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4 君临
一千七百余年，整个第三纪元，从未有过这样的时刻，“神叹之门”蒙克维尔被人以一己之力扣响，轰鸣声犹如丧钟响彻，艾拉迪亚的黑色皇帝以不可阻挡的姿态君临，睥睨顾盼，巨神般的身躯笼罩四野。
“怎么……会？”
声音不由自主在发抖，施泰特将牙关磕的咯吱作响，努力从齿缝间挤出苍白的话来。
在这之前，他和蒙克维尔的驻军没收到任何预警，日不落帝国引以为傲的情报体系通通成了摆设，所谓的“全知之眼”就是个笑话，他们根本不知道黑皇帝什么时候进入的鲁恩行省，又是以什么样的方式出现在蒙克维尔城前。
如果眼前这一幕是部恐怖戏剧，那惊悚效果绝对要打满分。
施泰特木着脸仰望黑龙，这是怎样一头巨龙啊，它的表皮覆盖着黑亮反光的鳞片，仿佛是由钢铁铸成的，鳞片下满是隆起的肌肉，胸口布满纵横交错的暗红裂纹，在它呼吸之间，身周自然而然的洋溢出金色粒子，如同浮在半空的波涛。
那张脸，那张极度狰狞又极度威严的脸，黑皇帝的画像在日不落帝国流传了很多年，恺撒·坦格里安的名字小孩听了夜里都不敢哭，但只有亲眼见到那张脸，才能懂得什么叫真正的力量与美，施泰特甚至能从那张脸上看到自己的软弱与无力。
魔鬼巴克利也在发抖，它的感知比施泰特更敏锐，能很清晰的发现到黑龙气息已经掩盖四野、笼罩整座蒙克维尔之城，这意味着这座被南方人称为“神叹之门”的巨城，瞬间就从坚不可摧的要塞变成坚不可摧的牢笼，只要黑龙不允许，没人能从这座城市逃脱。
“恭迎您的驾临，伟大的黑色皇帝，我代我的主人——欲魔女王格莱西雅及九狱所有魔鬼氏族，向您献上最诚挚的敬意。”
巴克利在第一时间鞠躬，大声恭维以吸引黑龙的目光，它的态度十分谄媚，与对待卡恩、施泰特时完全不同，姿态摆得很低，反正魔鬼又没有什么自尊可言，它们眼里最重要的事就是利润，以及自己的生命，尊严全然是不必要的负担。
“你是引诱卡恩的那只魔鬼。”
恺撒微微低头，平静说：“格莱西雅不敢救你。”
“只是交易而已，哪里谈得上引诱呢？”
巴克利奉迎的笑：“而且我给卡恩大人的回报绝对丰厚，公平公道，无论在星界哪个地方都挑不出毛病。”
恺撒凝视它一眼，冷冷的，他的眸子颜色诡异，瞳仁布满蛛网般的裂纹，不像是普通的龙类，那是怪物的瞳孔。
巴克利立即噤声，不敢再说话，现在死掉不要紧，但如果惹恼黑龙，死后灵魂能否回归炼狱长河都是个问题。
直到这时，蒙克维尔要塞才准备好针对黑龙的第一次进攻，城墙内沿的三十四座魔法塔依次亮起，所有魔导大炮都启动预备，所有破甲床驽都绷紧了弦，只等战鼓奏响的刹那。
恺撒静静凝视着混乱的要塞，这座由泰坦所打造的巨人之城，在他人立而起后却只能勉强够到他的胸腹，他一眼能望到蒙克维尔的尽头，看到彼端城墙下慌乱的人影，同样，即使站在最远处的蒙克维尔人，也能一眼看见黑龙那巨大的上半身。
早在一千七百年前，蒙克维尔就足以逼得兽人大军溃退，而在第三纪元，日不落帝国也未放弃对它的打造，人类幻想着有朝一日能将这座传奇要塞升入天空，所以在它身上加持了无数最先进的魔导技术，传奇的法师与工匠们在细心的考量与测定后，得出结论：即使没有其他作战单位参与协助，以目前蒙克维尔自身的防御机制，也足以击溃一支由深渊君主率领的恶魔大军。
而现在，蒙克维尔的所有武器都指向同一个目标。
战鼓擂动，号角长鸣。
杀机像暴雨，魔导炮弹震荡着空间，难以历数的法术效果汇成可怕的洪流，巨柱般粗细的破甲弩枪发出刺耳的尖啸，仿佛巨大的磁铁吸引了无数根针，所有攻击都朝着恺撒倾泻。
黑龙没有躲，甚至没有退。
他昂起头，站在原地，默默等待无数进攻来袭。
这家伙狂妄过头了……施泰特心里猛然冒出这个想法，瞪大眼睛，死死锁定黑龙的身体，他渴望着血肉被撕裂的画面，他渴望那弩枪贯穿心脏的声音，快！快！如果成功，那将是终结一切的庆典！
声音出现，可那并不美妙，只有钢铁破碎的哀鸣和能量溃散的悲呼，黑龙仍站在原地，身上连擦伤都不曾出现，只有斥散流云反复回荡的冲击波，是人类曾经努力的证明。
“我听说蒙克维尔是世界上最结实的要塞，它的牢固程度，比日不落帝国的王城还要更胜一筹。”恺撒向前迈步，把爪子按在城墙上：“是不是真的？”
下一秒，蒙克维尔响起山崩海啸的巨声，黑龙以城墙为节点，撼动着整座要塞的根基，艾拉迪亚最优秀的魔法屏障只支撑了短短四秒便宣告破裂，无数塔楼、堡垒倾倒，有着数千年历史的城墙上出现密密麻麻的裂纹，在黑龙的巨爪中，乱石迸溅、粉尘飞扬。
片刻之后，黑龙收手，爪子里数不清的碎石簌簌而落，在他抓握的地方，坚不可摧的城墙上赫然出现两个可供车马通行的巨大缺口。
短暂的平静后，一种难以描述的恐惧忽然填满施泰特的心灵，他看着布满墙体的裂缝，又看了已经逃离塔楼的魔鬼，愣了一瞬，然后忽然意识到什么，立地大吼：“士兵！退后！别站在城墙上！”
声音，仿佛是某种信号，一经传出，蒙克维尔的墙体裂缝便开始扩大，巨大的上部石块缓缓崩落，紧接着，城墙便开始剧烈的坍塌，对于人类而言极度危险的灾难，在来不及反应的情况下骤然形成，隆隆巨响再次响彻群山，烟尘滚滚而起，无数士兵被砸中、掩埋，淋漓的血从乱石缝隙里渗出来。
血旗飘扬，空间里回荡着悲叹的哀歌，蒙克维尔的灾难终于引来诸神的注视，在要塞人群聚集的深处，各大教堂接连亮起炽光，在人们满心欢喜又满怀感激的目光中，
太阳神培罗、
精灵主神柯瑞隆、
魔法之母密斯特拉、
圣咏之神阿祖斯、
泉水女神安拉蓓、
铂金神巴哈姆特。
投影下界。
645众神
恺撒很平静，眼神中既无惊讶也无怯惧，蒙克维尔具有十分深远的历史含义，战略地位又极重，在艾拉迪亚人心中是犹如巨柱灯塔般的存在，所以他们绝不能任这座要塞轻易垮塌，诸神的干涉在恺撒意料之中。
唯一令他感到意外的，是巴哈姆特的降临，早在黑翼与日不落帝国对峙时，善龙之王就宣布退出这场战争，命令所有金属龙离开艾拉迪亚避难，可时至今日这位龙神又再次现身，还与人类神系站到一起，拦在恺撒面前。
“巴哈姆特，善龙之王。”
恺撒无视联袂而至的人类诸神，盯着铂金龙神开口：“这场战争与金属龙族无关，在过去的时间里，我同金属龙族缔结了珍贵的友谊，我不希望脆弱的友谊就此破碎，您的辉煌过往也赢得了我的尊敬，我同样不希望这份尊敬泯灭于血与火中。”
这番话十分诚恳，虽然巴哈姆特的行事作风，与凶狠霸道的恺撒背道而驰，但这并不妨碍铂金龙神赢得恺撒的尊敬，即使是最阴险毒辣的恶龙也难以指责善龙之王的不足，正因为如此，即便是在巴哈姆特与人类众神携手下场的情况下，黑龙还是愿意释放善意，等待铂金龙神表明意图。
“我无意与你交手，提亚玛特的优秀后裔。”
铂金龙神的声音沉厚而温和，没有神灵的威严，反而令人倍感亲切，就像年迈的亲人谆谆低语：“可战争意味着杀戮和流血，艾拉迪亚的生灵不该蒙受这样的苦难，这不是我想看到的。”
恺撒摇头：“日不落帝国不愿投降，那战争就不可避免。”
“日不落帝国拥有数千万的人口，并不是每个人都想与你战斗，有许多人难以违抗强权者的命令，被迫卷入战争，被滚滚洪流胁迫着向前。”
“这是日不落帝国统治者的错，不是我的。不过，你的意思，我明白了，铂金龙神。”
恺撒一字一顿的说：“我会向我的眷属下令，不管是这座城市，还是日不落帝国的所有人，都给他们选择的权力、活命的权力，黑翼会接纳俘虏、善待平民，只有顽抗者会被清扫。”
作出承诺后，恺撒不再去看巴哈姆特，眼神越过铂金龙神望向后方的人类神祇：“请离开吧，善龙之王，接下来发生的事，不会是你想要看到的。”
铂金龙神凝视着黑龙，半响之后才发出一声深沉的叹息，摇头消失在原地。
“停止这一切，黑龙，你的所作所为，正在导致艾拉迪亚的覆灭。”
说话的是圣咏之神阿祖斯，一位恺撒未曾谋面的神灵，作为培罗的从神，他的信徒多为牧师和学者：“深渊入侵在即，日不落帝国将是这个世界对抗深渊最重要的力量之一，如果你真在乎艾拉迪亚的存亡，就应当立即停止侵害，与日不落放下间隙并肩作战。”
“这个想法，我之前也有。”
恺撒咧嘴一笑：“可你们为什么之前不说？为什么在日不落打压北陆时不说，在日不落干涉中部时不说，在我陷入沉睡黑翼节节败退时不说，在纳托利斯刺杀我之前不说，直到兵临城下，直到我站在蒙克维尔城前，才将这些失去分量的话说出来，还有什么意义？”
“不知所谓！”
精灵主神柯瑞隆冷哼：“黑龙，你可知道，你自出生之始便引来众神的注视，你的所作所为我们都看在眼中，我们对你抱有最大限度的容忍，可没想到你会得寸进尺到这种地步，居然妄图将整个艾拉迪亚吞入腹中。”
“所以说我应该感谢你们吗？”
恺撒怪物般的瞳仁里闪烁着讥讽：“各位的面目，我已经看得很清楚，你们之所以没在我幼小时痛下杀手，不是因为仁慈与悲悯，而是因为将我当做用来收割信仰的工具，毕竟如果没有邪恶和丑陋衬托，正义是否还有存在必要就得打个问号，这两百年你们从艾拉迪亚收割的信仰，恐怕比过往一千年加起来还要多。”
“哪怕此时此刻，我都能听见蒙克维尔各个教堂里祭祀的呼喊，他们高喊着赞美众神，让民众跪地祈祷，要求民众把信念传递给各位伟大的神灵，你们制止我征服艾拉迪亚，不是为了所谓的和平，只是想保护自己的牧场——如果羊都被抢完，牧羊的家伙该去哪品尝鲜美的羔羊呢？”
“上一个诋毁众神的家伙，灵魂与肉躯遭到铁链贯穿，被镇压在巴托地狱的冰冷冥河之下，只能在巴掌大小的地方挪动，永远永远见不到光。”
魔法之母密斯特拉开口，恺撒杀死了她的后裔，她对这头黑龙深恶痛绝：“你想获得同样的下场吗？”
“每个人都要说上一遍的威胁，没有意思。”
恺撒摇摇头，吸了口气：“还是让我来说吧，恰逢各位都在场，我确实有些东西需要告知：很快，艾拉迪亚将会进入第四纪元，到那个时候，整个世界只会剩下一位神，那就是我的女儿，整个世界只会有一个皇帝，那就是我恺撒·坦格里安。”
“你这是与众神为敌。”
培罗低声说，双眼之间涌出炽烈的火焰，燃烧着这位主神的每一寸皮肤，他一步步向前走来，逼视着黑龙，每走一步空中都会绽放燃烧的火花，一举一动都在彰显伟大的神威。
这是一个机会，培罗意识到，那头如影随形的恶魔领主不在它身边，狄乌斯、疯嚣和塔洛斯正为从自己身上夺走的神格大打出手，没人会帮它，这是一个杀死黑龙的绝佳机会。
轰隆隆……
天穹之间响起压抑而沉闷的雷声，枝状闪电在云层中生灭，有神灵听从培罗的征召，冒着巨大的风险真身下界，整片空间都回荡着惩戒之神厄瑞满腔怒火的震喝：“你胆敢与众神为敌！”
“那又如何？”
恺撒朝云层中闪烁的人影看一眼，又收回目光，眼睛从众神脸上一一扫过，没有半点要退却的意思：“不用再考虑怎么对付我了，你们，下界的那个神，还有隐匿在暗处的两个投影，你们一起上吧，点燃你们准备多时的圣血，让我看看为了保护这片牧场，诸神愿意付出多少代价。”
“我将粉碎你们！”
黑龙仰头，张开双翼，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我要粉碎你们所有人！”
646. 围猎
