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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上山打老虎额     明朝败家子txt下载     明朝败家子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百四十一章:光耀门楣

    那阮文不甘心,可不甘心也没办法。

    而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只好乖乖的顺从。

    他心里想,我的苦衷,他日自会有人明白,等复国的那一日,我定当……

    他不敢迟疑,乖乖告退。

    阮文一走,方继藩便义正言辞道:“陛下,安南既废除藩国,设布政使司,这交趾,本为我大汉故地,我军能一月之内,灭亡安南,与这安南之中,不少忠义之士,身在曹营,心中向汉不无关系。就如这安南使者阮文,虽是安南人,却是汉文造诣极高,更兼他对我大明,忠心耿耿,就是有一群这样的人,争先恐后愿意臣服,才使我旧交趾故地,得以克服,臣请陛下,好生奖掖如阮文这般的忠臣,使他们的美名传播宇内,令他们得以光宗耀祖。”

    弘治皇帝眯着眼,也不知方继藩在打什么主意:“卿家希望赏赐他们什么。”

    方继藩道:“飞球营夜袭升龙,第一个飞球投下燃烧瓶的,乃是破升龙之首功,不妨就将这飞球,命名为‘忠肝义胆阮文号’,这首功之飞球,今日以安南忠义之士命名,实是天作之合,犹如天上这比翼之鸟,如此,不但阮文得以名垂青史,便连飞球营,能使这般恢复交趾故地的大英雄命名,也是与有荣焉。”

    弘治皇帝噗嗤,笑了。

    其他人都乐了。

    哪怕连萧敬,都忍不住嘿嘿的笑起来。

    说实话,方继藩只要不黑自己,黑别人的时候,其实还是很令人身心愉悦的。

    弘治皇帝忍俊不禁:“朕看还不够,此人,祭祖时,也要添上,张卿家,要告诉祖宗们,这安南,不知有多少心中向汉的大义士,祭文,你要添上。”

    张懋傻呵呵的乐呢,一听,又想到祭祀的事,脸又拉下来。

    “臣遵旨。”

    弘治皇帝道:“朕觉得这还不够,还要派出使者,到阮文的乡中去,给他营造石坊,赐其家族忠义节坊才是。朕欲令翰林院,修一部《交趾大义录》,便是要择选交趾故地的忠义之士,为其做传,使其芳名百世,遗泽子孙,这《交趾大义录》的头名,便选阮文为第一把,阮文传,需好生采纳他在京师时,为我大明效力的事迹,这一篇传,朕要亲自过目。”

    方继藩感慨道:“这样的大英雄,理应得到如此待遇。陛下赏罚分明,臣很钦佩啊。”

    弘治皇帝微笑:“只是,今交趾故地虽是收复,如何治理呢?”

    这才是问题的关键啊。

    现在这地是打下来了,如何统治,却是重中之重。

    方继藩道:“臣听说,交趾的占城一带,有鱼米之乡之称,那里处处沃野,水稻可以三熟,乃天下,最重要的粮仓,不只如此,安南许多地方,十分适合建造良港,无论对大明下西洋,或是出海捕捞,都有莫大的好处。安南之中,为我大汉熏陶者,不是少数。对他们而言,谁来统治,又有什么分别?即便有狼子野心之辈,臣还听说,安南也有大量的汉人,陛下尽头可笼络,我大明有数百万军户,其中许多军户,都失去了作战的职能,许多人生活,饥寒交迫,主要原因在于,军田稀少,不足以使其谋生,不如,将这些人移至安南,使其在占城、升龙一带屯田,再有备倭卫大量捕捞海鱼,就足以让他们自给自足,养活数十万大军,都不在话下。”

    弘治皇帝颔首:“既如此,暂先如此,命平西侯暂领军镇升龙、占城等地,军政之事,也由他处置,朕到时,再调各地军户入交趾。这交趾布政使司,暂为交趾都司吧。”

    布政使司和都司是不同的,比如大同,大同就被称之为大同都司,这是因为,用内地布政使司,让文臣机构去管理边镇,容易衍生问题,边镇的问题,主要是以军事为主,因而,往往辽东、大同等地,都被称之为都司,这个都司,全称为都指挥使司,都指挥使乃军事机构,同时,也兼顾民政。

    方景隆就形同于,以平西侯的身份,同时兼任了贵州和交趾的都指挥使之职。

    权利很大,当然,职责也十分重大。

    此后这安南主要的问题,就在于如何屯田了,大量的移民到了那里,才是大明统治的基础,到时再笼络一批安南人,就大抵占住了脚跟,而这些军户和移民,只有能够养活自己,才能世世代代的繁衍下去,那么渔业、占城的肥沃土地,就必须攥取在手,甚至,未来下西洋,这交趾,甚至可成为通衢之地,利用商贸,加固统治。

    弘治皇帝自是喜不自胜,却有些乏了,命方继藩等人退下。

    …………

    公主下嫁,已提上了日程,吉日在即,公主府,也已营造,礼部已择定了佳期,方继藩的父亲不在京,因而,这操办之事,就必须得有长辈做主。

    方继藩思来想去,找到了张懋。

    张懋有经验。

    人家一年祭十几次祖宗、天地,列祖列宗和天地都能祭祀,还没有弄出什么差错,这说明啥,专业啊,张懋也不是吹牛,这等礼仪方面的事,问他,算是问对了,张懋操办的很讲究,一丝不苟,让方继藩一下子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原来这里头,有这么多名堂啊。

    “好好学着吧。”作为长辈,张懋几乎代替了方继藩他爹的功能,所以这一次大礼,比祭祀要开心一些,喜庆啊,他接着对跟在自己后头,一脸求知若渴的方继藩道:“往后,你成了驸马都尉,将来,也要学老夫一般,独当一面,为天家祭祖,这大婚的采纳问吉之事,其实和祭祖是一样的,学好了,下辈子有用。”

    方继藩道:“我才不学,我有脑疾的。”

    “你这孩子。”张懋想动手打人,突然想到,这是别人家的孩子,忍住了,突然他开始怀疑人生,是啊,自己为何就没有脑疾呢。

    一切都很顺利,过了几日,宫中便来了人,为首之人,竟是萧敬,可见这宫中的规格之高。

    萧敬笑嘻嘻的道:“都尉,又是好些日子不见了,咱甚是挂念着你啊。”

    方继藩道:“不知公公来此,所为何事?”

    萧敬笑嘻嘻的道:“当然是大婚的事,咱奉旨,送人来了。”

    “送人,送啥人?”方继藩有点懵。

    萧敬身子一侧,后头,竟有一顶小轿子。

    方继藩眼睛放光。

    公主殿下来了。

    可帘子掀开,却是一个陌生的女子。

    方继藩一头雾水。

    这女子,只是面色有些姣好罢了,年纪有点大,面带羞涩,眼睛有些红,似乎有些不情愿的样子。

    方继藩错愕的看着萧敬,萧敬耐心的道:“试婚啊。”

    “……”

    方继藩懵了。

    这个也可以试?

    虽然上一世,先上车后补票,蔚然成风。

    可是,这个时代,却有这样试的?

    看着那女子,方继藩明白了。

    其实试婚制,本就是从明朝开始的,有一个说法,是说从万历年间开始,说是万历皇帝让太监冯保负责帮永宁公主选驸马。冯保在收受巨额贿赂之后,选择了一名得了痨病的富家子弟梁邦瑞当驸马。婚礼当天,梁邦瑞咳嗽吐血,冯保还圆场说是见红吉兆,结果公主嫁了不到两个月,驸马就死了。

    永成公主就守了12年的寡,到死都还是清白之身。自此以后明朝就偷偷开始有了试婚这个规矩。

    也有一说,这个规矩,是从太祖高皇帝时便开始。

    可现在看来,好像……还真是老朱家的传统啊。

    在成婚的前几日,先送一个女子来,嗯,试一试驸马咋样,省得公主殿下上错了车,去了幼儿园。

    方继藩倒吸了一口凉气:“可以不试吗,我觉得这样不好,何况,这宫人,若是试了,以后怎么安排,她也是要名节的。”

    方继藩大义凛然,这等事,他不接受。

    萧敬乐了:“都尉就别扭捏了,您是什么人,宇内皆知,何必要如此呢,杂家走了啊,明日,来接人,到时此女接回去,还要查验的。”

    方继藩心里咯噔一下,真试?

    看着那垂泪的宫人,几乎可以想象,此等宫娥,入宫之前,定是处子,她十之**,还指望着自己将来得以遣散出宫,能寻个好人家,这时代的人,将这个看的极重,若是试了,岂不是害人一生?

    何况,这宫娥怕是已二十有六七了吧,我还是个孩子呀。

    方继藩扯住萧敬道:“说了不试便不试,你嗦什么?”

    萧敬这才知道,方继藩并非是开玩笑,倒是严肃起来:“这是宫中的规矩,不试,便不可下嫁,都尉能不能不要这么墨迹,咱千辛万苦来,你不试,难道让咱试,咱若是有本事试,也就试了,可咱不能,也不敢啊,好了,别闹,乖。”

    方继藩道:“这是陋习,我不喜欢。”

    萧敬乐了,陋习……方继藩这家伙……挺有一些意思啊。

第六百四十二章:我方继藩不服

    萧敬道:“你拦咱做什么,这是宫里的意思,咱家只是奉旨行事而已。”说着,他不由顿了顿,才又继续说道:“这是规矩。”

    方继藩冷笑:“什么规矩,陈规陋习,我还需要试吗?”

