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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上山打老虎额     明朝败家子txt下载     明朝败家子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千四百九十五章:结果揭晓

    陈彤听了弘治皇帝的话,看到了陛下眼里的鼓舞,整个人顿时打起了精神。

    于是开始说起自己在作坊里的所见所闻。

    “这其一,是臣发现在这作坊里,有一种人的薪俸格外的高,可他们不事生产,无所事事,成日便是陪着客商喝酒,此等人游手好闲,要之何用?臣以为,这些人,需当裁撤,以节省用度。”

    “除此之外,还有腌鱼所用的盐过多了,实是暴殄天物。”

    “此外,臣还发现,夜间生产的成本格外的高昂,可在这里,却采取了两班轮制,日夜生产,陛下您想想看,这来上夜班的,不但薪俸要高几成,且这夜里,所靡费的火烛也是惊人。”

    “臣还查到……”

    他一口气的,指出了许多的弊端。

    弘治皇帝听到此,心里不禁为之叹息,不禁道:“太子别的地方都好,唯独就是对东西都不珍惜,他长于深宫,不明此理啊。幸的卿家指摘出来,如若不然,这样算下来,每月作坊的靡费不知多少。都说不当家不知柴米贵,这太子……即便是当了家,终究还是不懂,这也怪不得别人,毕竟……这是一本万利的买卖。”

    “倒是卿家,倒是极有经济之才,朕从前实是小视你了。”

    陈彤心里像吃了蜜一般,忙道:“臣还发现一件事,有时……这作坊的生产,居然会放缓,可是……匠人和学徒们,依旧还照发薪俸,这里头……臣觉得有猫腻。倒像是这作坊里有人欺蒙了太子,这作坊上下的人,臣觉得没一个人是干净的。”

    弘治皇帝心头一震。

    “是吗?”

    拿了薪俸,却在磨洋工……

    这还是人吗?

    方继藩说,让太子来这作坊,本意是为了让太子懂得经营之道,学会如何理财,并且能够独当一面。

    可现在看来……处处都有毛病啊。

    想想看,这上上下下的人都在欺骗太子,若是有朝一日,太子做了天子,那岂不是这满朝文武,都将太子当作了猴子耍弄吗?

    弘治皇帝脸瞬间的阴沉下来,显得格外的可怕。

    一个作坊,是小事。

    哪怕它能创造再大的利益,对于天子和太子而言,都不算什么。

    可若是往深里去想,太子被人这样蒙蔽,却一无所知,将来………可如何是好?

    “哎……”弘治皇帝叹了口气,眼带忧心的道:“朕的儿子,是个奇才,唯独是缺乏御人之术啊。”

    陈彤见陛下将这作坊的话题转移到了未来储君克继大统的问题上。他心里一凛,忙道:“太子乃是至真的性情,且足智多谋,这是他的好处。只是太子从未学习过御人之术,平时又有齐国公随时的辅佐,自然而然,这方面的学习也就松懈了。臣以为,这帝王之术的学习,需从帝王之术而始,这也是为何历来东宫都读资治通鉴一般,当然……这本不是臣该说的话,臣这是胡言乱语,还请陛下勿怪。”

    弘治皇帝对于朱厚照,倒是谈不上心冷。

    只是觉得……这家伙什么都好,偏偏就对任何东西都不懂得珍惜,在这作坊里摆阔,糟蹋着钱粮,被人蒙蔽,这……

    弘治皇帝凝视着陈彤,语气慎重的道:“听好了,这些话,你肯和朕说,这便是你的忠心。可同样的话,若是你四处嚷嚷,这便是死罪,你懂了吗?”

    陈彤心里激荡。

    他感觉一个美妙的前程,就在自己眼前,连忙道:“臣自是明白,太子乃是储君,对外,臣绝不敢非议储君。”

    弘治皇帝脸色缓和了许多,又道:“好好清一清这作坊的弊处吧,卿家来办此事,朕放心的很。”

    陈彤于是叩首:“臣本起于阡陌,蒙陛下厚爱,加以重任,岂敢懈怠,半月之内,这作坊定当焕然一新。”

    说着,眼泪模糊。

    这是幸福的泪啊。

    多少的臣子追求了一生,也遇不到这样的机缘啊。

    而现在,机缘就在他的眼前,如所有历史上的幸运儿一般,陈彤感觉到,自己很快就要出将入相了。

    送走了陈彤,弘治皇帝接下来继续看那密密麻麻的报表。

    作坊每日的进项大,花销却也是极大。

    数不清的数目,看得弘治皇帝头晕目眩。

    …………

    朱厚照和方继藩二人难得休息,这半个月功夫,无所事事的,索性骑着马,在西山转悠。

    方景隆在家休养了一个多月,精神焕发,于是带着二人游猎,倒也快活的很。

    方继藩跟在方景隆和朱厚照后头,他们打猎,自己在后头吃了一路的美味,胡椒,盐巴,麻油,这些都是烧野味的圣品。

    方继藩终于明白为何这古今中外的贵族都爱打猎了,因为真的很香哪。

    就这般愉快的过了一些日子。

    到了第十四日。

    朱厚照便和方继藩二人兴致勃勃的赶往作坊。

    愉快的日子总是过得特别快,赌局,终于要有一个结果了。

    虽然此前朱厚照信心满满。

    可是……

    到了答案揭晓的时候,朱厚照还是很有几分忐忑的。

    这一路,在车里,朱厚照紧张的看着方继藩,道:“继藩,你说……父皇会不会突然开了窍,变聪明了,还真将这作坊经营好了啊?”

    原本,想要了解作坊的情况很容易。

    可朱厚照和方继藩都不约而同的老老实实等待结果。

    其实,若是背后搞一些破坏,其实也是轻而易举。

    可是对皇帝作弊,这是找死,你求着皇帝别耍赖和作弊都来不及,若是被陛下查出一点端倪,这作坊便算是没了。

    方继藩瞪了他一眼,却也是七上八下,他心里打鼓:“现在你才说?准备好倾家荡产赔我的半个作坊吧。”

    朱厚照顿时不敢作声了。

    二人到了作坊。

    却发现这作坊,竟是弥漫着腐臭的气息。

    二人面面相觑。

    而在此时……整个作坊里,却是乱成了一锅粥。

    “陛下,陛下……又有几个匠人走了,说什么另谋高就……”李东阳擦着额上的汗。

    他无法理解这些匠人们为什么要走。

    可眼下最难处理的,却是那漫天的腐臭,毕竟……这些腌鱼……谁晓得盐放少了,会腐烂成这个样子呢。

    每日生产这么多的腌鱼,但凡是有一部分发生了问题,所带来的结果,都是灾难的。

    “赶紧,去招募人手,只要有工钱,还愁招募不到人吗?”弘治皇帝一脸憔悴:“将那陈彤叫来。”

    陈彤匆匆而来,他见了弘治皇帝纳头便拜:“臣见过……”

    弘治皇帝瞪着他:“现在的生产如何了。”

    “好的很,实在太好了。”陈彤道:“臣日夜不歇,催促生产,那些偷懒的家伙,都予以了重惩,所以……现在的产量,比太子在时,要高得多,唯一……唯一的问题就是……”

    他抬头,小心翼翼的看了弘治皇帝一眼:“唯一的问题是……库房好像不太够用了,这十全大补露如今……如今是堆积如山,臣……臣以为……臣以为……是不是应该,多修建几个货栈了。”

    陈彤一脸底气不足的模样。

    弘治皇帝:“……”

    另一边,刘健匆匆而来:“陛下,陛下……不妙了。”

    刘健气喘吁吁,可怜他已是年迈,却是上气不接下气,随时要断气的样子:“陛下……不太妙啦。方才……方才……山西来的客商,说是要减少订单,从一千三百瓶,减至两百瓶。”

    “才两百……”弘治皇帝懵了,朕在此,生产了这么多的十全大补露呢,这货站都装不下了。

    “这……这是何故?“

    “不知何故啊。”刘健哭笑不得的道:“问了他们也不答,老臣就差将刀架在他的头上了。”

    弘治皇帝觉得很恼火,下意识的拿起了案牍上装满了温白水的杯子,呷了口白水,随即道:“问问他们,价格降一些给他们,九两银子出货如何?”

    刘健一脸悲哀的道:“这个法子,老臣已经试过了。他一开始,说要将订单减到五百瓶,臣于是提出,可以适当予以一些优惠,谁晓得,他们当场,就说只要两百瓶了,就这两百瓶,还是老臣好说歹说的结果。”

    弘治皇帝打了个激灵。

    这群商贾……脑子进水了吗?

    给他们优惠,他们反而不要了?

    弘治皇帝看向陈彤:“这几日的营收呢,营收给朕看看。”

    “还没出来,不过……想来很快就要出来了。”陈彤怯怯的看着弘治皇帝:“陛下……不必…不必担心,这些日子,我们……我们节省了不少……不少的银子。”

    是呢,着倒是实话,这些日子,好像确实是节省了不少银子。

    只不过……弘治皇帝却依旧觉得不妙了。

    问题的关键就在于,他不知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于是,弘治皇帝深吸一口气:“事情,还在朕的掌握,都不要急,对了,货款,货款现在去查一查,还有……”弘治皇帝来回踱了两步,抬头:“将工头们都召来,让他们先稳住。”

第一千四百九十六章:太子要发威

    陈彤说到节省的时候,很是不自信。

    弘治皇帝显得有些焦灼。

    其实前几日的营收还是不错的。

    毕竟……还有此前的订单撑着。

    而生产方面,虽是隔三岔五,有大量的匠人和学徒离职,不过所谓君子合则聚,不合则散,倒也无碍。

    至少……产品是生产出来了。

    唯一美中不足,就是因为离职,使得进来的许多原料,调度出现了问题,以至于许多海鱼送到了作坊里,因为不能迅速的安排加工,直接腐烂。

    另一方面,腌鱼的买卖,也受到了极大影响。

    可是近几日,弘治皇帝渐渐感觉到不对味了。

    生产虽然加快了,可因为大量的熟手的离职,这生产的成本,反而提高,当然,最可怕的是,不计成本生产出来的大量十全大补露,却大多堆积在货站里。

    因为……他们渐渐的察觉到……原先本是争相订购的商贾们,竟是一下子,不见踪影了。

    弘治皇帝坐下,又待要喝一口温开水。

    可这温开水喝了一半,虽是这温水喝了半个月,想到此时种种,自己这半月以来,历经了无数的艰辛,其结果……可能会比较糟糕……

    因而……这不甘和愤怒之下,猛地将手中的杯子狠狠扬起,残余的温开水泼洒出来,弘治皇帝正待要将这杯子摔个粉碎。

    刘健,李东阳和陈彤三人见状,吓得脸色惨然,随即拜倒,叩首:“臣等死之罪。”

    弘治皇帝硬生生的将手中的杯子收了回去,却不禁叹息了一声:“等营收吧,怎么还没有送来,这里到处都是一股腐臭味,实在令人生厌。”

    刘健一脸惭愧,却不知该说点什么是好。

    倒是此时,外头有人道:“太子殿下和齐国公到了。”

    这里不是宫里,所以也没有这么多的繁文缛节,片刻之后,朱厚照和方继藩便步入公房。

    朱厚照神清气爽的样子,道:“父皇,这十五日之期,已到了,如何,父皇经营这作坊,一定是易如反掌吧。”

    方继藩拽了拽朱厚照的袖子,以示他少废话。sadcsfcs

    朱厚照便瞪了方继藩一眼,声音更大:“明明是赌约,为何不能说,本宫偏要说。”

    方继藩:“……”

    弘治皇帝看着得意洋洋的朱厚照。

    就仿佛这个家伙,在戳自己的心窝子一般。

    好在他忍耐住了脾气。

    故做无意的撇了朱厚照一眼,淡淡的道:“且等营收送来,自是一看便知。你放心,朕说话是算数的,朕乃天子,言出法随,绝非儿戏。”

    朱厚照听了,乐不可支:“自然,这是自然,儿臣就晓得父皇是言出必行之人。”

    弘治皇帝却突然又平静的道:“近来可有看书?”

    朱厚照一愣:“……”

    弘治皇帝温和的脸色,微微开始变得阴晴不定:“尔太子也,这半月之间,竟不曾看书?”

    朱厚照突然觉得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他脸上的笑容渐渐的消失不见,期期艾艾的道:“看……看过一些。”

    “很好,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你能如此,令朕欣慰,你近来看的是何书?”

    朱厚照额上豆大的汗流出来,他竟有些懵了,求救似的看了一眼方继藩。

    却发现,不知何时,方继藩已站在了五六步之外了。

    方才这家伙,还拖拽自己的长袖呢,就和自己肩并肩。

    “嗯?不说话?看的是礼记,还是春秋啊?”

    朱厚照忙道:“礼记。”

    “看到了哪里?”

    朱厚照:“……”

    “逆子!”弘治皇帝豁然而起,吹胡子瞪眼:“你不但不看书,若不看书,却也是罢了,你本不就是个爱书之人,四书五经,现在朕也没有强求你去看,你不看便罢。可不看就不看,何以欺君罔上,竟是如此欺瞒朕,朕今日若是不收拾你,往日你谎话连篇,谁还敢相信你,他日你若是做了天子,天下臣民,统统视之为儿戏,那么,朕岂对得起列祖列宗?”

    朱厚照瞠目结舌的看着弘治皇帝,竟是哑口无言。

    “朕今日不收拾你……”

    “父皇,你输不起呀。”

    “住口。”弘治皇帝厉声道:“朕现在追究的是你欺君罔上的事!”

    朱厚照打了个激灵,到了这个时候,他仿佛明白了什么。

    顿时……脸上露出了可怜巴巴的委屈模样,乖乖的拜倒在地:“儿臣……儿臣万死。”

    弘治皇帝余怒未消之状,冷哼一声,张口要说什么。

    这时,外头却有人道:“最新的营收……营收出来啦。”

    这一下子……

    本是看着这化腐朽为神奇一幕,一愣一愣的人方才反应了过来。

    陈彤打了个激灵,立即道:“臣去取。”

    他整个人强打精神,匆匆出了公房,公房外头,是一个拿着营收报表的账房,陈彤忙是抢过了报表,低头一看。

    这一看……他浑身打了个激灵。

    脑海里竟是一片空白。

    捧着报表的手,竟是不自觉的在颤抖。

    他觉得自己的双脚,竟是酸软无力。

    老半天……竟是站在原地,一丝一毫的反应都没有。

    良久,他才恍然的抬头,眼里满是茫然之色。

    公房里有人催促:“为何还没有来?”

    陈彤此时,骤然觉得这话,俨然是自己的催命符。

    他觉得自己的腿,竟好像灌了铅一般。

    战战兢兢的,扶着门框,进了公房。

    所有人没有心思去管他,都将目光落在了他手上的报表上。

    弘治皇帝疾步上前,而后,一把拿过了报表。

    弘治皇帝心里还是存着一些希望的。

    哪怕是这一场赌局输了。

    可他还认为,靠着节省,这营收,未必……

    可是……当他的目光落在了熟悉的位置,却也懵了。

    他张口,喃喃道:“成本……成本居然还增加了三成……半月……竟只卖了七万瓶,而手入……只有……只有……七十万两,除去了开支,竟连六十万都没有……”

    这是暴跌啊。

    若是这样算,一个月也不过卖掉了十四万瓶。

    不只如此,仓储和人工的成本,居然不跌反升。

    卖出的数目,竟没有上个月的一半。

    更可怕的,还不是如此。

    而是……趋势……

    因为……后几日,明显销售量是一日不如一日,若是下半月还如此,甚至可能连五万瓶都卖不掉了。

    这……怎么可能。

    明明原本以为,这是一本万利的买卖,原先的预期,甚至可能弘治皇帝认为至少在每月净利三十,甚至五十万两纹银以上。

    可结果……却是疯狂的暴跌,一泻千里。

    好端端一个聚宝盆,转眼之间,就没了。

    弘治皇帝顿时觉得,自己迎来了当头一棒。

    银子啊……他突然痛心疾首。

    照着这个趋势,只怕不用三个月,这么作坊,非但不会有盈利,而且,还要巨亏了。

    “陛下……陛下……”刘健担心的不禁道。

    弘治皇帝至看了刘健一眼,随即……他将报表无奈的交给了刘健。

    刘健看过之后,陷入了沉默。

    接着,传阅给了李东阳。

    等最后,送到了方继藩的手里。

    方继藩只低头一看,竟也是无语。

    他预料到,可能弘治皇帝君臣们会瞎折腾,可是万万料不到,会折腾到这个地步。

    朱厚照跪在地方,方继藩只咳嗽一声,这朱厚照不必看报表,也知道发生什么了。只是此时,却不知该喜该忧,因为朱厚照发现……好像……无论最后的结果,自己都可能成为倒霉的那个人。

    弘治皇帝一脸焦虑。

    他不由得看向方继藩:“继藩,你怎么看待?”

