪也去不了。
看着她失落的表情，霍格在心里叹气，说不出话来。
“我陪您去吧，王后。”
嘶哑的声音从角落里传出来，整个王庭瞬间变得针落可闻，连资历最老威望最盛的霍格也不由一怔，没有出言制止。
因为说话的是尼禄。
尼禄，犬魔氏族的王，作为帝国最强大的两股力量之一（另一支是辐射龙氏族），犬魔氏族并未参加黑翼对日不落的战争，它们仍散落在黑翼帝国各个城邦内，扮演着惩戒者与维序者的角色，而身为犬魔头领的尼禄却从不参与王庭议会的决策，它的氏族，也被交给巫妖雷恩管辖调令。
没人知道它有多强，自从上次轻松战胜矮人亲王麦克尼之后，尼禄就再也没有出手的机会，时至今日，麦克尼已成为黑翼的王庭领主之一，率领着他手下的矮人氏族奔赴前线，在中部战场上大显身手，而尼禄却仍留在黑翼王城，这头有着三颗头颅的深红巨犬始终呆在王庭角落的阴影里，默默舔舐着爪牙，审视这里发生的一切。
“真的吗？”璐娜转过身来，脸上抑制不住的惊喜，揉揉眼睛：“我们可以去吗？”
“我无法战胜阿兹利尔斯。”
尼禄平静说：“但要保护王后，我应该还可以做到。”
639 尼禄
早晨，灰蒙蒙的微光笼罩四野，天空高处仍吹着风，但在下方阴暗的乱石地里，空气就像静止的，灼热又闷滞。
“这里就是黑石山吗？”
璐娜悬浮在坑洼的沼地上，扇着翅膀朝外张望，这里的大地平坦阴沉，呈现出灰黑的色彩，从脚下一直向远方蔓延，在目光尽头，连绵的火山群如同一道道竖立的黑色巨影，在它们喷出的滚滚浓烟中，升到高处的那一小撮向北面飘扬出去，而剩下的大部分则沿着山体下沉，扩散笼罩火山周围的大地。
“看上去很可怕啊。”
璐娜轻声嘀咕，望着远处最大最高的那座火山，长时间置身这片险恶的荒野，连心情都会不由自主变得压抑，真搞不懂恺撒那笨蛋怎么会喜欢这样的地方，一睡就是五年。
“其实还好。”
长着三颗头颅的巨犬跟在璐娜身后，刻意放缓了声音：“大部分时候，黑石山都看不见阳光，被滚烫的黑烟和迷雾笼罩，时常会有毒雨，那些运气不好的冒险者，有时还会见到火山喷发的末日景象。像今天这样，算是难得的好天气。”
众所周知，黑龙从幽暗地域带回来的犬魔氏族是深渊血裔，而作为其中佼佼者的尼禄，早在不断的进化中唤醒远古之血，对它来说，黑石山并不是什么令人讨厌的地方，相反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
即便无法深入，尼禄也曾多次数在黑石山外围徘徊，甚至还曾远远看过阿兹利尔斯一眼，对这里的情况很熟悉，所以才能向璐娜介绍。
“这样吗？”
璐娜心情变得好了些，她翅膀扇动间留下一条晶莹的光迹，嗡嗡嗡飞到魔犬头顶，拍拍它的脑袋：“其实我也不是非要见到恺撒不可，如果有危险，譬如被传说中的深渊魔王发现了，尼禄大人，咱们就逃跑吧？”
“嗯。”魔犬点头。
这时候天色又亮了一些，光慢慢从穹顶上渗下来，璐娜因此惊讶的发现，她原本以为面前辽阔又单调的荒野，实际上却是坑坑洼洼、凹凸不平的，整片黑石山平原的地表都布满巨大的坑洞，似乎当年它还是一片荒凉的软泥时，曾遭到无数抛洒的岩浆和燃烧火球的袭击，那些最大最深的坑洞边缘，堆满破碎的石块，宽阔的裂缝从洞边向四面八方延伸。
对于冒险者来说，想在这片平原上悄悄移动几乎不可能，尽管地处黑石山边缘，仍有不少恶魔在漫无目的游荡，它们在黑烟与迷雾中、在地底的坑洞里行走，用充满贪婪和恶毒的目光四下扫视，时刻准备发泄那无法抑制的杀戮**，每发现一个生物都欣喜若狂，发出兴奋而疯狂的吼叫。
即便尼禄始终保持潜行，巧妙隐匿在阴影中，还是在经过火山区域时被发现，有恶魔察觉到能量强度的异变，暴吼着撕裂空气，将它彻底暴露在灼热的空气里。