    萧敬深深的打量了方继藩一眼,很认真的点了点头。

    方继藩吐血:“陛下是知道我的。”

    “就是因为知道,所以才更令人不放心啊。”萧敬打算摊牌,笑呵呵的朝方继藩道:“你年纪也不小了吧,过了年,便十七岁了,是不是?咱们大明的勋臣之家里,哪个不是十二三岁,不说娶妻吧,身边有一两个侍妾,都是平常的事,是不是?”

    他顿了顿,收起了嘴角的笑意,接着便斜眼看着方继藩,很是猥琐:“可据厂卫……”

    “姓萧的,你还查我?”方继藩捋起袖子,要打人。

    萧敬立即摆手:“要做驸马都尉的人,怎么不摸一摸底细,这也是有先例的事,总而言之,你身边没有侍妾,没有通房的丫头,这……还不明显吗?摆明着的事啊。”

    “什么摆明着的事。”方继藩自己都懵了,有点摸不着头脑了,眯着眼盯着萧敬。

    萧敬也不打哑谜了,而是振振有词的开口说道:“你……身子有问题!”

    “我……”方继藩彻底的服气了。

    萧敬道:“还不快将此女请下轿来!”

    那女子恐惧又迟疑的要下轿。

    方继藩气得脸都青了,不由大叫道:“不许下来!”

    “你……”萧敬恶狠狠的看着方继藩。

    方继藩大叫:“邓健,他娘的,喊人,准备家伙。”

    远处邓健和一干家人远远看着,战战兢兢。

    一听少爷吩咐,邓健倒是没什么犹豫,二话不说,寻了一根棒子便冲出来,双目赤红,也学着方继藩大叫起来:“干啥,干啥,你要干啥!”

    “……”萧敬脑子有点发懵,眉头不由深深的皱了起来。

    方家一干家丁也纷纷涌出来,个个气势如虹。

    这些家丁,可都是没什么王法的,跟着方继藩横惯了,平时管你是哪路神仙,方继藩一声令下,他们也照打不误。

    萧敬脸拉了下来:“都尉,你要考虑后果。”

    “后果个屁!”方继藩冷笑:“萧公公,你似乎忘了我姓啥了。我考虑后果,还叫方继藩吗?你干污我清白,今日不打死你,我方继藩还怎么出去见人?”

    萧敬也算是服了,碰到这种横的人,他发现自己这司礼监秉笔太监和东厂厂督竟都不太好使,他立即服软,好言相劝。

    “有话好好说,讲一点道理,这试婚,是规矩啊,这是咱为难你吗?不是!”

    “你还骂我娘?”方继藩气定神闲。

    “没,没有。”

    “你分明说的是,为难你妈!萧敬,你真是欺人太甚了,今日如何也不能将你放回去了,邓健!”

    “……”萧敬脸色变了,嘴角不由抽搐起来:“是你吗,不是你妈,好吧,不试了。”眼看着一群人要涌上来,带来的几个侍卫,个个神情惶恐,萧敬服了:“不试,咱这就回去告诉陛下,咱们不试了,可好?哎呀,有话好好说……嘛,是嘛,不是姆妈的妈,凡事都好商榷,不要激动,不要激动。”

    方继藩凝视着急了的萧敬,气定神闲的。

    “你回去,保准是要向皇上告状的。”

    萧敬下巴一扬:“都尉怎将我想成这样的是人,咱好歹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咱虽不是男人,却也是顶天立地,是要脸的人。”

    方继藩道:“那回去怎么说?”

    萧敬道:“自然是为都尉作保。”

    “好说。将这轿子里的女人一并抬回去,这女人我方继藩还瞧不上呢!”

    “好的,好的。”萧敬笑吟吟的点头,很是和气。

    其实……真不是看不上。

    而是,方继藩是真不想害人,或许对于宫里而言,一个宫娥,可以注定被牺牲掉,这没什么妨碍,当今世上,风气就是如此,哪怕是侍妾和妇人,都可以转手送人,甚至还可以获得急公好义的美名。

    可方继藩两世为人,倘若却只为了所谓的试婚,当真害了一个大姑娘,这就真的猪狗不如了。

    无论别人怎么看,方继藩宁愿惊世骇俗,闹的鸡飞狗跳,也绝不肯在这方面妥协的。

    因为……男人,就该行的正,坐得直,无愧于心。

    自己和其他的贱人,不一样!

    …………

    “陛下,陛下啊,那方继藩……方继藩,不但不肯试婚,竟还召集人来动手,奴婢……是陛下的人,他这样做,不就摆明着,是不给陛下脸吗?陛下……奴婢本不该说方继藩的坏话,他为咱们大明,立下了赫赫功劳,可看看他,现在真是太猖狂了,简直……简直已经到了,不将陛下放在眼里的地步。奴婢…………奴婢…忍辱负重,苦不堪言哪,他还要打奴婢……他……他……”

    事实证明,太监的承诺,并不是男人的承诺。

    回到了暖阁,萧敬便哭了,添油加醋的叫屈着,好似受了天大的苦一样的。

    弘治皇帝正低头看着奏疏,一脸烦躁的样子:“噢,知道了,这试婚,确实是可恶的事,何须用别人的名节,来试驸马?”

    “不成啊,这是祖宗的规矩。再者说了,那方继藩又太多可疑之处,陛下,您想想看,方继藩这么多年,都不近女色,这……这像话吗?这是男人嘛?奴婢这么多年,就不曾见过,有人竟不沾荤腥的,这样的人,算男人?”

    弘治皇帝脸色一沉,啪的一下,将奏疏摔在了案牍上,不悦的反问道:“朕有沾荤腥?”

    “……”萧敬一愣,打了个哆嗦:“没,没有,可陛下非寻常人也,是上天之子,他方继藩……比的上陛下吗?奴婢一直怀疑,方继藩定是哪里出了问题,所以他才不敢试婚。陛下,为了公主殿下的福祉,切切要小心为上啊。”

    弘治皇帝噢了一声:“可他不肯,如之奈何?”

    萧敬心里吐槽,陛下还问奴婢,打呀,让人将这小子抓来,绑了,要杀他的头,他敢不试?

    萧敬道:“要不,放出话去,不试,殿下就不下嫁?”

    弘治皇帝沉默了很久,才淡淡开口道:“朕再想想,朕看方继藩除了脑疾之外,身子还算康健,没什么大毛病。”他口里絮絮叨叨,这等乌七八糟的事,他真的懒得过问:“你去请示两宫吧。”

    “是,奴婢遵旨。”萧敬说着,匆匆而去了。

    站在弘治皇帝身后,是欧阳志,欧阳志作为待诏翰林,已习惯了被陛下召至御前,伴驾左右。

    萧敬一走,欧阳志像醒悟了什么,拜倒:“陛下,萧公公侮辱臣师,臣……”

    “好啦,好啦,婚嫁的事,这些繁文缛节,你们个个如此上心,倒都像你们要出嫁或是娶妻一般,都别闹。”

    …………

    方继藩将萧敬赶走,捋着袖子,身边邓健等人拥簇着他,方继藩道:“幸好那孙子跑的快,否则砸烂他的狗头。”

    邓健翘起大拇指:“少爷威武。”

    方继藩回到厅中,翘着脚,坐下,很久没发脾气了,似乎很多人已经忘了自己从前是干嘛的,我方继藩,可是有脑疾的人,他坐下,让邓健给自己斟了一副茶,抿了一口,让邓健滚蛋,心里便想,明日怕是要入宫,得见张皇后,这事儿,需张皇后做主才好。

    一口茶下肚,方继藩心里又叹息,在这古代,想要做一个纯粹的好人,真是不易啊,后世某些女权,虽是用力过猛,令人反感,可这个时代的男人,说句实在话,作为男人中的一份子,方继藩都有些看不下去,一群人渣,没错,包括了那个姓朱叫厚照的。

    心里正寻思着,一盏茶喝尽,方继藩道:“来,换茶。”

    小香儿便进来,轻车熟路,给方继藩换了茶水,小心翼翼交给方继藩。

    她几乎不敢抬头去看方继藩。

    方继藩乐了:“香儿,怎么最近见你总脸红,来,少爷摸你一下。”

    他对小香香,是习惯成自然,或许人就是这样,突破了某个底线,就没有底线可言了。

    香儿居然当真靠近方继藩,却红着鼻子,低垂着头。

    方继藩本是作势要行不可描述之事,见她不躲,反而手迟疑了,忙是缩回去:“你怎么了?”

    “我……我…”小香香沉默了片刻,踟蹰道:“我知道少爷要做驸马都尉,很为少爷高兴。”

    “高兴?”方继藩狐疑的看着小香香:“那笑一个少爷看看。”

    小香香扬起泪眼,想要笑,可面上的酒窝没笑出来,眼泪却扑簌的落下来。

    方继藩心里咯噔一下,忙是道:“到底怎么了,有话好好说。”

    小香香只摇头。

    方继藩便大叫道:“你这样可不成哪,你这样哭,我还怎么放心嫁人,不,放心娶妻,有话便说。”

    小香香含泪,期期艾艾要伸手拭泪,冷不防,袖里掉出几封信笺来。

第六百四十三章:都尉好本事

    方继藩见状,忙是将信捡起来,一看,却是愣住了:“呀,小香儿,你还会写字了,这什么,情诗?”