轰鸣声响，无数凌厉的枝状闪电在云层中纵横，苍穹之上有一道肉眼可见的极光，那是惩戒之神撕裂位面边界所产生的能量反应，厄瑞站在乌云的缺口处，手持电弧缭绕的审判之剑，投落比雪山还要冰冷的森严目光。
早在很久之前，诸神们就在筹谋针对黑龙的行动，在发现他孤身进入蒙克维尔后，所有人都意识到这是一个机会，于是在简单的沟通之后立即降临，准备将其置之死地。
祂们分工明确，犯险下界的厄瑞将是这次围猎的主力，泉水女神负责提供源源不断的生命能源，圣咏之神掌握星界中最强最有力的增益效果，魔法之母拨弄着死亡的锁链，而培罗和柯瑞隆会是结束一切的终典。
这不是临时起意的降临，而是蓄谋已久的谋杀！
所有的这一切，恺撒都清楚，如果战斗打响，他面对的不是一个人、一个神，而是三位主神与一群从神的围攻，这种事别说艾拉迪亚绝无仅有，放在星界里也是万年难遇的奇谈，可他还是半步也不肯退，征服艾拉迪亚意味着抢夺众神的牧场，这一天迟早都会来。
值得一提的是，铂金龙神之所以会降临，其实是想阻止这场战斗的爆发，可无论诸神还是黑龙，来之前都带着不可阻挡的意志和决心，没有丝毫回旋的余地，即使身为善龙之王，也很难去阻止即将发生的一切。
这才是巴哈姆特离开时叹气的原因——黑龙若死，对整个巨龙种群来说都是一种损失，可若是黑龙不死，星界中又会多出一个仇视众神的怪物。
“我要粉碎你们所有人！”
黑龙咆哮，双翼怒张，他高高的仰起头颅，以毫不畏惧的姿态凛视众神，巨大的瞳仁里流淌着变幻的光，气势迸发的瞬间，金色的粒子波涛极速扩张，覆盖了整个空间，而后猛的燃烧起来，变成一场熔金色的火雨。
“忤逆神灵，当以血偿。”柯瑞隆冷声，抬手拉动弓弦。
传闻精灵之主还是中等神力时，偷偷从世界树脚下窃取了一断根茎，以三个承诺为代价，请矮人之神摩拉丁为他打造了一把绝伦的命运神弓，那把弓带着莫测的规则之力，一旦脱手无视距离必定命中，柯瑞隆正是凭借那把弓的伟力，才能从精灵神系脱颖而出，登上主神的御座。
一千七百年前，太阳神培罗请柯瑞隆出手，共同对付风暴主宰、兽人主神两面一体的塔洛斯，柯瑞隆只在培罗与塔洛斯交手的关键时刻射出一箭，便奠定了风暴神系与人类神系两千年来的格局。
塔洛斯被射落的那枚右眼，至今仍躺在黑翼帝国的星舰之中。
如今箭芒再起，轻盈的青澜之箭在柯瑞隆手中形成，若有若无的规则将箭矢尖端与恺撒身体连接在一起，精灵主神毫不犹豫的松手，箭矢疾射。
它在柯瑞隆手中还是温顺的羊羔，脱手之后却变成暴起的毒蛇，箭矢射出后风暴骤成，搅动碎石汇成杀机毕露的龙卷，携裹着狂涌的神力，扑到恺撒面前时已是利刃的长河。
黑龙巍然屹立，不为所动，直到风暴临头才冷静伸出爪子，一下抓住狂嚣的箭矢。
临头的龙卷被他身体强硬的一分为二，箭矢在利爪中翻滚，在火花四溅中绞割恺撒手上的鳞片，但速度也在瞬间下降到近乎于零，它在规则的指引下全心向前，却遭遇了沛莫能御的巨力，即便全力以赴也只能在黑龙手中徒劳的挣扎，最后无奈的叹息一声，化作点点星光溃散。
恺撒张开手掌，中心处有一道醒目的血痕。
黑龙接箭的方式显示出它强大的力量，但诸神并不因此感到意外，这里毕竟不是星界，无论命运之弓的伟力还是柯瑞隆的神威都大打折扣，黑龙要挡住一位神灵的进攻并不难，可这里有近十位神。
“杀了它。”
魔法之母低声说，随着时间流逝，祂们会越来越虚弱，物质世界不允许神灵长时间停留。
龙吼声响，恺撒主动出击，他在脱离地面后开始加速，在吼叫中扑击向前，双翼后掠，以巨大的身体爆发出难以想象的速度，身后出现巨大的音锥，空气被速度压制到极限，能将凡人撕碎的狂风席卷蒙克维尔要塞上空。
相比山峦般雄魁的黑龙，神灵们的投影则显得十分渺小，黑龙扑向祂们时就像长鲸扑杀河鱼，那家伙第一目标竟然不是培罗、柯瑞隆与魔法之母，而是站在后方的圣咏之神阿祖斯！
培罗拦在面前，辉光满溢的长矛高举，可却被轰然张开的黑色膜翼挡住，恺撒重重的踩进要塞，将堡垒建筑踏得粉碎，地表裂缝成形的瞬间，他已经撕开魔法之母构筑的墙壁，长尾将两个不知名的从神扫开，巨爪抓向圣咏之神。
雷鸣在身后爆响，惩戒之神降临，以神明之躯和恺撒的**碰撞，将巨大的黑龙推着急退，龙翼之下飞沙走石，无坚不摧的审判大剑插进黑龙强健的右肢，拔出时血如泉涌。
“你的对手是我。”
厄瑞冷漠的声音响起，作为真身下界的神，祂是目前众神之中最强者。
“这就是神灵的真实力量吗？”恺撒止住后仰的身躯，重重叠叠的声音在空间里回荡：“比我想象的强一些。”
“你不曾得见真神，所以狂妄。”
厄瑞闪烁到面前，对准黑龙的颈脖，审判大剑横斩，熔火死铁之鳞也为之崩毁开裂：“无所畏惧者，不会有去往地狱的机会。”
惩戒之神一旦出手，就是狂风骤雨般的猛攻，祂接连的闪烁，在黑龙身体上腾挪，审判大剑在祂手中像是一柄可怕的锯齿，撕扯着恺撒的鳞片与血肉。
很快，在众神的协助下，反复尝试的厄瑞终于切断恺撒龙翼的根骨，巨大的膜翼因此脱离下来，猩红的血像溃堤的河水狂涌。
下一瞬光阑流转，柯瑞隆再出一箭，这一箭脱手的时机叫人惊呼绝妙，正处于黑龙试图鼓动力量震退惩戒之神的蓄势期，等那家伙察觉时已经来不及，箭矢在未遭遇任何阻挡的情况下临身，毫不留情的破甲而入，贯入黑龙颈脖，看不见的神力翻搅着黑龙的骨骼，发出令人心悸的碎裂声。
“呼。”
恺撒发出一声低低的叹息。
“发现自己的渺小了么？”
厄瑞再度出现，闪身在他面前，审判之剑精准刺入颈脖处箭矢留下的伤口，而后摆动重拳锤在剑柄上，刀刃彻底没入，又一种神力侵入恺撒的身体。
“这就是反抗众神的下场。”
做完这一切，厄瑞立即抽身而退，在祂看来黑龙已经濒死，祂要小心对方走向末路时的疯狂反扑。
“嗬，你不会以为这样就结束了吧？”
恺撒居然笑出来，仰起头，展示颈脖处惊心动魄的巨大伤口，俯瞰众神：“这种小伤甚至无法杀死以前的我，何况现在。”
【盛宴】
一个深邃的“场”被激发，可怖的领域就此张开，被领域吞入的众神即刻悚然，体味到一种难言的怪异感受，仿佛身体里有无形的蠕虫钻进钻出，发出畅快的欢呼，贪婪吮吸自己的神髓。
“呼。”
恺撒摊开利爪，深深的吸气，吞入无与伦比的生机与活力，这些能量来自“场”内所有活物，所有的蛇虫蚁兽、人类异怪都将成为他的源泉，其中也包括众神。
黑龙全身伤口高速愈合，审判之剑被强有力的肌肉压迫着一寸寸挤出颈脖，那些如同毒素般在体内翻搅的神力很快烟消云散，生命能量反复洗涮着他的身体，伤势只要出现就会愈合。
“奇点熔炉”提供不竭的力量，“盛宴”带来无尽的生机，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黑龙都将维持在绝对的巅峰状态。
阿兹利尔斯取得了昆图塔的神格，而恺撒则得到了昆图塔的一切。
“你们要怎么击败我？众神！！！”
647 恺撒所不知道的
凡人难以窥视的星界中，可怕的事情正在发生。
艾拉迪亚世界外，虚空像是被凿穿的镜面片片碎裂，浩瀚神威在深邃幽暗的空间里回荡，三团笼罩在炽光中的身影穿梭空间，带着神圣不可侵犯的气息降临，驱散附近所有游荡的星界生物。
他们是人类神系的神祇：誓约之神俄尔克、忠诚之神拜亚、真理与正义之神凡提。
随着物质位面的战斗进入白热化，培罗不得不再次征召从神，三位中等神力带着斩除邪恶的使命而来，在艾拉迪亚世界外驻足，要效仿惩戒之神的做法突破界壁，围杀物质位面的黑龙。
“喂，是不是当我不存在？”
沉雄的巨声在艾拉迪亚世界外回荡，昆古狄乌斯懒洋洋的游过来，这家伙的真身十分巨大，在星空遨游的姿态像是一条滚动的岩浆长河，遮蔽物质星团散发的微光。
“你们之前已经下去了一个，现在还来，培罗那老小子打不过就别打啊，这样欺负人我可忍不了。”
“惩恶扬善是神的使命，我们要消灭物质位面的邪恶。”光团里传出刚硬的声音，真理与正义之神与红龙对峙：“深红灾厄，这件事与你无关。”
“唔，被打上邪恶标签就能被你们围殴是吧，这回你们围殴黑龙，下回等时机成熟了岂不是要围殴我？”
狄乌斯哼哼：“懒得跟你们扯，快滚快滚。”
三位中等神力沉默，深红灾厄在整个星界都有赫赫威名，拥有以一口吐息覆灭十万恶魔大军的彪炳战绩，如果是以前，他们基本都会绕开这头凶横的红龙，避免与它产生冲突，可今天情况不同往日，深渊将在艾拉迪亚登陆，太阳主神对这个世界控制权志在必得，要求他们务必突破界壁，消灭黑龙。
“我们必须进入艾拉迪亚。”神祇沉声。
“这么说你们要挑战我喽？来来来，论打架我可没怕过。”
狄乌斯哈哈一笑，遭到忤逆后一点也不生气，声音里带着快活，如果是人形态，想必他已经开始撸袖子了。
红龙挠挠屁股，从尾后扯下一片硕大的鳞，然后“锵”的弹响，开拓出一扇巨大的空间之门，门的另一端神光纵横，他的女儿们披甲执锐，站在轰隆作响的战车上，战矛高举，无数眷族发出沸腾的山呼。
深红灾厄强势之处不仅在于他本身的力量，还有他的眷族，这头红龙拥有比龙后提亚玛特更强的龙之军团，为他征服了无数个世界与星辰，在昆古狄乌斯崛起的年代，战火从无底深渊烧到天堂山，在无数场战争中，他的龙之军团只在争夺九狱王座时遭遇过一次失败。
“好热闹，我喜欢热闹。”
空间断层中传出轻佻的声音，一头只有少年龙大小的白龙探头探脑，从裂缝里钻出来。
与星河般望不到头的红龙相比，这只白龙看上去小如尘埃，可身上的气味却一点也不比狄乌斯弱，在它周围洋溢着堪比魔法主神的法术灵光，像是缓缓转动的巨大星环，这家伙浑身布满改造的痕迹，各种造型奇特又杀机毕露的武器替换了它身体的各个器官，看上去渗人恐怖。
狄乌斯摇头晃脑，嘟囔一声：“怎么一看到你我就口渴呢？莫名其妙。”
“我有酒喔。”
白龙献宝似的从次元袋里取出巨大的酒壶，操纵蔚蓝色的法术之手，把壶口凑到狄乌斯嘴边，酒壶里满溢着陈年佳酿的香气，红龙迫不及待吞了一大口，感受着酒液淌入身体的畅快，摆动尾巴发出舒服的哼哼。
“我猜猜，这是恶魔之血酿造的珍品。”红龙一脸享受。
“错啦，是我的骨髓加上灵吸怪的脑浆，再加入旷影猎手的血进行熬煮，最后调出了恶魔的味道。”
白龙桀桀怪笑：“是剧毒中的剧毒，我前两天碰到个霜巨人神孽，它喝完之后直接烂成了一滩的碎冰。”
“妈的我就知道。”
红龙打了个饱嗝：“你这该死的小鬼还是那么讨厌，找到塔洛斯没有？”
“现在只有培罗能找到祂，那神格碎片上有培罗的太阳矩阵，塔洛斯还蠢兮兮觉得自己占了大便宜，看见我都躲着走，殊不知那玩意是我故意送给他的。”
白龙叹了口气，装作不经意又把酒壶凑到狄乌斯嘴边。
“唔~说起来这玩意味道不错啊。”红龙再次猛喝一大口，嘟囔：“但我不能再喝了。”
“深红灾厄，疯嚣，我们尊敬你们的力量，但这次清除邪恶计划是三位主神的共同决定，你们无法阻止。”
精灵神系的神到了，打断两头巨龙的闲谈，同样是三位中等神力。
紧接着，魔法神系的神灵也现身：“此时此刻，深渊之下正发生剧变，我们不想要战争，但两位若是执意阻拦，战争就不可避免。”
“难道你们不知道恺撒是异体龙吗？我们可是骨肉至亲、手足兄弟啊，”狄乌斯嘿嘿一笑，环顾众神，摇头：“你们要投影我管不着，但真身下界，想都别想。”