尼禄有三颗狰狞凶狠的头颅、五十米的超大型身躯，令人印象深刻、心生畏惧，不过这些恶魔即使在面对黑皇帝时也敢发动攻击，自然不会忌惮这只突然闯入的魔犬，它们嚎叫着发起进攻，挥舞武器与爪牙蜂拥向前。
魔犬转身，巨大的力量在一瞬间压制了周围的恶魔，战斗本能让它们想要退避，但已经来不及，利爪带着冷厉的光横扫，轻而易举将围上来的恶魔撕成碎片。
“这是必须经历的战斗，这些恶魔虽然有智慧，但已经被长时间压抑的毁灭**逼疯了，无法正常交流与沟通，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它们已经不能再被算作是智慧生物，希望您不要有心理负担。”
尼禄一边扑杀一边说，它在王庭以孤僻和强大而出名，很少与其他领主交流，即便会议需要每位领主都作出表态，尼禄也只说简短的几个字，然而现在话却突然多了起来，一路上不厌其烦的给璐娜解释，很是照顾小家伙的心情。
“没关系。”璐娜挥舞着拳头，表现得很勇敢：“比这更惨烈的场面我都见过。”
经过三场战斗后，魔犬带着璐娜进入黑石山的核心区域，只要抬头仰望，就能看见那座最庞大的火山耸立在头顶，那是一团由灰烬、熔渣与烧焦的岩石组成的巨物，圆锥形的山体高耸入云，散发着巨大的压迫感。
“已经很近了，我能嗅到大皇帝的气味，在地下。”
尼禄用爪子拨弄脚下的灰烬，对璐娜说：“不过，除此之外，下面还有另一股强大的气息。”
这时候地面忽然一阵摇晃，连璐娜都听到地底深处传来的隆隆声，仿佛被困于地壳之下的雷鸣，紧接着就是剧烈的震动，黑石山猛力摇晃起来，整个世界都仿佛在朝某个角度倾斜。
“地震了？”璐娜下意识腾空。
尼禄无声的摇头，用力量牵引着璐娜缓缓后退，它全身肌肉都绷紧了，毛发根根竖立，这是极度警惕的表现，而在此之前，魔犬的状态一直都很轻松，即使身陷恶魔群的围剿，也没露出过这样的凝重姿态。
红光自火山口一闪而没，接着将世界蒙上一层暗红色泽，目光所及之处的恶魔纷纷颤抖，口中发出乞饶般的哀鸣，它们以最快的速度爬回地底，地表在极短的时间内被清空，只剩璐娜和三头犬孤零零留在原地。
它们明显不是害怕尼禄。
下一刻，地平线尽头扬起海啸般的火潮，恐怖的能量肆意挥洒，滚烫浓烟从每个裂缝里溢出来，仿佛地底深处正在激烈的燃烧，在尼禄警惕而充满敌意的目光中，炎狱君主阿兹利尔斯，现身。
炎魔之王扭了扭脖子，正要说话……
“哦呼，好大一团火。”璐娜情不自禁的惊叹。
按照恺撒的话来说，阿兹利尔斯最大的特点就是它能时刻保持愤怒，现在它果然又被激怒了，发出雷鸣般的咆哮：“无知又愚蠢的生物，你贫瘠匮乏的形容词令人发笑，我是深渊领主阿兹利尔斯，是掌控力量与火焰的王，不是一团火，听清楚没有，小东西！”
“对不起对不起。”
璐娜赶紧道歉：“我听清楚了，火先生。”
“不是火！也不是先生！”阿兹利尔斯暴吼，声音仿佛爆炸：“你应该称我为火焰、君王！”
“那还是火呀。”璐娜捂着耳朵想。
“向你致敬，炎魔之王，我来自黑翼帝国，是黑皇帝麾下最忠诚的眷属，为追寻大皇帝的踪迹而来。”这时候尼禄站出来，介绍道：“我身边这位，是黑翼帝国的王后。”
640 阿兹利尔斯
在尼禄眼里，恶魔是被毁灭与杀戮**填满的极端生物，阿兹利尔斯的每一步行动都难以预估，所以它需要第一时间表明与黑翼之王的关系，为了让深渊君王产生忌惮，同时，尼禄也做好了战斗准备，如果阿兹利尔斯出手，它会设法带着王后转移。
好在，魔犬预想中最糟糕的情况并未出现。
“王后？”
听到这个词后的阿兹利尔斯想了想，明白了其中蕴藏的含义，它盯着璐娜看了一会，猛的大笑起来：“你是黑龙的配偶？太可笑了，恺撒那样的家伙，居然找了一个孱弱又微渺的小精灵当配偶，哈哈哈，难怪奥汀会长成那副模样。”