    小香香本想将书信抢回来,可方继藩比她快一步。

    方继藩面上带笑,正要念诗,却发现小香香已哭成了泪人。

    这个时候,便是傻叉都知道,怎么回事了。

    方继藩一拍额头,忙是将这信笺揉成一团,直接塞进口里,咽进肚子里去:“你看,我没看着,我吃下去了,真没看。”

    说着,心软了。

    方继藩是个善良的人啊。

    见小香香只是抽泣,道:“有什么话,尽管说,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我……”

    “少爷,奴婢一直都是你的人啊。”

    “……”方继藩一懵。

    可很快,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又是这‘陈规陋习’。

    小香香抽泣道:“香儿从伺候少爷开始,便是少爷的人了,少爷一日日长大,虽是爱胡闹,可越发的出众,香儿岂会不知,香儿自知自己只是个丫头,福薄,从不敢有什么非分之想,却知道,这辈子,少爷去哪儿,香儿就去哪儿。少爷不知哪里学了大学问,香儿怕伺候不上少爷,就读书,识文断字,香儿会背四书,能读五经,能写会算了,指望着,咱们方家,有个主母,香儿一辈子,伺候少爷,伺候少夫人……可是少爷,你做驸马了,你做了驸马,香儿可怎么办,少夫人,将来可不在府上,我不能侍奉少夫人,那香儿留在府里做什么?”

    说罢,大哭。

    哭的肝肠寸断。

    方继藩手足无措,忙是抓住她的手:“别哭,别哭。”

    小香香道:“从前香儿总觉得,少爷待香儿好,香儿要带少爷好十倍、一百倍……”

    方继藩唉声叹息,看到了邓健在外头探头探脑,想冲出去将邓健打死。

    小香香便热泪盈眶道:“少爷,香儿就这般的不堪吗?少爷哪怕一丁点,也不愿香儿一辈子侍奉少爷。”

    “想的,想的。”方继藩看着小香香,想着穿越来此的这么多年,大多时候,都是她陪伴在自己身边,心头一热,忍不住想将她揽在怀里安慰,却又想到,我方继藩三观……

    三你大爷的观……

    方继藩将小香香揽在怀里,低声道:“别哭,别哭,你一哭我肾有些疼。”

    小香香的心思,他大抵明白了。

    从一开始,小香香的角色,便是传说中的通房丫头,这是极尴尬的身份,她留在方继藩身边,既得侍奉着方继藩,将来,若是有女主人来,还得侍奉着夫人,她不会有名分,什么都不会有。这本是极凄凉的事,可小香香乐于接受,她就爱陪着自家的少爷,就爱偶尔看着少爷胡闹的样子,就愿关心少爷的寒热。

    方继藩叹口气,道:“好了,好了,我还预备将你嫁人,寻个好人家。”

    小香香道:“出了方家,那我不如死了干净。”

    方继藩心里唏嘘:“你……是喜欢本少爷?”

    这个问题,对方继藩而言,很重要。

    小香香拼命点头,眼泪又唰唰落下来。

    方继藩忍不住感慨,其实在这个男女大妨的世界,自己能接触到的良家女子不多,现在,他突然怀念自己的香妃扇了,忍不住手指头想展开一点什么东西,方继藩叹息道:“本少爷有什么好喜欢的呢,本少爷除了相貌英俊,有一些玉洁松贞的德行,年少有为了一点点,除此,颇有几分风骨兼且肾比寻常人好了三五倍之外,几乎一无是处,小香香,本少爷都怀疑你眼光有问题啊。”

    “少爷……你……”

    “好了,好了,不闹了,你留下,你光明正大的留在府里,没人赶你走,你想侍奉本少爷,那便侍奉本少爷,少一天都不成,我死了你再死,我是个言出必践的人。”

    小香香忙是揩拭眼泪:“可是,我不能侍奉夫人呀。”

    她似乎将侍奉夫人,当做头等大事,似乎没有了夫人,她便没了名正言顺的身份。

    方继藩汗颜:“我想办法,我自然会想办法。”

    说着,抄起案牍旁的茶盏,朝门外砸去。

    哐当一声,茶盏摔了个粉碎。

    这门外,无数个探出的脑袋,嗖的一下都不见了踪影。

    小香香道:“我会好好读书,好好做女红,我还会……”

    方继藩叹了口气道,下意识的摸了摸小香香不可描述之处,事后才察觉,自己竟和朱厚照乃是一丘之貉,小朱啊小朱,我真冤枉了你,不是你人渣,而是因为,男人本色呀。

    当然,此等可恶的三观,方继藩还是极反感的,可见小香香破涕为笑的样子,方继藩却情不自禁的心里生出一股暖流。

    ………………

    傍晚,宫里又来了宦官,这一次,来的却不是萧敬,可那宦官身后,依旧还有一顶轿子。

    这宦官见了方继藩,战战兢兢,道:“都尉,娘娘让奴婢……”

    “不是说了,难道本都尉和萧敬那老狗说的还不够明白,还需跟你重新说一遍?邓健……”

    宦官立即道:“不不不,娘娘已经知道都尉的心思了,娘娘都知道。”

    这宦官贼贼笑着,更猥琐。

    方继藩皱眉:“什么心思?”

    宦官咳嗽一声,身后的便有人挑了轿帘子,便见这一次,轿里坐着的,却是年方二八的妙龄女子,虽是抹了淡妆,可比之此前那一位,既年轻,又不知美艳了多少倍。”

    敢情张娘娘还藏着这样的绝色啊,方继藩忍不住喉头滚动,这丈母娘,还真是……

    多半张娘娘是认为自己对此前的那位大姑娘不满意,因而又让人抬了一个小姑娘来。

    方继藩忍不住凛然正色,这一刻,他双手叉腰,面如金刚,正气凛然道:“这是什么意思,长得漂亮又如何,我偏就不要试婚,你们将我方继藩当成什么人,我是柳下惠,脑子里从无一分半点乌七八糟的东西,我正直的名声,宇内皆知,张娘娘这是羞辱我,赶紧将人抬回去,不然我要打人。”

    宦官吓尿了,啪嗒一下跪在地上:“都尉,都尉……奴婢是奉旨来的,奴婢若是这样回去,没法儿交代啊,您就行行好,就当是行善积德。”

    方继藩抱着手,冷眼看他:“我最讨厌的就是你们这些人,非要逼良为娼,这事儿,也不是不可以商量,试婚可以,我有一表妹,虽不是宫里出身,却需让她来试婚才成,试了婚,便让她去公主府,自此侍奉公主殿下,不然,没得商量,我出家做道士去。”

    “不知是哪个道?”

    方继藩道:“全真!”

    “……”小宦官脸色惨然,全真……是不近女色的,他倒是极识趣:“奴婢这就去回复娘娘,请都尉稍待。”

    方继藩心里松口气。

    次日一早,终于来了消息,宫里做了妥协。

    这几乎是可以想象的事,现在吉日选定了,天下皆知了,眼看着好日子在即,继续这般僵持下去,也不是什么办法。

    最重要的是,试婚。

    不试婚,心里放不下啊。

    到了再次日,便有宦官一大清早至方府。

    方继藩抱着小香香一觉醒来,小香香的眼角,还带着泪痕,起身,手忙脚乱要给方继藩穿衣,方继藩大手一挥:“今日不必了,外头……已有人等了吧。”

    小香香旋即明白,俏脸微红:“少爷……”

    “去吧,不要怕,我和他们都很熟的,他们人还不错,除了一个姓萧的死太监。”

    小香香穿了衣裙,出去,随即,便坐上了一顶轿子。

    这轿子至侧门,在宦官的引领之下,至仁寿宫。

    仁寿宫里,张皇后坐卧不安。

    昨夜,一宿未睡。

    事关着自己独女的幸福,她不得不关注。

    从厂卫里得来的奏报,方继藩真是越来越可疑了,此前,怎么就没有想到呢?

    萧敬笑吟吟的站在张皇后身边,道:“娘娘也不必太过担心,或许,咱们的都尉,当真是坐怀不乱的至诚君子呢?”

    张皇后颔首点头:“你觉得有几成可能?”

    “娘娘说的是坐怀不乱?”萧敬道。

    张皇后点头。

    萧敬想了想:“奴婢觉得,以都尉平素的为人,奴婢丢他还是有几分信心的,至少也有一成的把握。”

    张皇后脸拉了下来。

    片刻,有宦官道:“娘娘,人入宫了。”

    张皇后看着宦官:“昨夜,有人守着吧。”

    “有,寸步不离的在外头守着。”宦官道。

    张皇后颔首:“请女官查验吧。”

    “奴婢……遵旨。”

    张皇后坐下,呷了口茶,努力的使自己心平气和。

    半柱香之后,便有个年老的嬷嬷进来:“奴婢见过娘娘……”

    “如何?”张皇后道。

    老嬷嬷脸皮比较厚,倒是那些年轻的女官们,却都面色俏红。

    老嬷嬷道:“根据奴婢的查验,都尉好本事啊,身体比寻常人,不知结实多少倍……”

    ……………………

    第四章送到。

    自从病好之后,特别容易犯困,造孽,老虎……堕落了,睡觉。

第六百四十四章:臣有一个门生 他真的很棒

    张皇后已是喜出望外。

    这个时代对于男丁的要求,是以传宗接代为标准。

    你人可以渣,可以不学无术,却需能传宗接代,方能后继有人。

    那嬷嬷,显然是张皇后最信重之人,有了她的话,张皇后宛如吃了定心丸。

    “好,按着原定佳期,下嫁。”张皇后一锤定音。

    她忍不住侧目看了萧敬一眼,嗔怒道:“尔是内宦,借谁的胆,敢腹诽本宫的女婿?”