“那黑鳞的家伙是个很好的实验样本，死在里面会很可惜。”
白龙打了个响指，投放出各种各样的规则兵器，然后吹响口哨，搬出一具改造后的太古白龙身躯，钻进去，举手投足都是轰鸣的巨声。
“战斗！”众神震喝。
利刃出鞘，猎弓满弦，法术在浩荡的神力下凝聚，巨龙的吐息蓄势待发，这种等级的交锋，可能刹那间就会见血，让神灵陨落，可就在双方剑拔弩张之际，一股令场中所有人都感到惊心动魄的气息忽然造访。
神灵们循着气息的源头望去，在遥远的星空下，一双堪比星辰的巨眼缓缓张开，可怕的杏仁状瞳孔带着暴虐憎恨的冰冷杀意，丝丝缕缕的金色射线跨越了无穷远的空间，以比光更快的速度投射进来，将包含艾拉迪亚在内的整片星区都变作冰冷死寂的囚笼。
……西隆。
“你喊它做什么？”
白龙脸上露出不悦的表情，略显恼怒：“想跟这些神玩玩都不行。”
“我哪知道它真会醒啊。”
狄乌斯一脸无辜，朝心惊胆战的众神抬起下巴：“友情提醒，那家伙可没我这样的好脾气，再不跑的话，各位全得玩完，培罗也不敢来救你们。”
然而致命的金线已将整片星区锁住，众神根本无路可逃，随着狄乌斯话音落下，巨大的瞳孔微微偏移，目光竟锁定到红龙身上，毕露的杀机从近乎凝滞的空间里渗出来。
狄乌斯撇撇嘴，说：“这些家伙再怎么废物，好歹也能在深渊战场出点力，让他们多活一段时间也无所谓。”
如果神会流汗，这些神恐怕早已冷汗满身，在红龙的解释下，金线的囚笼终于产生些许松动，众神即刻逃离，直到足够远后才敢强忍精神上的悸动回头遥望。
那双巨大的眸子逐渐暗淡，缓缓闭合。
648. 纪元末年
十几位神灵正围着巨龙鏖战，辉光、神术、秩序锁链和惩戒之力覆盖了那头巨大的怪物，黑皇帝沐浴着淡金色的神血，发出凶狠霸道的吼叫，一次次扑杀，深邃的场域影响了所有试图靠近他的神灵，每一次噬咬爪击都极其致命。
星界之上的事，培罗已经知道了，深红灾厄和疯嚣放弃对神格碎片的争抢，铁了心要保护黑龙，这让他感到意外，但神灵出手不会孤注一掷，这次来猎杀黑龙的其实不止他们三人，还有第四位强大神力。
战争之主奎尔托斯，他接受了柯瑞隆和魔法之母的邀请，将目光投落艾拉迪亚，表示如果事情发生变故，他愿意出手帮从神们开辟一条降临之路。
可谁也没想到西隆会现身，这位远古的憎恨上次出手还是两千年前，当时它将无底深渊搅得天翻地覆，从第621层杀到809层，冷酷暴戾的收割生命，将所有还活着的恶魔领主都吓进阴冷的地洞里，在最深层的恐惧中惶惶不可终日。
最后三位柱神同时出手，与西隆爆发持续一天的血战，才将其逼出无底深渊。
西隆在众神名单中被标注为强大神力，是因为最高只有强大神力，实际上它和九狱之主一样代表着星界力量的顶点，如果在神国之外与它相遇，即使培罗也要发怵。
所以在发现死兆星的瞬间，战争之主干脆不露面了，将三位主神许下的种种承诺抛在脑后，放弃争夺艾拉迪亚的信仰，从愈来愈深的旋涡中抽身而退。
这次众神的行动将以失败告终。培罗审视着那头巨大的黑龙，心里不无遗憾的想。
恺撒的目标依旧是圣咏之神，法术炸裂的瞬间，他就已朝着对方突进，后肢蹬地、双翼后掠，在扩散的音锥完成二度加速，带着狂嚣的飓风与烈焰横冲直撞。
圣咏之神的增益效果可以凡人变成传奇，可祂现在没时间准备，甚至没有时间完成一次悠长的呼吸，恺撒狂暴的攻势压得他喘不过起气来，对方前扑的瞬间，圣咏之神已经感觉到皮肤上传来的痛楚，仿佛渗入骨髓，扑面而来的飓风几乎要将他撕开了。
厄瑞几乎在同一时刻闪烁，向右平移，完美阻挡在黑龙与圣咏之神之间，每一次都是这样，黑龙始终以圣咏之神作为首要打击对象，但每次都被厄瑞拦住，在击败自己之前，惩戒之神不允许黑龙攻击到其他目标，他双手握住审判之剑，整个人绽放璀璨的神光，像是通天彻地的光柱。
金属撞击的刺耳锵鸣让蒙克维尔剧颤，厄瑞的身躯微微后挫，饱受增益的他爆发出比巨龙更强的力量，抵消黑龙如山般的撞击，恺撒的巨爪没入激荡的神力壁障，但在众神的维持下，壁障中保持原样没有崩碎。
厄瑞深深的呼吸，挡住对方的扑杀，接下来就该轮到他反击了，黑龙的场无时无刻不在吞噬他们的神力，所以每一次机会都应当好好把握，战斗还没有结束！
就在这个瞬间，他忽然感觉自己的神力无以为继，被一股沉重的闸门截断了，虚空中仿佛有一座看不见的雄山凌空而降，带着难以承受的千钧之重，从正面落在他身上。
“怎么回事！”他心里大吼。
【王权】
律令能力消耗的灵能本质上是精神意志，恺撒虽然拥有无尽的力量与生机，却也不能因此随意挥霍，否则很快就会感到疲惫，不过这一次，他找到了机会。
厄瑞看着神力屏障上闪灭的光芒，呼吸不由自主变得急促，他明知道现在是危急的时刻，但一时半会却难以挣出沉重的泥潭，下一瞬间，恺撒已经将他攥在手中。
沛莫能御的巨力全面降临，壁垒无声中出现肉眼可见的裂纹，厄瑞逐渐感受到真实的疼痛，如果壁垒破裂，他将迎来黑龙暴雨般的疯狂打击。
所有的一切都被众神尽收眼底，黑龙终于改换了目标，或许一开始他的目标就是下界的真神，袭击圣咏之神只是想让厄瑞放松警惕。
好在这是一场围攻，而非单对单的战斗，在这种情势下，黑龙想要全心全意先杀死一位神是不可能的，培罗、柯瑞隆与魔法之母立即行动，准备对陷入危局的厄瑞施以援手。
【皇帝】
这个律令黑龙之前就用过一次，所以众神早有准备，立刻稳固自身所处的空间，可这一次黑龙的目标不是别人，而是他自己。
空间四分五裂，恺撒将厄瑞拖入乱流的混沌中，短时间内将他们与众神的距离无限拉开，现在众神想要援助，必须利用次元锚定位恺撒的位置，然后跨越重重次元降临，这至少需要五秒的时间。
足够了。
恺撒胸口的裂纹泛起深红的色彩，奇点熔炉提供超高温与超高压的极限环境，逼迫原子核加速对撞产生聚变，在毫秒之间释放出巨大的能量，而这些能量的表现形式，就是吐息。
这一刻，只有柯瑞隆的箭撕入空间，恺撒硬生生承受了这一箭的威力，微微低下头。
“吼！”
黑龙对手中的神灵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喉咙里绽放出无与伦比的高热和炽光，神力壁垒色彩斑斓涟漪滚滚，只坚持了一瞬便宣告破裂，厄瑞的神躯先是被高热炙成一具焦黑的枯骨，然后又被巨大的能量绞成灰烬。
当律令效果消散时，惩戒之神的精神与意志已经化为乌有，只有一枚包裹在神火中的神格，是他在物质世界留下的唯一痕迹。
“对艾拉迪亚来说，神灵的时代即将结束。”
恺撒扭过头，俯瞰神色复杂的培罗，又从柯瑞隆与魔法之母充满憎厌的脸上扫过，一次恐怖的吐息仅仅使他的气息衰弱了片刻，很快又回到巅峰状态：“这个死掉的家伙，日不落帝国，还有你们，都将成为下个时代的薪柴。”
“来吧，众神，还有勇气的话就继续上前。”
黑龙浮空而起，向全世界展示自己的力量，巨大的翅膀在空中展开，仿佛垂天之翼：“让新时代的火，烧得更盛大一些。”
649 阿兹利尔斯
阿兹利尔斯拨弄着实体化的手指，百无聊赖坐在沙地里。
要在艾拉迪亚搜索一位已经登陆的恶魔领主很难，要锚定深渊之门的位置却很容易，作为跨越两界的巨型传送法术，深渊之门的开启不仅需要消耗巨大的能量，还会扩散出绝无仅有的位面气息，阿兹利尔斯对那种味道很敏感，能在对方登陆前先一步抵达。
在火焰领主盘踞的沙地前方，空间泛起朦胧的气泡，然后鼓胀、破裂，暗红色能量撑开巨大的深渊之门，一只庞然巨爪从中探出，强大的气息即刻满溢。
“来了。”
阿兹利尔斯抬头望去，目光却不由一怔，居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那是一副标准的恶魔身躯，披着鳞甲的身躯加上犄角獠牙，却有着两颗神情各异的头颅。
双子恶魔涅诺斯，深渊763层的王。
深渊中的领主们对涅诺斯一直很好奇，众所周知，层数越深所接触的深渊意志反而越弱，强者们往往诞生于深渊前一百层，763层能培养出这么强大的领主么？更叫人赞叹的是他的理智，双子恶魔能完美抵抗杀戮与毁灭的天性，跟恶魔比起来，他反而更像魔鬼中的君王。
有人说以涅诺斯的智慧与力量，如果早诞生两万年，或许会有资格争夺柱神的宝座。
发现阿兹利尔斯在等他，双子恶魔一点也不意外，两颗头颅都露出微笑，平静的和火焰领主打招呼：“好久不见啊，阿兹利尔斯，你在艾拉迪亚的战绩我已经听说了，居然和恶龙一起杀掉了我们的昆图塔，真不敢相信这样的壮举出自你之手。”
“涅诺斯，我记得你是效命于奥喀斯的吧。”
阿兹利尔斯在缭绕的火焰中站起来：“怎么，现在连不死之王也迫不及待了么？”
“你离开后不久，我就改换到乌黯主君麾下了。”
涅诺斯呼吸着物质世界的空气，一边活动身体一边说：“不过奥喀斯也很着急倒是真的，深渊底层的暗影逐步加深，柱神们没有一个不着急的。”
“我想，乌黯主君很愤怒吧？”
“当然，你是深渊世界的领主，本该是我们的先遣军，既然已经登上并适应艾拉迪亚，就应该帮我们打开物质世界的大门，可你却把力量用在对付自己人身上。”
涅诺斯点头：“不仅乌黯主君，对所有恶魔来说，这都是一件很令人愤怒的事。”
“哪有整日都在互相撕咬的‘自己人’呢？”
阿兹利尔斯摇头：“你我手上谁没流着‘自己人’的血，在深渊里，想要不被杀，就必须杀别人才行，我记得在我离开深渊之前，还有几个元素领主想要我的命来着。”
“时代不一样了。”
涅诺斯丢出一份法令，一份由血写就的法令：“这是三位柱神的共同意志，禁止恶魔领主之间相互厮杀。虽然大家都对这份法令很不满，但迫于柱神与底层的压力不得不遵守，有毁灭**就去地狱发泄好了，前段时间我们占据了头骨之柱，现在整个地狱一层都掌握在恶魔手中。”
“的确是前所未有的伟业。”
阿兹利尔斯点头：“不过与我无关。”
“看样子你是铁了心要和我们作对了，我真是想不明白，阿兹利尔斯，当年你的力量在深渊领主中并不算是顶尖，但好歹也是能勉强抵抗毁灭**、不受天性支配的恶魔。”
双子恶魔摇头：“你连深渊意志赋予你的天性都能抵抗，为什么却在这里昏了头，不懂得判断时局。”
“时局我看得很清楚。”阿兹利尔斯说。
“不，你不清楚。”
涅诺斯迅速将他打断，说：“我重复一遍，我们占据了整个地狱一层！”
“随着地狱的传送门逐渐搭建完成，今后将有无数你我一样的恶魔领主登陆，越来越多、越来越多，不只是一位两位，甚至十位、二十位恶魔领主一起登陆都有可能，阿兹利尔斯，你又怎么可能拦得住？”
“再免费给你透露一个消息，我不是昆图塔那样的蠢货，如果力有不逮，我会跑、会逃，用人类的话来说，叫‘灰溜溜滚回深渊’。”
“可格拉兹特不会容忍一而再再而三的失败，我回去之后，下次登陆的就是乌黯主君的兄弟：链锁君王弗喀里克，你绝不会想要见到它。”
阿兹利尔斯脸上的表面没有任何波澜，很平静：“既然做出了选择，我就会尽我自己之力。”
涅诺斯哑然，漫长的沉默后，双子恶魔才轻声叹了口气：“我想知道，究竟是什么改变了你，以恶魔领主的身份，做出这个不可思议的决定。”