    到了现在……还能说点什么呢?

    似乎也只有方继藩,才能拿点主意了。

    哪怕弘治皇帝不甘愿承认自己的失败,可看在这么多银子的份上,他此刻的心情,也焦灼的很。

    方继藩咳嗽一声,道:“陛下圣明哪……”

    他的话说到此处,突然卡了壳,老半天,竟好像是词穷……

    紧接着……他露出了尴尬的样子,到了这个份上,还能咋说呢,真的是吹不下去了啊。

    方继藩毕竟是个有节操的人,人总该有点底线才是,总不能睁着眼睛说瞎话吧。

    弘治皇帝:“……”

    方继藩耸耸肩,一摊手:“儿臣觉得,太子殿下,好像有话要说。”

    弘治皇帝目光便无奈的落在了太子身上。

    朱厚照胆子大了起来。

    他起身,拿过了报表,只匆匆一看,似乎就明白了点什么。

    随即道:“父皇……真是老糊……圣明哪……”

    弘治皇帝脸抽了抽。

    不知为什么,方继藩说圣明,他倒觉得还算中听,甚至是悦耳。可自己的亲儿子说同样的话,他却觉得这定是讽刺。

    朱厚照撇撇嘴:“现在多说也是无用,这里头出了太多太多的问题,这么样吧,一日……给儿臣一日的时间,从现在开始,算十二个时辰,这十二个时辰之内,儿臣定要扭亏为盈,父皇……且在这高坐,等着便是,若是十二个时辰,收益若是不能暴涨,便算是儿臣输了!”

第一千四百九十七章:心服口服

    朱厚照只看报表,心里便已有数了。

    他夸下海口,其实也不算是吹牛。

    眼下的问题,不过是找销路而已。

    弘治皇帝君臣们一个个默不作声。

    显然……如此巨大的利润流失,哪怕是自己得不到,看着也可惜的很。

    于是乎……

    朱厚照抹了抹自己的鬓角。

    戴上了墨镜。

    紧接其后,朱厚照便走出了公房去。

    这外头站着的账房先生一见到朱厚照,顿时眼睛一亮。

    朱厚照抬手就给他一个耳光:“傻站在这里做什么,周文英那个狗东西还不在?”

    “离……离职了。”这账房先生怯怯的道:“三日前走的,说是……说是……在这儿挣不到银子,要另谋高就,听说……听说找到了一个新作坊。”

    朱厚照龇牙道:“去找他,让他一个时辰之内,站在本宫的面前。”

    “是……是……”

    这账房先生像是吃了一颗定心丸。

    事实上……

    这几日,作坊里的收益下降,许多人心里已经揣揣不安了。

    账房先生,虽是不担心失业,可说实话,在这个作坊里,从前的薪俸比别的地方要多的多,虽然这些日子,裁减了不少的薪俸,可他心里,还是有些舍不得。

    现在见到了朱厚照,顿时打起了精神,振奋起来。

    “老方……老方……”

    方继藩乐呵呵的出现在了方继藩的身边,这一次,又和朱厚照紧挨着。

    “殿下有什么吩咐。”

    朱厚照道:“告诉下头的这些匠人,这些日子,他们辛苦了,未来几日,让他们歇一歇,不必来当值了,再告诉他们,虽是回家休息几日,可这几日,双薪。”

    方继藩点点头,他清楚朱厚照的套路,点点头:“噢。”

    …………

    紧接其后。

    朱厚照回到了公房,弘治皇帝等人,依旧还在焦灼的等待。

    那陈彤更是战战兢兢的,整个人丝毫没有底气,他其实想要说点什么,为自己辩解。

    只是可惜……此时他没有胆子开口。

    却见朱厚照自顾自的到了公房中的大镜子面前,抹了发油,使自己的头发,油光可鉴,而后,戴着墨镜的朱厚照对着镜子摆了几个造型。

    朱厚照这才想起什么:“这喝的是什么鬼茶,统统都换掉,所有的都换掉,去采买最好的茶叶来。”

    翘着腿,只稍等了半个时辰。

    紧接着,那个叫周文英的家伙,便气喘吁吁的跑了来。

    和他同来的有十几个人。

    其他人都在公房外头,不敢进来。

    只有周文英孑身一人,带着尴尬,见了朱厚照便拜:“小的,小的见过殿下。”

    他对公房中的其他人都不放在眼里,只是极小心的看着朱厚照。

    朱厚照抄起茶盏便摔在他的脚下。

    哐当一声,周文英吓得脸色惨然。

    朱厚照道:“三个时辰之内,给本宫召集各州的渠道商,告诉他们,这些日子,作坊里发生了一些事,不过从今日起,这里又是本宫做主了,现在作坊里还有一些货,让他们加紧下订,一切还是老样子,三个时辰之内,能不能办成?”

    “能……能……”周文英信誓旦旦的道:“小人拼了命……”

    “住口。”朱厚照道:“听说你还找了一个下家,现在在哪里做事?”

    周文英道:“这……这……其实……是一个作坊,可跟着那作坊,哪里及的上跟着殿下呢,小人,也是没有办法啊,新来的东家,他们啥都不懂,还说要节衣缩食,这节衣缩食,小的的差事,怎么办?何况,小的还有一家老小……”

    “滚吧。”

    朱厚照一挥手。

    周文英如蒙大赦,居然是美滋滋的去了。

    这一切……都看着像是在做梦一般。

    随即,朱厚照又领着人,跑去仓库,让人处理那些腌鱼。

    这一通忙碌,已过去了大半天。

    等他浑身大汗淋漓的回到了公房时,方继藩也早已回来了。

    兄弟二人一合计,似乎事情办的差不多了。

    弘治皇帝依旧留在公房里,他此时……一头雾水。

    见了朱厚照和方继藩来,弘治皇帝终是开口:“如何?”

    “放心,很快就可以妥当了,儿臣敢打保票,在过几个时辰,便可恢复如初。”

    那陈彤站在角落,又张口想说什么。

    可此时,没人搭理他。

    听了朱厚照的保证,弘治皇帝却有些疑虑,不禁道:“朕思来想去,也没有想到问题出在哪里,朕在这作坊里……”

    “父皇所办的事,无一不是自掘坟墓。”朱厚照道:“这管理一个作坊,哪里能靠节省开支的法子?父皇……作坊是做什么用的,是用来兴利的。投钱办作坊,是为了兴利,招募来的上上人等,既是兴利,也是奔着作坊能给自己的作坊带来好处才来的。”

    “儿臣想问,这十全大补露,当真是灵丹妙药吗?”

    朱厚照这般质问,让弘治皇帝心里不禁有些微怒。

    可这个问题……

    弘治皇帝打起精神,他认真起来,想了想:“功效是有的,可若说是灵丹妙药,却是过了。”

    “那么儿臣再问,十全大补露,短时间之内,能够声名鹊起,价值不菲不说,还能牟取暴利?”

    弘治皇帝:“……”

    “当然,它治好了母后,因而……让为数不少人认为,这确实是良药。可是……这世上的补药,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凭什么,十全大补露,就能畅销天下呢?”

    弘治皇帝陷入了沉思。

    事实上,他一直没有去思考这个问题。

    或许……哪怕是想,他也只是简单的认为,或许是因为救治好了张皇后的缘故。

    根本无从思虑到,在这背后,还有更深沉的原因。

    只是……他依旧没想明白。

    哪怕是一旁的刘健和李东阳,尽头是大明最顶尖的人才,却也是一无所知的样子。

    朱厚照笑了,道:“因为很简单,因为十全大补露的出现,能够无数人带来利润。作坊一开,许多的匠人得了好处。还有周文英这些人,他们隶属于市场部,有七八十人,父皇一定在想,怎么养着这么多的闲人,而且,父皇也一定查过,他们的薪俸,高的出奇,莫说是周文英,就算是最寻常的人,一月下来,也有数百两银子。”

    弘治皇帝想起了陈彤,陈彤当初就建议,节约这笔银子,因为在陈彤看来,这些人一无用处。

    朱厚照却道:“他们负责的是联络商贾,随时与商贾们打好交道,他们便是咱们作坊的脸面,吃穿花用,都是最好的。给了他们这么多的银子,这群京里最顶尖的人,才会想尽办法,在这两京十三省,罗织渠道,拉拢商户。”

    “有了他们,这些药,统统都是交给渠道商去承销的,也就是我们给商户们药,他们给作坊银子,在父皇看来,作坊似乎是在挣商户们的银子,是吗?”

    弘治皇帝咬着唇,没有作声,而是默认了。

    朱厚照却是失笑,随即道:“错了,作坊从渠道商手里,拿到了订单,那么就需想尽一切的办法,让渠道商们挣到银子,作坊和渠道商之间,乃是互利共荣的,只有他们挣了银子,才能保证,咱们的十全大补露能有销路。”

    “所以……父皇,你明白了这一层的关系,就知道……自己犯了多大的错误了。不惜一切代价的进行生产,而不是按照订单来控制生产,以为生产的越多越好,却不知,生产量大增,可能影响到渠道商的利益。你裁减了周文英这些人的薪俸,让他们被迫出走,那么,就再没有人随时和渠道商进行沟通,维护好关系。”

    “父皇甚至……为了出货,居然还降价处置,这……简直就是要将作坊置之死地啊。父皇想想看,这么多的渠道商,下了订单,大家都是十两银子一瓶,可过了没几日,居然有人可以九两银子拿货,父皇想过,其他渠道商的感受吗?哪怕是能九两银子拿货的人,心里也会忍不住要打鼓,因为他们无法确定,几日之后,是否还会进行降价。”

    “那么,还有谁敢来订货。当这成千上万的大大小小们商贾们,一旦发现出售十全大补露将要承受风险,甚至可能在未来无利可图的时候,他们为何还要卖十全大补露?一旦他们不卖十全大补露了,那么,这天下各州府,又有谁会到处宣扬十全大补露的功效,一旦无人四处鼓吹,不能让百姓们就近购买时,这作坊,也就彻底的完蛋了。”

    “这个作坊,能迅速的声名鹊起,就是因为千千万万个渠道商鼓吹的结果。父皇这些日子所做的事,却是让这些本是有利可图的人变得无利可图,自然而然,作坊要衰败起来,也不过是转瞬之间的事了。”

    ………………

    有个美女作者今天生日,呃,好像跟接下来的事无关。妹子开了一本书,叫《骑遇》,嗯……老虎验过了,这本书的作者,真的是个妹子,大家可以去看看。

第一千四百九十八章:劳苦功高与吾皇圣明

    弘治皇帝是个极聪明的人。

    听到了这里,他才猛地明白了一点什么了。

    这十全大补露,说穿了,不就是鱼肝炼油制出来的吗?

    功效固然是有,可其成本却是低廉得令人发指。

    这么个东西,卖出这个价格,其实也不意外,毕竟……相比于许多价格更高昂的补品而言,算是不错了,何况十全大补露的功效,似乎更强。

    可问题却在于,卖了这个价,却还能卖这么多。

    他此时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

    十全大补露能够深入人心,绝不可能只靠一个谣言。

    而是成千上万的商人们一道努力的结果。

    这些商人能从十全大补露之中得到好处,自然会动用自己手头所有的资源,对这十全大补露进行推广和宣传。

    成千上万的百姓,他们所迸发的力量,尚且可怕。何况是这些掌握了财富,手握着渠道的商贾了。

    只见朱厚照又道:“除此之外,方才儿臣所看的账目里头,父皇的用度极少,父皇乃是作坊主,掌握着一个如此的作坊,理应财大气粗才是,可是呢,却是节俭至此,父皇当真以为那些商贾们喜好名马,豪车,喜欢丝绸的衣衫?又如儿臣一般,穿金戴银,用最新款的墨镜,只是因为儿臣喜爱这个?父皇,错了。这么多商贾,要将大量的真金白银送到作坊里,甚至有的银子是他们的身家性命,若是让他们看到父皇节俭如此,他们心里会怎么想?他们一定会想,是不是这个作坊出了什么问题,而一旦冒出这个念头,谁还敢大量的订货,甚至拿出大量的银子放入作坊,作为押金?因而,从商的人,少不得出门在外,要光鲜体面。儿臣知道,有些读书人哪怕是有银子,他们外面也显得朴实无华,譬如一块玉佩,名名是价值连城,可外表上看,却和寻常的玉佩没有太多的区别,只有懂行的行家才能看出端倪。”

    “可是父皇……这个世上,并非是所有人都是懂行的行家,玉佩这样的东西,若是遇到不识货的人,在他们眼里,就显得廉价了。最好的办法,就是穿金戴银,如此才可让人知道自己的身家。”

    弘治皇帝一愣,心里实是惊讶,原来……这些还有这样的讲究。

    自己之所以失败,却是因为疯狂的生产,造成了价格的紊乱,从而极有可能破坏整个渠道商的定价体系;裁撤掉了周文英,使作坊和渠道商的关系无法进行维护。

    再加上自己作死般的节俭,更是增加了渠道商的疑虑。

    这些东西,慢慢的累积起来,商人们的嗅觉是最灵敏的,顿时感觉到了不妙,于是乎……

    了解了这些,弘治皇帝带着几分诧异,深深的吸了口气。

    他实是从没有想过,这背后,竟还有这样的学问。

    弘治皇帝苦笑道:“朕明白了,想不到这其中有这么多的玄妙之处,幸好朕不是商贾,朕治理天下,也不需这些商场上的手段。”

    弘治皇帝其实内心深处,哪怕是知道商贾的重要,可骨子里,终究还是受了儒学的影响,对于商贾,依旧存在几分轻贱。

    当然最重要的是,他更像是在为自己辩护,想要挽回自己一点面子。

    毕竟……自己是天子嘛,堂堂天子,自然也就不必去学习商人的手段了,这些手段,毕竟不登大雅之堂。

    朱厚照听到这里,眉毛在颤抖。

    就是死鸭子嘴硬。

    深吸一口气,朱厚照终究还是忍住了,他呵呵笑道:“此言又差了,父皇,在儿臣看来,能学习到这行商之术,对于这治理天下,有着莫大的好处。”

    “噢?”弘治皇帝失笑道:“这行商之术,还能比得上帝王之术。”

    朱厚照便道:“帝王之术,其实也不过是机关算尽而已,想尽办法让臣子们忠诚,如何驾驭自己的臣子,可在儿臣看来,这行商之术,又何尝不是如此呢?什么才是御下之术,并非是天上地下,唯我独尊,这天下的好处,都是自己的。而在于让每一个人,都能从你的身上得到好处,自你身上得到的好处的人越多,这皇帝之位也就更加稳固了。”

    弘治皇帝第一次听说过这样的理论,不禁脸一沉。

    朱厚照继续道:“做天子,就好像治理这个作坊一样的道理。为何那些渠道商对父皇望而却步,却对儿臣趋之若鹜呢?无非就是因为,父皇的种种举措,没有得到他们的心,他们在父皇身上无利可图。而儿臣不同,儿臣能确保他们的利益,能让他们从中获得回报,这……岂不就是恩泽?正因为如此,他们比谁都清楚,他们的利益,是和儿臣一体的,自然对儿臣忠心耿耿,哪怕儿臣的脾气怀一些,可儿臣想将周文英,将那些渠道商们赶走,他们都不肯走呢。”

    “若是儿臣将来做了天子,对待臣民,就好像今日对待周文英和渠道商们去对待他们,儿臣还会担心会有人心怀怨愤,甚至……会有人想要谋反吗?不,他们不但不会谋反,反而会感激涕零,成日念诵儿臣的恩泽都来不及。”

    “自皇帝身上得到的恩惠越多,江山就越是稳固,难道……这不就是一个天子最紧要的道理?若是天子非但不能让臣民们得到好处,反而这天子不能给臣民们恩惠,甚至还使他们深受其害,那么……就算是再有帝王之术,再懂得权制之术,那又如何?最终……也不过是早死和晚死的区别而已,历代亡国之君,尽是如此,无一例外,父皇,这商道,不也是帝王之道吗?”

    朱厚照一口气说完这许多的话,弘治皇帝听到此处,不禁心头一震。

    这个道理,太浅显了,虽然还是水可载舟,亦可覆舟这一套,可是……用这商人的角度去解读,似乎……让人更加耳目一新。

    此时,朱厚照又乐呵呵的道:“你看,皇帝颁布旨意,可有的旨意三令五申,下头还是阳奉阴违,甚至从中作梗,形同虚设。可有的旨意,一经颁处,言出法随,立即贯彻天下,这又是为什么呢?无非……还是这利害的关系在暗中作梗而已。因为这个旨意,而得到恩惠的人,自会想尽办法去推广这个政策,得到恩惠的人越多,政令自然就越是顺畅了。反之,哪怕天子再如何大权在握,可若是颁布的旨意违背了大多数人的利益,那么想要贯彻,却是难上加难。即便是贯彻了下去,最终也会走样。”

    “儿臣能治这作坊,虽不能说一定能治理天下,可至少对于这治理天下有莫大好处,却是板上钉钉的。”

    弘治皇帝听到这里,脸色一正,心里咯噔了一下。

    他为政数十年,自然晓得朱厚照所言,确实如此。

    虽然这个道理自朱厚照口里说出来很是直白,可是能够做到的人却不多。

    太子在此管理作坊,不就是按着这个道理去做的吗?