    “奴婢……”萧敬想解释,分明方才,娘娘比自己更犹豫啊,这怪的咱吗?

    可面对张皇后,是没有道理可讲的,萧敬二话不说,拜下:“奴婢万死。”

    “谨记着这一次教诲,别以为你的事,本宫不知道,你在宫里,人人称你为祖宗,陛下仰赖你,你更该谨守本份,别以为得了陛下的信任,便可以自以为是,继藩年少,人也老实,身上又有旧疾,他这般的老实孩子,你若是存着什么坏心,或是背地里说他什么坏话,方继藩心眼实,不和你计较,本宫剐了你。”

    萧敬打了个寒颤,心里有万分的委屈,却不敢说,只是磕头如捣蒜:“万死!”

    ………………

    大婚在即。

    而今,已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迎亲的事,都已预备好了,就看皇上给多少嫁妆了。

    只是却在此时,一纸诏令,将方继藩诏入宫中。

    暖阁里,弘治皇帝一身便衣,与刘健诸人,谈笑风生。

    女儿要出嫁了,作为父亲的,说实话,有些舍不得。

    肥水不流外人田啊,不过细细想来,方继藩不算外人,是看着长大的,总比随便拉一个驸马要强。

    女大不由娘,这也是没有法子的法子啊。

    可眼下,大明轻而易举,拿下了安南,朝野震动,举国欢庆。

    文皇帝艰难才做到的事,而今,轻而易举,便做到了。当初文皇帝所完成不了的心愿,而今,大明将尝试着再一次,统治交趾故地。

    其实后世之人,总是站在后人的角度,去看古人。

    认为古人为何总是害怕战争,不愿对外征伐,开疆拓土。

    可事实上,这一次安南之战,起初虽是炸了锅,无数人非议,可一旦凯旋得胜,立即便普天同庆起来。

    今日之儒学,讲究以德服人,并非是老祖宗们完全失了血性,而在于,农耕社会,战争的成本更高了。让人去耕种,就可以获得足够的收益,为何还要为了征服一块和自己不相关的疆土,而征伐数十万人,花费数年之功,耗尽国库,让无数人死在征途呢?

    汉人们,已经占据了他们所知的最为肥沃的土地,向北,便是大漠,向东,即为汪洋大海,向南,乃瘴气密布的崇山峻岭,向西,则为连呼吸都困难的高原,这些地方,在这个时代,是几乎没有任何价值的土地,相当于后世的人,明明在城里有大平层和大别墅,却非要花费巨资,去购买离城三是里外,边上就是核电厂、垃圾焚烧厂、道路不通,却还杂草丛生的地方。

    朝贡思想和恩泽四方的思想形成,其本质,就在于此,古人们其实比后人更为现实,他们非常清楚,其中的收益和付出成本不成正比,可古人们也有装逼的需求,我打你,不值当,你连被我抢掠的价值都没有,我不抢你,而后,再在这个现实基础上,打上道德的印记,结果,掩盖在精打细算的现实利益之上的,则成了一套道德体系的外衣。

    为啥不打你,因为我有文化,因为我是个讲究人,因为我有道德啊。

    可此次征安南的收益,却是远超所有人的预料,几乎不费任何的成本,一月彻底拿下安南,安南各府县,望风而降,虽然据说还有人不服,可明军已至,没有了北方崇山峻岭的天然屏障,区区一些不肯臣服的贼子,大军浩荡开进,灰飞烟灭。

    安南是南方崇山峻岭之中的奇葩,因为现在的安南,和文皇帝时期的安南却是不同的。

    那时,所谓的安南,只是后世越南的北部,大明征安南,夺取的,也正是这个地区,这个地区多山,明军攻占之后,无法自给自足,需源源不断的粮食输入安南,安南有反抗,明军便不得不持续的失血。

    此后,在明军撤出安南之后,安南国灭亡占城。

    而今,这占城,也即后世越南的中南部,也在现在,彻底落入了大明之手。

    方继藩至暖阁,见弘治皇帝等人都在,方继藩行礼,弘治皇帝摆摆手:“朕的麒麟来了。”

    刘健等人莞尔一笑,看着方继藩,乐了。

    方继藩心里是懵逼的,为啥是麒麟呢?麒麟长得这样丑,太辟邪了。

    弘治皇帝背着手,在暖阁之中道:“今交趾都司已设,军事上,朕倚重你的父亲,有你的父亲与夫人刘氏在,朕可以安心,朕也打算,迁八万军户,携家入安南,占据安南诸重镇,屯田自守。往后流配之囚徒,也发配交趾卫戍,朕听说,在交趾故地,早有大量的汉人移民,当年为了躲避战乱,而迁居在那里,是吗?朕已下旨,命人在交趾都司,造黄册,计算出具体的数目。”

    “马政之事,朕很放心,唯独有一事,朕心中,还是放心不下,军事占领固然要紧,可教化却不可偏废,安南有小中国之称,他们习汉字,说的,也是汉话,学的,固然也是汉学;可要收拢交趾民心,这些还不够,却需有高士,前往安南,教谕百姓,培育可以为朕所用的读书人,令交趾士子,可以对大明心悦诚服,如此……才是长久之道。”

    他顿了顿:“因而,安南提学的人选,朕极为上心,礼部尚书张升,保举了陈望祖,此人,你有耳闻吧,如何?”

    原来,陛下只是单纯来问问自己的意见。

    毕竟安南,是自己和太子谋划之下打下来的,大明君臣们,对于交趾,其实了解并不多,毕竟天朝上国的心思太重了,也懒得去了解你们这些穷邻居,乖乖来上贡,别惹事,就成了。

    而方继藩和太子,为了拿下交趾,势必对交趾一直比较关注,对他们那的情况,反而更加了解。

    陈望祖这个人,方继藩略有耳闻,乃是当世名儒,曾在翰林院、国子监做过官,此后因为成化年间,弹劾刘吉等人,最后罢官回乡,他在乡中讲学,影响很大,因为他的刚直和才学,使许多人趋之若鹜。

    此次,得了礼部尚书张升的推荐,弘治皇帝便希望征辟这位名儒,前往交趾。

    方继藩想了想,摇头:“臣以为不可。”

    张升的脸颤了颤,很不给面子啊,好歹自己是礼部尚书,这教化之事,本就是自己的职责,结果,方继藩直接反驳,一点面子都不给。

    弘治皇帝微微皱眉:“有何不可?”

    方继藩道:“陈先生,臣也对他有所耳闻,可交趾的情况,和内地的情况不同,要教化交趾士子,非大智大勇之人不可。”

    张升忍不住道:“都尉,莫非认为,陈先生非大智大勇之人吗?”

    方继藩道:“我不知道呀。”

    “……”

    张升不禁道:“你既不知,为何反对。”

    “猜测而已。”

    “……”

    方继藩又道:“陛下说的没错,军事占领,非长久之道,教化才是重中之重,所以,这个人,必须得有百分百的把握,倘若所托非人,则无数将士换来的交趾,则可能彻底离心离德。所以,臣不敢轻易认为,陈先生适合提学一职。”

    顿了顿,方继藩高声道:“臣有一个学生,叫王守仁,不知陛下可听说过吗?臣以为,臣的这个学生,在臣的众门生之中,最少出类拔萃,他在西山书院讲学,已有成效,倘若使他去交趾,臣则认为,可以高枕无忧了。”

    此言一出。

    许多人懵了。

    王守仁……

    那个翰林编修。

    这只是七品小官,刚刚步入仕途不久,大家当然知道,方继藩的门生很优秀,可是……年纪轻轻,就委以重任……

    何况……

    张升脸一变,王守仁四处讲授新学,这人若是去了交趾,岂不是要让整个交趾,统统灌输新学吗?

    自己是礼部尚书,怎么可以如此放任呢,理学才是正途啊,并非是新学不好,可……

    张升道:“王守仁太年轻了。”

    方继藩笑吟吟的道:“就是年轻才好,交趾远在千里之外,若不年轻,难道让走不动路的老学究去吗?”