阿兹利尔斯想了想，说：“深渊中的一万年，现在回忆起来，真是糟糕透顶，我能想要的只有无休止的战斗、火与灰烬。直到登陆物质位面之后，我才发现，原来我漫长的生命中除了杀戮与毁灭，还可以有其他东西。”
“你不会想说这个世界缤纷多彩，你要守护这个世界吧？”涅诺斯冷笑。
“那倒不是，我只是意识到，生命中除了无休止的战斗之外，还可以拥有其他东西，有些东西，是可以不去毁灭的。”
阿兹利尔斯突然问：“你见过光么？”
“什么？”
“你不会理解的。”阿兹利尔斯自顾自的说：“永远生活在黑暗里的蛾子，是不能理解见过光的蛾子的。”
“我明白了。”
涅诺斯点头，他们的对话仿佛不在一个次元：“你说的这些话，只是想掩盖自己变得软弱的事实，你已经丢掉了恶魔之心，阿兹利尔斯，你死期将至！”
“谢谢你这些提醒，你把我吓坏了，作为回报，我也告诉你一个消息。”
阿兹利尔斯终于露出炎狱君王的狰狞，翻滚的火潮出现在地平线另一头：“涅诺斯，你回不去了，你的力量与意志都将永远留在这个世界，我要把你，烧成灰！”
双子恶魔咆哮，深渊的魔王们碰撞在一起，在沸腾的血与火中相互撕咬，以生命作为筹码坐上对赌的牌桌。
650 卡恩
卡恩进来的时候，恺撒正坐在庭院里假寐。
他的身躯是如此庞大，以至于连进入城市都很困难，为了能在蒙克维尔栖息，他不得不改变自己的身躯，以半龙人的形态活动。
“大皇帝。”
卡恩单膝跪地，目光低垂，黑皇帝闭着眼假寐，左手拄着头，姿态很随意，却也散发着令人难以直视的威严，他身下明明就是一张破烂的椅子，看上去却像是世界的王座。
卡恩赶到蒙克维尔时，黑皇帝与众神的战斗正值白热化，他和他的士兵都被那种恐怖的力量和威压所慑，不敢靠近，直到黑皇帝以无与伦比的巨力粉碎众神，卡恩才从震撼中回过神来，在未遭遇任何抵抗的情况下，率军进驻这座被称为“神叹之门”的巍峨要塞。
“你来了。”
恺撒睁开眼，竖瞳里淌过一丝疲惫，为了将众神的投影全部留下，他不得不反复使用【皇帝】律令，将空间割裂成无路可逃的绝域，对精神来说那是一种极为沉重的负担，好在结局还算令他满意，没有神灵从蒙克维尔逃脱，这场谋杀彻底宣告失败。
“有一些零星的反抗，来自各大教堂的祭司和狂信徒，但很快都被镇压，我们已经控制了蒙克维尔。”
卡恩压着嗓音禀报，亲眼目睹黑皇帝以一己之力吼碎众神，他此时此刻的心情很复杂，恐惧、向往、尊敬，他很清楚，即使身怀祖代黑龙血脉和炎魔君主的力量传承，一千岁之前自己也很难做到那种程度，而恺撒……据说黑皇帝现在还不到三百岁。
“嗯。”黑龙心不在焉的点头。
卡恩接着说：“我们发现许多人逃跑了，在您和众神作战的时候，有不少人从蒙克维尔其他出口逃离，其中不乏携带大量财宝和魔法密卷的贵族，皇帝陛下，我们是否应该派人追击？”
“让他们逃吧。”
恺撒摇头：“让他们带着这些消息，逃到南方各大主城去，逃到日不落帝国王城去，很快，全世界的人们都会知道蒙克维尔被击破、众神在战场上一败涂地的消息，他们坚定不移的信念将会因此一蹶不振，从今往后，惊恐无助的南方人再无法抵挡黑翼的狂袭。”
“明白了。”
卡恩仍低着头：“我们设立了二十三个营地，用以关押蒙克维尔的俘虏和普通平民，他们正等待您的处置。”
“答应铂金龙神的事，我会做到。”
恺撒说：“向所有人宣读黑翼帝国的律法，然后释放那些平民，让他们去做自己该做的事，至于军队的俘虏，先关押观察一段时间，但不要虐待他们……另外，还有一件事。”
“不要追击从蒙克维尔逃脱的贵族和平民，但要清剿周边区域的溃军，对人类来说，他们已经失去了荣誉，在没有约束的情况，这些人很快就会变成和野兽一样的东西，黑翼接管的地方要有黑翼的秩序，帝国不允许那些东西存在。”
“遵从您的意志，陛下。”
卡恩站起来，准备离开，去向下属转达皇帝的指令。
“我很意外啊，到现在为止光与炎之神都没有现身，不曾参与这场围杀。”
黑龙低声说着，抬起审视的目光：“卡恩我的侄子，你能告诉我，这是为什么吗？”
这是一场考验，卡恩立刻意识到，他垂手止步，想了想，说：“我猜，众神内部有一些矛盾，光与炎之神扬言要建立新的神国，作为行走于大地上的神灵，祂毫无疑问获得了成功，但这却夺走了本属于培罗的信仰，也削减了日不落帝国的力量。”
“嗯。”恺撒不置可否的点点头。
“您曾告诉我们，纳托利斯与培罗有千丝万缕的联系，祂很可能就是培罗强行拔升的神灵，在这样敏感的时刻，太阳主神为什么要耗费自己的力量，助推一个凡人成为神？”
卡恩冷静的说：“我有理由相信，光与炎之神就是培罗用来对付黑翼的武器。”
黑龙示意他继续。
“可这件武器有自己的思想，他不甘受培罗的控制，选择创立属于自己的神国，从培罗与其他神灵口中分食信仰，壮大自己的力量。”
“在培罗眼中，纳托利斯自我意识的觉醒无异于一种背叛，太阳主神必定对纳托利斯深恶痛绝，一旦众神从黑色的阴影里抽出手来，光与炎之神就是下一个赶尽杀绝的目标。”
“这样一来，那家伙不出手的原因就能说得通了，他绝不希望您在这个时候被众神杀死，如果不是碍于正义善良的阵营阻碍，我想，光与炎之神甚至会与我们合作。”
“您的一击，击溃了蒙克维尔、也击溃了于众神，让人类的信念彻底崩塌，但对纳托利斯来说，这反而是一个好消息，作为行走于陆地的神祇，他会因此成为人类最后的、也是唯一的希望，我想，当您君临蒙克维尔的消息传到南方，光与炎之神不仅不会虚弱，反而会变得更强大。”
卡恩一口气把话说完，看了眼黑皇帝的神情，小心翼翼的提醒：“如果是我的话，我会尽快对那个所谓的神国采取措施。”
“很好，你比你的父亲更聪明，也更有野心。”
恺撒毫不吝啬夸奖，满意的说：“相比我的女儿，你或许更适合成为黑翼帝国的继承人。”
“继承人？”
卡恩瞪大眼睛，振奋的几乎颤抖。
虽然背负坦格里安之名，但他毕竟只是加隆和布莱克希娅的孩子，而非恺撒的嫡系血脉，何况自己前段时间还犯了错，与魔鬼交易换取力量，黑皇帝愿意让炎魔之王给他传承卡恩已经很感激，不敢相信还有这样的好事落在他头上——他得到了黑皇帝的认可！
“你想清楚，如果想成为黑翼帝国的王，接下来就必须好好表现，征服日不落、镇守深渊之门、反攻月蚀通道……每一场仗都只能进不能退，你怕不怕死？”恺撒狞然说。
“死在战场上是恶龙的荣耀。”卡恩大声说。
“很好，过来领取我的恩赏。”
黑龙坐直了：“祖代黑龙的血脉、炎魔君主的传承，再加上我的辐射，如果还不能让你成为强有力的存在，就只能说明你是个彻头彻尾的废物。”
卡恩毫不犹豫，大步向前，走到一半他又忽然顿住：“那……奥汀呢？”
“奥汀有她自己的路要走。”
谈起女儿，黑龙残忍的脸庞不由自主变得柔和，在他右眼瞳孔深处，一枚炽烈完整的神格沉浮闪烁：“我希望她成为……众神之王！”
651 奥汀
日不落帝国边境，冈瓦。
小小的身影卷着风快步跑来，眼前一闪，布洛尼亚就已经在对面坐下，她从来都是这样，跟奥汀之间非常亲昵，从没有生分和客套。
黑翼的公主也不意外，把手里的书放下，懒懒的抬起眼角：“怎么了？”
“你还在这里看书！”
布洛尼亚看到她这副慵懒的样子就着急：“刚刚接到消息，大皇帝降临蒙克维尔，一夜之间击溃日不落帝国的坚壁，粉碎了众神的阴谋。”
“是个振奋人心的消息。”
奥汀眼睛弯弯的笑：“老爹从来不会让我们失望。”
“可卡恩的军队当时也在蒙克维尔附近，他潜到那座要塞附近，试图将其炸毁，大皇帝得知后非常欣赏他的勇气与谋略，第一时间召其觐见，给了卡恩许多恩赏。”
布洛尼亚继续说。
“他居然带着军队进入鲁恩行省？”
奥汀想了想，赞叹说：“很大胆的行动，这样一来，老爹攻陷的蒙克维尔要塞就能被黑翼顺利接收，卡恩的军队会影响整个鲁恩行省，失去补给、援军之后，拂晓军团也会撤退，没有继续在边境和我们作战的理由。”
“重点是。”
布洛尼亚看起来忧心忡忡：“卡恩得到了大皇帝的肯定，获得帝国的继承权，他是野心勃勃的龙，一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希望你说的是真的。”
奥汀伸了个懒腰：“你不知道当皇帝有多辛苦，前些年老爹陷入沉睡，王庭领主们非要我坐那张铁椅子，那段时间对我来说真是度日如年，可我又不能辜负大家的期望，如果有人能代替我去做这份工作，真是很好。”
布洛尼亚一怔，没想到奥汀居然会对成为帝国皇帝很抗拒。
“好啦。”
这些消息非但没让奥汀心情变坏，反而令她飞扬起来，看起来很轻松，她站起来摸摸布洛尼亚的脑袋，微笑：“跟你说点有趣的事。”
一张素描勾勒的画像被铺开放在桌上，看细节显然出自某位技艺高超的画师之手，从画面上布洛尼亚能看出这是一个中年男人，画手用尽全身力气将他描绘得栩栩如生，不苟言笑、肃穆威严这些形容词放在他身上很合适，不过布洛尼亚看了半响，没猜出奥汀给她看这副画的用意。
该不是黑翼的公主动了心，喜欢上某个人了吧？
怪不得她不想当帝国皇帝，可这家伙看上去明明是个人类……
布洛尼亚两手趴在桌上，脑袋里胡思乱想，她只比长桌高出一个脑袋，趴桌子还要踮脚。
奥汀可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慢悠悠说：“纳托利斯，光与炎之神。”
布洛尼亚瞬间安心，矮下去一些，不再踮着脚：“这时候提神祇做什么？”
“你上次不是疑问吗？说纳托利斯六年前就已诞生，为什么直到两年前才开始活动，于是我就去调查了一下。”
奥汀的脸庞变得有些冷，布洛尼亚很少在她身上看到这样的表情：“六年前，他对老爹发动刺杀，几乎将黑翼的皇帝逼入绝境，但自己也因此遭到重创，这些年一直在养伤。”
“原来是这样。”
布洛尼亚了然：“后来他大概察觉到自己不是大皇帝对手，于是在索托菲亚建立神之国，壮大信仰以获取更强大的力量。”
“那时候老爹正在镇压恶魔领主，努力维持着艾拉迪亚不被深渊侵蚀，可纳托利斯却趁机对老爹发动偷袭，那家伙背负着善良与正义的名号，却没做善良正义的事。”
奥汀缓缓抽出永恒之矛，抚摸着枪矛弯曲的柄：“我要去杀了他。”
“这才是你想做的事？”
“我不确定，但成为帝国皇帝，对我来说未免太沉重了一些。”
奥汀说：“替代老爹的那几年，我感觉像是被束缚在了铁椅子上，再无法随心所欲做自己想做的事，我身上背负着无数人的命运，我所有的意志、所有的决定都是为了这个国家，我不能有情感，更不能犯错。我如果犯错，可能会连累整个黑翼帝国。”
“这不是黑龙该有的想法，我们是恶龙，为自己和所爱的人而活。”布洛尼亚摇摇头：“其他人的死活，与我们无关。”
“大概是母亲的遗传，让我变得没那么纯粹。”
奥汀微笑，她倒很喜欢这样的自己：“这一点，老爹应该也看出来了，所以才会花那么多心思去培养卡恩，很感谢老爹给了我选择的权利，对于世界上绝大多数人来说，这东西真的很奢侈。”
“纳托利斯的神国选址在索托菲亚，那是日不落帝国偏僻腹地，背面是悬崖和大海。”
布洛尼亚换了个话题：“在黑翼与日不落的战争中，日不落帝国越是挫败，人们就越会涌向索托菲亚，让纳托利斯更强大，这是个棘手的问题，你要怎么才能杀光与炎之神？”
“我对神力很敏感，要找到纳托利斯不难。”