    现在看来,他的所作所为,确实给一个作坊带来了兴旺。

    若是用这样的道理去治理天下,想来也未必是坏事吧。

    从利的角度出发,去看待事物,反而会更容易接近真相。

    弘治皇帝突的有种深深的欣慰感,一个小作坊能够让太子懂得这么多,这难道不是幸事?

    弘治皇帝下意识的看向了方继藩。

    此时,他才想到方继藩当初口称要让太子来治理这个作坊,磨砺太子是什么意思了。

    事实证明,方继藩是对的。

    方继藩不但是对的,而且还煞费苦心的安排。

    他从前还认为继藩或许只是想和太子独吞了这笔巨大的利润,方才故意如此,可现在看来……继藩这是为了太子操碎了心啊。

    为了让太子能够迅速的成长,能够使其成为一个合格的储君,继藩在暗中不知付出了多少的心血。

    弘治皇帝念及此,本是脸色惨然,可现在,这脸色渐渐的恢复了血色。

    他激动的道:“不错,不错,正是如此,方卿家是对的,方卿家所言甚是啊……”

    朱厚照:“……”

    朱厚照懵了。

    这又什么状况?如果他没有记错,理应是自己一直都在和父皇讲这商道的道理啊。

    怎么转过头……父皇竟莫名其妙的说老方是对的,说老方所言甚是?

    父皇是疯了吗?他们话题里有一句有老方的掺合吗?

    弘治皇帝面上带着红光,没有理朱厚照怪异的神色,却是上前拍了拍方继藩的肩,亲昵的道:“方卿家这是劳苦功高,哈哈……朕有此婿,足慰平生了。”

    方继藩露出含蓄的笑容,道:“陛下万万不可这样说,儿臣未有尺寸之功,哪里当得起陛下这般的夸赞,其实儿臣懂什么啊,还不是平日在陛下面前耳濡目染,这才开了一些窍吗?儿臣左思右想,哪怕是想破了脑袋,也不曾想到,儿臣有什么自傲的,若真要说起来,无非就是吾皇圣明,吾皇万岁而已。”

    朱厚照:“……”

    本宫呢……

第一千四百九十九章:雷霆雨露 俱是君恩

    弘治皇帝听了方继藩的话,心里不禁感慨。

    这就是儿子和女婿的区别啊。

    都很聪明。

    可是一个恨不得将自己的聪明写在脸上。

    另一个呢,就好得多了,虚怀若谷,永远都不居功自傲的样子。

    弘治皇帝感慨道:“说起来,朕确实是错了,朕只看到了眼前之利,而方卿家所谋得也是社稷之利啊。”

    他摇了摇头,随即又道:“朕既是知错,当然要改。这作坊,太子和方卿家好好的经营吧,往后但凡是这作坊的事务,朕都不管了,你们要卖药,要做其他的,都是你们自己的事,盈亏自负。“

    说吧,他眼带深意的深深看了方继藩一眼。

    方继藩说的不错。

    这个世上,有什么比磨砺太子更紧要的事呢。

    银子……反而是其次的了。

    说起来,方继藩是真正有办法的人。虽然有时候,这些主意往往出其不意,可是见效啊。

    太子方才所言的,触及到了帝王之术的本质。

    单凭太子能意识到这一点,对于弘治皇帝而言,都是千金不换的。

    “朕输了,朕认,太子……”

    朱厚照才恍惚之间回过神来。

    他很费解啊。

    于是,他忙道:“儿臣在。”

    弘治皇帝似乎想明白了一件大事后,心情舒畅不少,笑吟吟的对朱厚照道:“你也不错。”

    看着父皇的笑容,朱厚照却是纠结起来,是为啥会加一个也字。

    他努力的筛选着自己的记忆,从一开始,经营这个作坊,自己呕心沥血,再到此后,挣了大钱,和父皇打赌,也是自己提出的。

    此后……父皇弄砸了,也在自己的预料之中。

    可为啥是也呢?

    百思不得其解啊。

    父皇吃了他方继藩家的大米啦?

    朱厚照有了半月前的教训,露出笑容道:“承蒙父皇夸奖,儿臣喜不自胜。“

    却在此时,那周文英已是去而复返。

    他气喘吁吁的跑到朱厚照跟前道:“殿下,小人方才带着人召集了各自手头上联络的渠道商们洽商,他们得知殿下重掌作坊,也是欢欣鼓舞,这下子,他们的心里可算是踏实啦,许多人当场拍板,想要追加订单,仓中不知有多少货,是否立即调度,免得大家着急。”

    弘治皇帝和刘健此刻面面相觑。

    这就追加订单了?

    只因为得知朱厚照重掌作坊?

    朱厚照眉飞色舞的道:“干得不错,等着领赏金吧。”

    周文英惭愧的道:“殿下,这算不得什么,其实……渠道商们还是看殿下的面子,若是其他人……”

    他说到其他人的时候,意有所指,随即又道:“若是其他人,哪怕是小人们说破了天,是那些渠道商们的亲兄弟,他们也决计不肯新增订单的,他们素知殿下总会千方百计控制生产,整顿渠道,来保障他们的利益,自是趋之若鹜。”

    有了订单,自也就好办了。

    朱厚照将那库房中的人召集起来,命他们清算仓中存货,调度货物出库。

    只片刻功夫……他便将事情办了个妥当。

    弘治皇帝心也定了。

    等朱厚照忙碌回来,便见弘治皇帝对方继藩道:“方卿家,这作坊就交付给你和太子了,有你在,朕放心的很。”

    他深深的看了方继藩一眼,这意味深长的眼神,方继藩是懂的。

    挣钱固然是可喜的事,若是这作坊还能成长,那就再好不过了。

    当然,重中之重,是继续磨砺太子,这是一个契机,让太子多学学如何做一个好天子,才是至理。

    方继藩轻车熟路的道:“陛下真是用心良苦,儿臣自是心领神会,请陛下放心,儿臣一定好生在此照看着殿下。”

    朱厚照:“……”

    弘治皇帝哈哈一笑:“朕这一次,输的心服口服,也输的心里舒坦,朕输了一个赌局,得到的,却比这个赌局所失的要多的多,方卿家处处都为江山社稷着想,朕……心甚慰,来人,赐方继藩衮冕五章,赐四季冕服,以示恩荣。”

    方继藩的脸僵住了。

    卧槽……

    貌似……好像又到了我不是,我没有,我不要的环节。

    这冕服可不是什么人都能穿的。

    其中衮冕九章,乃是皇太子的礼服,用于祭祀社稷,受册,纳妃所用,平时呢,只能穿戴衮冕七章。亲王同例。

    而这衮冕五章,则为亲王寻常时的礼服,又或者是亲王世子在父王生日及诸节庆贺时才能穿戴的。

    因而……赐衮冕五章,这是亲王或者是亲王世子才有的待遇。而郡王若想要同样的待遇,也只有在节庆时才可穿戴。

    陛下这是啥意思呢?

    给自己这样的待遇,可我只是一个国公啊。

    是不是太招摇了一些?

    方继藩心里打鼓。

    他太熟悉杀猪匠的手法了,杀之前,先给猪吃一顿好的,放放风,让它娱乐一下,然后捆绑起来,一刀封喉,放血。

    这算不算是吃了顿好的?

    “哎呀呀……”他的心理话只是一瞬间,方继藩毫不犹豫的摆手:“陛下厚恩,儿臣岂敢承受……这逾越了礼法,儿臣岂敢穿戴冕服,哪怕是儿臣的父王,也不敢轻易穿戴,陛下万万不可,万万不可,儿臣万万不敢接受,儿臣惭愧,愧不敢当。”

    看着方继藩飞快的摆手,诚惶诚恐之状。

    弘治皇帝反是乐了,他爽朗大笑:“这便是你的长处,总算是学会了虚怀若谷,不将名利放在心上。可你若是拒绝,朕还非要赐不可……”

    他瞥了朱厚照一眼,又是意味深长道:“太子与你,情同手足,朕是教不了他啦,他却肯听你的教诲,朕便是要让太子知晓,人哪,要谦虚一些才好。”

    说罢,弘治皇帝起身:“时候不早,朕也该回宫去了,在这里,太子学到了东西,朕也学到了不少的东西,刘卿,李卿,走吧。”

    刘,李二人颔首点头。

    不得不说,他们此时也算是心悦诚服的。

    方才太子所言的道理,看似粗浅,实则却比简单的帝王心术,还要高明一些。

    当然,这些话,是不能对外说的,对外,免不得还要说一些礼义廉耻之类冠冕堂皇的话。

    可高明的御人之术,不正是如此吗?

    二人随着弘治皇帝亦步亦趋的出了公房。

    那陈彤却是急了。

    陛下要走,咋不叫上自己。

    这啥意思?

    他一时也不知接下来该怎么才好。

    陈彤的脸色又青又白,终归鼓起勇气,追上去:“陛下……”

    弘治皇帝驻足,回眸看了他一眼:“啊……何事?”

    陈彤脸上羞红,一时不知该说点什么才好。

    弘治皇帝却只是冷漠的瞥他一眼:“卿家为何又一言不发了。”

    “臣……臣是否……也侍奉陛下摆驾回宫,是否……是否回户部当值。”

    李东阳看着这陈彤。

    悲剧啊……

    他兼了户部尚书,而这陈彤在户部,一直为他所看重。

    本来这一次,想让他在陛下面前露露脸,谁晓得……

    他摇摇头……

    弘治皇帝一脸值得玩味的看着陈彤,却是道:“留在户部……”

    陈彤小心翼翼的继续看着弘治皇帝,一脸期盼之色。

    弘治皇帝却道:“留在户部又有什么用呢?”

    陈彤:“……”

    弘治皇帝淡淡道:“若卿在户部,朕的国库,卿能省银几何?”

    “臣……臣……”陈彤顿时感到悲愤和屈辱。

    “卿不妨就留在这作坊里吧,好好学一学,什么是经济之道,这于你有莫大的好处。”

    弘治皇帝轻飘飘的丢下这句话,已是走了。

    陈彤孤零零的跪在此,如遭雷击。

    留在这里……

    这算咋回事?

    自己可是户部侍郎,位列庙堂啊。

    那么……自己何时才能回户部?

    若是陛下没有想起来,且十之**,陛下以后可能都不会记起自己这个人的。

    那么……岂不是一辈子都在这作坊里呆着?

    见弘治皇帝一走,他禁不住泪流满面,哭哭啼啼的道:“无妄之灾,无妄之灾啊。”

    说着,又要大哭。

    能到他这一步,原本以为再往前一步,更是前途似锦。

    哪里晓得,跟陛下出来一趟,竟沦落到这个地步。

    惨哪。

    他泪如雨下,泪洒衣襟。

    方继藩和朱厚照恭送了皇帝回来,见他在此哭丧。

    方继藩恼了,对于这种人,他素来是最直接的,上前便是给他一个耳光。

    只是他下手轻,手掌轻轻一拍,却还是让猝不及防的陈彤懵了:“你……你为何打人,如此有辱斯……”

    方继藩龇牙咧嘴道:“狗东西,这作坊的规矩就是如此的,我想打谁就打谁,你在此哭什么丧,吃我的饭,还敢坏我的财运不成,打不死你,还看什么看,斟茶去。”

    陈彤瞪着方继藩,眼里要喷火,真是岂有此理,今日……今日……

    他老脸抽搐,愤怒溢在表面。

    却突然……这愤怒扭曲的脸,竟突然挤出了一丝笑容,声音也瞬间温和起来:“好好好,齐国公是真性情啊,下官佩服久矣,斟茶递水之事,实不相瞒,只怕下官做的来,齐国公不妨看在下官薄面,赐下其他的差事,如何?”

第一千五百章:得天之眷

    陈彤露出的乃是一副委曲求全的样子。

    没法子啊。

    到了现在,还看不透自己的处境吗?

    陛下轻描淡写的丢下了一句话,便让自己留在了作坊里头。

    天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想起自己,让自己官复原职。

    现在在这作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这方继藩又凶得很,而太子殿下就更不必提了,落在他们的手里,还能有好日子过?

    这个时候,但凡表现出来一丁点的风骨,都可能被人用一万种方法玩死。

    而今方继藩一言不合就打人耳光,自己堂堂户部侍郎又如何,你能把他怎么样?你骂他?他会打死你的。

    除此之外,竟还让自己斟茶递水,这若是说出去,肯定是不像话,可你还能拿他怎么办?这方继藩在乎别人说他侮辱大臣么?

    思来想去,好像除了委曲求全,也没什么其他的办法。

    陈彤心里悲凉的想,老夫要好好的活下去,老夫还不能死。

    这般一想,那么面上的笑容更浓,就更加顺理成章,且更加的自然起来。

    “下官……下官惭愧的很哪,在这作坊里,无足轻重,今日见了太子殿下和齐国公的手段,方才人外有人,山外有山,下官实是佩服,佩服的五体投地,天生太子殿下,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也。而齐国公……更是了不起,有孔明之才,下官能鞍前马后,实在三生有幸。”

    朱厚照和方继藩一同眯着眼,看着陈彤有些渗人。

    接着,方继藩道:“你说话这样好听,不如就跟着那周文英干吧。”

    周……周文英……

    成日跟着那些商贾打交道……

    倘若陈彤还是户部侍郎,这似乎是一件侮辱他的事。

    可是……似乎比起斟茶递水而言,要好得多。

    “是,是,下官能去沟通商贾,实是……实是再好不过,下官这便去办。”

    “快滚!”朱厚照有事要和方继藩商量,不耐烦的道。

    “滚,滚,滚,下官这就滚。”陈彤心里觉得很屈辱,可面上却依旧做出了愉快的样子。

    …………

    送走了陈彤。

    方继藩仍纠结着衮冕五章的事,这很令自己为难啊,明明一个国公,却给亲王的待遇,陛下这到底想干啥。

    可想破了头,也不明白咋回事。

    随即,他不想了。

    作为一个脑疾患者,但凡遇到了无法想破的事,最好的办法就是爱咋咋地,不管了,真到了那一步,大不了当真装疯卖傻便是。

    可朱厚照却是眯着眼,眼里闪出精光。

    他很快就忘却了父皇给自己带来的不快了,因为此刻,他的内心已被贪欲所占满。

    他信心满满的道:“老方,现在这作坊,完全我们做主了,作坊最大的价值在于渠道,本宫想好了,这两个月,什么都不做,唯一要紧的就是将这渠道网继续拓宽,三月之内,让天下的府县都有咱们的渠道。再花三五年时间,将这渠道继续下潜到每一处偏乡去,到时,何愁没有银子挣?”

    方继藩颔首点头:“想要继续拓展渠道,单凭一个十全大补露是不成的,咱们还需提供各色的商品,让渠道商有更多的货可卖。”

    “这个好办,这腌鱼,不就在搭售吗,往后咱们可以照着这个方法搭售更多的货物,布匹,成衣,生活用具,只要能卖的,都可搭售,我这便想出一个方略来,咱们只怕还要建无数的作坊,再将这些商品,通过整合渠道商兜售出去。到了那时……”

    说到这里,朱厚照忍不住哈哈笑起来:“到了那个时候……哈哈哈……咱们便真正的发大财了,父皇那点儿内帑算个什么,九牛一毛而已,到时定要教父皇大开眼界,晓得本宫的厉害。”

    此时,朱厚照心潮澎湃,热血上涌,虎目闪烁精光,胸怀凌云之志,他道:“咱们不急,只要想到有利可图的东西,便可建起作坊,进行生产,而后……”

    方继藩却摇摇头:“殿下,这天底下有数不清的商品,衣食住行都是少不了的,可是……殿下,难道这些统统是我们西山生产吗?若是如此,不但费力不讨好,而且投入实在太大了。”

    方继藩顿了顿,慎重的道:“殿下似乎忘记了一件事。”

    “什么?”见方继藩反对,朱厚照犹如被浇了一盆凉水,凉透了。

    方继藩看着朱厚照:“殿下忘了方才和陛下说的话了吗,想要得人心,最紧要的是让人有利可图,这天底下的利润,哪里是一个人可以赚尽的啊。殿下乃是太子,是国之储君,未来是我大明天子,殿下方才所说的话,倒是让臣也有了一些感慨。”

    “什么感慨?”