    方继藩之所以推荐王守仁,是有原因的。

    自己这个门生,说实话,性子虽是古怪,可论起学问,方继藩不是吹牛,在座的各位……方继藩小心翼翼的看了弘治皇帝和刘健等人,仿佛有点害怕被人看破了自己的心思。

    当然,学问是次要的,王守仁还是个极有魅力之人,而人格的魅力,其实最容易征服别人。

    这一点,王守仁和自己很像,具有令人心悦诚服的光环。

第六百四十五章:超凡入圣

    当然,要去交趾,也未必非要王守仁不可。

    自己门生这么多,哪一个都很优秀。

    可方继藩选择王守仁,不只是因为王守仁能说,而是因为……王守仁能打。

    这……才是王守仁最擅长的事啊。

    读书人里,最能打就是他了。

    这个时代,人们对于疾病的抵抗力比较弱,且极容易水土不服。

    而从京师到安南,气候完全不同,一般人的身体,是扛不住的,可王守仁不同,他身体太好了。

    好到了什么地步呢。

    好到了历史上,这家伙得罪了当时的如日中天的刘瑾,刘瑾将他贬至贵州龙场,而后,派出了杀手要杀死他。

    要知道,历史上成为了八虎之一的刘瑾,那时已到了权势滔天的地步,被人称之为立皇帝,他既要杀王守仁,且还派出了杀手,那么这些杀手,就绝非是阿猫阿狗,一定是当时世上最优秀的刺客。

    可结果,王守仁还是跑了,没错,他没有给这些所谓的杀手任何的机会,并表示,你们的专业性还不够,下辈子投了胎再来。

    此后,王守仁抵达了龙场,这贵州龙场,并非是贵州贵阳等地,大明占据的军卫和城市,虽也因为贵州偏僻,不是什么好地方,大家日子苦哈哈,可那广大的崇山峻岭,却几乎是看不到汉人的,龙场就是这么个地方,鸟不生蛋,没有任何同族,就王守仁孤身一人,四周是崇山峻岭,到处都是对他不友善的土人。

    可王守仁还活了下来,不但活了下来,还让土人们对他折服,方继藩深信,王守仁绝不是因为他的学识让土人们折服的,毕竟王守仁和土人之间的语言,十之**不太通,你天大的道理,人家也听不懂,因此,排除了靠嘴巴说服别人的可能之后,唯一的选项,就只有一个了……

    可见,一个人的身体素质是多么重要啊,多少被发配去了当时贵州的人,尤其是类似于龙场这样区域的人,几乎都是九死一生,就算勉强活下去,怕也剩半条命了。

    可结果,王守仁活蹦乱跳,不但在龙场蹦着出来了,且还在龙场领悟了大道,可见王守仁的在那里的精神生活十分丰富,而一个人在那疙瘩地方还能愉快的领悟大道,这……就很不简单了。

    身体好,能打,会讲道理,且做人有底线,绝不轻易妥协,有无以伦比的忍耐力,且从历史上他平定宁王叛乱的经历来看,王守仁还能做到临危不惧,在混乱时刻,能够做到冷静思考,并且能迅速的收拢人心,站稳脚跟,以区区一人,力挽狂澜,最终平定叛乱。

    这样的人……不去交趾太可惜了,若不是时代局限,方继藩都想将他送去木骨都束,让那里的人,也尝一尝以德服人的滋味。

    弘治皇帝沉默片刻王守仁这个人,他是知道的。此人,确实很有才具,是个有学识的人。

    且欧阳志伴驾时,经常会提起他的师弟们,欧阳志就曾一再说过,几个师兄弟里,王守仁的才华,是他欧阳志的十倍。

    显然,欧阳志他吹牛了,因为明明王守仁的才华是他的一百倍。

    当然,弘治皇帝是有些不信的,他认为这是欧阳志过于厚道,太过谦虚。

    而现在,方继藩举荐了王守仁,弘治皇帝沉默了片刻:“既如此,那么,不妨就让王编修去试一试,也没有妨碍。”

    张升急了,这还了得,现在是要收拢交趾人心。你一个新学的人,去凑什么热闹,还嫌京里学新学的人不够多吗?再者说了,他对方继藩是不服气的,教谕之事,是礼部的职责,你方继藩手太宽。

    张升道:“陛下,臣以为,王编修,以编修而任提学,难以服众啊。”

    他一提醒,倒是让人回过神来。

    不错,编修是七品,而提学,负责的乃是一省的教化,管理一省的读书人,位列三品,七品升三品,虽然翰林官往往升迁较快,可也不是这么个玩法。

    “若如此,纲纪礼法何在呢?”

    弘治皇帝颔首点头:“那么依卿之见,何如?”

    张升道:“大儒陈望祖,致仕之前,在国子监,官居四品,此番出仕,若任交趾提学,恰如其分。至于编修王守仁,此时正是国家用人之时,陛下不拘一格,任用贤才,无可厚非,王守仁是有才学之人,这一点,臣不敢否认,何况驸马都尉极力保举,臣以为,可使其暂代提学副使,如此,不知陛下以为如何?”

    弘治皇帝看着方继藩。

    提学,被人称之为都督,这是因为,他是都督一省的学务,手握无数读书人的大权。而副使,往往被人称之为观察,一个都督,一个观察,单凭人们的称呼,其实就可分出正副之间的区别,什么是观察呢,那就是好生观察呗。

    方继藩道:“交趾地方广大,这正使和副使,可分置两地为好,正使可在升龙就任,副使还是在占城为宜。”

    张升瞥了方继藩一眼,心说,你方继藩还真鸡贼啊。

    副使即为观察,其实也就说明,这个副的,几乎没有权力,和被称之为都督的提学官,有天壤之别。

    可是,方继藩提出分置的要求,却改变了权力的架构,两个官员一旦分置,去了占城的王守仁,就形同于是交趾南部的第一学官,没有上官的掣肘,也就不只观察这样简单了。

    张升对此,似乎也没太大的意见,只看着弘治皇帝,弘治皇帝沉吟片刻:“就如此吧,明日放旨,即刻赴任,不可贻误。这是大事,万万不可贻误。”

    张升松一口气,有一种虎口夺食的感觉。

    方继藩心里忍不住腹诽,这张尚书对我很有意见哪,是不是找个机会,绑了他儿子去教化一下。

    好在,方继藩已是个体面人,已经不玩此等下三滥的事了,这个念头,也不过是一闪即逝而已。

    …………

    方继藩回了府。

    等王守仁下值回来,本要去西山,却被方继藩喊了去。

    方继藩在书斋里,手里拿着一卷书,此书乃有名的《春秋》,有逼格的人都爱捧着它,实乃居家旅行,必备良书。

    一见到王守仁进来,方继藩手里捧着书,目不转睛的看。

    王守仁拱手作揖:“学生见过恩师。”

    方继藩依旧看着书,聚精会神,只淡淡道:“且等等,为师看此书,正看得入神。”

    王守仁便古怪的看了方继藩一眼。

    见方继藩依旧全神贯注。

    王守仁忍不住咳嗽。

    方继藩有点恼了:“怎么这么沉不住气?”

    王守仁小心提醒道:“恩师,书拿倒了。”

    “……”方继藩有点懵,细细一看,好像……真的……

    哎,这家伙,什么都好,唯独有一点,就是学了自己耿直的臭毛病,做人,不懂得圆融变通啊。

    方继藩面色从容,将书放下:“为师故意如此,就是要试一试你的观察力,很好,看来,你近来,果然有了许多的长进,为师很是欣慰啊。”

    王守仁道:“恩师,观察力?”

    方继藩肃容道:“正是如此,为师保举了你,有一件天大的事,非大智大勇之人不可,为师思来想去,你便是那个人,为师一直对你寄以厚望,这一点,想来,你也看出来了,好吧,闲话少说,明日,会有旨意来,你接了旨意,便去交趾。”

    “交趾……”乍听这消息,王守仁有点懵。

    方继藩笑吟吟道:“为师保举你为交趾提学问副使,你也知道,交趾新附,这上下的百姓,大多不服王化,若不教化他们,他们如何知道,咱们的皇上,有多圣明,又如何知道,成为大明子民,是何等的荣耀的事,可为师纵览朝中,却没一个人,能及得上你,伯安啊,你要给为师争口气啊。别学你那些成日吃饱了撑着的师兄弟。”

    王守仁明白了,他面上无喜无忧,似乎对他而言,这个世上,到哪儿去,都没有什么分别,可是,恩师这番发自肺腑的话,倒令他颇有感触,王守仁感慨道:“师命不可违,学生一定不负恩师所望。”

    “此去安南,山长水远,你孑身一人,恩师有些不放心,徒孙之中,若有愿意随你同去的,你一并带上吧,路上,也有一个照应,记着,不要任性妄为,我们是体面人,不可教人嚼舌根,说为师教导无方。”

    王守仁肃容:“学生谨记教诲。”

    “好了。”方继藩觉得和王守仁沟通,还是很轻松的,他不会多问什么,自己说啥就是啥,除了有时候,他会提出一些稀奇古怪的问题之外,其他都好:“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王守仁想了想:“学生没什么可说的,恩师吩咐,学生尽力去做便是。”

    方继藩欣赏的点头,果然有大将之风,从不瞎逼逼,简洁干练,技能点,全点在思考,啊,不,瞎琢磨上头去了,不愧是未来超凡入圣的男人啊。

第六百四十六章:喜当爹

    次日傍晚。

    王守仁启程了。

    追随王守仁的读书人不少。

    并不是每一个人,都希望学八股金榜题名。

    这个世上,总会有一些纯粹的人,他们得到了王守仁的教诲之后,醐醍灌顶,对于八股求取功名之心,顿时淡了,在他们看来,自己需靠功业来求取功名,便如汉时的张骞以及陈汤一般。