奥汀把一根又一根发簪从头上取下来，光亮如水的长发如瀑布流泻而下，当着布洛尼亚的面开始换衣服，她已经是个大女孩了，体态修长琳珑有致，眉眼动人、嘴唇红润，皮肤白得像是细雪，精灵般的娇俏中隐含着龙类的英武，有种惊心动魄的美。
“我是问你怎么才能杀掉他。”布洛尼亚侧过脸不去看，免得妒忌。
“你不知道，这段时间我又变强了。”
奥汀换上量身打造的铠甲，全副武装，伸手在布洛尼亚额头比了比：“老爹在这。”
手往下压了压，来到布洛尼亚下巴：“我大概在这。”
“纳托利斯呢？”
奥汀闻言想了想，手移到布洛尼亚的鼻尖：“在这附近。”
布洛尼亚把嘴一撇：“那还是打不过。”
“看上去似乎是这样。”
奥汀笑吟吟抚摸布洛尼亚的脑袋：“但我身上流的血，和你们是不一样的，虽然这么说会让你很受伤，不过这世界上，只有我身上流着和老爹一模一样的血，我是黑皇帝的女儿，天生就该战胜比自己强大的敌人。”
“现在就走？”
布洛尼亚看她握住了永恒之矛。
“老爹很忙，没时间清算那个曾经刺杀自己的神灵，但这件事坦格里安家族不会忘，纳托利斯号称陆地行走的神，我也是艾拉迪亚的神，这是神与神的战斗，我不会让他有第二次逃走的机会。”
奥汀嗓音一如既往的清脆，却仿佛有龙在无声咆哮，暗紫色的淤光在空间里交错蔓延，最后将她整个吞没。
直到她消失远去，布洛尼亚才张开嘴，轻声说：“从今往后，人们再不会叫你黑皇帝的女儿、黑翼的公主，而是暮光之主奥汀、龙神奥汀！”
652 加隆
当龙群拍打着翅膀离开城市的时候，第一缕晨曦刚刚越出地平线，微渺的光穿越云层泼洒下来，将这座刚刚经历过袭击的城镇映衬得格外荒凉。 柏拉城正熊熊燃烧，城中升起巨大的烟柱，灰烬如同雨水般飘落，街道变成充斥着断壁残垣和破碎血肉的峡谷，歪斜倒塌的房屋遍布每一寸土地，空洞的窗户像极了死人绝望的眼神。 很久之后，这座城市才渐渐有了人声，哀嚎与哭喊从这座饱经折磨的城市里渗出来，像是淋漓的血，宣告斯科嘉尔基地的黑翼对城市的袭击到此结束。 在战争最初的几年里，这样的袭击并不常见，可随着时间推移，那位残暴的亲王越来越没有耐心，攻击次数也越来越频繁，对柏拉主城的袭击变成持续性的蹂躏，法术屏障在摧毁与重建中反复循坏，城市的破坏程度每日都在递增。 对日不落帝国的人民来说，战争一直是虚幻而遥远的，可谁能想到就在短短数年之间，巨龙的怒火已经近在眼前。 如今，人们不得不为了生存而进行绝望的战斗，这个已经存在两千年的人类帝国，此时正遭受着来自都南北两侧的围攻—— 在北方，黑皇帝亲手摧毁了蒙克维尔要塞，与拂晓军团对峙的黑翼大军顷刻南下，气势汹汹涌进鲁恩行省，而在南方，毒火亲王已牢牢将斯科嘉尔握在手中，如山舰队开进日不落帝国的海港里，威临柏拉城下。 这样的压迫感，难以用言语形容。 加隆眯着眼，盘踞在高处，龙类的精细视觉让他能够看清极远城市里冒起的黑烟，他一颗一颗吃着帝国运来的大粒糖豆，嘴里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嚼碎以后吞进肚里。 龙裔侍从们忽然扭过头，警觉地望向地平线尽头，铅色的云卷着雪从西边漫过来，简直是要铺天盖地，这里的冬天比北方要冷得多，一下起雪来就没个尽头，积雪会把海面冰封，连港口都被淹没。 “风暴主宰不是说这段时间都是好天气么？” 加隆嘀咕一声，站起来，抖了抖身子准备离开，这时候天穹之间忽然出现一个不可思议的身影，它在风暴中飞行，以比漫天龙卷更快的速度向这里靠近。 不不不。 直到距离拉近加隆才看清，它哪里是在风暴中前行，它就是风暴的源头，狂嚣的龙卷随着它的意志滚动，它的双翼托着漫天铅云。 黑皇帝。 带着轰鸣，帝国皇帝在毒火亲王面前降落，晃着尾巴，驱散身后的风暴雪尘与厚重铅云，两百米的身躯就像平地升起的巍峨巨山，他往下瞥了一眼，发现下面的家伙们渺小如爬虫，这才缩减到大小与毒王亲王等若。 “好久不见啊，我的兄弟。” 恺撒随意的打招呼。 加隆前肢弯曲，踞跪行礼：“向你致敬，我伟大的兄长，奥尔托伦索陛下。” “客套的话就不用说了，找个地方坐一会，我有话跟你谈。” 黑龙简单的说，瞥了眼加隆爪子旁放着的一大盆糖豆：“弄点吃的。” 龙裔侍从们闻言立刻前往准备，加隆望着黑龙身上充满金属色泽的鳞片，问：“我感知不到你现在究竟有多强，这样的你，还需要进食吗？” “生理上来说是不需要。” 恺撒摇头：“可要是连吃的乐趣也跟着消失，就很没意思，是不是？” “不太理解。” 他们在一座宽敞的洞穴里盘踞，仆人们很快把食物端上来，大部分都是从帝国本土运过来的补给品，本地食材不多，南方人目前还很少去豢养像拜斯麦牛、凶暴鬃猪那样的大型肉畜。 “我听说你才刚苏醒不久。” 加隆瓮瓮的说，发现恺撒不介意，又往嘴里塞了一把糖豆，这玩意在龙类里很风靡，用来磨牙正好，是闲适时的好食物。 “前些天我降临蒙克维尔，和众神打了一场，杀了一个神。” 黑龙轻描淡写的说：“日不落帝国败局已定，可能会做临死前的最后反扑，奥汀那边我不担心，所以到你这里来看一眼。” “噢。”加隆点点头，他一直是这样，因为话少，小时候还一度被布莱克希娅嫌笨。 过了一会，他才闷闷的说：“恐怕没那么简单。” “什么？”黑龙挠挠下巴。 “你来的时候，应该看见了一座正在升起黑烟的城市，那座城市名为柏拉，是日不落帝国南部行省的中枢，我已经袭击了它十四次，可直到今天为止，里面的人类依然没有投降。” 加隆低声说：“我想，他们决心死战到底了。” “人类里也有很多刚硬的家伙啊。” 恺撒把脖子平放在地上：“就像我当初征服北方诸国时，也涌现出了不少英雄。” “不一样的。” 加隆摇了摇头：“在这个国家口中，我们每一个都是穷凶极恶、残忍狂暴的掠食者，这里的人们断定黑皇帝、也就是你，不会饶恕任何一个生在日不落帝国的人类，要把他们赶尽杀绝。” “我答应铂金龙神，只会清剿反抗者。”恺撒说。 “可现在，每一个人都是反抗者。” 加隆说着，从随身空间里取出一些纸张，交给恺撒：“这是一份战争宣言，在人类帝国广为流传，据说是由黑龙王后所写。” 黑龙拿到眼前看。 “屠戮一切！” 这是宣言里第一句话：“恶龙之国忠诚的士兵们、眷属们、仆从们，碾碎每一个阻挡我们的人，将所有人类彻底消灭，把他们从屋子里、草棚里和地洞里拖出来，你所夺得的一切都是你的战利品，每一颗头颅都将得到黑皇帝的恩赏！” “这不是黑翼的宣言，倒像是阿兹利尔斯的恶魔军团说出来的话。” 恺撒轻声说：“统治者想逼得每一个人都上战场。” “我也是这样想，于是我让变形怪去人类中散播消息，宣扬我们的理念，甚至在柏拉城前释放俘虏，可依然没效果，人类似乎笃定我们所说所做的一切都是假，屠杀才是最终目的。” “在人类眼里，我们是挑起战火的邪恶，他们不信任我们很正常。” 恺撒站起身来，目光森冷，瞳孔又极亮，周围布满金色裂网：“但情况太过反常，这事应该有众神操纵。” “你与众神为敌，他们无法在这里战胜你，失去争夺艾拉迪亚信仰的能力，既然如此，干脆将一切都毁掉，让人类死绝也不要你得逞。”加隆说。 黑龙冷冷的笑了一声：“我还没有征服日不落，就算我已经统一艾拉迪亚，颁布禁令整顿律法也还需要几年，这段时间众神依然可以从人们的意念中汲取信仰。” 加隆摇头：“我听说众神的信徒遍布整个星界，艾拉迪亚的智慧生物再多，也不过是牧场之一，不是不能舍弃，这个世界原本就被毁灭过一次，还是众神亲自动的手。” 黑龙不说话，走到洞穴外眺望。 许久之后，他才说：“星界更迭交替了亿亿年，我知道现在的神灵早已不是最初的那些神，可毕竟都是有着善良神职的神祇，不肯相信他们已经到了这种地步。” “善神和恶神，又有什么区别？” 加隆跟在他身后：“他们对艾拉迪亚没有感情，如果不能汲取信仰，这世界毁灭他们也不会多看一眼，奥尔托伦索，把人类杀到鲜血成河再统治，恐怕不是你的心愿，你打算怎么做？”
653 方案
“加隆，你在王庭领主里以智慧和谋略著称。” 恺撒反问：“你说我该怎么做？” “如果想要减少流血，就必须仔细谋划这件事，我们可以先控制变形怪建立几个傀儡王国，灌输黑翼的思想与理念，将日不落切割成数片乃至数十片，慢慢吞咽。” “这种事我以前没做，现在就更不会做，恺撒·坦格里安要征服艾拉迪亚，不会用这种方式。” 黑龙摇头：“何况现在我们没有时间，阿兹利尔斯一再提醒我，深渊入侵迫在眉睫。” “那就只能用铁血的方式，让黑翼的大军消灭所有阻挡，用最残忍的手段震慑人类，彻底摧垮人类的意志，就像这封战争宣言里说的那样。” 毒火亲王的声音透着阴冷：“我请求让尼禄出战，将犬魔氏族调往前线战场。” “你太小看人类了，加隆。” 恺撒的目光变得遥远：“如果用这种手段，他们真的会和我们战斗到底，在存亡的时刻，人类的意志会比你想象的坚韧得多，我知道，那是一个伟大的种族。” 加隆沉声说：“在无与伦比的力量，与血淋淋的事实面前，再虔诚的信仰也会消泯，再坚韧的意志也会崩塌。” “是，鲜血成河、尸骨成山，总会令一些人胆寒。” 恺撒表示赞同：“可到那一天，有能力、有智慧、有勇气的人类们，已经在黑翼手上死绝，我在那种情况下统治日不落，用处不大。” “……” 毒火亲王沉默一会，注视黑龙脸上细微的表情，过了一会，才开口：“其实有一个最好的办法，但这个办法，我怕你不能接受。” “说来听听。” “向巴哈姆特求一道神谕，请他为黑翼担保，铂金龙神的善名在星界无远弗届，即使恶龙们也发自内心对他表示尊敬，他的每一句话都具有十足的分量，即使无法动摇众神的狂热者，也可以扭转普通人对黑翼的看法。” “好主意。” 黑龙拍手：“这才是你该讲出的话，为什么之前不提？” “奥尔托伦索，你一生都是以山岳般的力量横扫一切，对众神抱有最大程度的鄙夷和敌视，决不妥协，我以为你不会愿意向巴哈姆特低头。” “没那么夸张。” 恺撒晃晃尾巴：“我又不是憎恨龙。” “在艾拉迪亚南方人眼里，你就是憎恨龙，比恶魔更恐怖的东西，恺撒·坦格里安的名字能吓得小孩夜里不敢哭，阿兹利尔斯、昆图塔这些恶魔领主名字也没这种效果。” “这话别跟阿兹利尔斯说，不然那家伙又要争强好胜。” “我没想到，你居然愿意请巴哈姆特说话。” 加隆说：“那些南方人是真的恨你吧，才会对众神的宣传深信不疑。” “在他们眼里，我是挑动战火的邪恶，是毁灭一切的灾祸，恨我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可你让荒瘠的北方繁荣焕发，冒险镇压癫狂发疯的莫奈，拼死绞杀登陆的深渊君主，直到今天，还有黑翼的部队在日夜不息的搜寻深渊之门，这些事他们全都不知道，就将我们定义成吃人的邪兽。” “我们这样的龙，是不该抱怨的。” 听到加隆因不甘心而变得压抑的声音，黑龙伸爪去搂他的脖子：“你说的这些事，是因为我想做才做，而不是为了别人的评价而做，况且这也不怪人类，大部分人都被统治者和众神蒙蔽着。” “伪善之神都该死。”加隆闷声。 “确实。”恺撒露出笑容，爪牙锋利而目光温暖，拍了拍加隆的脑袋，一如小时候的模样。 “奥尔托伦索，你现在是艾拉迪亚最强大的生物么？” “可以这么说。” “那你现在想做什么呢？” “统一艾拉迪亚，知道我为什么打算向铂金龙神求助么?因为在我眼里，人类已经是我眷族的一部分了，我不愿意在位面统一的最后关头，再将我的眷族屠戮一遍。” 恺撒松开爪子，将加隆的脑袋放出来。 “会反抗的眷族不是好眷族。”毒火亲王说。 “减少流血，就当是我对人类的一点偏爱。” 恺撒说：“记得恩瑞希尔提出的‘异类威胁论’么，他们说不是一个种族，心里想的东西就绝对不一样，这话听起来似乎有些道理，可放在星界语境下却大错特错，我们都是艾拉迪亚的孩子，你希望这片土地走向毁灭么？” 加隆连忙摇头：“如果艾拉迪亚毁灭，布莱克希娅和布洛尼亚就没有立足之地了。” “是啊，这片土地上有我们要保护的东西，对你与我而言是这样，对每一个智慧生命和非智慧生命都是这样。” 恺撒轻声说：“我要统一艾拉迪亚，我要缔造一个崭新的国，这个国不仅仅是龙之国度，更是这片土地千万种族的共同体，我要所有人都拿起武器，为了抵御深渊的入侵而战，为了反抗众神的愚弄而战，这就是我想做的事！” 加隆听完，长长呼出一口气，踞蹲身体，垂下头颅，恭恭敬敬的说：“奥尔托伦索，万族皇帝、万王之王，我远不如你。” 黑龙霍然转身，踏着岩石迈步：“按你所说，我会与巴哈姆特进行交易，让他在艾拉迪亚降下一份神谕，重拾人类对黑翼的信任，你向斯科嘉尔所有氏族传达我的命令：只清扫反抗者，接纳俘虏、优待平民。” “遵从你的号令。”加隆屈膝领命，即刻离开：“为了艾拉迪亚。” 黑龙展开双翼，身躯迎风暴涨，重回两百米的魁伟姿态，带着风暴从斯科嘉尔海岸掠过，进入浩瀚壮阔的众星海，所过之处惊涛骇浪，海啸直达百米。 “善龙之神、北风之主，铂金龙巴哈姆特陛下，我，恺撒·奥尔托伦索·坦格里安呼唤你的名，等待你的现身。” 黑龙眯着眼，低沉念道。 虽然神能听到每一句包含自己神名的话，但如果祈祷者不是狂信徒、神眷者，神祇们一般不会表示回应，而像这种不带恶意的简单呼唤，更是会被神灵们直接忽略。 然而恺撒很有信心，他这样的生物，嘴里念出的神名，本身就具有某种力量，很容易引起众神的注视，以前每一次讨论神祇，恺撒都会把空间遮蔽，但这一次，他解除了辐射干扰。 很快，一道身影便缓缓凝聚现身，带着温暖与醇厚的神光，出现在恺撒面前。
654 巴哈姆特
突兀出现的神光平息了大海的咆哮，让狂烈的风暴变成和煦的微风，那神光并不灼目，温暖柔和。
巴哈马特投影降临，作为善龙之神，祂的外表当然是一头威严强健的金属龙，铂金色鳞片在阳光下闪烁着漂亮的光辉，据说巴哈姆特拥有数千米长的超巨型龙躯，但此时此刻，祂只展现出与恺撒相仿的大小。
“如果没有记错，这是你第一次呼唤我的名，恺撒·坦格里安。”
铂金龙朝黑龙露出微笑：“你能从提亚玛特的桎梏中脱离，我很高兴。”
“感谢你当初对我的善意，巴哈姆特陛下。”恺撒说：“我知道，你和那些神灵不一样。”
他没有急着提出自己的请求，而是先向铂金龙神表示感谢，不久之铂金龙神与人类神系一同下界，非但没有对他出手，还给了他一些隐晦的提醒，希望恺撒避战，这事他还记得。
“那件事，如果你愿意留余地，或许还有和解的可能。”
巴哈姆特叹了一口气：“大部分神灵都是靠信仰活着的，你要断绝艾拉迪亚的信仰，无异于剥取他们的生命。他们要制裁你，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他们要怎么对付我，都随意，我不在乎。”
“但你在乎艾拉迪亚本土生灵，你第一次呼唤我的名，就是为了解决这件事，是不是？”
“是。”
恺撒毫不犹豫点头：“我没想到众神只要信仰，一点也不顾忌凡人的死活，他们教唆人类和黑翼死斗，流尽最后一滴血，全部战死也没关系，种族灭绝也无所谓。”
“这不是善神该做的事啊。”
”巴哈姆特摇头：“你希望我做什么呢？”
“一则神谕，一则响彻艾拉迪亚全境的神谕。”
恺撒说：“巴哈姆特陛下，你的善名举世皆知，我希望你能为黑翼开口，戳穿太阳主神的谎言，向人类展示黑翼帝国内部的真实情况。”
“让人类看清真相，这不违背我的准则，我可以帮你。”
铂金龙苍青色的眼睛闪闪发亮：“与此同时，恺撒·坦格里安，我也有事需要你的帮助。”
“交易是等价的，我明白。”
黑龙理解的说：“只要你能发布神谕，让艾拉迪亚人认清现实，我也帮你做一件事。”
“别误会，这不是交易。”
巴哈姆特解释说：“无论你对我的请求拒绝与否，我都会在投影结束后下达神谕，这是两码事，恺撒，你要明白。”
“我知道了，你请说吧。”
“金属龙撤出艾拉迪亚，是因为我无意让孩子们参与黑翼与日不落之战，现在这场战争即将结束，而恶魔入侵在即，我希望你在统一大陆后能划出一片宜栖之壤，接纳金属龙回归，许多生长在艾拉迪亚的孩子对故土抱有浓重的感情，他们愿意回到这里，为抵抗深渊而战。”
“我会做的。”恺撒微笑：“如果他们不仇视我的‘邪恶’的话。”
“不是邪恶，是自私。”
巴哈姆特深深看了他一眼：“你是个很没有安全感的孩子啊。”
艾拉迪亚的黑皇帝被称为“孩子”，恺撒也不介意，只是调侃般说：“明明都是正义善良的神祇，太阳主神和铂金龙神的差距怎么会这么大。”
“培罗……”
铂金龙沉默一会，仿佛被唤起了某种回忆：“太阳神原本也不是这个样子，他以前是正义的典范、善良的化身，创造了许多美好的事物，但在星界巡游的过程中，祂遭到了一次来自恶神塔洛斯的可怕谋杀。”
“从那以后，培罗决心成为一名尚武的神灵，以炽烈的火焰去焚化黑暗，以痛苦震慑邪恶，他开始追求信仰与力量，在每一场战斗中身先士卒，消灭了数达千万的恶魔、魔鬼、神孽与邪恶种族。”
“一位善神如果手上沾染了太多鲜血，就会变得暴力、偏执与冷漠，培罗、密斯特拉、柯瑞隆都是如此，其中战争之主的堕落尤为明显，在我眼里，祂已经不能算作正义阵营的神灵了。”
“那你呢，你为什么不受影响？”恺撒好奇。
笼罩在光辉中的铂金龙不是没有染血的时候，祂的眼睛里满是慈蔼的苍青色，却并非没有火焰，这火焰曾经吞噬了一次可怕的战争，也烧毁了以“贪婪”、“暴怒”为首的七恶神的合谋，让星界中一股强大的邪恶势力湮灭在源海边缘。
那场战争的名字，如今被称为“巴哈姆特之息”，铂金色的龙翼拍打出凛冽的狂风，巴哈姆特背靠混沌边缘，杀死每一个试图向源海靠近的敌人，咆哮在炼狱般的战场上，无人能敌。
“我也堕落了啊，提亚玛特谋杀阿斯忒瑞娜的时候，我没有阻止，因为那时的我正急于汲取塔玛拉的力量。”巴哈姆特闭上眼，声调微变。
阿斯忒瑞娜与塔玛拉也是龙神，万龙之父艾欧并不独宠巴哈姆特与提亚玛特，他一共留下了九个孩子，不过大多都被提亚玛特谋杀，还有一些也湮没在时间长河里，唯有铂金龙与五面龙仍在星界中保持着活跃。
恺撒无意探究那段历史，只能沉默，等待下文。
“至于你问我为什么没有变得像培罗、柯瑞隆那样，大概是因为我没有追求信仰吧，你看，如果以神力强弱评定，我只是个弱等神力而已。”
巴哈姆特慢慢睁开眼睛，看着无尽深海：“神灵们的力量来自信仰与神格，而信仰与神格是可以争抢和强夺的，这真是很可怕的一件事。”
恺撒表示认同。
“降临就到这里吧，我不仅会帮你发布神谕，还会为你抵挡众神的压力，让他们不再插手艾拉迪亚。”
巴哈姆特低声说：“恶魔们迫切的想要登上物质世界，像是濒死之人抓住救命的锁绳，以艾拉迪亚种族现在的情况，是没有办法抵抗深渊的，凡人做不到，金属龙也做不到，只有你能做到。如果连你也失败的话，这个世界只能走入毁灭的终途。”
“谢谢。”
黑龙看着铂金龙逐渐虚化飘散的身影，认真的点了点头。
655 人与兽人与龙
天刚破晓没多久，老维给火盆添了一把碳，烧得旺旺的，先是祈祷众神，又咒骂一句这该死的鬼天气，坐在门槛上发呆。
火盆的热量只够温暖周围一片，湿润的雪花簌簌而落，不远处的马棚已经积了满满一层雪，时不时发出喀嚓声响，跟要塌了似的。
这家名为“银月”的破落酒馆，坐落在国王大道分岔的无名小路边，孤零零的，离最近的城镇有七里远，按理来说这样偏僻的地方人迹罕至，在这里开店连养活自己都困难，可老维头脑活络，偏偏想出了赚钱的办法。
赌博。
日不落帝国是明令禁止赌博的，士兵们经常在城镇里抓赌，可赌博不是说戒就能戒掉的东西，老维年轻的时候也是个赌徒，被抓到过不止一次，挨了不少痛打，后来他下狠心戒了赌，可干的事还是和这行沾边，从坎特诺城里跑出来，在偏僻隐蔽的乡下地方开了个赌坊。
老维没什么势力，不敢像城里的地下赌庄那样大额抽水，只是从赢家手里稍微扒点吃的，士兵们嫌地方远位置偏，又是个小赌坊，懒得到这里来查，做了一些年后，银月酒馆在坎特诺的赌徒圈子也慢慢有了些许名气。
眼看着钱一点点攒起来，老维精打细算的筹划，正准备向那位丧偶后无依无靠的赫伦夫人告白，日不落帝国的情势却忽然急转直下。
一连数月，从各地来的难民挤满了国王大道，他们用马车、手推车和肩膀带着自己的家当，有些还驱赶着牲畜，瘦骨嶙峋、神情呆滞的前进，像极了亡灵中的死尸，在他们走过的地方，留下梦魇般的经历和见闻。
“吃人的怪兽占领斯科嘉尔！”
“恶龙的军团毁灭河间国！”
“拂晓军团大撤退！”
“黑龙皇帝屠杀蒙克维尔！”
老维感到恐慌，不只是因为纷飞的流言和沿路的难民，而是因为最后一次聚赌的时候，他听到有几名赌徒正在谈论，位高权重的贵族和官员们正悄悄把他们的家人送往王城。
这才是真正值得重视的消息，老维意识到，像他们这样的平民很难了解真正的局势，只有那些贵族老爷们的动向才能说明问题，他有心去去坎特诺城打探情报，可连续十几天的雪已经封了路，有些地方的雪可能有一米深，连最健壮的骡马都走不动路，天晓得有多少难民在这鬼天气下被冻死。
自那次聚赌之后，银月酒馆再也没迎来新的客人，老维也失去了获取消息的途径，只能呆在门槛上自言自语，惴惴不安的祈祷。
“看看还有多少吃的……”
老维端着火盆，透气之后准备回屋，，这时候他忽然听见头顶传来奇怪的声音，不像是雪落，倒像是水沸之后的咕嘟声，他瞪大眼睛抬头，却看见了他连梦里都不曾见到的景象。
“吾乃铂金龙神巴哈姆特……”
——
“今天的战斗开始，你们的表现，必须要比昨天更好！”
一声令下之后，凛然气息就此爆发。
对决中的战士沉身弓腰，互相注视，牛角盔里传出浓重的鼻息，他们虽然不像成年兽人那样高大，但也披挂着沉重的甲胄，将褐色身躯置于重重保护之中，凌厉的眼睛死死盯住对手。
持刃者微微侧身，手指紧握住刀柄，猛地用力，试探性做出斜斩的姿态。
他的刀长两米有余，简直像是一支长矛，上面没有任何花哨的雕文，纯黑色的刃泛着金属的亮光，刀型也非常奇特，柄短而刃长，便于劈砍而非刺击，使用这样的刀需要绝强的力量。
这不是人类能使用的刀，而是兽人，黑翼帝国兽人军团的制式黑刀。
握着短斧的对手也知道那把武器的威力，保持着极度的谨慎，缓慢的变换位置，并不因为对手的动作产生过激反应，一步步向前，试图逼近之后动手。
就在此刻，握着短斧的兽人眼神一变，积雪中一块岩石凸起硌住他的脚，他的重心不由一变，正准备稍作调整，咆哮声已经扑面而来。