    方继藩正色道:“这个世上,不会有人因为你有银子,所以才攀附你,对你忠心耿耿;而是因为,你能让他们跟着你挣银子,他们才愿意攀附你,对你言听计从,将你视为衣食父母。”

    有钱,和能带你赚钱是两个概念。

    不是每一个人,都是天生的舔狗。

    你再有银子,关别人什么事,你银子越多,越遭人嫉恨,这反而是取祸之道。

    可你不但有银子,而且还能带着大家发财,这才是能让许多人对你死心塌地,世上可能再没有人比他们对你更忠诚的了,因为他们的一切福祉,都拜你所赐。

    从你身上,得到恩惠的人越多,你反而更加的强大。

    朱厚照若有所思的看着方继藩:“所以老方的意思是……”

    “除了一些必要的作坊之外,我们不必事事亲为,我们握着渠道,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建立一个统一的标准,而后……通过我们,对各个作坊的商品进行采买,当然,我们大宗的采买,自然能拿到最好的价格,再之后,将这些商品进行整合,交给渠道商们去兜售。”

    建立渠道,建立标准,从而控制供货商……

    朱厚照渐渐的,开始觉得自己有些开窍了。

    渠道商们需要仰仗着太子和方继藩。

    因为他们要进大批的货物,根本不可能,一个个的和各个作坊去谈,这太费时费力,沟通过的成本,也极为高昂。甚至,还需提防遭遇了毁约,以次充好,被人欺骗的可能。

    这样的风险,实在太高了。

    可若是太子和方继藩出面,就不同了,他们每一次都可以进行大宗的采购,简直就是许多作坊的衣食父母,因而,他们对作坊拥有定价权,也可控制各个作坊的质量。

    而作坊们呢,有了如此大宗的采买,足以让他们高枕无忧,所以……若是能获得太子和齐国公的垂青,采买他们的商品,他们便可没有任何风险的一心去扩大产能,满足太子和齐国公的订单。

    在这一个链条之中,朱厚照和方继藩所提供的,只是一个中间人的角色。

    可这个角色,在这个时代却是必须的。

    朱厚照眯着眼:“老方,本宫似乎明白了一些。”

    方继藩露出微笑:“明白了就好,明日起,咱们一个个去谈,殿下负责渠道商,臣负责供货商,万事开头难,可一旦起步,真正让天下商贾仰仗太子殿下的时候也就到了。到时……太子殿下便是无数人的衣食父母,殿下让他们上天,他们就上天,教他们下地,他们就下地。”

    朱厚照脸色激动得通红:“听你的。”

    二人激动的合计了足足一夜。

    双方大抵的将所有的计划,都详细的起草出来。

    到了第二日,各自分道扬镳去忙活。

    当然,朱厚照精力好,自然兴奋的去寻渠道商了。

    而方继藩毕竟有脑疾,一宿未睡,且先回去睡一会儿,供货商的事,先睡了再说。

    方继藩带着几分疲倦回到了府上。

    可刚刚到家,就有宦官来宣读旨意。

    方继藩心知陛下言出必行,果然,这衮冕五章……四季礼服,果然送了来。

    他接了旨,接过宦官捧来的四季礼服。

    这宦官忙道:“齐国公得天之眷,羡煞旁人,恭喜,奴婢在此恭喜了。”

    方继藩想了想:“噢,知道了。”

    另一边,方景隆也闻讯而来,见那宦官要走,忙叫住那宦官:“公公留步。”

    说着,自袖里掏出一张百两银子的宝钞:“公公辛苦,来,小小意思,只是茶钱。”

    这宦官忙将眼睛看向方继藩,打了个寒颤。

    宫中的人出来公干,到了谁家,人家都会给一些喜钱的,方景隆虽然位高权重,又得圣眷,可他广结善缘,这一个流程,却是绝不肯少。

    宦官却不敢接,忙摆手:“不要,不要啊,郡王殿下您这是什么意思,奴婢哪里敢要……殿下……不要这样……”

    方继藩在一旁不耐烦的龇牙道:“让你收你就收,狗东西,再敢嗦,打断你的狗腿。”

    这宦官听罢,连忙麻利的将宝钞收入怀中,啪嗒一下跪在地上:“收,奴婢收下了,多谢新津郡王,多谢齐国公,奴婢……奴婢……”

    他见方继藩的脸色不善,瞠目结舌了好一会儿,而后才后知后觉的皇城惶恐起身,连忙逃之夭夭。

    ………………

    今天早睡调整一下作息,明天赶早恢复更新。

地一千五百零一章:亿万富豪的崛起

    方继藩双手捧着这衮冕服,久久的呆着,一脸的无奈。

    这可是四件套啊。

    春夏秋冬都有。

    而最令他无奈的却是......

    作为一个脑疾患者,啊不,一个没有犯病的脑疾患者。

    得了这么个赏赐,自是需要将这衮冕服时常穿戴在身才是。

    可……这才是最令人头痛之处啊。

    方景隆见了这衮冕服,摸了摸料子,舔舔嘴,却不禁苦口婆心的道:“儿啊,这东西,穿来有什么用处,无非是彰显显赫罢了,咱们方家已经足够显赫,这......太树大招风了。”

    方继藩一脸无语的看着方景隆,就差给老爹翻个白眼了。

    想当初,自己得了什么宫里的赏赐,他老爹总是能高兴得手舞足蹈,恨不得招摇给全世界知道,可如今,似乎对于这些彰显身份的东西开始敬而远之。

    方家的地位变了,连性情也一起改变了。

    见方继藩如此,似乎又心软病发作了,方景隆立即道:“为父没有别的意思,你也不必多想,不就一件衣服嘛,既是陛下所赐,接受了便是,你万万不可东想西想,这衣服,咱们方家人当得起。噢,为父有事,需去授课,走啦,走啦。”

    说罢,他急匆匆的要走。

    这些日子,他总是神出鬼没的,方继藩已是习惯了,可听到方景隆口称要去授课,方继藩不禁好奇起来,问道:“爹,你授什么课?”

    方景隆抛下一句话:“没有法子啊,老兄弟们见为父回来,统统询问为父如何教子,这群夯货们平日里哪里晓得教儿子,这不是请为父去传授一些人生经验,夜里为父不回来吃饭啦,你和秀荣好生照看着天赐。”

    说着,人已去远。

    方继藩下巴都要掉下来了,忍不住喃喃道:“这个还有培训班呀,那算我一个呀,我儿子也没出息。”

    说着,挠挠头,对了,自己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事需要去做,是什么事呢?

    也罢,近日身子不好,先休息几日再说,脑疾人士健忘也是理直气壮的。

    ............

    这个时候,朱厚照跟方继藩完全相反,他忙得不可开交。

    在朱厚照的鼓动之下,业务部的人已经疯了。

    薪俸加倍,提成另算,这周文英人等,拟定出一个个计划,甚至直接拿出舆图出来,张挂在公房子,而后,但凡是有稳定渠道商的州县,则打上一个钉子。

    若是没有......那还闲坐着做什么,自是赶紧的去联络啊。

    周文英的口头禅是永远都是好好干,明年再买一套宅子。

    在周文英的鼓舞之下,下头的雇员们都要疯了。

    他们四处联络有实力的商贾,喝茶,闲聊,进一步接触,先让其订一批货,来测试对方的实力,继续喝茶,继续闲聊。此后,请他们到作坊里来,看一看腌鱼......

    周文英像是打了鸡血似的,他甚至提出了口号,三年之内,要将渠道下潜至乡里,甚至......要到市集之中。

    这等豪言壮语,在这业务部,本是再平常不过的事。

    只有那陈彤,信了。

    陈彤虽然心理上排斥商贾,可也不傻。

    他必须回户部啊,无论如何也不能一直的留在这作坊里,他是户部侍郎,还有锦绣前程,他必须得让皇上想起自己不小心被丢在了这作坊。

    陈彤不是没有寻过关系,他前些几日就拜望过李东阳,希望李东阳能够为他在陛下面前说项。

    而李东阳只送给了他四个字......将功折罪。

    心有戚戚的陈彤,明白了。

    于是他带着忍辱负重的心情,也开始尝试着出去和商贾们洽谈业务。

    一开始,他当然是痛苦的,这是一种精神上的折磨。

    想想看,从前自己瞧不起的这些人,平时这些人巴结自己都巴结不上,现在却需自己和他们笑脸相迎,这对于一个有风骨的士大夫们,是何其痛苦的事啊。

    可渐渐的,他却发现,这并不坏。

    每日大吃大喝,推杯换盏,不亦乐乎。

    最重要的是,花的还是别人的银子。

    喝点小酒,听听小曲,当然,少不得还要谈一谈风月,要谈一谈诗词书画,这......恰恰是都是陈彤最擅长的。

    他好歹也是进士及第之人,而商贾们,恰好有了银子,却又好风雅,陈彤喝的半醉,便要起身疾书,商贾们站在后头,纷纷颔首点头,好啊,瞧瞧这行书,一看就是大行家。

    这作坊,还真是藏龙卧虎,了不起啊。

    因而,陈彤不但有许多的商友,还有许多的文友,隔三岔五就有人送一些书画和孤本的书来,有时陈彤也会进行回赠。

    虽然很多时候,和商贾们也要言利,可陈彤竟发现自己渐渐乐在其中。

    原来这些渠道的商贾,竟有这么多挣钱的门道,他们如数家珍的说起走货和买卖中的事,竟也这般的有趣。

    一月很快过去了,待到发了工钱,陈彤的腰杆子就挺得更直了。

    他的业务做的不错,凭借自己到处混脸熟,以及愿意和自己打交道的商贾越来越多,他所负责的山西布政使司的业务,居然是最多的。

    当这一千二百多两银子发下来,陈彤心情澎湃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要知道,除了薪俸,其他地方的花用,他还是可以报销的,什么车马费,酒钱,这样算下来,这银子,几乎是净得。

    起初他觉得与人在商言利,是极羞耻的事,可慢慢的融入了这个环境,不是作坊里的人,就是作坊外头的商贾,当他渐渐开始融入时,他也就不觉得,这是可耻的事了,至少......人们听说他业务做的不错,反而发出啧啧称赞。

    至少,自己的书画,可能以往的同僚会称赞几句,可陈彤却知道,他们并非是出自真心,不过是表面上的客套罢了,可这些商贾,是当真发自肺腑,由衷的佩服和感慨。

    跑完了渠道,又需去跑供货。

    只是渠道是陪人笑的事,到了供货那儿,却又完全不同了。

    听说太子和齐国公可能要下大订单,几乎每一个作坊都在翘首以盼。

    有生产成衣的。

    有收购了猪毛,生产刷子的。

    什么买卖都有。

    陈彤之所以调来负责此事,一方面是他业务方面已经得心应手。

    另一方面,是他毕竟还是有在户部主持公务的经验。

    譬如整合供货渠道,寻常的业务人员,还真办不成。

    倒是陈彤,先拟定出了一个章程,首先弄出一个清单,暂时应该采买什么,需要什么货源,此后,再摸清有多少达到了一定规模的作坊,可以供货,这些统统都要编造成册,此后,再实地走访,拜会,最终......在进一步的洽商,谈价钱,要求品质。

    供货商们最担心的便是自己生产的货物,不能及时的流转,害怕这货物积压的货舱里,毕竟,这每多一日,都是仓储成本,是银子。

    倘若能够获得远远不绝的大订单,这是再好不过的事,哪怕是出货的价格再低一些,规矩也多一些,毕竟......这是一本万利的事,自己只需埋头生产便是。

    因而,陈彤所到之处,简直就是亲爷爷巡视自己的家,人还未到作坊,这作坊上下就已在此列队迎候了。

    东家为首,其他在作坊里叫得上名号的人分列一旁。

    马车一到,无数人便众星捧月的迎上来,车门一开,便有热情的手伸出,等着陈彤搭着手下车。

    开头就是一句,久仰先生大名。

    接着便开始吹嘘,听闻先生书画双绝。

    又或者是,先生望之,有紫气。

    陈彤觉得他们拍马屁的方式,需要多多的学习,紫气都出来了,不怕脑袋上多一块疤?

    可这样的日子,当真是逍遥无比。

    这将功折罪的过程,痛并快乐着,却是令人流连忘返啊!

    再过了一个多月,开始有了眉目。

    这个世上,谁都不曾想到,制定标准和整合渠道能挣大钱。

    而太子和齐国公,乃是头一个吃螃蟹的人。

    供货商方面,如今他们已经整合了三十七种商品,一百五十三家作坊。

    这才只是个开始。

    朱厚照为此,已是连续一个多月辗转难眠了。

    这和研究不同。

    里头要处置的杂事太多。

    每一个作坊,都需他亲自来敲定。

    每一个渠道商,也需进行甄别。

    最紧要的是,几乎十全大补露的利润,统统都砸进了这里,一个新的商业体将要诞生,需要大量的仓库,数不清的车马物流。

    只是......朱厚照现在却遇到了一个极大的问题。

    那就是......如何解决渠道商眼下的困境。

    你给了人家这么多货。

    他们怎么卖?

    虽然这些渠道商,在各地,都是颇有能量的人,可若是让他们消化这么多商品,却实在是为难他们。

    对于朱厚照和方继藩而言,这是一次商业上的开拓。

    可对于渠道商们而言,这又何尝不是如此。

    就如同走夜路一般,你看不清前路,甚至......接下来该做点什么,都是两眼一抹黑。

    因此,虽然许多人保证,太子殿下和齐国公有什么差遣,他们定当全力以赴,可他们就算是有劲,却无处使啊。

第一千五百零二章:亿万富豪的崛起 二

    一个招牌在西山开始挂了起来。

    上书兴国二字。

    这招牌一挂,烦恼的事却是接踵而来。

    忙得不可开交的朱厚照觉得必须得将四处划水的方继藩给请来。

    于是方继藩来了,而他是抱着孩子来的。

    半大的孩子,坐在他的小臂上,方继藩稳稳的抱着,小家伙东看看,西瞅瞅。

    让本是气急败坏,预备要兴师问罪的朱厚照面上的怒容稍稍消减,努力的露出了如沐春风的笑容。

    小家伙开怀的喊着:“舅舅,舅舅……”

    朱厚照少有的露出了温柔,轻轻的摸摸他的头,笑盈盈的道:“好,好的很,天赐竟已会张口说话了,饿不饿,舅舅给你去买好吃的。”

    小家伙依旧叫:“舅舅……舅舅……”

    似乎除了这个,小家伙就不肯再说别的了,这让朱厚照百思不得其解。

    方继藩解释道:“殿下,他眼下只会叫这个。”

    朱厚照:“……”

    朱厚照便看着方继藩道:“你让人先将孩子抱开,有事和你商量。”

    方继藩立即道:“不行,给别人抱着,我不放心,我就要自己抱着。”

    朱厚照便咬牙切齿的瞪着方继藩。

    终归,朱厚照深吸一口气,才又把火气忍了下去,道:“现在商号已建了起来,算是广而告之啦,可眼下……咱们怎么办?你自己也说,这兴国商号,想要挣银子,便是要让大家跟着一起挣银子,大家挣了银子,咱们才能发大财,还说到时商贾们,个个都是咱们的羽翼和走卒,天下的商贾,无一不仰仗着咱们,可眼下,该整合的都整合了,渠道商们都在看着咱们呢,可……怎么才能让他们挣银子?”

    现在货有了,渠道也有了,标准也制定了。

    一切的一切,似乎都已水到渠成。

    可好像就差这么一口气。

    这也是朱厚照最着急的地方。

    方继藩笑吟吟的看着朱厚照:“殿下……”

    这时抱在怀里的方天赐挥舞着小手又叫起来:“舅舅……舅舅……”

    方继藩温柔的摸摸他的手,随即道:“殿下,渠道商们有了这么多货,自然是不知如何下手,他们想挣银子,却没有门路,这便是咱们的作用,比如……我们可以将许多的货物,都整合起来。”

    “整合……”

    朱厚照念着这两个字,方继藩给予了他一个极大的愿景。

    在庙堂之上,所有人都认为,商贾就是图利的,利益就如风一般,风往哪边吹,他们便往哪边倒。

    这也是为何许多人不信任商贾原因。

    事实上……确实许多的商贾为了利益铤而走险,甚至无视律法。

    许多人认为,一旦这样的风气弥漫开来,势必会引发国本的动摇。

    这样的言论,数之不尽。

    朱厚照虽然觉得这些人是危言耸听,可论耍嘴皮子,一百个朱厚照也未必及得上一群秀才,既如此,那么只能就干给他们看看了。

    更何况,一旦事情做成,那么自己可就真正要发大财了,父皇那点儿内帑,自己都不会放在眼里,因而为了这事,他操碎了心。

    朱厚照认真的看着方继藩道:“如何整合?”

    方继藩笑着道:“先做个示范让商贾们看看,咱们能给他们带来利益。”

    朱厚照一愣,眼中闪过讶异。

    做个示范?