    四十多个徒孙,头戴纶巾,一身儒衫,却依旧给人一种怪异之感,因为他们除了背负了书箱之外,腰间还配着剑。

    秀才是有持剑特权的,这是国朝的规矩,只是,人们早就不兴此事了,甚至,手持利刃,对读书人而言,是可耻的事。

    可他们,人人一炳长剑在腰间,除此之外,腰间,还悬着一柄鹊画弓,书箱上,挂着一个箭袋子。

    这是他们所有的行囊。

    书、弓、剑,再加一袋干粮,几身换洗的衣物。

    在西山书院时,便有弓马的练习,也会教授一些剑术。

    他们的师傅,乃是朱厚照和王守仁,这两个人,无一不是名家。

    除此之外,他们各骑了一匹马,马是好马,西山的马很出名,主要是从鞑靼人那里缴获了上万头,除了一部分卖相不好的拿去作为畜力和兜售之外,其余相貌英俊且体力好的,统统养了起来,有专门的马倌,为它们预备马料,甚至寻觅优良的马种,杂jiao培育。

    在西山,伙食很好,从不愁吃穿,读书、骑射,每日如此,偶尔,也要干一些农活,操持一些家务,以至于这些徒孙们,个个虽是儒衫纶巾,却多是菱角分明,带着不同寻常的气质。

    他们向方继藩行了大礼,算是道别,随即纷纷上马,扬鞭而去。

    看着这些人的背影,方继藩心里惆怅了。

    每一次,有徒子徒孙从自己身边离开,就宛如有人割自己的肉一般,这些……都是自己养大的孩子啊。

    可是孩子总会长大的,总会奔向远大的前程,今日是交趾,明日是爪哇,后日是苏门答腊,还有木骨都束,有金山……

    方继藩摇摇头,成亲去了,再见了啊。

    …………

    大婚当日,方继藩随英国公张懋,迎了公主出宫,尔后,至公主府,因为是迎皇亲,这边方继藩接人,可亲朋好友,却只在方家摆酒款待,他们显然,是没法子见到新郎官了、

    方继藩头顶乌纱帽,身穿大红礼服,胸前戴大红包,招摇过市,而这公主府,就在宫中不远,地段很好,附近就是国子监,坐拥护城河,揽一城之精华,与宫城为伴,顶级学区,前庭后院,超大门户,前后五进,青砖红瓦,集京师之精华。

    方继藩看着这府邸,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可惜……这还不是方继藩的,是公主府,更像是詹事府一般,是一个机构,虽是公主深居于此,可里头,还设置了许多女官和宦官。

    这是一个衙门啊,他大爷的。

    以后我方继藩来见公主殿下,还需打卡上班一般。

    算了,暂时不多想。

    当夜,红烛摇曳,握着朱秀荣的手,朱秀荣的手上,有些许的冰凉。

    方继藩叹了口气:“真是不易啊。”一面说,一面掀开头盖。

    冉冉红烛之下,是朱秀荣那绝色的面容,红烛恰好掩了她面上的娇羞。

    方继藩坐定了,道:“该不该喝合欢酒了?”

    朱秀荣微微蹙眉:“我喝不得酒。”

    “那便不喝了。”方继藩乐了:“接下来,该做什么?”

    朱秀荣咬着唇:“嬷嬷教了的,说是要同被而眠,要做……做那个……”

    “做啥?”方继藩服了,宫里人就是讲究啊,不但要试婚,居然还提供了教学,一条龙服务吗?

    “……”朱秀荣抿嘴,不说话。

    方继藩索性也就不扭捏了,哈哈大笑:“想不到,我也有今日。”熄了烛火,自是同被睡下,难免心猿意马,折腾了起来。

    …………

    新婚燕尔,总是多了几分美好。

    二人在一起,也总免不得有说不完的话,也做不完的事。

    可用不了几日,公主府就受不了了,负责公主府的女官偏偏得罪不起方继藩,主要是这家伙有点二,说话咋咋呼呼,动不动就说,你爹娘好嘛?你还有一个兄弟在天津卫是不是?

    女官匆匆至坤宁宫,拜下。

    张皇后身边没了女儿为伴,心里难免惆怅,现在得了女儿的消息,也不免高兴起来,看着这女官,这女官却是脸色惨然:“娘娘,有些事,奴婢不得不来禀报………”

    张皇后对着铜镜,正在梳头:“有什么大惊小怪的,直言无妨。”

    身后的宦官,给张皇后挽着发髻,张皇后出神的看着自己的容色,却听这女官道:“都尉隔三差五,就来公主府,奴婢们,拦不住。”

    “新婚燕尔,这是常理。”张皇后倒是有些嗔怒。

    女官期期艾艾道:“可这几日,每日都来三四趟,还留宿,以往,没这规矩。”

    驸马其实很惨的。

    每一次来见公主,都要禀报,可也不是禀告公主,却需女官们同意了才准进去,而女官们往往不愿驸马去见公主殿下,因为这显得公主不够庄重,更显得驸马轻浮,因而,往往让驸马吃闭门羹。

    因此,甚至出现了驸马需要见公主,还需偷偷给女官们行贿的事。

    有的公主不服气,因为这些女官和宦官,甚至连自己都欺负,在这公主府里,自己做什么,都被这些人管束着,于是难免要去告状,可这一告状,非但没有了为她们做主,反而使宫里愤怒了,你是公主,是金枝玉叶,是楷模,是典范,怎么能天天见驸马呢,不晓得的人,还以为你欲求不满呢,咱们是体面人,多少人看着呢,也不怕被人笑话,最终的结果,往往是申饬公主一番。

    最后的结果,便是公主们虽是下嫁,要嘛所嫁非人,要嘛有了夫妻之恩,可一月下来,也未必能见一面,比牛郎织女还惨,驸马呢,成日往返于京师、中都凤阳、南京的皇陵,隔三差五祭祀。

    太康公主的情况,和寻常公主不同,她乃是独女,宫里更体谅一些,一天去面见三四次,竟还留宿,张皇后有点懵:“你们不晓得,偶尔挡挡驾吗?”

    “奴婢们不敢。”女官难以启齿道。

    这一届驸马都尉是个狠人,和以往平民出身的不太一样。

    张皇后便道:“既如此,以后规劝一下吧。”

    “可是……”

    “可是什么?”张皇后也恼了:“这等事,难道叫本宫将驸马召来说,你觉得,这合适吗?又或者是让陛下下旨意,申饬秀荣和方继藩,你记着了,她是哀家的女儿。这事儿,不可外传,传出去,别怪哀家不客气。”

    这女官也算是服了,挡又挡不住,还得藏着掖着,对待驸马都尉,竟还要以德服人,也罢,只好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了。

    …………

    方继藩将公主府当做自己的家了。

    这里确实比方家要舒服,最重要的是,这里的一切,都由宫中内帑供应,也就是说,方继藩在这里的吃用,吃的都是公家的。

    上辈子没沾着国家便宜,这辈子,总算有机会了。

    方继藩热泪盈眶,他先是换了公主府的厨子,厨子太次了,却是让人去了西山,请了一个厨子来,此人跟着温艳生帮厨,而今,厨艺也算是精湛。

    接着,他还打算换掉那该死的女官,因为她见了自己,总是脸色不自然,直接让她收拾了包袱滚蛋,敢让自己看见,便让太子打死她。

    换上来的,是方家的一个老嬷嬷,方家的人比宫里的人热情,看了方继藩便开口笑,很令人舒畅和愉悦。

    宦官们,却是留下了,不过为了免得碍眼,统统滚出内院去。

    如此一来,心情舒畅了,夫妻之间,倒也难有什么争吵。

    到了九月,朱秀荣身子便有了异样,请了御医来,一查验,竟是有喜。

    这一下子,宫里极是高兴,竟是赏了方继藩五十万金,似乎觉得是方继藩功勋卓著。

    突然要有了孩子,方继藩心里有点懵,却是乐不可支。

    朱秀荣自来了公主府,原本以为,自己又到了另一个囚笼,谁晓得,这里再没有那时时刻刻盯着自己的嬷嬷,方继藩隔三差五来,见的多了,自也心里欢喜无限。

    而今,肚里有了孩子,顿时便小心翼翼起来,时刻捂着自己那根本未隆起的肚子,细心呵护。

    此后一些日子,朱厚照终于有了音讯,这家伙或许是对方继藩怀恨于心,消失了好一些日子,成日躲在自己的东宫里,也不知搞什么名堂,他一见方继藩,立即大叫道:“老方,老方,要生了啊,哈哈,要做爹了。”

    方继藩摸摸他的额头,没发烧:“做什么爹,公主殿下才刚刚有身孕不久,你胡说什么?”

    “我呀,我呀……是我!”朱厚照喜滋滋道:“本宫就要做爹了。快来,恭喜一下。”

第六百四十七章:传道

    要生了啊……

    方继藩虎躯一震。

    小朱做爹了。

    这确实是一件值得庆贺的事。

    二人大眼瞪小眼:“何时生?‘

    “产期都差不多,想来都是这几日,你见了容侧妃的肚子吗,好大,比西瓜还大。”朱厚照兴奋的搓手:“本宫要生个儿子,像本宫这样聪明,生七个儿子。”

    方继藩拍了拍朱厚照的肩:“乖,女儿也挺好,不可厚此薄彼。”

    朱厚照冷笑:“生女儿不好,如我妹子那般,有什么不好,只便宜了你这样的人。”

    方继藩怒了:“殿下,天地良心,我如何不好了?”