“奥汀明明很好看。”璐娜争辩，她对小小龙一直很满意，深渊魔王的嘲笑是没有道理的。
“哼，凡人的眼光。”
阿兹利尔斯从鼻子里喷出两道火焰：“奥汀生来就拥有无与伦比的血统，却没有一副强壮有力的身躯，她没有真正具备攻击性的器官，毫无战斗天赋可言，尽管极限力量比你身旁这只魔犬强，可真要进行生死厮杀，最大概率还是这只魔犬活下来。”
“这些弱点，都是因为母亲的遗传。”
炎魔君王摇头晃脑，一副替奥汀感到可惜的模样：“她本该是一名战士，像黑龙那样的战士，甚至比黑龙更强。”
“可是，如果小小龙是比恺撒还厉害的战士，我觉得恺撒不一定会开心。”
璐娜小声，有些不确定说：“他想保护我们，所以才那么努力，创造了一个那么大的帝国，他以前吃过的那些苦、遭遇的那些危险，不会愿意让小小龙再去面对一次，如果真有一天小小龙比恺撒更强，当她挡在恺撒面前的时候，恺撒……会很难过吧。”
阿兹利尔斯皱起眉，小家伙的话超出它的认知局限，作为强大的深渊君王，它从未以这样的思考方式去考虑问题，顿了一会，它才说：“你看错黑龙了，小家伙。”
“恺撒那杂碎没你想的那么好心，如果真像你说得那样，他怎么会把奥汀丢往前线？我听说奥汀和日不落帝国的拂晓军团打了很多年，每天都要上战场，受过的伤不计其数。”阿兹利尔斯换了个话题。
“那只是锻炼和培养。”
璐娜摇摇头：“恺撒对我和小小龙说过同样的话，小小龙身上有他最坚硬最珍贵的鳞，如果陷入危险，他能瞬间出现在小小龙身边。”
阿兹利尔斯不想再谈这个了，因为无论什么问题，在小精灵那里都有一套自圆其说的解释，它发现言语争论果然不是自己擅长的领域，在这方面它居然斗不过一个弱小又无力的小精灵，可除此之外，它还能做什么呢，这小精灵是恺撒的伴侣，如果把她杀掉的话，黑龙大概率会发疯吧？怕不是要把自己追杀到星界之上，虽然现在自己变强不少，可黑龙那杂碎像怪物一样，跟克它似的，睡醒之后总要比它更强，每当自己想找回场子的时候……
“火先生？”
璐娜提醒，阿兹利尔斯已经很长时间没有接话，一直都在发呆。
看来这个深渊魔王并没有传说中那么可怕，虽然喜欢大吼大叫又有点反应迟钝，但总体来说还是蛮好相处的，璐娜心里想着，下次自己争取在挽歌牌里给它画得好看点，不能再像以前那么丑了。
“嗯？”
阿兹利尔斯回过神，它发现自己好像拿这个小精灵没什么办法，只能任由她站自己这样一位深渊君王面前，说些莫名其妙的蠢话，简直令人郁闷之极。
“尼禄说恺撒就在下面睡觉，我可以去看看吗？”璐娜问。
炎魔之王下意识就想回绝，黑龙沉睡的地方是它的宫殿，那该死的杂碎此时正趴在属于它的铁火王座上，像猪狗一样流着口水，若是被其他人发现自己作为深渊君主，却连巢穴也被其他生物强占，未免也太可笑了一些。
可如果拒绝的话，这小东西该不会哭出来吧，阿兹利尔斯看了满脸期待的璐娜一眼，想了想，最后还是答应下来，这小家伙一副又蠢又笨的样子，连黑龙都能骗得她团团转，大概发现不了那些细节，至于这头沉默寡言的魔犬……阿兹利尔斯能打到它不敢说为止。
得到深渊魔王同意的璐娜显得很开心，这意味着接下来的一路将畅通无阻，虽然她的想法一直都很乐观，但也没料到此次黑石山之行比她想象的还要顺利，这么一来，璐娜就愈发觉得这个傻乎乎的深渊魔王很好相处，如果下次再来，她一定要帮它准备礼物。
“喂，我问你话呢，小东西。”阿兹利尔斯的声音跟打雷似的，在耳边轰隆作响。
“啊，什么？”
璐娜揉了揉脑袋，她正为将来的礼物苦思冥想，嗯……就搜集一些易燃的木材吧，深渊魔王这么大一团火，肯定很喜欢烧。
“我说，恺撒怎么会选你做配偶，你们是怎么认识的？”阿兹利尔斯状似随意的问。
“这个啊。”