    方继藩智珠在握的样子,道:“殿下,尽管放心吧,其实臣已经一切准备好了,现在唯一缺的,就是一个标榜,或者说,缺的是一个典范,殿下不必着急,也就这几日……殿下便晓得厉害了。”

    朱厚照挠挠头,眼里付出几分疑惑,他还是无法理解。

    可见方继藩信心满满的样子,他还是打起了精神。

    随即眉开眼笑起来,朱厚照伸手向方天赐道:“来,舅舅抱,舅舅带你去骑马。”

    方天赐晃着脑袋,咧嘴在笑。

    方继藩却是吓的脸都绿了。

    …………

    奥斯曼国国都安卡拉。

    安卡拉乃是一个极为庞大的城市,连绵数十里,无数的房屋一眼看不到尽头。

    其中最雄伟的,自是安卡拉的奥斯曼宫城。

    此处……

    举办了登基大典,册封了百官的奥斯曼皇帝,改元新和不久。

    新和的年号,乃是一个儒生所取的。

    新者,在为更新之意,而和字,则为中和的意思。

    新的宫廷礼仪,已经开始悄然的制定。

    苏莱曼皇帝最大的优势就在于,一旦他下定了决心,那么他的意志就绝不容更改。他是一个不轻易动摇的人,虽表面孱弱,可实则,却是一个铁腕君主。

    虽然在改制的过程之中,得到了无数人的反对。

    可他依旧犹如磐石和钢铁一般,绝不动摇。

    何况他的父皇,已经为他扫清了一切的障碍,除掉了他的所有叔伯和兄弟,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之内,奥斯曼内外,一致认为苏莱曼乃是无可非议的继承人。

    正因为如此,无论他任卡夏,还是在担任其他职务时,自然而然,有一批心腹团结在他的周围。

    禁卫军们,早已对他效忠。

    这就使他甫一登基,便有足够的声望进行改制。

    一个月之间,大量的人被捕杀。

    奥斯曼的前宰相,那位曾辅佐先皇,令人尊敬的卡夏,也因在苏莱曼面前无礼,不愿意接受三跪九叩大礼之后遭到了贬斥,除此之外,他的儿子,以其他的罪名,被砍去了双足。

    奥斯曼内外,一片震动。

    安卡拉城内,无数的学馆如雨后春笋一般冒出来。

    许多的儒生们,已经开始教授学问。

    奥斯曼的卡夏和贵族们,将自己的子弟送入了学馆。

    无论他们情不情愿,这已不重要了。

    宫廷之中,议事的场所成为了勤政殿。后宫成为了乾宁宫和坤宁宫,苏莱曼母亲的住处,成为了仁寿宫。

    许多的汉字,开始出现在街头。

    苏莱曼皇帝要求所有的商铺,都必须有汉文来定制招牌,如若不然,则缴纳一倍的商税。所有的官方文书,也必须得有汉译文。

    奥斯曼是多族混居,各自信奉各自的神明。对于宗教,还算开明,这也导致有许多其他各族的人进入奥斯曼的宫廷为官,甚至这些颇受敬重。

    譬如苏莱曼的密友,就曾是一个信奉希腊诸神的塞尔维亚人。

    这些举措,虽是招致了许多人的反对,却也有一批人,意识到苏莱曼希望结束此前混乱的局面,想要将这天下,纳于一统。

    陈静业现在的职责,负责对所有四书五经,以及大明的书籍进行翻译。

    这个工作,极为枯燥。

    参与这件事的,有一百多个儒生。

    除此之外,还有数百人为官,随即被分派至各个卡夏的封地中去,表面上是对各地的百姓进行教化,并且教导各处卡夏的子弟们读书,可实际上,他们却拥有密奏之权。

    不只如此,禁卫军之中,除了苏莱曼年少的密友之外,儒生们也开始慢慢渗入。

    只是在此时,一个消息却是传来,位于安塔利亚的卡夏发动了叛乱,这一场叛乱,几乎是直指当下的改制。

    整个安卡拉,在听闻叛乱之后,气氛开始诡异起来。

    一场激烈的讨论,已经开始。

    针对叛乱,自是有两个声音。

    一群宫廷旧臣们提出,只要皇帝结束改制,那么势必能够安抚人心。

    而随时围绕在苏莱曼皇帝的儒生们,态度却是不同。

    事实上,当这些奥斯曼旧臣们苦口婆心的苦劝时,儒生中,一个不起眼的人却是站了出来。

    此人之前不过是个秀才,一文不名,哪怕是在西归的众儒生之中,也是不起眼。

    他出班,行大礼,而后站起来,看着这些奥斯曼的旧臣,面露轻蔑之色。

    说实话……

    在中央王朝,这样的争论,不知发生过多少次。

    自秦汉以来,无数的廷议争论,数之不尽。

    论起理论基础,眼前这些奥斯曼最顶尖的俊才们,就如一群童生,还是府试都没有中的那种。

    他道:“在下苏锦,闻诸公之言,实是可笑。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皇帝便如尔等父亲一般,敢问这世上,可有儿子悖逆父亲的道理吗?学生修奥斯曼国史,发现这也的叛乱,数之不尽,多如牛毛,叛乱的卡夏,随意打着一个旗号,就想要以臣弑君,以子弑父,今又有卡夏叛乱,诸公却是奉劝皇帝忍让,皇帝乃九五至尊,至高无上,上天之子,他说的话,言出法随,岂有更改之理。作乱的贼子们不思报效,却以此明目妄图弑君,此乃大不赦也。事到如今,诸公却还想忍让,若这天下,谁若是对皇帝的施政不满意,立即起兵叛乱,那么……这奥斯曼,谁为君,谁是臣;谁为父,又谁为子。”

    顿了一下,他又道:“”当今之计,正是一个契机,凡有反叛者,立杀无赦,天兵一倒,将其满门诛灭,唯有如此,方可镇服人心。至于诸公,遇事便想借机影响皇上,我倒要问问,此是何居心?”

    …………

    第二章送到,还有……

第一千五百零三章:斩草除根

    这苏锦所言,不过是最粗浅的道理。

    其他的儒生,个个面上没有丝毫的表情。

    因为这在他们看来,苏锦的水平,实在是太低了。

    可是……

    这番话,却依旧还是致命的。

    苏锦将苏莱曼皇帝捧得极高,处处都是以苏莱曼皇帝至高无上为前提,每一句话里,都是为苏莱曼皇帝的利益为准则。

    是以,当他问出你们是何居心的时候,这就诛心了。

    你们不以皇帝的面子和利益为考虑,却处处都在若是继续新制,对于臣民们会怎么样,臣民们会如何抱怨,那么……你们的眼里,还有苏莱曼皇帝吗?

    苏莱曼坐在御椅上,面上深不可测,目光却也落在了这些旧臣们的身上。

    当通译将苏锦的话一五一十的翻译给了旧臣们听时。

    这些旧臣们,却是炸开了锅。

    有人道:“哼,你们是什么人,你们不过是东方的蛮子,不信神明,在此蛊惑苏丹……”

    苏莱曼听到此人依旧还称呼自己为苏丹时,眉微微的一挑,却依旧不露声色。

    这人继续慨然道:“这里是我们的故土,我的家族,可以追溯到卡伊时代,从那时起,我的先祖们就在神明的指引之下,追随苏丹作战,现在你们一群外邦人,竟在此指责我的居心?苏丹……”他看向苏莱曼,咬牙切齿的道:“您还记得您的父亲吗?您的父亲在世的时候,曾与我一道游猎,并肩作战,我们曾在匈牙利作战,曾在……”

    苏莱曼面无表情,似乎是在权衡。

    “住口!”一个儒生站出来:“坐在你面前的,乃是皇帝陛下,皇帝则,至尊也,他的父亲,乃是先大行皇帝,上天之子,你也配与他并肩?你说你的祖先,追随皇帝的列祖列宗,乃是神明的旨意,哼,我大奥斯曼皇帝,便是神明,在天下人眼里,即是如此,敢问,你的神明是谁?”

    “胡说!你胡说。”这个卡夏,已是愤怒了,犹如一头愤怒的狮子,他攥着拳头,怒视着这儒生。

    可这儒生,却也是一脸凛然正气。

    “够了!”突然,苏莱曼皇帝开口了。

    他站了起来,眯着眼睛,依旧还是气定神闲:“现在所议的,乃是平叛之事。”

    他用的乃是汉话。

    于是通译忙是向旧臣们翻译。

    苏莱曼皇帝又道:“可是尔等,却在此做口舌之争,诚如苏先生所言,朕将亲率禁卫军讨伐不臣,将这些乱臣贼子,悉数诛灭,只有他们所有亲族的血,才可以洗刷他们的罪孽。至于你,阿克约尔,你竟敢在朕面前如此的造次,如此侮慢朕,是不将朕放在眼里吗?”

    这叫阿克约尔的人,不禁敬畏的后退了一步,可似乎又有一些不甘。

    苏莱曼凝视着他,苏莱曼的眼睛里,杀机毕现,这可怕的眼睛,令人生畏。

    苏莱曼继续道:“朕早就下旨,所有人,都将改汉名汉姓,你可改了吗?”

    “我……我的父亲已经赐予了我姓氏。”

    苏莱曼眼神却是平静了下来,他口吻平和的道:“那么,我要求你学习汉话,你可曾学习过吗?”

    “我……”

    “你还自称我!”

    “我……臣……”

    “你仗着自己祖先的功劳,就敢如此的无礼,将朕的话,统统没有放在眼里,你可知罪。”

    阿克约尔正色道:“我向上天起誓……”

    “来人!”

    数十个禁卫军此刻,已是虎视眈眈,他们按着腰间的弯刀,如狼似虎的冲进来。

    “拿下他!”

    此言一出,旧臣们哗然,他们错愕的看着苏莱曼。

    显然,他们低估了这个年轻人。

    禁卫们毫不迟疑。

    这来源于奥斯曼禁卫军的军制。

    禁卫军并非来自于奥斯曼本族的军马,而是从被征服的巴尔干斯拉夫人家庭中,选出一些最强健的男童,接受军事训练,组成一支称为新军的部队。

    这些人被称之为苏丹亲兵,他们的成员定期接受评选和审查。他们是奥斯曼帝国最有战斗力的军人,首选主要是希腊人、保加利亚人、阿尔巴尼亚人、塞尔维亚人及波斯尼亚人以及斯拉夫人。若士兵有才能,可被提升至卡夏,甚至国相。这些新军是奴隶,也是军队的中坚,以残忍和纪律严明著称。

    因而,对于他们而言,他们唯一侍奉的就是奥斯曼的君主,他们甚至不关心他们忠心的到底是皇帝还是苏丹,更不关心,皇帝希望他们学习什么语言,皇帝让他们学习土耳其语,他们便学习,让他们学习汉话,学习儒学,他们也绝不会有丝毫的疑虑。

    毕竟……无论是什么语言,都和他们的母语没有关系。

    而只有忠诚于皇帝,也只有皇帝,才可以给予他们一个未来。

    禁卫拿住了阿克约尔,将他拖了出去。

    “今日就议到此吧,准备集结军队,昭告天下,讨伐叛乱,任何人胆敢从叛,都将被诛灭。”

    旧臣们此时惶恐不安,纷纷告退。

    待所有人都走了。

    苏莱曼又回复了温和之色,他依旧是一个有修养的人,无论是微笑还是愤怒,在内心深处,都是自己左右权衡过的结果。他绝非是鲁莽之辈!

    一旁,一个负责记录的儒生也预备告退。

    苏莱曼突然叫住他:“你叫什么?”

    “学生陈晔。”

    “噢。”苏莱曼笑吟吟的道:“方才你一直都在为起居做注,听说你们有修史,并且让后人以史为镜的传统,这是一个伟大的传统,因而,朕也愿意,请你来记录我的言行,好让后世人知道。只是,你在记录时,见我拿下了阿克约尔,你怎么想呢?”

    “吾皇圣明,明察秋毫,自有明断。”

    苏莱曼颔首点头。

    这些儒生们说话很好听,处处都维护自己的利益,这是自己最直观的感受。

    “你不必害怕,可以畅所欲言,朕该拿这阿克约尔怎么办,他出自一个显赫的大家族,如他所言,他的先祖们,就已立下赫赫功勋,而他还曾和我的父亲……有着极深厚的友谊。”

    陈晔看了苏莱曼一眼:“其实,陛下已经有了答案。”

    “有了答案?”

    “是的,当陛下下令拿下他的时候,其实就已经头了答案,此人家族实力雄厚,乃是显赫的名门,陛下既然拿下了他,此人一定心怀怀恨,若是陛下放过了他,不啻是放虎归山,现在旧臣之中,依旧有许多人对陛下的举措心怀不满,他们还拿过往的功绩,要挟陛下。现在……不正是杀鸡吓猴的大好时机吗?”

    “陛下啊,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若是不能做到斩草除根,那么将来……”

    苏莱曼瞬间明白了什么。

    他深深的看了这个孱弱的儒生一眼:“真的有必要吗?倘若阿克约尔还保持着忠诚呢?”

    “陛下的一切旨意,都需以维护社稷个纲纪为准,一个阿克约尔,或者说,一个家族,即便再显赫,与社稷相比,孰轻孰重。”

    苏莱曼的眼里,已掠过了一抹杀机。

    他平静的道:“你说的对。”

    ………………

    第三章送到,求月票。

第一千五百零四章:暴富

    陈晔见苏莱曼皇帝已有了主意,心里便松了口气。

    他们是背井离乡而来,这一路可谓是千里迢迢,不知吃尽了多少苦。

    对于绝大多数人而言,可能一辈子都无法回到自己的故乡了。

    儒家讲究的乃是入仕,与老庄的清静无为南辕北辙,每一个读书人,心里都有一个大抱负。

    在大明,他们已经没有任何机会了。

    可在奥斯曼,他们却找到了机会。

    只是……作为一群外来者,他们很清楚,他们现在所倚赖就是苏莱曼皇帝。

    而想要在此站住脚,就必须在此推行教化,这才是他们的立身之本。

    道理十分简单,只有推行了教化,使这奥斯曼人上上下下推崇儒学,那么是谁掌握了奥斯曼的儒学,谁才是奥斯曼儒学的正宗,谁拥有评判儒学的权力,谁就拥有了一切。

    基于这一点,两三千个读书人,不约而同的抱起团来。

    他们以圣人门下为纽带,相互称兄道弟,再迅速以同窗、同年、师生的关系,迅速的凝聚成为了一个整体。

    虽然满口仁义,可哪怕是陈晔这样不起眼的人都明白,此时,若是不虢夺旧贵们的权力,他们永无出头之日。

    此次诛杀阿克约尔,本质乃是怂恿苏莱曼皇帝与旧贵们决裂。

    唯有决裂,儒生们才可趁此机会,占据更多津要的位置。

    苏莱曼已是主意已定,他看了陈晔一眼,似笑非笑的道:“朕诛阿克约尔满门,你定是心中暗喜吧。”

    陈晔看了一眼,同时心里咯噔了一下,忙是皇城惶恐的拜倒道:“学生不敢。”

    苏莱曼皇帝露出微笑,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大明以读书人为官,打压功勋贵族,这确实是一大创举,这些功勋贵族仗着军功,耀武扬威,容留私兵,朕的列祖列宗又何尝不想铲除,是以,才招募各族为禁卫,制衡他们。此后又从禁卫军之中挑选出优秀的人,任命他们为卡夏,都督各方,如此,这奥斯曼之内,禁卫与旧贵犬牙交错,势均力敌。”

    “可是……”苏莱曼捋了捋自己的小胡子,眼睛看着一个地方,似乎目光悠远,口里继续道:“此非长久之计,旧贵们被禁卫军所打压制衡,一旦他们覆灭,那么禁卫军便是一群新的旧贵,若是天下有朕这样的执掌,禁卫军固然不敢造次,可倘使一旦君主昏暗不明,这些禁卫军,迟早会成为饲养大的老虎,是老虎,都要吃人的,朕用尔等,就是要革除这养虎为患的局面。朕至大明一行,已知道,朕要的是什么了。所以,你不必惶恐,也不必不安。”

    苏莱曼凝视了陈晔一眼,似乎有许多话要说,他随即又道:“你可知道,为何奥斯曼之内,各族林立,虽已历经了两百年,各族之间的隔阂依旧极深,他们说着不一的语言,有不同的风俗,信奉不同的神明,这是为何吗?”