持刀的兽人高高跃起，对全身铠的重量视若无物，动作矫健而凶狠，像是下山扑食的凶暴野兽，这是兽人战技中标准的跳斩，很好掌握，即不玄奥也不高深，后势也不存在变化，就是普通的跃起、举刀、斩击。
却是致命的斩击！
空气被刀刃撕开，发出刺耳的嚣叫，握着短斧的兽人想要格挡，却意识到原地格挡很难拦住如此势大力沉的一击，这时候最好的处理办法是翻滚，虽然姿态会很狼狈，但能在有效将其躲开。
可兽人不想后退。
持斧的战士发出沉雄的咆哮，仿佛巨兽苏醒，先祖之血在身体里沸腾，他居然也腾身纵跃，高举战斧，与对手用出一模一样的战技，·后发而后至，竟是要在一击之中尽分高下。
持刃的兽人暴吼，激活血统，双方在空中交错。
“铛。”
武器发出震颤的锐鸣，他们同时摔倒在地，然后立刻翻身而起，在喘息中再次对峙，警惕的盯着对方身体。
“好了。”
一旁观战的老兽人挥挥手：“你们对先祖之血的掌握程度相仿，但今天的较量是塔木赢了，他虽然受到干扰，但仍与你拼的势均力敌，塔赞，你抓住时机先发，输了不应该。”
“如果我的刀刃开锋，我可以在空中把他切开。”
“但哥哥力气不如我。”
两名战士摘了头盔，一个撇嘴一个嘿笑，他们竟还是两个孩子，脸庞很稚嫩，看上去远未成年。
“今天的较量到此为止，回去换身衣服，准备去上课。”老兽人淡淡的说。
一听要上课，塔赞和塔木立即泄了气，愁眉苦脸，一脸不情愿：“又要上课……”
“这是大皇帝的命令，也是为你们好，再过两年你们就年满十六，如果通不过考核，武力再强也没法取得‘勇士’称号。”
老兽人严厉的教导，又提醒一句：“路过花园雕像的时候，记得要向大皇帝和王庭领主们行礼。”
“知道了。”哥哥塔赞点头。
“爷爷，我有问题。”
弟弟塔木凑上来，好奇的问：“花园里那个没几根头发的兽人是谁啊，居然能站在大皇帝的雕像旁边，加尔大领主还在后面呢。”
“那个人啊。”
老迈兽人怔了怔，轻轻呼出一口气：“那个人叫斯夫。”
随着他话音落下，头顶上的光线骤然变得扭曲，一道闪亮魁伟的投影出现，挤满兽人之城维克托瑞的天空：“吾乃铂金龙神巴哈姆特……”
——
布莱克希娅从铺满金银的宝库中醒来，刚睁开竖直的瞳眸，神情骤然一变，发出尖锐的嘶吼：“我的宝物呢？谁偷了我的王冠，我要把他生吞活剥，该死，那是镶满了六十六颗宝石的王冠……”
侍从们听到声音，慌慌张张跑进来，在这头浑身都带着金银气味的雌性黑龙面前跪下，颤声说：“布莱克希娅殿下，您的宝石之冠，被您自己吞入腹中了……”
“怎么可能！”
布莱克希娅暴怒站起，抖落鳞片上的金币财宝，在一片叮当作响中吼叫：“你们竟敢愚弄我，一定是你们盗窃了我的宝物，你们可知我是谁？我是黑皇帝的妹妹、毒火亲王的夫人，我要把你们全都吊死！”
侍从们战战兢兢，不敢作声，近段时间，布莱克希娅殿下每次苏醒之后都会大发雷霆，他们有心理准备。
好一会，母黑龙才从震怒中清醒，开始回忆，那件宝石之冠……好像确实是自己吃掉了，她昨天对那玩意把玩很久，非常喜爱，最后忍不住将它吞进肚子里消化。
认清现实之后，雌性黑龙昂起头，哼一声：“快滚，不然杀了你们。”
虽然这一幕几乎每天都会上演，但侍从们还是松了一口气，依次退出巨龙的宝库，只要通过布莱克希娅每次苏醒后的暴怒考验，接下来的工作会很轻松，相比于使唤仆从，母黑龙凡事都更愿意自己动手，他们只需要打扫巢穴清理灰尘而已。
“雪。”
斥退侍从后，布莱克希娅慢悠悠爬出宫殿，眯眼打量纷飞的雪花，声线嘶哑：“维洛斯特很难下雪，加隆那家伙应该来看看。”
因为距离遥远，她和加隆只能依靠超距魔法联络，在短暂的通讯中，加隆从不和布莱克希娅讲战争进度，只是挑些在日不落帝国的新鲜见闻说给布莱克希娅听，但这场战争已经持续了数十年，布莱克希娅就算，再迟钝也知道其中有多少困苦艰难。
“跟恺撒说一声想休息，那家伙难道不会放你回来么？真是蠢货。”
布莱克希娅有些埋怨的说，她和加隆自出生之后便呆在一起，这么多年很少有分开的时候，虽然总是嫌弃这个傻弟弟，但当加隆离开，她还是感到许多不习惯。
而这种不习惯正随着时间与日俱增，连布莱克希娅自己都意识到，她的脾气好像越来越暴躁了。
母黑龙神情低落的踱步，在宫殿外来回徘徊，留下一个又一个巨大的脚印，之后用尾巴将脚印扫平，以此打发漫长的无聊时光。
下一秒，布莱克希娅神情忽然一变，鳞片下的肌肉顿时紧绷，警惕的左顾右盼，嗅到了某种非同寻常的气息，很快，她察觉到异样的来源，仰头望向天空，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语气喃喃：“巴哈姆特……陛下。”
“吾乃铂金龙神巴哈姆特，北方之主、善龙之王，艾拉迪亚世界正在进行一场血腥残酷的战争，我为平息战争而来……”
——
精灵国、狼心国、中部、河间、蒙克维尔要塞……身处各方的生灵们抬起头，都能望见那磅礴魁伟的铂金龙影，从日不落帝国南岸的斯科嘉尔，到黑翼帝国最北端的无人之壤，乃至大陆彼端的维洛斯特，四面八方都充斥着巴哈姆特沉雄的嗓音。
时间是第三纪元1782年冬，艾拉迪亚全境飘雪。
656 阿兹利尔斯
铂金之龙以沉雄的嗓音讲述黑翼帝国现状，他措辞妥帖、秩序井然，每一个音节都极富韵律，全篇词句没有任何情感因素，也不给听众提供丝毫引导，只有客观诚恳的描述，帮人们认清事实。
这就是巴哈姆特的神谕。
即使身体有缺的残障生灵，也能听到回荡在脑海里的隆隆巨声。
“真是壮观奇景。”
黑龙盘踞在众星海某座无人岛屿，抬眼遥望那横跨南北的铂金之龙，整片大陆都因祂的投影染上一层淡淡的苍青色。
透过界壁颁布神谕不仅消耗神力，也会折损意志与精神，以太阳神培罗对黑龙的痛恨，都没在日不落帝国危难关头颁布神谕，只是利用教堂与神殿蛊惑人心，煽动南方人反抗到底，巴哈姆特却这么做了，且不求回报。
除此之外，铂金龙神还要承担来自人类众神的压力。
“你的帮助，我记下了，巴哈姆特陛下。”
恺撒在心里说，随即收回目光，瞳孔重又变得平静，在巴哈姆特的巍然投影下起身，拍打双翼离开众星之海。
现在不是考究铂金龙神神谕的时候，他还有其他事情要做，黑龙以磅礴的气势掠过苍茫大海，进入西北荒芜的沙漠。
这是一片无主之地，没有路也没有人，一望无际，沿途只能看到形状不规整的石头，连偏爱沙土的蓝龙都不会选择在这里筑巢，恺撒深入这片土地，所过之处飞沙走石，掀起雄厚的龙卷。
在荒凉灼热的戈壁滩深处，一道暗红色的深渊之门巍然屹立，散发出令人望而却步的气息，恶魔身上腥臭污秽的味道几乎要从门的另一头溢出来。
这是阿兹利尔斯截击恶魔领主所在，但现在它们却不见了，大门附近到处都是战斗的痕迹，尚未逸散的能量横冲直撞，让潜伏在沙土之下的毒蛇蚁兽遭受到灭顶之灾，或大或小的坑洞一直延伸到地面尽头，有些还正冒起缕缕黑烟。
黑龙爪子深深陷进沙土里，踱着步子顾盼巡视，感知范围内没有嗅到超凡生物的气息，深渊之门虽然屹立，却并没有恶魔从门的另一端跨出来。
“阿兹利尔斯死了？”
恺撒脑海里冒出这个想法，不过随即又被否认，炎狱君主不是弱者，他已适应艾拉迪亚的环境，能够在这片土地肆意挥洒自己的力量，后来又消化昆图塔的虚拟神格，变得更加强大。
完全元素化的阿兹利尔斯，即使恺撒处理起来都很棘手，必须费一番功夫，深渊中登陆的恶魔领主再强，也不能在短时间内将炎狱君主置入死地。
这道深渊之门有阿兹利尔斯的气味，黑龙注意到，那家伙是要帮乌黯主君开启传送通道？
对其他恶魔领主来说，这种猜疑是应该的，它们也确实是会这样做，可阿兹利尔斯不同，炎狱君主曾数次提醒黑龙注意深渊的威胁，还曾主动要求捕杀登陆物质世界的暴食之王，显然已站到深渊的对立面，就算他临时反复，也有更好的时机去打开大门，没必要在黑龙醒着的时候冒险。
黑龙眯着眼，一步步靠近高耸入云的深渊之门，感受着其中涌动的力量和异化的气息，思考着是否要进去一探究竟，一旦跨越传送，深渊恶魔对他的到来肯定会表示热烈欢迎，黑龙还没自负到能一敌百万的程度。
如何返程也是个问题，黑龙的皇帝律令虽然能撕碎空间，可能否让他跨越无数世界、从深渊传送回来还是一个未知数，轻易涉足这样一个充满危险的未知之地，并不明智。
正在黑龙思索之际，缭火的白骨头颅从猩红能量里钻出来，接着是手臂和元素化的下肢，炎狱君王跨过深渊的大门，带着狂暴的火焰与绝伦的威势，重临艾拉迪亚大地。
“真会挑时候。”
看到站在门后等待的黑龙，阿兹利尔斯也不意外，哼一声：“我与涅诺斯战斗的时候不见踪影，打完了你就现身。”
“跟众神纠缠了一段时间。”
黑龙轻描淡写的解释，又问：“涅诺斯？”
“双子恶魔，深渊763层的领主，我的老朋友，一个很难对付的角色。”
“你杀了它？”
“没，那家伙发现不是我对手，立即选择抽身逃离，我本打算进入深渊世界杀了它，但遭遇到不小的阻碍，我怕时间一长引来柱神的注视，就放弃了。”阿兹利尔斯状似随意的说。
黑龙点点头。
有一些情况炎狱君主没提，进入深渊之后，他遭遇的最大阻碍竟是深渊意志，涅诺斯说他丢掉了恶魔之心，并不是一句空话，被艾拉迪亚世界接纳的炎狱君主，受到了来自深渊世界的排斥，在那个环境下，他反倒不是双子恶魔的对手了。
即使现在的阿兹利尔斯还能拉起传送门，随意在两界之间穿梭，可随着时间推移，他还能否维持住恶魔的身份是一个未知数，如果还想继续变强，他必须将自己从深渊领主转化成其他什么东西。
转化成什么好呢？
阿兹利尔斯用骨指拨弄着下颚。
黑龙的声音打断他的思考：“到这里来见你，是要告诉你一件事，我准备找地方睡一会。”
“又睡？”
炎狱君主吃了一惊，紧接着露出审视的目光，上下打量黑龙，思考他们之间地位的转换：“你上次受的伤，有那么严重么？直到现在还没有恢复。”
“不是这个原因。”
恺撒没在意对方不怀好意的眼神：“只是简单的成长，这次不会很久，或许几周，或许几天。”
杀死惩戒之神厄瑞之后，他感觉到来自黑梦的召唤，有新的成就在黑梦之中酝酿而成，正在等待黑龙采摘。
“那你来找我做什么？”
发现黑龙不是如自己预想中那样要变弱，反而是要变得更强，阿兹利尔斯有点恼怒，他必须尽快完成身份转化了，否则很难把这头龙踩在脚下。
“就是来看一眼，怕你死了。”恺撒说。
“杂碎。”
恼怒变成暴怒，戈壁滩变成汹涌的火海，炎狱君主咆哮出声：“你是在羞辱我么？你觉得我是弱小的爬虫？会被其他深渊恶魔杀掉？我要把你的鳞一片片拔下来，让你变成一只没毛的秃鹫。”
“既然深渊之门已经关闭，就跟我回去好了。”黑龙自动过滤了那些垃圾话。
657 报酬
“等等。”
阿兹利尔斯忽然说，火焰涌动间露出怀疑的情绪，他缭火的眼窝微微移动，目光似乎要将黑龙刺穿：“你身上，有神灵的味道。”
“是惩戒之神的神格。”
恺撒并未隐瞒，显示自己在蒙克维尔之战中取得的收获，完整的神格从他眼睛里显现——那是一件金色的六菱形立方体，表面没有任何阴影和暗纹，看上去像是一件精美的艺术品，一件穷尽所有也无法制造出来的艺术品。
“这是完整的神格。”炎狱君主轻声感叹，随即又低骂一声：“怎么会有这么蠢的神，居然被你杀了？”