璐娜想了想，虽然时间过了许久，但记忆却很清晰：“当时我们都还很小，那时候我第一次离开精灵之森，而恺撒还是头少年龙，我看见他的时候，那家伙正傻乎乎对着树林喷火，把我吓住了，我以前从没听过有喷火的黑龙，结果不小心行踪暴露被发现，最后……最后他就把我抓住了。”
“没意思。”
阿兹利尔斯撇撇嘴：“俗套的戏码。”
“之后他就威胁我，说我窥探了他的秘密，要求我必须呆在他身边不准离开，我当时心想完蛋了，要在一头恶龙身边待够三十年，简直就跟活在地狱里没区别，后来才发现跟我想的完全不一样。”
璐娜说得很流畅，几乎不需要组织语言：“恺撒跟传说中的恶龙不一样，他醒着的时候很乖，又很安静，也不会强迫你去干这干那，他几乎不限制我的自由，只要不离开很远就可以。”
“哦对了，有一点我必须要说，恺撒不像同类那样喜欢吃酸腐的食物，他要吃熟食，而且会自己动手做喔，他做过许多特别美味的东西，最著名的就是暑草饮料，盛夏里喝一口就忘不了，下次我给你带一些来，火先生你这里这么热，一定会喜欢。”
“后来我才知道，他根本不是艾拉迪亚的龙，而是……”璐娜忽然住嘴，她意识到自己有点兴奋过头，差点连恺撒的秘密也一起暴露。
“而是身体里寄居着另一个灵魂。”
阿兹利尔斯接口，虽然嘴上说着“俗套”、“没意思”，但还是一直听到了现在：“没什么好隐瞒的，类似案例不只他一个，我们称这类巨龙为异体龙。”
641 恺撒
见到恺撒的时候，黑龙正趴在铁火王座上睡的正香，这家伙蜷着身子，像是一只披着铁鳞的大猫，尾巴浸泡在沸腾的岩浆里，呼噜声犹如规律的雷鸣。
“大笨龙。”
璐娜喜笑颜开，扇着翅膀高高兴兴飞过去，绕着黑龙打转，用脸去贴他的脸，抚摸他脑袋上的鳞。
阿兹利尔斯慢吞吞跟在远处。
很久之后，璐娜才想起来这里还有一位深渊魔王，跑回阿兹利尔斯面前，真诚的感谢：“怪不得恺撒会呆在这，他一直在长大，黑翼帝国已经没那么大的榻椅供他睡觉了，谢谢你哦火先生，你的椅子很好，宫殿也很好。”
……一眼就看出这些东西是我的了么。阿兹利尔斯郁闷的想，它背着身，仿佛在欣赏宫殿里滚动的岩浆长河，没回头看璐娜：“小事，别再提。”
“所以，火先生其实和恺撒是很好的朋友吧？”
“为什么这么说？”
“虽然大笨龙表面看上去睡得跟猪一样，可实际上他又睡得很浅，但凡感受到丁点恶意就会醒来，因为这个原因，他甚至不愿意在黑翼王庭进行长时间休眠，一般都是找个无人之地把自己藏起来，以此保证安稳的沉睡。”
璐娜解释说：“他愿意在黑石山沉睡，说明对他来说，火先生是值得信任的人，而火先生也没有辜负他的期望，大笨龙睡了这么久都还没被惊醒，说明这周围不存在恶意，那些恶魔都被火先生赶去了地表。”
“大错特错，小精灵。”
阿兹利尔斯哼哼：“恺撒来黑石山不是因为信任，而是他遇到了难缠的对手，害怕在沉睡中遇袭，所以跑来黑石山乞求我的庇护。”
“另外，不是不存在恶意，而是我的恶意他感知不到，黑龙的力量在你们眼里或许很强，可还是比我弱不少，我曾不止一次打算杀了他，可想到他寻求庇护时那副卑躬屈膝、信誓旦旦的样子，还是决定放这家伙一马，毕竟黑龙这些年帮我做了不少事，以后很难遇到这么强力的下属。”
璐娜睁大眼睛看它：“是这样吗？”
“当然，作为伟大的上界君主，我有必要欺骗你这样的弱小生物么？”
炎狱君主理所当然的说：“不过，你之前提到过黑龙脆落、可怜又可笑的自尊心，为了照顾他，这些事你最好当不知道，否则他为了证明自己，恐怕要去找那个难缠的对手拼命。我既然决定放他一马，可不能让这家伙这么轻易就死掉了。”
“我明白了。”璐娜一副似懂非懂的样子。
阿兹利尔斯满意的点点头，缓缓沉入岩浆，只留半副身躯和一个脑袋。
“火先生你是在洗澡么？”璐娜又问。
“我是元素体，没有洗澡的概念。”