    陈晔其实来此已有数月,对于奥斯曼的情况,是大抵了解的,可是他没有假装聪明,表现出什么,而是一副小心翼翼的姿态道:“学生不知。”

    这一句不知,却让苏莱曼皇帝哈哈大笑,他喜欢这种感觉,愉悦的道:“这是因为这些人都是老虎,若是大一统,只会养出一头更大的老虎,因而,朕的先祖们,放任他们有各自的传统,如此,方可一盘散沙,有任何人敢于叛乱,则召各族平灭之,如此,列祖列宗们便可借此平衡各族。”

    “可这样的后果……却是我奥斯曼国土虽大,士卒虽是多不胜数,却无法形成合力的原因,而一旦出现危机,势必要土崩瓦解,因此朕欲借卿等一统,铲除这些猛虎,使我奥斯曼,犹如大明一般,进入极盛,到时,就真正能团结一心的百万军马,横扫佛朗机,以承祖宗之烈。”

    陈晔听到此处,放下了心。

    其实想来……这奥斯曼国,对于他们而言,实在有太多的发挥空间,各族林立,不同的人有不同的利益,永远无法形成合力,迫使苏莱曼抛弃自己和西归的儒生。

    禁卫军暂时还牢牢掌控在奥斯曼皇帝手里,而许多的卡夏,既有旧贵,却也有不少来源于禁卫军,或者是其他的族人。

    当然……当今苏莱曼皇帝,雄才大略,以铁腕治天下,若是没有破釜沉舟的决心,是断然不可能有儒生们发挥的空间的。

    “吾皇圣明。”

    苏莱曼皇帝脸上依旧带笑,话锋一转,道:“听说,大明的商队已经启程,不久之后,将抵达安卡拉了,这些商队,朕会好好款待,那大明的太子……我亦是倾慕,至于那位齐国公,更是人杰,齐国公以兄弟待朕,朕虽唯我独尊于四海,却也承他的情面,陈静业此人,是个饱学诗书的人才,让他去负责接洽这些商队吧,传朕旨意,对待这些商队,当以兄弟之国国使之礼待之。此外……你替朕修一封书信,命商队返程时带回,朕欲问候齐国公,以及齐国公父母子女。”

    陈晔听到齐国公三字,不由自主的抽了抽嘴角,对于这个人,他的内心很是复杂,只是细细一想,现在又有什么关系呢,齐国公已经距离自己太遥远了,何况那家伙就是个脑疾啊,好吧,陈晔决心原谅这个狗东西。

    “齐国公为人坦率,确实是真性情之人。”

    苏莱曼皇帝颔首点头,脸上笑容更浓了几分。

    似乎……残酷的宫廷生活之中,突然多了这么一个称兄道弟之人,这温和的外表之下,那钢铁一般的心脏,似乎也多了几分柔情。

    真是难得啊,竟还可以在东方遇到这么一个天真烂漫之人。

    他禁不住莞尔笑了。

    ……………………

    被苏莱曼皇帝念叨的人……齐国公方继藩,这几日很难得的都在忙活。

    店面已经租下了,乃是新城里最好的地段。

    虽说是租,可当然是左手倒右手。

    那一大片的店面,本就是方家的,却是承租给兴国商号,所以得公事公办才好,不能让太子揩了自己的油。

    随即,便是进行装饰,装饰当然是以简便为主。

    因为这是一个示范的店铺,是为了给其他的渠道商进行模仿用的,所以最好的方法,就是降低这铺子的成本,为了让这些渠道商们能挣到银子,方继藩可谓是操碎了心,店铺的每一个开支,都需小心的算计,生恐将来其他的商人们开启同样的铺面时,多花银子。

    紧接着便是打制货架,布置铺面的仓储位置,每一个布置都是以简便为主。

    这一番忙碌下来,足足花费了七八天的时间。

    大抵上,总算是完工了。

    紧接着,便是进货,不只那些已经联络好了的供应商,其他的货物,也可暂时统统摆上。

    这十年来,京师和保定的商贸发展的极快,这也诞生了一批新的工薪阶层,这一批人,每月有薪俸,收入虽不多,可衣食住行,都需采买,因而,也诞生了许多商品。

    若是十年之前,方继藩不敢保证自己这个买卖能够做的起来。

    可是十年之后,随着商业的繁茂,随着手工业和其他作坊生产增长,似乎……眼下时机已经成熟了。

    一切准备妥当,接下来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朱厚照在另一边等着消息,焦急的不得了,等方继藩终于寻到自己,他方才激动起来:“办妥了?”

    “都办妥当了。”方继藩信誓旦旦道:“殿下放心,眼下就等开业了,开业之后,殿下就多准备几个宅子,来囤积宝钞吧。”

    用宅子来囤宝钞……

    朱厚照面容一正,不由自主的打了个激灵。

    这算不算是……浮夸呢?

    不管怎么说,朱厚照还是很穷。

    作坊里挣来的利润,统统都砸了进去,以至于现在,他还没有达到富裕的程度。

    现在……就看今日了。

    “有什么本宫需要帮忙的?”朱厚照兴冲冲的道

    “当然需要!”方继藩带着灿烂的笑容道:“已选了吉时开业,现在最紧要的,就是人越多越好,殿下不妨下个帖子,除了许多合作的商贾,还得多请一些达官贵人们来。”

    朱厚照连忙点头道:“这个好办,要不,请本宫皇祖母来,她老人家来了……”

    方继藩脸色顿时不好了,忙摆手:“不必,不必,太皇太后她老人家,这样的年纪,就千万不要来凑这个热闹了,若是出了什么意外,你我都担待不起。”

    “不过……”方继藩又笑嘻嘻起来,道:“臣倒是有一个主意,保准能尽快的吸引天下人的目光。”

    “嗯?”朱厚照看着方继藩,想再问一问方继藩究竟有什么主意,却见这个家伙,一脸贼兮兮的样子。

    这一下子……朱厚照总算放心了。

    朱厚照虽有些时候有些没心没肺,可对方继藩还是有几分了解的。方继藩这家伙一旦这样的表情,十之**,一定是有什么损招,而且是极损的那种,那这事儿肯定就能成。

第一千五百零五章:财源广进

    七月初九,吉日,宜婚丧嫁娶。

    选了这么个好日子,方继藩的新店开业了。

    而当日,为了这一天劳心劳力了许久的朱厚照,抬头看着这店铺前,那巨大的旗杆子,而后仰头,一脸无语的看着方继藩道:“你的意思是说,让本宫爬上去,这不是耍猴戏吗?”

    “殿下!”方继藩正色道:“所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若是人人知道殿下爬上了旗杆,那还不轰动天下哪,只怕很快,御史弹劾的奏疏就准备好了,全京师的人都想来看看怎么回事。”

    朱厚照:“……”

    貌似有道理,朱厚照认真的看了看,最后深吸一口气,很努力的排除掉脑海之中那比较滑稽的画面。

    “开始……本宫………”

    “其实就是做个样子。”方继藩眯着眼,道:“真正爬上去的,不是殿下。”

    “啊……不是本宫……”朱厚照一愣,眼带疑惑。

    “放出的消息是这样子的。”方继藩又道:“消息已经在昨日放出去了,您想想看,殿下,今日这开业,还怕不能人满为患?人……我也准备好了,是一个个头和殿下差不多的人,他爬上去舞动旗蟠,上头再有一个飞球,飞球上悬挂广告语。如此……殿下只需在旁看戏即可。”

    喔,原来不是自己爬上去。

    这让朱厚照既松了口气,可心里竟又有几分失落。

    好像……爬上去挺带感的,毕竟这么多人可以看见呢。

    “可是……”朱厚照还是稍有担心:“可是……到时候父皇……一定会责怪我的吧。”

    “早就为殿下想好了。”方继藩笑嘻嘻的道:“我方继藩忠心于太子殿下,这是人所共知的事,怎么可能没有为太子留下一条后路呢?到时……就说太子并不知情,啥都不知道,当然,臣也是不知情的。”

    “噢。”朱厚照颔首点头,明白了:“那谁知情?”

    方继藩便乐呵呵的道:“新店开张,我此前就交给了业务部的那个陈彤来负责,陈彤这家伙,你知道吧,就是那个此前在户部里做侍郎的狗东西,这些日子跟着太子殿下,好不快活,这件事……是他负责。上头追究下来,就说太子和臣一概不知,乃是陈彤干的好事,臣是有良心的人,已打探过了,业务部里,就属他家人丁单薄,父母兄弟,加上子侄,满打满算,才七八人,就算杀尽了,也没太大的损失。至于其他的业务人员,家中老小多则百口,少则数十口,这样细细的打算,值了。”

    朱厚照一听,吁了口气:“嗯,听说他家只有七八口人,本宫良心也就舒坦了一些,好,就这么办。”

    此时还是清早,距离开张还有一两个时辰,因为天色太早,来的人并不多。

    因此…………负责这新店全权事务的陈彤,忙前忙后,可谓是忙的挥汗如雨。

    他自然晓得,这个店乃是齐国公的重中之重,说是关系到了未来生意的布局,走对了这一步棋,这整盘棋也就算是活了。

    正因如此,陈彤对此格外的上心。

    作坊里待的久了,耳濡目染嘛,见识多了各色的商贾,也渐渐的被他们同化,不过……这日子也挺舒服的,毕竟从前做官,多是勾心斗角,实是费心思。而到了商场,虽也有勾心斗角,于他而言,却还算轻松。

    不但可以每日大吃大喝,还没有御史盯着,偶尔听听小曲,听听戏,还可报销。最值得一提的是,每月的薪俸很是不菲,这银子也拿的干净。

    当然,最重要的是,因为代表了太子和齐国公来谈买卖,这买卖谈的痛快,商贾们对他前呼后拥,照样还是人上之人。

    他也想明白了,人啊,就是要好好过日子的,怎么舒服怎么来,仕途中的事,就一切看缘分吧,若是将来还能回户部,那固然是好,实在不成,那就好好跟着做买卖,总归都是不错的出路。

    他愉快的布置着一切,盘货,取货,上货,每一种货物,都要记录,每一个商品的标价,都需努力的计算,既要控制在一定价格之内,又要保证有足够的盈利,除此之外,还要计算它的仓储和运输的成本,至于如何补货,更是一门学问了。

    这些都要从头开始学。

    而恰恰,陈彤是个极优秀的人。

    若是不够聪明,如何能够在千军万马之中脱颖而出,金榜题名。若是情商不足够高,又如何在无数的庶吉士和观政士之中脱颖而出,成为户部侍郎。

    他见识多,阅历多,洞察人心,因而管理方面,是绝无问题的。

    而他最大的优势,却在于他拥有极强的学习能力,这一点,却是寻常人难以企及的。

    这就是为何后世企业,总是录用名牌大学生的道理。

    其实绝大多数的毕业生出了校门,进入了职场,因为学校所教授的,和实际工作之中,完全是两种概念,可几乎所有人深信,这些名校的毕业生,适应能力更强,入职之后,总能做的更好。

    究其原因,无非是同样的学习时间,有人可以耐得住寂寞,学的比别人快,学的比别人好,学习如此,工作之中,大抵也是如此。

    陈彤放在后世,就属于学霸中的学霸,什么市高考状元,省高考状元,在他眼里,都是渣渣,因而能极快的上手,迅速的跟着太子和齐国公的思路,调整自己的方向。

    在一切准备妥当之后,他不放心,又把每一个环节都查验了一遍。

    这是头一遭,按照他为官的经验,今日所有的经验都需记录下来,将来可从中来吸收此次的经验和得失。

    等他终于可以松口气的时候,心情顿时愉快起来。

    无论怎么说,能让一件事万无一失,是极有成就感的。

    说起来,齐国公对自己,似乎有莫名的好感啊。

    自己本只是一个小小的业务员,不成想很快就被齐国公所看重,委以自己如此重任,不容易,真的很不容易啊。

    看来……齐国公还是颇有几分眼色的,慧眼识英雄,也重英雄,合该这个家伙发大财。

    忙活了许久,他美滋滋的寻到了在后院里喝茶的太子和方继藩,带着笑容道:“太子殿下,齐国公,一切都已准备妥当了。”

    “是吗?”方继藩惊喜的道:“我所担心的就是这个,你干的很好,我很欣赏你。”

    这话自别人口里说出来,说实话……陈彤是不屑于顾的。

    可是……

    自齐国公口里说出来,陈彤突然觉得自己的眼眶红了。

    这是何其大的认可啊。

    齐国公平日不是打人就是骂人,从他的嘴里,从来没出过一句好词儿,除了对陛下,他是见人就骂,逢人就咬,而现在……这一句欣赏,真的暖了陈彤的心窝。

    陈彤被感动了。

    他吁了口气:“公爷,老夫……哎……”

    真的一言难尽,他很想在齐国公面前,说一说自己的心路历程………说一说自己的感受。

    此时,朱厚照也道:“这便是上次那个陈彤吗?”

    “正是。”方继藩回答道。

    朱厚照站了起来,上前拍了拍陈彤的肩道:“真是辛苦了,这些日子,有劳你了,老方在本宫面前,说了你许多的好话,说你能识大体,勤勉,是不可多得的人才,本宫以你为傲。”

    陈彤不禁受宠若惊,吸了吸鼻子,他很久没有这么被感动了。宦海的浮沉,已经麻木了他的心,而现在……他突然觉得,太子和齐国公,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样坏。

    他忙要说什么。

    却在这时,外头有人探头探脑:“殿下,公爷,外头来了许多人,人山人海……”

    朱厚照和方继藩已顾不上啥了,二人乐不可支:“呀,走,咱们赶紧出去瞧瞧去。”

    昨夜的时候……就听说这里有猴戏。

    其实猴戏没什么好看的,谁没看过呀。

    可是……当得知是太子殿下亲自表演猴戏的时候,京师沸腾了。

    因为……许多人意识到,太子殿下还真做的出来这样的事。

    何况,今日特意选的乃是沐休之日。

    于是乎……能来的人统统都来了。

    恨得牙痒痒的御史清流们,在这朝中,近来一直寂寂无闻,毕竟最近风声紧,实在是不敢冒头啊,可一听这个,就再也按耐不住了,直接炸了,可谓是倾巢而出。

    发了请柬的商贾们,也是满怀期待,许多人就盼着太子殿下和齐国公带着自己发财,可怎么发财呢,这其实是所有人都关心的问题。

    好事者们,蜂拥而来。

    今日,可谓是万人空巷,人头攒动。

    人们看着现在还是大门紧闭的巨大商铺,一时也不明白到底葫芦里卖了什么药。

    却是看到那店铺前,是一个巨大的广场,广场上有专门供停车的所在,除此之外,还立了一根杆子,杆子上……还别说,真有一个人,舞动着旗蟠,如猴一般,在杆上上下窜动。

    某御史看到这一幕,顿时觉得自己眼睛要瞎了,抚着额头要昏厥过去。

第一千五百零六章:大获成功

    吉时一到,炮仗便响起来。

    万千的人潮便涌入了这铺面之中。

    铺面已是开了,因为占地极大,里头极为宽敞,数不清的货架,似是看不到尽头。

    许多人好奇的鱼贯而入,而在另一边,陈彤则领着一群商贾穿梭其间。

    “诸位,诸位,都跟紧了……大家若有什么不明白的,大可以询问老夫,哎……可别走散了。这叫百货商场,大家瞧瞧,这么大的地方,雇佣的人手不过六七十人。来来来,这货物放在货架上,下头有标签,标明价格,所有的商品任取,出来时,从这里……瞧瞧那收银的柜台吗?在那儿结算即可。”

    “如此的好处,是可以减少人工,最紧要的是……能给客人们提供便利。”

    其实……就算是陈彤不解释,这些精明的商贾们也能看出一些端倪。

    大量的百姓穿梭在货架上,看着琳琅满目的商品,哪怕只是一种商品,也有几种货源,且价格不一,这给了许多人可选择的空间。

    且敏锐的商贾们很快就发现,这里的货物,价格明显比外头要低一些。

    这定是因为大规模拿货的结果。

    这一点,商人们最有感受,生意的规模越大,进货和运输的成本就越低。

    当然……他们看中的,不只是这个,其中一个商贾已脱离了队伍,悄然的尾随在一人的身后,这是个中年的汉子,汉子只是凑热闹进来,压根就不曾想到要置办点什么。

    可看到了这琳琅满目的货架,眼里却是透着稀奇,他拿起一样东西看看,而后又看看价格,似乎觉得不舍,便又放下,可在一路挑选的过程中,竟还是选了两三样东西放在了手上。

    这商贾看过之后,猛地……身躯一震。

    他固然不知道这个汉子到底是什么心理,可他却明白,在这熙熙攘攘,和便利的购物环境之下,竟是可以促使消费的。

    来的许多人,根本就不曾想过要购置东西,可一旦见了如此多的商品,最重要的是,一切都是明码标价,任君自选,且挑选货物时,可随时查验,不必站在高高的柜台后面,让伙计一个个取来看看。

    这对于顾客而言,是极大的便利啊。

    这种便利,意味着……顾客们购物的成本降到了最低,这绝非是商场减少了雇员这样简单的好处,而在于……它能让人购物的**提高了。

    原先不想买的东西,说不准就买了。

    原先只打算买一件的东西,说不准就买了两件。

    以往的购物,是百姓们想起要添置什么,于是寻了相应的铺面前去购置。而现在……现在却只单纯来逛逛,或许只是想买一样东西,结果……却带回去了一堆东西。

    这商贾是何其精明之人,顿时有一种醍醐灌顶的感觉。

    太子殿下和齐国公,还真是神了。

    对于无数进来的顾客而言,他们是觉得哪里都新奇,这里看看,那里看看,进了这里,货比三家,觉得便宜又有趣,就没有会人空手而归,那结算的收银台,已是排了许久的队了。

    而对于商人而言,他们眼前一亮,一下子……似乎找到了一个全新的模式。

    大量的货物,直接可以从兴国商号调配,从他们那里进货,而后直接以百货商场的模式进行大规模的出货。

    以这样的方式,若是在各省,各府的城中,建一个这个,竞争力之大,是远超其他人所想象的。

    除此之外,以往的商业模式,带来了一个巨大的问题,即在许多地方,因为距离京师较远,许多新奇的商品,根本无法触及,百姓们所能购置的,不过是柴米油盐而言。

    而现在,若是有一个这么百货商场,所有的货物,就可以混杂调配……这岂不是开拓了市场?