    “你……”朱厚照开始惆怅:“你不懂为人兄的心思。”

    太子殿下即将要生了,不,而是他的侧妃们即将要生了,朝野内外,俱都关注,每一个人都激动的等待着皇子的降临。

    哪怕是内阁的大臣们,现在也开始掐着指头,开始算起了日子。

    怀胎十月,瓜熟落地,天气渐冷,却令许多人心里很暖和。

    大明,后继有人啊。

    子嗣昌盛,乃是一个王朝兴盛的象征。

    宫中,也早已开始忙碌起来。

    起初是七个侧妃有了身孕,此后又是正妃怀了孩子,可之后,东宫里便不再有秀女有身孕了。

    当然,这和张皇后的安排不无关系。

    太子太折腾了,这样下去,身子可怎么受得了。

    现在既然传宗接代的任务部分成功,眼下还是让太子消停一会儿好,留得青山现在,不怕没柴烧啊,因而,东宫的秀女换了一批,嗯……张皇后的审美,还是很正常的,至少朱厚照的气色,近来很不错。

    朱厚照决心给自己的皇子们织毛线衣,他在西山镇国府,盘膝坐在榻上,熟稔的打着毛线,他的织工很好,一针一线,哪怕是回针,都很讲究。

    他得织九件毛衣,七件是侧妃的,还有一件,是一个月之后,正妃产生的孩子,自然……还有一件是明年夏日的时候,自己的妹子也即将产下的孩子。

    朱厚照就是这般,一旦做起事来,就极认真,不为外界的琐事所感染。

    方继藩没他这耐心,一转眼,又偷偷去公主府了。

    …………

    占城。

    一个月前,王守仁带着自己的门徒们,抵达了这里。

    一路飞驰而来,他们精力充沛,倒是并没有露出疲惫之色。

    而今,明军的旌旗,已挂在了城头。

    这是一座新的城市,数十年前,安南攻占城国,将占城王都付之一炬,此后,安南人在原址建立了这座新城,这一路,到处都是稻香,王守仁等人惊奇的发现,哪怕要接近冬日,这里的天气,依旧宜人,不只如此,第三季的稻子,因沉重的稻谷,而起起伏伏,随风摇曳。

    这哪里是西洋之江南,江南的稻谷,也不曾有三季啊。

    不只如此,这里的稻子,明显比之江南的稻子要低矮一些。

    这显然,是经过了长期育种的结果,传闻之中的占城稻,不但早熟、耐旱,最重要都是,它低矮,对于稻谷而言,长得高,并不是好事,因为一旦大量的结了稻谷,因为过高,很容易稻杆被压垮,最终稻谷不等人来收割,便已脱落,没入泥泞之中,而越是低矮,越可以晚一些收割,使其完全成熟,谷粒饱满时,方可获得更高的产量。

    王守仁头里戴着交趾人特有的滕帽,这里天气炎炎,不戴着遮阴的滕帽,实是吃不消。

    占城的守将一听提学副使来了,亲自迎接,设宴,当日宾主尽欢,守将早已在城中腾出了提学行辕,可是王守仁却是拒绝了守将的好意。

    “吾来此,是教化交趾上下百姓,若在城内,在衙中,如何教化呢?交趾的百姓,九成以上,俱在郊外,不妨,这行辕,就在郊外吧,我看城西七里处,有一处村舍,它地处津要之地,不妨,我便在那里结舍,讲授学问。”

    “……”这守将有点懵。

    这个副使,脑子有点不对劲啊。

    可对于王守仁,守将却是半点都不敢马虎的。因为平西侯早就来了书信,说这是他的徒孙,敢怠慢了这位提学副使,抽死你。

    守将便干笑:“只是,若在城外,安全方面,难以得到保障,当然,这占城百废待举,现在也没有这么多规矩,一切都可便宜行事,只是……”

    “无妨……”王守仁笑了笑:“每月送来一千斤粮食就可以了。”

    次日,王守仁果然出现在了那村社,就在安村社外头,和徒孙们忙碌了下来,他们买下了一大块土地,暂时先建了一些草庐,住下,在这草庐之前,他们开辟了一块沙地。

    很快,在这清晨,便传来了郎朗的读书声,王守仁带着读书人们练剑,骑射,读书,偶尔,也会出现在村社里。

    这村落不小,因靠近占城,人口巨大,附近还有一个集市,经常会有士人、商贾、僧侣过往。

    王守仁的出现,对于这里的村民而言,是一件极稀罕的事。

    他们知道安南已经亡了,也知道自己竟稀里糊涂的,成为了大明交趾都司的子民。

    相对于那些不忿的士人,还有许多的旧贵,这些寻常的百姓,要显得平和了一些,因为明军驻扎在此,在他们心里,似乎和当初的安南人没有什么分别。

    这里是占城,许多人都自认自己是占城国的百姓,占城亡了三十年,虽经历了两代人,可当初的身份认同,并没有随之消除。

    一开始,人们发现,这个奇怪的人在没有阻拦的沙地里盘膝而坐,教授其他人读书时,似乎并不会因为大家的靠近观察,而对大家表现的反感。

    他依旧还教授弟子们读书,弟子们学的,也极是上心。

    他们和许多村民,没什么不同,读完了书,这些弟子,便开始各自做农活,他们养了十几头猪,还有两百多只鸡,他们还喜欢骑着马,在附近奔驰而过。

    不过……他们更多的时候,是与世无争。

    好奇的人,开始蹲在沙地周围,看着王守仁讲课了。

    王守仁见到了好奇的人,便带着笑容,走过去,他是极聪明的人,这些日子,他出现在集市和人沟通,居然已经简单的学会了一些占城的土语。

    “你想读书吗?”王守仁看着这二十多岁的青年。

    青年面目晒得黝黑,似乎是附近做工的,他看着笑吟吟的王守仁,吓的逃之夭夭。

    可王守仁无所谓。

    他依旧还是老样子,犹如进入了桃花源中的隐士,平和,且规律。

    第三日之后,那青年人跑了回来:“我想读书。”

    读书对于绝大多数人而言,本就是奢侈的事。

    可人都有求知的本能。

    从此之后,青年人便留下来了。

    他叫吴长大,很奇怪的名字。

    王守仁耐心的,教授他汉语,教他学习汉字。

    有时,徒孙们也会帮忙。

    吴长大学的虽有些费力,却很快。

    这一下子,附近许多人知道,这里可以读书了,且……是不要钱的。

    汉话和汉文,在安南国还在的时候,是属于贵族语言和文字。

    这一点,和朝鲜国差不多。

    贵族们自幼,就学习汉人的官话,学习汉字,读汉人的经典,至于寻常的百姓,却是根本没有资格接触这些的。

    而恰恰,在这个时代,安南国的一切典籍和文史记录,哪怕是世情小说,都是由汉字所书。

    因而,对于似乎吴长大这样的人而言,学习这贵族的雅言和雅文,本身,就是极荣耀的事,他意味着,他可以和数里外外的士子,用雅言对话了。

    他黑不溜秋的,而且经常性不爱穿衣服,可慢慢的,他开始发音,开始拿着木棒,在王守仁和他的门徒们的注目之下,写下一个又一个的文字,他能来此读书的时间不多,因为需上工之后,能够糊口才能来此读书。

    等他慢慢的开始用着不太熟练的汉语,说着简单的汉话时,已是一个月之后的事了。

    似吴长大这样的人,开始变多了起来。

    毕竟,它不要钱。

    而且在这里,这位先生很随和,闲暇下来的人们,无处可去,带着好奇,纷纷来此。

    沙地里,已慢慢聚集了七十多人,四十多人是王守仁从西山带来的,其余的,有老有少。

    他们彼此开始用汉话夹之以手语进行简单的对话。

    当然,人们最喜欢的,还是向王守仁提出问题。

    吴长大就有许多的疑问,他在所有人的注目之下,脸色发红,显得有些扭捏,却还是鼓起勇气,问出了一个许多人心底深处深藏的身体:“先生是汉人,我到处听人说,汉人是我们的敌人,先生,也是我们的敌人吗?”

    王守仁一丁点都不像是敌人的样子啊。

    可虽有人来此学习和读书,和背地里,关于针对汉人的仇视言论却是暗波涌动。

    吴长大脑海里,这个问题一直挥之不去,他想得到一个答案。

    当然,他也害怕触怒了王守仁,毕竟王守仁对待自己还不错。

第六百四十八章:恩师 你还好嘛

    王守仁微笑。

    看了吴长大一眼。

    这个问题,显然十分重要。

    来了交趾,若是连这个问题都回答不出,所谓的传道,显然就成了笑话。

    所有的门徒目不转睛的看着王守仁。

    王守仁莞尔:“彼安南国在时,官吏征收尔等赋税几何?”

    吴长大想了想:“十之三四。”

    王守仁颔首:“安南为交趾之后呢?”

    吴长大又想了想:“略微少一些。”

    新附之地,少一些,本就是朝廷的国策。

    王守仁道:“彼安南国时,官吏们可贪民、害民。”

    吴长大犹豫片刻,和其他几个占城人交换了一个眼色:“历来都有。”

    “而今官吏还贪民、害民吗?”

    吴长大很实在道:“耳闻不少。”

    王守仁叹了口气:“安南国在时,与交趾恢复故郡时,相差无几啊。愚钝的人,将人分为同宗、同族,却殊不知,害己者,还有这乡间残害乡里,侵夺土地者,却十之**,为同族,为同宗。大丈夫在世,何以以族亲区分百姓呢?”