“真神突破艾拉迪亚界壁，本身就需要消耗巨大的神力，他下界之后不经休养，在培罗的指示下立即与我交战，死在物质世界也是很正常的事。”恺撒说。
阿兹利尔斯更加疑惑了：“培罗眼睁睁看着他死？”
“是，除这家伙之外，其他神灵都是投影，被艾拉迪亚种种规则限制，没办法及时救援。”黑龙点头。
“你这个理由，说不通。”
炎狱君主低语：“众神活了这么多年，不是没遭遇过强大的敌人，他们曾围猎憎恨与邪物，也有过成功的案例，如果神灵这么容易被杀，恐怕早就握不住星界的权力了。”
“当年奎尔多雷自以为可以对抗众神，早早的开始筹谋战争，为迎接众神的降临做足了准备，结果还不是死得一干二净，遭遇大屠杀，连位面都被撕裂，支离破碎成你们口中的艾拉迪亚、维洛斯特以及一些漂入星界的土地。”
“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恺撒说。
“你不了解培罗的凶狠，如果太阳主神对你产生必杀之心，绝不会只派一个弱神下界，必要时刻，连祂自己都会降临。”
炎狱君主继续说：“这样畏首畏尾，遭遇损失后又软弱撤退，不像是主神的手笔，倒像是那些废物魔鬼做出来的事。”
“你说这些，不会是想让我将敌视的目光转移到魔鬼身上吧？”黑龙晃着尾巴。
“有这想法。”
炎狱君主也不掩饰，只是看着那枚金色晶体，说：“但这件事也确实是有问题，完整神格不是能这么容易取得的。”
“之所以只有一个神下界……”黑龙转而望向穹顶：“大概是有人帮忙吧。”
阿兹利尔斯反应过来：“你是说那次出现在我们面前的红龙，昆古狄乌斯？”
“我不确定是狄乌斯，还是巴哈姆特，不过如果是巴哈姆特阻拦众神，祂当初没必要和众神一起投影，对我说那番话。”
恺撒沉默了一会，说：“狄乌斯的话，他上次告诉我，说我不是孤军奋战，他会在星界之上给予我一定的保护，前提是不能软弱，要以力量彰显异体龙的威严，统一艾拉迪亚、镇守虫蚀虫道。”
“其实我没把他的话没放在心上，那家伙大大咧咧的，实在是很难给人信心，没想到他居然真的愿意帮我对抗众神。”黑龙声音轻飘飘的。
如果昆古狄乌斯听到这番话，大概不会在乎其中委婉的感激，只会敞开胸脯哈哈大笑，然后大力拍打黑龙的肩胛，说一些诸如“说到做到，这就是我狄乌斯的处世之道！”、“放手一搏吧，我要在艾拉迪亚世界看到邪龙的狂舞”之类的话。。
“这么说来，狄乌斯的确成了你的靠山，不过你得罪那么多主神，即使‘深红灾厄’恐怕也很难挡得住，大概还找了其他帮手。”
“等能和异体龙们对话的时候，我会去问的。”
黑龙说，时隔许久，他再次燃起对力量的渴望，统一艾拉迪亚刻不容缓，只有那样的成就才能让他君临星界与深渊。
“喂，把那枚神格给我。”阿兹利尔斯直截了当的说，一点不见外。
“不行。”
“你不需要神格，留着也没用处，不如交给我。”炎狱君主说，“黑龙，我帮你镇守深渊之门，你理所应当支付报酬。”
“你要报酬我可以给，但这枚神格不行。”黑龙再度摇头。
“为什么？”阿兹利尔斯有点生气了。
“我不需要这东西，但真神的神格在你手中也只是一份能量源泉，不像虚拟神格那样能给你带去真正的提升，这个世界上有能更好使用它的人，我的女儿。”
恺撒说着，用灵能将金色的菱形立方体包裹，将其传送至奥汀手中。
“你现在自身难保，还有心情考虑别人，被情感牵着鼻子走的蠢货，软弱又卑微。”阿兹利尔斯嘴上讥讽，却也没阻止黑龙的举动，只是问：“我的报酬呢？”
“你想要什么？”
“黑石山，我要将黑石山迁离黑翼帝国，北方人称黑石山为“国中之国”，你应该也很烦恼吧，就趁这个机会让黑石山的恶魔们独立出来好了。”
阿兹利尔斯说：“我准备在你脚下这片土地重新建巢，拉开距离之后，我的巴洛炎魔就不会干涉到你的黑翼氏族，它们毁灭的第一目标是日不落。”
“另外，来自恶魔的威胁会帮你吞并南方的土地，毕竟跟恶魔们一比，黑翼就像天使一样亲切可爱了，人类会飞快投入你的怀抱，恨不得舔你的脚指头。”
炎狱君主一副施舍的模样：“怎么样，这个提议你满意了吧？”
恺撒考虑了一会，还是摇头：“巴哈姆特帮我传达了启示的神谕，我也答应祂要恪守承诺，再换一个吧。”
“伪善。”
阿兹利尔斯冷笑。
他已经看清楚了，所谓的报酬不过是一纸空谈，黑龙根本不打算付出任何东西，不过他也不在乎，艾拉迪亚已经对他敞开大门，作为伟大的上界君主，他想要什么都可以靠力量去夺取，这种孱弱的物质生物，根本没资格和自己谈交易。
“那就再换最后一个。”为了让这头黑龙难堪，阿兹利尔斯故意吹了口气，哼哼两声，说：“我要乌黯主君的位格，能拿到么？”
“百年之内，帮你取来。”
658 神见神
传闻坐落在索托菲亚的神国是一片流淌着辉光的城市，它在光与炎之神的伟力中拔地而起，那里平静安逸、美丽非常，永远充斥着温暖的阳光，帮人远离灾病与诅咒，每一个人都能分得牛羊成群、果蔬遍地的农场，即使不用辛苦劳作，也有取之不尽的美酒等待享用。 可那也是个属于梦里的地方，许多闻声而来的人们根本找不到城市的入口，索托菲亚只对光与炎之神的信徒开放，要找到它必须足够虔诚，甚至足够狂热。 这一切对奥汀来说，不是难题，她是货真价实的神，对神力的流动很敏感，纳托利斯留下的疑阵无法干扰她，奥汀轻松找到光与炎之神的藏身处，将长矛刺入温热的空气中。 所谓的陆地神国的确位于索托菲亚，但那不是一个真实的城市，而是一株无根之树——纳托利斯找到一个微型半位面，将它的时空节点连接在索托菲亚某一处，以此作为自己的国，吸收信徒、汲取信仰。 笼罩在重重暗幕之下的半位面，在神力的推动下缓缓现身，不过短短几秒钟时间，微型位面的防护就已土崩瓦解，构造物质的各种粒子拖着绚丽长尾四处飞散，到处都能看见元素爆裂和空间瓦解的流光溢彩。 一阵阵微不可查的地震波向外扩散，这种晃动甚至不足以动摇杯子里的水，但却循环往复，十几次连续不断的震动之后，整个半位面终于显示出它的全貌，大门敞开。 奥汀一步跨进纳托利斯的神国。 她简单探知了一会，发现这片空间远没有艾拉迪亚那样庞大牢固，位面规则也很粗糙，显然光与炎之神并没有真正开拓它，只是在表面做了一些小小的修饰，让它看上去精致美好。 奥汀沿着低矮的丘陵飞行，两面都是连绵的花圃果园，地势越来越低洼，最后她看见一片波光粼粼的湖泊，湖面反光呈现出灿烂的金色，如同流淌的黄金。 湖岸上是充满古代风格的聚居地，规模介于城镇与村落之间，攀满树藤的白石巨柱是它的边界，聚居地中央则伫立着巍峨的宫殿，格局宏大而优雅。 等她收回目光，狂热者军队已经将她团团包围，这地方没有活人，普通信徒要么变成了能不断提供信仰的狂热者，要么被纳托利斯转化成全心向他奉献一切的神仆。 奥汀毫无怜悯的挥击横扫，永恒之矛绽放炽光，以无坚不摧的威势刺向狂热者，而横堵在奥汀面前的军队带着平静的神情，一步不退，用脆弱的铠甲将攻击完全承接，三分之一的狂热者因此倒下，却只能听见沉闷的坠地声，没有一丝痛呼。 无论狂热者还是神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已经不能算是智慧生命了，屠杀他们不会令奥汀产生精神上的负担，她轻描淡写清除了这些小小的阻碍，登上纳托利斯的宫殿。 高耸的穹顶笼罩着巨大的面积，外表巍峨的宫殿内部空旷异常，没有碍事的陈设和仆从，只有一张王座静立于宫殿尽头，奥汀曳着长矛向前，高跟银靴踩在大理石铺就的地面上哒哒作响。 纳托利斯端坐在黄金王座上，神色平静的看着奥汀慢慢靠近，仿佛面前不是闯进他神国的入侵者，而是一位前来拜访的友人。 等到奥汀距他只有三十米的时候，纳托利斯忽然叹了口气：“听到黑龙的子嗣也是神灵的时候，我还不愿相信，没想到事实的确如此。” “这就是你的临终遗言？” 纳托利斯叹了一口气：“我已经表现出自己的退让，从战争的旋涡抽身而退，众神谋杀黑龙的时候，我也没有出手，为什么你们还是不依不饶，非要挑动血与火。” “我父亲为了维护艾拉迪亚，与恶魔领主决死战斗，你却在背后偷袭。” 奥汀摇头：“这件事，我们不会忘记。” “那时我尚未摆脱培罗的控制，不得不依照太阳主神的意志行事。”纳托利斯冷声说。 “你有理由，不代表不会受到清算。” 奥汀说：“你伤了父亲，所以我想杀了你。” “哈。” 光与炎之神终于不再维持他的平静与淡然，忍不住笑出声来，隆隆的回音在穹顶之下碰撞：“愚蠢又狂妄，带着一件艾拉迪亚原生神器，就敢冲撞我的御座，让你父亲来还差不多！” “如果父亲来，你应该会发抖吧？”奥汀轻声说。 “无礼！” 纳托利斯霍然起身，身后燃起暴涌的火焰，伸手虚握，黄金王座在烈焰中扭曲，化作液态涌入光与炎之神手中，重新凝聚成一支璀璨的长矛。 他向前一指：“死吧，恶神！” 变换形态被强制破除，奥汀露出属于龙的本来面目，二十米的纤长身躯是很好的目标，纳托利斯手持神矛，恢弘的神光充斥宫殿，刺向被禁锢的妖精龙：“微弱神力的你，没资格向我龇露獠牙！” 让纳托利斯震惊的是，一道道秩序锁链在虚空中纵横交错，缠住速度快到难以想象的矛光，像是巨蟒缠住捕食的目标，直至它彻底粉碎。 “你难道不明白，神力强度不是评断龙神的标准，提亚玛特陛下只有中等神力，而巴哈姆特陛下，更是只有弱等神力而已。” 奥汀扬起头，亮丽鳞片闪烁出一道道深紫色的流光，进入第三形态：“可你若敢面祂们的真身，只会被沛莫能御的龙息湮灭成尘。” 淤紫色的龙向前扑击，奥汀已经完全掌握了永恒之矛，在龙形态的时候与它融为一体，让永恒之矛无坚不摧不可阻挡的特质遍布身体每一个角落，举手投足都是锋锐无匹的力量，轻而易举洞穿空气，发出骇人的雷声。 “弱神就是弱神。” 光与炎之神冷漠的说，快速移动，奥汀的利爪只能抓到他残留的影子，纳托利斯能随意从自己的神国中抽取力量，无穷无尽的神术只需要一个念头就能释放，再一次传送之后，他找到了机会，奥汀的鳞片远没有黑皇帝那样坚硬厚重，神矛划过的地方像切纸一样被切开，留下一道可怖的伤口。 下一刻巨龙报以反击，利爪毫无间隙的笼罩了纳托利斯，将他的躯干捏得粉碎，光与炎之神不得不拉开距离，用神力复原身体。 “或许我是弱神，但我听说中等神力的你，只是被看一眼就身躯损毁，在太阳主神的庇护下才狼狈活命。”奥汀难得展现出她的刻薄：“是不是真的？” 纳托利斯震怒，那画面对他来说无疑是一种耻辱，奥汀的话已经触碰到神祇的尊严，他压榨般从神国汲取出如山之力，剧烈的神力浪潮冲刷整个宫殿，耀目的光阑在光与炎之神手中凝聚，顷刻间贯穿巨龙之躯。 这正是奥汀想要的，她在这里感受不到多少压力，或许是因为黑皇帝的威慑，纳托利斯并未用心构建自己的神国，只是将它当做一个吸引信仰的噱头，随时准备抽身而退，随着光与炎之神在战斗中的挥霍，它本就不甚稳固的基石在迅速的崩塌、瓦解，神国内的法则也在受影响。 虽然奥汀现在正处于下风，必须不断利用神力修复身体，可她不止拥有神力这一种能量，随着时间流逝，形势终将迎来逆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