    那些作坊主们,见到自己的商品出现在货架上,个个满面红光,盯在自己的商品后头,就想看看有多少顾客挑选。

    而那些渠道商,一路看过来,若有所思,似乎一下子受到了启发。

    省城里,完全可以建立如此规模的百货商场,若是府城,规模可以缩小一些,商品的种类也可减少,若是县城,规模还可再小……

    现在唯一的问题就在于,这样的商场,一日可以出多少的货,能有多少的流水,可以有多少的利润。

    这兴国商号能有多少的盈利,才可进行加减,大致的算出,是否有利可图。

    因而,许多商贾,又一个个哈巴狗似的,或是一副小泰迪模样,摘下了墨镜,虽是大金链子挂在腰间,鬓角被发油抹得发亮,却一个个或是拢着袖子,或是蹲在一旁,看着这收银的结算。

    虽然明明知道,这样的计算,根本就算不出点儿啥来。

    可看着一个个铜钱和宝钞进入了钱箱,他们却觉得这是至尊的享受,哈喇子都要流出来了。

    货物销得极快。

    很快,陈彤就意识到,自己好像还是低估了大明人这巨大的购买力。

    在这个模式出来之前,陈彤是有过计算的,他大抵计算过,若是来了多少客人,他们的大抵需求几何,可现在……他却明白,此前的计算模式,是根本行不通了,因为……这百货商场,激发出了更多新的购买力,而这样的购买热情,却远远超出了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他已顾不得那些商贾了,让他们自己顾着自己去,他则急匆匆的赶到了后头的仓库,挥汗如雨的指挥着商贾们补货。

    有时,又需去商场里盯着,这里头人流如织,有时行走都有些困难,一不小心就和人撞了个满怀。

    “陈正德!”

    突然,有人大呼了一声。

    陈彤下意识的抬头。

    正德乃是他的字,可自从到了商场,已经许久没有人呼他的字号了,商场们,人们彼此喜欢用某东家,某先生先称。

    陈彤听到这熟悉又陌生的称呼,抬起头,却看到了一个熟人。

    此人乃是自己的同年,位居礼户郎中,叫刘凯之。

    刘凯之现在却是痛心疾首的看着他:“原来真是你,你看看你,现在成了什么样子,油头粉面的模样,你的君子衣冠呢,你还是原来那个陈正德吗?”

    陈彤的脸瞬间的红了。

    从前的记忆,并不遥远。

    现在突然在此,碰到了自己的故旧同僚,让他一下子的,又意识到了自己原来的身份。

    他竟是生出了几分羞愧之心。

    似乎……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变成了自己从前所讨厌的人。

    虽然这样的人生并不坏,不只不坏,还挺香的,可是……

    “你别走,你现在成日锱铢必较,和这些商贾为伍,你的圣人书,读到哪里去了?”

    “子文兄,我还有一些事需要处置……”陈彤这话明显有逃走的嫌疑,事实上,他现在恨不得立即钻进地缝里。

    这刘凯之似乎并不打算放过陈彤,冷笑道:“可耻!你还是当初那个名列二甲的庶吉士,还是当初那个铮铮铁骨的给事中,还是我大明的户部侍郎吗?”

    “我……”陈彤的脸色已是血红,默默的低着头,就算他平日跟商贾一起,口舌灵活,可此时,却似乎找不到一句为自己辩护的话。

    “这些……都是你张罗的?”

    陈彤久久不说话,而他的心正是在天人交战,在这个地方待了些天,似乎渐渐被同化了,直到现在,突然开始反省,自己是不是做错了,自己现在到底在做什么,自己现在所为,是否背离了一个读书人的初衷……自己做这些,有什么意义?

    这无数的念头,纷沓而来,数十年的教育以及为人准则,还有这数月的所见所闻,犹如矛盾的两面体,令他一时之间,突然心如刀割。

    “这么说来,怂恿太子耍猴戏,也有你的一份了?”

    “啥?”心情低落的陈彤听到这句话有点反应不过来,直接懵了。

    事实上,这些日子,他忙昏了头,其他的事都没有关心。

    可是……太子殿下耍猴戏,是怎么回事?

    “我只负责了这百货商场里的事。“陈彤直言道。

    “这就是百货商场里的事。”刘凯之却不信陈彤,义正言辞的继续道:“看来果然是你了,想不到你是这样的人,你……你……真是可耻,真是斯文败类,斯文败类啊!“

    陈彤越加发懵了,一时之间,彻底的进入了死机状态。

    刘凯之仿佛痛心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眼睛发红,怒道:“今日,我与你割袍断义,自此之后,你我再无生命瓜葛,还有……我回去之后,要弹劾你,你等着吧。”

    这话的言外之意是,我收拾不了太子和齐国公,我还收拾不了你吗?

    似陈彤这样的叛徒,是最可恨的,甚至比齐国公还可恨,齐国公毕竟一直就是那样的人,他改不了了,最重要是大家都知道不能把他怎么样,所以大家已经接受了,齐国公就是那个样子,可你陈彤……却不是如此的啊,好好的一个人,现在竟堕落如此,不杀之,简直是不足以平民愤!

第一千五百零七章:暴利啊

    刘凯之冷冷的抛下这一句狠话,却也绝不只是恫吓,他厌恶的看着陈彤,一副羞与他为伍的模样。

    说罢,刘凯之转身便要走。

    他觉得留在此处,就算只是面对着陈彤,都是一件可耻的事。

    可在这时,一直低着头,沉默不言的陈彤,却突然抬眸,若是认真看,完全看得出神色间与方才有了一点不同。

    刘凯之并不知道,就是这么一会儿,陈彤的心思有了些改变。

    陈彤直视着刘凯之,似乎是刘凯之的一番话刺激到了他,使他脸色带着激动之色,随即道:“是吗?兄要弹劾,自弹劾即可,至于太子的猴戏,与我并无关联,就算有关系,也请一并弹劾了吧。兄乃读书人,余亦是读书人,可过去历历在目,哪怕是忝为户部侍郎时,也想不到余有何建树,在这里,我快活的很,每日挥汗如雨,每日脚不沾地,从早到夜,有时甚至不眠不歇,可又如何呢?此处自在,若是我因此而有罪,那便降罪好啦,不过就是再无前程,也不过是自此断绝庙堂,我不稀罕的事,你何故拿来要挟。”

    说着,陈彤发出了冷笑:“你所在乎的,我曾经也在乎,可而今却不在乎了,不过尔尔之事,我现在要做买卖,许多人都看着我,我若是在与你在此闲扯,只恐要误事,不过来了这商场便是客,客官,且在此瞧瞧,有什么相中的,可要多多照顾小可的买卖,多谢惠顾。”

    说着,陈彤朝刘凯之作揖行了个礼,而后戴上他的墨镜,直接转身,走的决绝。

    “你……你……”刘凯之手指着陈彤的后背,气的要跺脚,他没想到,一个人无耻起来,竟可以到这个地步,他磨牙,随即咬牙切齿的道:“等着吧。”

    …………

    看似走得潇洒陈彤,虽是说了决绝的话,甚至还有心情继续吩咐人补货,可心里,却还是有些忐忑的。

    太子耍猴戏的事,自己为何不知?这么大的事,绝不是寻常人可以做主的,难道齐国公让自己在此执掌这里是因为……

    他毕竟历经了宦海,人心之事,大抵都会往最深处去想。

    可随即,他摇头,不可能,自己决不相信,齐国公方才还说很欣赏自己的,自己办事如此牢靠,上上下下的关系都是自己在打点。

    只是……唯一令他遗憾的事……现在看来,他可能彻底和仕途断绝关系了。

    自己本就是待罪,留在作坊里,本就难有出头之日,再加上有人弹劾,只怕这辈子只能做一个商贾了。

    方才虽是说的潇洒,可若真要彻底断绝了功名,说是不遗憾,那是假的。

    这毕竟……花费了自己半生的努力啊……

    身边的亲朋故旧,还有乡中的父老,定也会背地里嘲笑和同情自己,人们只愿意相信自己是无奈之下给人做一个掌柜。

    想到此处,那墨镜之下,竟不自觉的落下了一道泪痕。

    终归,在缓了一会后,他吸了吸酸楚的鼻头,故作不经意的用长袖揩拭墨镜下的脸颊,强打起精神,口里道:“丁字号的货架已是空了,来人,赶紧来人……”

    天色渐晚,当所有的客人们都散去后。

    事实上,莫说是货架,便连仓中的储备,几乎都已经销售一空了。

    此次来的人实在太多,完全超出了预料之外,而顾客的消费热情,也远远的超出了大家的预计。

    伙计们已经开始收拾起来,账房开始进行结算。

    许多的商贾,不约而同的留了下来。

    他们都焦灼的等待着消息。

    过了不久,有账房兴冲冲的来。

    商贾们纷纷停止了窃窃私语。

    陈彤也收了心,不再去想白日刘凯之所引发的不快。

    朱厚照性子最急,豁然而起到:“怎么样,如何?”

    方继藩倒是气定神闲状,施施然的坐着,慢吞吞的喝着茶。

    这账房咳嗽了一声,便道:“今日的营收,大大的超出了预计,足足有两千三百二十二两银子,扣除了进货的价格,毛利足足有九百三十一两七十九钱。”

    九百多两……

    许多的商贾不由自主的发出了感慨。

    一日就是两千多两银子的营收啊,当然……毛利也是惊人,这倒是都在意料之中,毕竟作坊出现之后,这出货的价格本就低的吓人,摆上了货架,一两银子的东西当二两银子卖,其实都算是良心了。

    可即便如此,对于许多顾客而言,都算是良心价格了,因为隔壁的铺子运营成本更高,人家敢卖三两银子。

    当然,这毛利之后,还需扣除掉人工和仓储,租金等成本,这样算下来,一日的纯利,大抵也就在五六百两银子上下。

    可即便是这个数目,也是尤为惊人的。

    毕竟,这是坐地收钱的买卖,若是去其他地方复制这样的模式,地段可能没有这样好,可能出货远比这里少,可哪怕只要一日有两百两银子,甚至一百两,五十两,三十两银子的纯利,都算是可观的了。

    毕竟……绝大多数人,大买卖有大买卖的做法,小买卖有小买卖的做法。

    哪怕是成本更低一些,在一个市集里,每日有三两银子的纯利,开一个极小的商场,着一月下来,也是百两纯利,比之绝大多数的百姓,都要强十倍百倍。

    大有大的玩法,小有小的玩法。

    而最重要的却是,若是遍布这样的商场,意味着无数作坊的渠道,可以迅速的拓展,而许多的渠道商,也可趁此机会,靠互通有无来进行牟利。

    兴国商号来负责集中的采购,此后,渠道商可以轻松的自兴国商号拿货,不必担心有假,也不必担心他们的进货价高昂,而且……还可以随意的搭配货物,以确保货物不会出现太多的损耗,货物随即可以经过渠道商,流入每一个府县,再经由这大大小小的百货商场,将货物迅速出清。

    在场无论是作什么买卖的商贾,在这一刻,竟都激动起来。

    作坊主们只怕这个时候,只想着如何能和兴国商场联系起来,满足他们的采购条件,而后疯狂的扩大生产,渠道商们,似乎也开始看到了伟大的前景。

    甚至有人……已经开始打起了复制商场的主意。

    不过……他们都是极精明的商贾,在惊叹于太子殿下和齐国公手段之余,也不免滋生出疑问:“敢问太子殿下,敢问齐国公,这商场的安全怎么办,这样的买卖,只顾十几个护卫看守着,这货架摆在了明处,若是有人盗窃,若只是每日窃去一点半点也就罢了,可若是盗窃泛滥……这……”

    “这个好办。”方继藩一脸泰然,说到这个,仿佛谈到了自己的老本行:“我这里有一个窃贼回收的计划,此前我便奏请了皇上,将这罪囚流放去黄金洲,这是陛下亲口同意了的,因而,为了鼓励大家伙儿多抓一些窃贼,我在此宣布,西山这里,将拿出额外的银子出来,对于各个商场人赃并获的窃贼,予以奖励。只要人赃并获,送去了官府,一个窃贼,就奖励一两银子,童叟无欺,这些窃贼,只要被抓住之后,你们也不必担心会有人报复,反正他们进了牢里,自此之后,全家老小,祖孙三代,统统都要装船,送去黄金洲去,这一两银子,当做是大家的辛苦费,也算是我那封地缺乏人力,给与大家酬劳。“

    “……”

    众商贾沉默了。

    齐国公的封地需要人力,一两银子买一家人,人家还觉得划算呢。

    而对于商贾们而言,倘若是抓窃贼是需要成本的,需要雇佣人手,窃贼越多,赏钱越多,足够应付开支不说,说不定还有一些小赚。可若是窃贼走,所雇佣的人工自然也就少,偶尔打一点秋风,每月勉强赚点赏钱,没人来行窃,终究不是坏事。

    这……这是一条可持续发展的财路啊。

    许多人眼里冒光,真如此,就完全可以做到商场无盗了。

    还是齐国公想的周到啊,让大家伙儿都无后顾之忧了。

    方继藩此时又道:“追根问底,这兴国商号,就是立下规矩,想尽办法给各位做买卖的人提供便利,也想着法子,带着大家一起轻轻松松的挣银子,我方继藩的人品,你们在外,也是可以打听的,我方继藩是个讲信义之人,今日所为,不是为了财,为的是大家伙儿啊,所以呢,从现在开始,兴国商号开始招收代理,不同代理,价码不同,大家只需跟着兴国商行,自是不必有什么后顾之忧了,踏踏实实挣银子便是。”

    顿了一下,他又道:“我是个讲道理的人,但凡有人对兴国商号还有什么疑虑,那就给老子滚出去,我这人脾气不太好,若是生了气,不小心失手将谁打死了,那可就勿怪了。”

    “…………”

    好端端火热的气氛,突然有点凉凉。

    ......

    七夕为啥还在码字?

    这是因为各位亲爱的读者们,老虎爱你呀,给张月票不。

第一千五百零八章:是非功过

    到了次日。

    如许多人所预料的那般,弹劾的奏疏,犹如雪片一般飞入了宫中。

    这些弹劾奏疏,几乎都可以用箱子来装载了。

    弘治皇帝对于昨日发生的事,只是略有耳闻,倒也不觉得有多严重。

    人家做买卖而已,碍着你们什么事了?

    可当他打开了奏疏,却是有些懵了。

    太子去耍猴戏啦?

    就为了开一家铺子,太子亲自去刷猴戏,这……

    疯了……简直就是疯了……

    弘治皇帝淡然不下来了。

    他自觉得,自己对朱厚照和方继藩,已是十分的鼓励了。

    像自己这般如此开明的天子,可谓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若是换作其他天子,容得下这样的太子,容得下方继藩吗?

    固然这两个家伙有许多的长处,可这一次,显然是玩过火了。

    一个铺子,满打满算,一日就算让它挣几百两银子……这已是极限了,就这么个铺子,太子跑去耍猴戏?

    弘治皇帝倒是不如这奏疏中痛心疾首的高呼,太子此举,实是有碍国体,有辱列祖列宗。

    事情没有这么严重。

    弘治皇帝治国数十年,深知银子是好东西,有了银子,才能养兵,才能赈灾,才能修桥铺路,这社稷的根本,国家的兴亡,本身就和银子息息相关。

    没有银子,你就得加税,加税多了,百姓不堪重负,就要离心离德,要反。面对叛乱,你就得弹压,弹压就需兵马,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这还是银子。

    古往今来,多少的王朝,不就是死在这上头?