不知怎的，炎魔之王心情忽然变得好了不少，愿意心平气和给璐娜解释两句：“所有生物都有自己的力量来源，我的力量来自火焰，这些岩浆是很好的介质，通过它们我可以汲取到大地之心的能量，如果你也是元素体，我倒不介意让你变得更强一些。”
“你想体验的话，不是元素体也可以。”
铁火王座摇动，黑龙从沉睡中苏醒，用爪子环抱璐娜，把她卷进沸腾滚烫的岩浆中：“虽然没法汲取元素之力，但这些岩浆用来泡澡也还蛮舒服。”
“恺撒你醒了呀。”
璐娜雀跃的转身，伸手去摸黑龙凑过来的脸，她没有真正接触到岩浆，而是被裹在一层淡紫色的灵能下，只能感觉到些许温热。
“该死，黑龙，我已经强调了很多次，这是原初之火的长河，是我用来连接大地之心的纽带，不是你用来泡澡的浴缸！”阿兹利尔斯暴怒。
黑龙一脸刚睡醒的惺忪，懒洋洋：“泡一下又没关系。”
“你怎么不去死呢？”阿兹利尔斯再次吼起来。
连璐娜这次都站到炎魔之王那边：“恺撒我们不可以这样哦，火先生看在你帮他做了这么多事的份上，才勉强让你留在黑石山，还庇护你这么久，你都还没谢谢他呢。”
“是吗？”
恺撒瞥了阿兹利尔斯一眼，大概能猜到这家伙在璐娜面前说了什么：“睡醒之后，我是应该第一时间对它表示感谢。”
炎魔君王不做声了，往岩浆池里沉了沉。
璐娜觉得今天真是美好的一天，她成功见到恺撒，还认识了新的朋友，恰巧恺撒又刚好苏醒，一切都是那么顺心如意，唯一不好的是他们才聊了一会，恺撒和火先生的言语就转移到她听不懂的领域，讨论着“虫蚀通道”、“纳托利斯”之类的话题。
眼看他们就要这么一直说下去，璐娜赶紧打岔，把讨论的主题掰回来，央求着恺撒与这位新朋友陪自己玩。
“开什么玩笑？我是伟大的上界君主，毁灭规则就是我存在的意义之一，这种运行在某种特定规则之下的卡牌游戏在我看来既简单又可笑，毫无乐趣可言，何况我正汲取大地之心的元素能量，你觉得我会有时间陪你们玩弱智游戏？”
阿兹利尔斯满脸鄙夷。
“‘我可没时间陪你玩游戏’！”璐娜踊跃的举手：“这是我套牌里一位角色的经典台词哦，火先生在游戏里的台词好像更经典，是……糟糕，我一时半会想不起来了。”
“让火焰净化一切。”恺撒提醒。
“没错，让火焰净化一切！记得那是第三版还是第四版，每次角色出场都会情不自禁跟着一起喊出来。”
“恺撒你不准用牧师和战士职业，太讨厌了。诶？火先生你的套牌不是恺撒以前拿走的三版主题限定么，我后来都没见过，你还说你不爱玩。”
……
后来阿兹利尔斯回忆，觉得那一天简直糟糕透了，它、黑龙还有小精灵，什么有意义的事情都没干，坐在岩浆池里玩了一整天的牌，输家当裁判而赢家继续，宫殿里飘荡着柔和的光和温暖的火，黑龙不知从哪掏出来一大堆食物，吃起来味如嚼蜡，小精灵咋咋呼呼的，每打一张牌都要跟角色喊同样的台词，自己则被逼着讲了许多深渊里发生的笑话，这种生活真是愚蠢又无聊，以后最好不要再有。
642 征服之始
苏醒之后，恺撒并未理会焦灼又血腥的战争，而是留在黑翼王庭里陪伴璐娜许久，很是享受了一段宁静闲暇的时光，直到一个月后炎狱君主造访，他才从王庭离开。
“黑龙，你的时间不多了。”这是阿兹利尔斯第一句话。
“怎么会，难道你预见了我的死亡？”
恺撒回答的漫不经心，他心情很好，安宁舒适的日子总是让人心情愉悦，沉眠之后的黑龙体型已经长到两百有余，虽然在睡梦中他又见到了那深邃怪诞的怪物，但这一次战斗很轻松也很顺利，他身上并未留下伤痕，依旧只有右翼下那颗眼球。
“认真听我说话，黑龙。”
阿兹利尔斯声音严肃：“汲取昆图塔的虚拟神格后，我不仅力量都有所提升，目光也变得更加深远，我见到一件在血战战场发生的事，我的同胞们完成了几万年来未曾成功的伟业——他们越过了头骨之柱。”
“头骨之柱？”恺撒重复这一名词。
真是不可思议，在这个连传奇境都热衷于星界旅行的年代，黑龙作为堪比真神的生物居然从未离开过脚下的土地，他连艾拉迪亚周边的几个半位面都不曾涉足，对深渊与地狱的情况更是一概不知。
“头骨之柱在巴托地狱第一层，是那里的地标，据说是由自魔鬼对抗恶魔以来取得的所有战利品组成的巨柱，有几十里那么粗，顶部望不到尽头，连通着巴托地狱的第二层世界。”
阿兹利尔斯解释：“软弱的魔鬼们节节败退，丢掉了地狱一层大部分地区的控制权，你们原本栖居那里的龙后提亚玛特，也迅速逃往二层避难，她放弃了自己的邪鳞堡垒，与堡垒一起放弃的还有一道大门，我和昆图塔就是通过那扇门进入艾拉迪亚的，现在，它已被恶魔们彻底握在手中！”
“没想到才过五年，地狱深渊就发生了那么多的事。”
恺撒将口齿之间残留的最后一点柔软吞咽下肚，重新披上冷酷与残忍的外衣，目光变得森冷：“你是不是想告诉我，从今往后，会有越来越多恶魔出现在艾拉迪亚的土地上。”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三柱神首次达成意见一致，整个深渊的恶魔都被调往万渊平原，真是万年不遇的场面，九狱之主阿斯摩蒂尔斯虽然号称从未被击败过，但也很难用一己之力去抗衡三位深渊柱神。”
明明不是什么好消息，可阿兹利尔斯却一副颇以为荣的模样，它很兴奋，情绪飞扬。
“我不会允许他们涉足艾拉迪亚的。”恺撒深深吸了口气。
“你不允许？艾拉迪亚听你的么？”
炎狱君主毫不留情的嘲讽：“地狱一层的门都还是小问题，更麻烦是，虫蚀通道的进度大大提前，将在未来十年被彻底贯穿，届时恶魔必然大规模登陆。明明是最糟糕的时刻，可你却还呆在那破败又丑陋的巢穴里，陪着一只孱弱低智的小精灵浪费时间。”
“那你觉得该怎么做？”
“黑龙，这是请教的态度吗？”
阿兹利尔斯轻蔑的笑，它苦思冥想许久，把这些事情理出头绪，终于在恺撒面前占了上风，得意洋洋：“现在，低下你那高傲的头颅，好好反省你这段时间犯的错，让我坐在你身上，征服天空、大地与海洋，我就给你一个解决方案。”
“不说就算了。”
“哼，你之所以一直拖延眼下这场战争，不过是想磨炼士兵与眷族，希望它们能在熔炉里变得强大，以便将来登上更残酷的战场。”
阿兹利尔斯说：“现在目的已经达到了，你应该立即让艾拉迪亚统一，然后整备你的军队、召唤你的盟友，去虫蚀通道作战。”
“看来你的智识也有所提升。”
恺撒说，炎魔君王的想法与他不谋而合，统一艾拉迪亚会是史无前例的壮举，也会获得史无前例的成就，所以他不是特别担心恶魔即将到来的入侵：“日不落帝国，终究还是要落幕了啊。”
“你这语气，似乎带着些许不舍啊。”
“你不明白，我自出生之始便听闻日不落的大名，所见之人无不描述它的瑰美壮观，而我第一次去往那个国度，竟然是为了将它毁灭，未免觉得有些可惜。”恺撒轻声说。
“怎么会可惜呢？”
阿兹利尔斯笑，笑容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冰冷：“这世间的万事万物，只有凋零的一瞬间是完美无瑕的，毁灭与杀戮才是永恒不灭的主题，是至高的审美。快动身吧黑龙，将来吟游诗人会为你谱写数不尽的赞歌：在它双翼的阴影下，万物皆成灰烬。”
“我不是你，杀戮与毁灭对我来说只是手段而非目的，如果能靠言语征服日不落，我应该会选择那个方法。”
恺撒摇摇头，又问：“你催促我动身，怎么，不打算一起去看看吗？”
“我有其他事要做。”阿兹利尔斯淡淡的说：“我要拦住那扇门。”
“你要去阻止其他恶魔登陆？”恺撒怔了半响，一位深渊君主竟然要跑去对抗恶魔，怎么听都觉得违和。
“你好像觉得很奇怪。”