    所谓江山之固,在德不在险这些统统都是废话,是清流们想当然而已。

    所以某种程度而言,弘治皇帝是鼓励太子挣银子的,他挣得越多,将来若是克继大统,至少不会把手伸进国库,伸到平民百姓的身上。

    可是……这格局实在太低了啊。

    弘治皇帝觉得很悲哀。

    都说虎父无犬子,朕也算是颇有几分大气度的人,怎么生了个儿子,就一点都不大气呢。

    当然,虽说朱厚照素来做事任性。可弘治皇帝是不相信朱厚照如此愚蠢的。

    因此,弘治皇帝敏锐的寻觅到了一份奏疏。

    这是一个礼部郎中刘凯之所伤的奏疏,上头直言,根据他查实,商号上下事务,多是前户部侍郎陈彤主理,而此事,与陈彤脱不开关系,陈彤此人,人面兽心,乃圣人门下,竟是丧心病狂至此……

    弘治皇帝皱着眉头抿着唇,眼眸里掠过了一丝冷色。

    陈彤……

    他还是有印象的。

    难怪了。

    此人就专门出馊主意,当初在作坊,就是此人的手笔,以至于自己至今还觉得羞愧。

    原来……还是他。

    若是此人,那么一切都可以解释的清楚了。

    想来太子和方继藩再如何,格局也不会如此的低下,就为了开一个店铺,居然任性至此?既然不是他们的问题,那必然就是别人的问题了,那么……定是这陈彤使的坏,这是一个大奸啊。

    现在好了,无数人弹劾太子,让太子的名誉扫地,他陈彤可谓是难辞其咎。

    弘治皇帝绷着脸,眼眸里闪烁着寒芒,手指头轻轻的拍打着案牍,若有所思,随即道:“来人……”

    “陛下……”

    弘治皇帝不容置疑的道“今日正午,加设一个午朝。”

    “奴婢这就去……”

    弘治皇帝又道:“还有,召太子和齐国公,还有陈彤,一起觐见。”

    “奴婢……”小宦官道:“遵旨。”

    …………

    圣旨一下,京中五品以上大臣,俱需着朝服觐见。

    因为事情仓促,许多人都是议论纷纷,陛下当年,确实是一日两朝,可是这几年,却是‘懒惰’了,或许是当今皇帝认为朝会对于治理国事没有太多益处的缘故,还是其他原因,总而言之,这突如其来的召见,却还是引起了许多的揣测。

    当然……也有人心如明镜。

    昨日所发生的事,太大了,太子成了猴,这还了得,陛下十之**已是震怒了,只是却不知是谁倒霉。

    倒是那刘凯之,脸上带着几许得意的笑容,对于这件事,他可谓最是心知肚明,心知自己的机遇来了。

    发生了如此大事,这么多人弹劾太子,陛下肯定是震怒,可太子是什么,太子乃是储君啊,陛下无论如何也要给太子留几分颜面。

    自己却是弹劾了陈彤,其实是有小心思的,因为陈彤最适合做这个替罪羊,如此一来,陛下定要拿自己的弹劾奏疏来做文章,自己既表现了风骨,又与陈彤这等贼子决裂,还借此机会,中了陛下的下怀,这是一箭三雕,定会引起陛下和内阁的关注。

    看来……自己的运气来了。

    他兴致勃勃的随着人流至午门。

    却见此时,有一队禁卫拥簇着太子和方继藩还有陈彤已到了。

    禁卫们说是护卫,不过看这样子,挺象是被看押的样子。

    只是……朱厚照还是那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低头思索,显然……他满心思的在算账。

    方继藩哈欠连连,一副睡眼惺忪状,好容易才打起几分精神。

    陈彤却则是显得不安起来,突然蒙召,不像是好兆头啊,而且他也听说了许多人弹劾的事,不会是………

    他悄悄看了方继藩一眼,心突然好像跌进了冰窖里,竟是寒的厉害。

    不会……不会的……

    经过这些日子的接触,齐国公待自己很客气,甚至可以说是和蔼可亲,昨天还问自己家里几口人,问父母是否在堂,对自己的孩子,嘘寒问暖呢。

    这……断然是不会的……

    他抬头,却不经意之间瞥见了刘凯之,刘凯之似也冷冷的朝自己看来,那眼神……

    下意识的,陈彤心里又咯噔了一下,像被针狠狠刺了一下,突然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再不多想,他上前一步,低声道:“齐国公,齐国公……”

    方继藩如梦初醒似的:“啊……啥事……”

    “今日陛下突然召见,老夫觉得……”

    方继藩眨了眨眼,终于找回了点精神气,随即拍了拍他的肩道:“放心,不会有事,就算有事也不打紧,陛下仁厚,不会死人的。”

    “噢。”陈彤便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细细的咀嚼着方继藩的话。

    此时……午门开了,百官鱼贯而入。

    这百官大多都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太子和齐国公,他们对于太子,是极服气的,这个时候,还能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哎……可惜啊可惜,陛下成日只想着国政,却不思后宫之乐,只生了这么一个儿子,哎……

    众臣至奉天殿。

    行礼。

    弘治皇帝冷着脸,眼睛眯了起来。

    他已不耐烦这繁文缛节了。

    眼神落在了太子的身上,虽是有些责备,却终究还是带着溺爱的柔情。

    正了正脸色,弘治皇帝冷冷道:“朕今日召诸卿来,只为一事,历来都说,家丑不可外扬,可天子家事,即国事也,朕闻诸卿弹劾,太子行为多有不检,以至臣民相疑,此事……朕为君,为父,本当遮掩,可细细思来,太子若有过错,岂有一味遮掩之理,太子……毕竟年少……“

    只听年少二字,诸臣们心里便有数了。

    陛下已定下了调子,太子他还是个孩子啊,你们还想怎么样?

    大家就不禁看向太子,左看右看,这还是孩子吗?

    只是……很显然是没人敢提出异意的,群臣俱都沉默起来,认真的聆听圣训。

    只见弘治皇帝又道:“此事,还是说清楚为好,太子若有过,有则改之,无则嘉勉嘛。“

    而后,弘治皇帝自御案上捡起了一份奏疏,打开道:“朕闻礼部郎中刘凯之所奏,刘卿家,你上前来。”

    刘凯之一听,整个人都活跃起来,可谓心花怒放。

    陛下果然……如自己所料啊。

    他立即出班,上前行了大礼,中气十足的道:“臣在。”

    弘治皇帝扬了扬他的奏疏:“卿家所奏,今日如实报来。”

    “是。”刘凯之说着,眼角的余光,扫了陈彤一眼。

    陈彤此时,心里更是咯噔了一下,他脸色骤然蜡黄,心里已经隐隐有些不妙了。

    想当初,他和刘凯之也算是朋友,竟不成想,今日到了反目成仇的地步。

    此时,却听刘凯之道:“陛下,昨日闹得沸沸扬扬的太子之事,其实俱都是前户部侍郎陈彤所主导,臣刻意的去查实过,这兴国商号的商场,前前后后都是陈彤负责,几乎所有的事,都是由他来拿主意,据臣调查的商贾所交代,几乎所有接洽的事,也和他有关系。因而,臣敢断言,太子所发生的事,自是和陈彤脱不开关系,请陛下明察秋毫。”

    此言一出,许多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陈彤身上,眼中意味各异。

    陈彤顿时头皮发麻起来。

    他有些懵了。

    随即,如遭雷击一般,整个人身子竟是软绵绵的,就快要瘫倒下去。

    这么大的干系,统统都扣在了自己头上了啊。

    完了,完蛋了。

    这已不是断绝仕途之路这样简单了,这是要杀头,甚至是要抄家灭族的啊!

第一千五百零九章:大功于朝

    陈彤心里禁不住的绝望。

    万万料不到,自己的际遇,竟是凄凉到了这个地步。

    这么多的弹劾奏疏,可陛下偏偏选出这一篇。

    他岂会不知,刘凯之所奏,是正合了陛下的心意呢?

    这刘凯之实在是恶毒之极,这是想将他置之死地啊。

    陈彤再也撑不住了,噗通一下,拜倒在地。

    弘治皇帝凝视着陈彤,久久不言,似乎也在给陈彤辩驳的机会。

    陈彤的内心……却是发苦。

    自己还怎么辩驳呢?

    难道在众目睽睽之下,将这一切的脏水泼回太子殿下的身上?

    倘若如此,岂不是不忠不孝?

    何况……太子殿下对自己也是和蔼可亲,前几日,他也问候了自己的家人,自己若是这时反咬太子殿下一口,岂不是不忠不孝?

    陈彤就这么跪着,却是咬着牙,闷不吭声。

    弘治皇帝左右四顾,事实上,他对陈彤的印象十分糟糕,因而……弘治皇帝再也忍不住下去了,厉声道:“既如此,那么也算是水落石出了……”

    就在这时……

    “陛下……”方继藩突然打起了精神,站了出来。

    其实倘若陈彤在这个时候,敢攀咬太子或者是自己便罢了,可见这陈彤还有几分骨气,方继藩此时,岂会坐视不理?

    所谓的坑人害人,不过是玩笑罢了。

    方继藩是个有道德的人。

    他是一道光。

    此刻……在所有人的讶异中,方继藩继续道:“陛下所言的太子之事,可是坊间所传闻的太子殿下耍猴戏的事吗?”

    百官们依旧还是沉默。

    大家似乎更多的是作壁上观,反正该弹劾的都弹劾了,陛下怎么处置,看着办吧。

    弘治皇帝看了方继藩一眼,颔首点头:“不错。“

    方继藩道:”坊间都在传太子殿下耍猴戏,可是有谁当真见着了太子在耍猴?“

    弘治皇帝一愣。

    带着看戏心态的百官们,也愣住了。

    倒是那刘凯之不禁道:“臣瞧见了。”

    方继藩乐了,笑道:“那杆子那么高,你当真见的清晰,确认这是太子吗?”

    这话怎么听都有几分嘲弄的意味。

    刘凯之:“……”

    他想不到方继藩会突然冒出来说话,

    只是这一下子,连刘凯之都不敢确认了。

    毕竟当初的时候,只听到太子要耍猴戏,所以他认定了那杆子上是太子。

    可到底是不是太子呢?

    只见方继藩一脸坦然道:“陛下,太子明明就在商场后头,和臣一道在算账,怎么又突然会爬在杆子上呢,爬上杆子的,不过是臣请的一个戏子,和太子殿下有什么关系?陛下若是不信,儿臣可以将那戏子请来,儿臣敢保证,陛下见了,心里便了然了。”

    这一下子,殿中哗然了。

    这样想来,还真有可能不是太子。

    可弘治皇帝的脸色依旧不是太好,皱着眉头道:“既如此,那么此前为何会有这么多风言风语,都说此人乃是太子。”

    方继藩理直气壮的道:“嘴长在别人的身上,儿臣哪里知道,或许是有人想要陷害太子和儿臣亦或者是陈彤也未可知。陛下也知道,太子,尤其是儿臣,平时为了给陛下鞍前马后,不知得罪了多少人,他们是恨不得吃儿臣的肉,寝儿臣的皮啊,儿臣对此,并不怨恨,可这些人,居然中伤到了太子的身上,儿臣就有话要说了,恳请陛下明察秋毫,非要将这背后中伤太子之人揪出来不可,儿臣也极想看看,到底是哪一些乱臣贼子。“

    此言一出,殿中虽是沉默,可更多的人却是冷眼旁观着方继藩。

    说不知道,方继藩这狗东西,历来说谎话不打草稿的。

    传出消息的人,不就是你方继藩吗,还能有谁?

    说实话,若说当真有人构陷太子殿下,只怕这要构陷的人,哪怕是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太子耍猴戏这么一出吧,也只有你方继藩才想的出来这等狗屁倒灶的事。

    可无论如何,方继藩至少有了一个虽然不太合理,但是勉强说的过去的解释。

    这……就有些考验皇帝和大臣们的智商了。

    却也有人偷乐,其实陛下明显是有袒护太子和齐国公的意思。

    可偏偏,齐国公居然在这个时候,还在此强行狡辩,这不是往枪口上撞吗?

    陛下信了你的鬼话,那才怪了。

    弘治皇帝大抵也觉得自己的智商受到了侮辱。

    他本是对方继藩没有动怒,毕竟是自己的女婿,而且他自知道,方继藩无论做什么,哪怕是有差错,可本心是好的。

    可这般辩驳,却是越描越黑,这是欺君罔上。

    弘治皇帝板着脸道:“是吗?当真要朕彻查到底?”

    方继藩随即微微一笑:“陛下乃是千古一帝,普天之下,历朝历代,再没有人比陛下更加圣明,纵三皇五帝再生,亦不及陛下之万一,陛下自登极以来,君臣恭和,海内雍安,实乃圣君之圣君,便是五千年,也难出一人。陛下一定能够明察秋毫,还儿臣人等一个公道。“

    这一番话……说的人晕乎乎的,可弘治皇帝依旧铁青着脸,觉得今日的方继藩,过于油嘴滑舌。

    方继藩随即道:“再者,儿臣退一万步,就算陈彤这个狗……不,陈彤他当真传出了什么谣言,儿臣以为……这也是陈彤希望尽心能够为太子殿下办差的缘故,至多也就是好心办了坏事,不算大过。“

    方继藩突然话锋一转,让所有人有点懵。

    陈彤:“……“

    刚才还以为自己有了一线生机,想不到这时候,齐国公会挺身而出,为自己求饶。可谁晓得陛下只一句当真要朕彻查,他就缩了,直接来了一个退一万步,自己已经无路可退了啊,这些真的完了,死也!

    弘治皇帝也是有些意想不到,今日方继藩,竟是处心积虑的为陈彤说话。

    他淡淡的道:“这么说来,果然是陈彤所为?即便太子没有上杆子,这传出来的流言蜚语,也与他有关?”

    “儿臣不敢保证。”方继藩道。

    陈彤:“……”

    他绝望了。

    弘治皇帝张口想要说什么。

    却听方继藩又道:“不过这陈彤,筹建商场,立下了大功劳。”

    大功劳……

    许多人面面相觑。

    刘凯之有点急了,自己弹劾了啊,所谓开弓没有回头箭。

    其实他也没有想到齐国公会突然力保陈彤,虽然这个力保,比较水。

    他当然不想得罪齐国公,可此时,还是不免想要落井下石:“陛下,臣实在想不到,这商场有什么功劳,据臣昨夜的风闻,商场的买卖,确实是好,可毕竟……他只是一个买卖,挣得银子虽多,可根据风闻,一日五百两银子的纯利,固然是多,可和功劳又有什么关系?“

    弘治皇帝听着点头。

    商场的盈利,他是有所估计的。

    别以为朕呆在大明宫里,就不晓得外头的事,这点儿账,朕算的清清楚楚的。

    他今日对方继藩的表现,略有失望。

    本来他举行这一次午朝,是想将天下人的责难,统统归咎于陈彤,陈彤此人,确实是心术不正,坏了太子的心术,况且此人办事一向不利,现在捅了这么大的篓子,怎么能轻饶他。

    难道因为他给太子每日挣了几百两银子,朕就原谅他如此重大的过失?这样的人,不能继续留在作坊里,也不能留在太子身边了。

    方继藩此时却道:“错了,五百两,只是明面上,可实际上,每月的盈利,可达上百万两纹银,甚至……数百万两纹银!“

    ”……“

    嗡嗡……

    群臣们的脸色变了,顿时沸腾。

    每月上百万甚至是数百万?

    而且瞧这口气……好像还很保守的样子。

    这是什么概念啊?

    这岂不是……又要超过现今国库的岁入了?

    弘治皇帝也是一愣,他一头雾水。

    “只凭区区一个商场?”话里的确难以置信。

    方继藩正色道:“陛下,凭这商场就足够了,幸亏是儿臣尽心竭力,这些日子废寝忘食,日夜操劳……呃,当然,陈彤也是有功劳的,陛下……这虽只是一个商场,可陛下是否想过,若是天下各处,都有大小不一,这样的商场呢?”

    “本来兴国商号的买卖,儿臣不欲此时泄露,可到了这个份上,儿臣还是直说了吧。陛下,就在昨夜,凭着这个商场,总计有一千七百三十二个商贾,拿出了九百七十万两银子的真金白银,送道了兴国商号订购兴国商号的货物,这……才只是开始……”

    说着,方继藩自袖里掏出了一份账簿:“这是昨夜的账目,太子和儿臣,为此忙碌了一宿,就是算这一笔帐,儿臣恰好带来了,恳请陛下过目。”

    连账目都有……

    而且……还真有人给兴国商号送去了近千万两银子?

    这……

    此时……所有人都觉得要疯了。

    为何他们挣银子,总是这样的容易?

    朱厚照在此刻,露出了不易察觉的笑容。

    而弘治皇帝竟觉得身子有些软,一夜之间……吗?

    …………

    熬夜写了两章,一起送到,先去睡一会。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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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好了,我承认,我不是人,我是败家子,我卑鄙,我无耻,我卖了家业,我愧对祖先,我还四处沾花惹草,恶贯满盈。爹,有话好好说,可以把你的大刀放下好吗?”明朝败家子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明朝败家子,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明朝败家子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