炎魔之王冷哼：“别以为我对它们有什么感情，在上界的时候大家就经常打得不可开交，要是大规模混战，陨落一两个领主也不稀奇，你要是觉得哪里不对劲，就把你的权力交给我，把你的士兵与眷族交给我，让我来征服艾拉迪亚，你镇守那扇深渊之门，唔……这不是我一直以来都想干的事吗，我有点期待了。”
“还是算了吧。”
恺撒说，别说把部队交给阿兹利尔斯指挥，他连把这家伙单独放出去都不敢，一旦脱离监管，天晓得它会把物质位面烧成什么样子，恺撒要的是征服日不落帝国，而非征服一片焦土。
“小心些。”
最后，黑龙没由来的说了一声，算是提醒。
“管好你自己吧。”阿兹利尔斯毫不领情的走了。
643. 蒙克维尔
蒙克维尔正处于战备状态。
这座魁伟的巨城坐落于帝国北部的鲁恩行省，是一座集要塞、城堡与宫殿为一体的边境城市，谈起它的历史，恐怕比日不落帝国本身还要悠久——蒙克维尔兴建于泰坦与龙统治的第一纪元，当时泰坦们为了抵御恶龙的劫掠和袭击，奴役三万罗多巨人挖空了十二座山，最后才将这座堪称绝伦的要塞修建完成。
在当时，蒙克维尔绝对算得上是世界的中心，泰坦们以此为基座南北征战，同南方的祖代红龙“末焰”、北方的“阿卡托什”蓝龙家族进行了十余次战争，不断的扩张疆域，最后在第一纪元末期成立起横跨河间、泽地与北原三地的泰坦帝国，它的版图，比如今的黑翼、日不落帝国更庞大。
可惜荣光只维持了短短一瞬，随着泰坦主神克罗狄亚斯的陨落，物质位面的泰坦们纷纷抽身而退、返回自己的母星，于是各个位面的生物在某一天醒来后惊奇的发现，世界的统治者们在一夜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就如同它们降临时一样突然。
许多星界智者因此讥笑泰坦是个被力量填满大脑的族群，丝毫不了解掌握物质位面的统治权是多么重要的一件事，它们不懂得判断时局，即使主神陨落，也可以依靠物质位面汲取的信仰与崇拜去诞生新的神。
可对泰坦来说，它们来过，征服过，这就已经足够，它们天生就是征服者而非统治者，一片没有战争的土地对泰坦来说毫无意义，它们迫切的赶回母星，是为了酝酿新的战火，向杀死泰坦神的神高举复仇的怒焰。
泰坦离开后艾拉迪亚进入第二纪元，那无疑是个百花齐放的时代，人类、古兽人，精灵、矮人乃至海族都一一涌现，他们摆脱奴隶的身份，成立一个又一个或大或小的国家，疯狂争抢泰坦留下的遗产，先是联起手来，将流有些许泰坦血脉的罗多巨人赶尽杀绝，然后陷入因种族问题引起的矛盾与对立当中。
那时候的艾拉迪亚也很精彩，各个王国相互征战又彼此合作，今天的盟友可能就是明天的敌人，各大种族轮流扮演大陆的主角，经过长达四百年的动荡纷争，弱者终于被一一清扫出局，只剩两位最强者从角斗场脱颖而出，分别占据世界的两端：南方的日不落帝国，与北方兽人联盟。
第二纪元中期，兽人泰恩·斯卡隆以强横无匹的力量与意志，完成对十七个部族的统一，以皇帝的身份君临北原，创立了有史以来第一个兽人帝国——斯卡隆王朝，将整个兽人族群的武力凝聚到极巅。
在斯卡隆王朝末期，野心勃勃的新任皇帝主动发动攻击，率军大举南下，吹响战争的号角，与人类爆发了艾拉迪亚史上著名的三次种族战争。
除了第一次胜利，后两次战争均已兽人失败告终，最后一次更是直接宣告了斯卡隆王朝的覆灭，而那次战争的两个关键转折点，其中就包括蒙克维尔之战。
所向披靡的兽人大军在这里折断了刀与剑，斯卡隆王朝损失近十五万兵力，依然无法攻陷令人仰望的巨型要塞，这道由泰坦构筑的坚实屏障成为无法逾越的鸿沟，蒙克维尔以不可侵犯的姿态凛视着蚁群般的兽人，看着他们在脚下一一败亡。
最后，落败的兽人只能带上枷锁，被驱逐至北地各个偏僻荒芜的角落，人类诸神在兽人血脉里留下诅咒，让他们再无法拥有传奇以上的力量，今后，大陆南方不落的太阳冉冉升起，人类帝国统治艾拉迪亚整整1700多年。
如今，远古的种种化作泡影，昔日辉煌的泰坦已经远去，与它们的神一同被排挤到宇宙边缘，不可一世的斯卡隆王朝也分崩离析，变成无数贫穷积弱的绿皮兽人氏族，而蒙克维尔却仍屹立在群山之间，斑驳城墙上布满历史的刻痕，脚下无数尸骨一遍遍重述着王朝的兴衰与起落。
在新的时代，蒙克维尔也有了新的含义，南方人现在称它为“神叹之门”——即使是神灵，在它面前也只能叹息。这座由泰坦打造修建、又经过无数魔导技术加持的巨城，给了人们无与伦比的安全感和信心，他们普遍认为只要不被从内部攻破，无论是天灾、海啸、兽潮还是亡灵的大军，都可以轻易将其拒之门外。
从高不可攀的塔楼朝下俯望，远处的溪涧、峡谷都带着刀刻斧凿般的凌厉，像是巨神挥舞利器留下的伤口，在塔楼角落的阴影中，魔鬼无声出现。
朝下俯望的人凝视着山涧：“他们说当年受智慧女神眷顾的迈赫雷将军，就是站在这里，看着脚下如潮的兽人大军一一倒下。”
“河间地的失败，不是将军的责任。”
魔鬼轻声说，“河间人的软弱众所周知，他们骨子里缺乏荣耀与信念，无法抵抗黑翼氏族，更何况卡恩最后还得到了来自奥汀的援军。”
“即便如此也不得不承认，我错判了卡恩的力量，犯下严重的错误。”
施泰特转过头来，脸上有一条巨大的疤痕，从额间一直延伸到嘴角，这是“黑死神”卡恩留下的伤口，作为失败者的勋章：“没想到坦格里安家族还有这么强大的龙，它和传说中的黑皇帝很像。”
“一点也不像，卡恩的力量来自我们的赠予。”
魔鬼说：“还有一位恶魔君主，阿兹利尔斯，深渊606层的火焰之王。”
“据我所知，你就是卡恩的交易者，巴克利，你把力量赠予了我的敌人，帮助它击败我、将河间诸国踩在脚下。”
施泰特声音转冷：“我很惊讶，你为什么还敢出现在我面前？”
魔鬼踞蹲在角落，獠牙尖利而神情坦荡：“别用这种仇视的目光看着我，我只是个兜售物品的商人而已，没什么阵营可言，我可以与卡恩交易，当然也可以与你交易。”
“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和你交易？”
“你当然会，不然我也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名为巴克利的魔鬼笑嘻嘻，“或许将来蒙克维尔会成为抵御黑翼入侵最大的一面盾墙，但目前为止，它的作用还只是充当前线的转运中枢而已，在里昂将军的拂晓军团失败之前，这里无仗可打。”
“这可不是你所希望的，施泰特，你渴望战斗，你渴望荣耀，你想做日不落帝国最有权势的人，就必须在这场战争中有所表现，用你的光辉盖住里昂与拉美尔的光芒。”
“怪不得魔鬼总是能轻描淡写的拿到灵魂，关于人心的把控，没有种族可以与你们媲美。”
施泰特叹了口气：“你能做什么？”
“力量、军队、智慧，只要付得起价钱，你想要的一切，我们都能给你。”
“我想亲手杀死黑皇帝，这可以吗？”
“杀死黑皇帝也不是不行，但是请九狱之主现身的代价，你承担不了，这个物质位面也没人能承担。”
魔鬼略微躬身致意，像是商人介绍货品般熟稔：“我们审核过你的筹码，目前最优的选择，是你付出一半的灵魂与人格，我们将你的力量拔升到可以单枪匹马刺杀卡恩的程度，杀了那条龙、夺回河间地，你的耻辱也就随之一扫而空，恩瑞希尔大帝会重新将你调往前线。”
施泰特皱眉思索半响，正要开口，忽然感觉天空暗了，接着耳边响起震破膜腔的巨声。
他望向声源，目光上移、上移、再上移，最后变成拉扯喉间表皮的九十度仰望。
那是——
黑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