    “老夫再问你,交趾的百姓,与贵州之民,又与大明江浙之民,有何分别?”

    吴长大沉默:“我……”

    “不会有分别的,你要吃喝,要穿衣,他们也要。你痛恨贪官墨吏,他们也是如此。你内心有**,他们亦有**。你们才是兄弟,若眼里,只看到了所谓的血缘之亲,这不免变得浅薄。君子以匡扶天下为己任,既爱民仁政,知民间疾苦,交趾的民间之苦,与贵州民间之苦,于老夫而言,又有什么差别呢?因而,老夫教授人读书,先教授人同理之心,本意即如此。”

    “我希望将我的学问传授给你们,是希望你们能明白庶民的疾苦,而非将人以族亲将区隔,救交趾之民,是爱民,救贵州之民,亦为同理。”

    吴长大眼睛一亮:“这即是说,真正的敌人,在于对百姓们不利的恶政,而非是贵州之民,视交趾为仇寇,交趾之民,视汉民为死敌。可是如何改变恶政呢?”

    王守仁微微笑道:“人人都做不得宰相,不能高屋建瓴,人人都有自己的才干,哪怕只是发挥一些小小的作用,即可以了。”

    吴长大等人皱眉,自惭形秽道:“我等不是先生,先生是有大才干的人,可是我们只是乡间野夫,即便明白这个道理,怕也没有济事的才干。”

    “什么是才?”王守仁和颜悦色的看着他。

    吴长大沉默很久。

    王守仁笑了:“人人都有自己的才干和专长,天生万物,万物都有他的作用。可在大明,人们认为,只有读书做了八股,能够为官,方才是才。可我不这样看,贤明的人,绝不会只将作八股视为才,诸葛孔明,你们有耳闻吗?”

    吴长大忙是点头,三国,无论是在倭国、朝鲜和安南,都是深入人心的。在交趾的地位,不亚于后世在安南的《还珠格格》。

    王守仁道:“倘使诸葛孔明去捕鱼,他能发挥自己的才干,能够做的比渔民更好嘛?”

    吴长大一愣:“捕鱼也是才干吗?”

    “是。”王守仁道:“诚如耕地,而今,在大明,因耕种而封侯的,就有一位。可使这位封侯的耕者,前去带兵,那么,他能发挥自己的才干吗?”

    吴长大一呆。

    王守仁笑吟吟道:“君子理应学会举用合适的人,到合适的位置,发挥他的长处。君子也应当善于发掘自己的才干,去做自己擅长的事。将一件擅长的事做好,做精,至独树一帜的地步,这何尝又不是有利于身边的人呢?”

    吴长大等人小鸡啄米似得点头:“可是我们还是没有找到自己擅长的事。”

    “不急,大器晚成,也没什么不可。”王守仁道:“平时多读书,可和师兄们多学骑射,心中怀有大道,即可。”

    “天下的学问,何其多也,吾辈上下求索,也无法得知万一。”

    吴长大心里一松,他觉得王守仁的话很有道理。

    他细细想来,在自己身边,最可恨的,那曾经远在天边的汉人,哪里够格,身边可恨的人,即有侵害同宗的某些叔伯,也有曾横行乡里的同族官吏,自己和他们,就因为都是安南国人,所以他们便会收敛几分吗?

    现在明军入交趾,他们所任用的底层官吏,又何曾不是当初的安南官吏啊。

    心怀天下。

    这句话,他起初不同,可现在却明白了,所谓心怀天下,非心怀占城,非心怀交趾,而是天下万千和自己一样,饥寒交迫的百姓,利用自己所擅长的事,去做一些力所能及之事,即为君子啊。

    吴长大便定下了心来,似他这样的乡间野夫,被人所轻视的粗鄙之人,原来也可以做君子,可以通过学习,发掘觉自己的才干。

    除了读书,他还开始学习剑术,学习骑马。

    他体力还不错,且伸手民间,剑术学的很快,只短短半月,竟可以勉强和师兄们走几个回合了。

    他的汉话,越来越熟练,已能写出两百个汉字了,每日,他虽还去做工,可吴长大却突然发现,自己……已是焕然一新,再不是从前的吴长大了,从前,只是浑浑噩噩的做工,养家糊口,现在看了一个事务,却不免思考,不明白的,便询问王守仁或者自己的师兄,偶尔,也和其他交趾的师弟彼此交流。

    这是一个全新的世界,君子劳心、小人劳力,从前为小人,而今却成为了善于学习和思考的君子。

    他开始用一种不一样的眼睛,去看待事物,渐渐充实自己内心中的理论。

    而此时,他的师弟们,也越来越多,半月之后,聚在此的占城年轻人,居然多达三百之众。

    有人是认为明军已至,既有雅言和雅文可学,不学白不学。

    也有人不过是怀着好奇,结果来此之后,渐渐喜欢了这里的气氛,便愿意留下来。

    这里结的庐舍,越来越多。

    一个叫阮义的弟子,家里颇为殷实,居然投献了许多土地。

    城中的守将,也赠与了一些土地出来。

    如此,师兄们开始带着师弟们在此搭建起一个个草庐,他们开始养了越来越多口猪,有师兄很擅长阉猪,人们发现,原来阉猪,竟可如此的味美。

    交趾医学院也搭建起来,很简陋,建造蚕室,费了很多功夫,消毒的酒精和许多药材,都暂时请人从京里顺路带来,有一个叫刘安的师兄,耳濡目染了一些西山医学院的医术,就在前日,一个附近的村民,顺利的割下了自己的腰子。

    他们开始养了一百多只鸡,许多农作物,如玉米、红薯、土豆,也开始尝试着,在这里试种,还有金鸡纳树,也开始引入种植,这些作物,其实本就是在南美发现,在西山,许多都需在温室种植,可这里的气候和地理,本就和美洲相同,种植起来,反而更加容易。

    有医术的师兄,偶尔会出去行医,以至于到了后来,人们发现他们看病比寻常的大夫有效的多,来请他们问诊的人,也日渐增加。

    附近的山地,由人领着,开辟了出来,山地里土地贫瘠,以往是种植不出粮的,却可种植玉米和红薯。

    王守仁风雨无阻,每日来到沙地,无论来这里的人是谁,他也一视同仁,进行教导。

    此时,却有一份紧急的公文传来。

    王守仁取了公文,这是自升龙城的提学陈望祖的公文,要求各处学政和教谕,推行四书五经,这位陈提学,乃当世大儒,他认为,只要让士人们多读孔孟,这教化,也就可以顺利了。

    陈望祖赴任时,是坐了几千里的轿子来的,一路行来,耽搁了不少的时间,比王守仁,足足晚了一个多月才上任,此时公文送达王守仁的手里,王守仁只轻描淡写的看了看,便将这公文,搁置到了一边。

    前来送公文的学生刘安忍不住道:“恩师,似乎对陈提学的公文不甚满意。”

    王守仁淡淡道:“陈先生太拘泥了,他只以为一道公文下去,教化即成了,殊不知,交趾乃新附之地,对大明最不满的,恰恰不是乡间的农人,也不是饥寒的百姓,而是从前安南国的显贵啊,明军至此,受害最大的就是他们,他们本就是学四书五经,本就学习孔孟,本就会汉话,会用汉文,可只如此,就可是他们心悦诚服吗?陈先生的做法,是在缘木求鱼,你等着看吧,迟早……会有乱子的。”

    “那么,占城这里,不遵守提学的学令吗?”

    王守仁沉默了片刻:“恩师命我来此,是教化交趾百姓,他特意命我在占城,远离升龙,其心意,还不够明确吗?他希望我做出不同的事,恩师是大贤,深不可测,吾尊奉师命而为即可。”

    说着,王守仁想起了恩师。

    其实……像他这种爱思考的人,往往会忽视情感,离京时,倒不觉得什么,而今,远在数千里外,突然想到了恩师,突然百感交集。

    恩师……还好嘛?

第六百四十九章:没错 就是乌鸦嘴

    已是初冬,京师里早已下了皑皑白雪。

    一个又一个噩耗传来,以至于方继藩不得不躲起来,还是别四处晃悠为好。

    七个侧妃,所生下来的,竟都是公主。

    方继藩就喜欢公主,可并不代表,他这个时候跑去给朱厚照道一声恭喜。

    人和人的观念是不一样的,在这个时代,这宗族的世界,男丁的意义极大,按理来说,都七个了,计算是买双色球,也不至连续中七个吧。

    可命运就是如此的奇妙,朱厚照一口气中了七个。

    这不得不令满朝文武,俱都沮丧起来。

    皇孙呢,说好的皇孙呢?

    为了等这皇孙,真是多灾多难啊。

    阁臣们明显可以看到,最近精神气不太好。

    至于翰林院,则都是如丧考妣。

    方继藩无法理解,这个时代的人,对于儿子的执着。

    所以,他乖乖躲在公主府里,几乎一月没有出门。

    看着公主殿下的肚子日渐隆起,方继藩心里多了几分期盼,自己有这么多徒子徒孙,唯独,肚子里的孩子,却给他一种完全不同的感受。

    朱秀荣身子略有些笨拙了,想来更多的是心理上的因素,这时肚里的孩子还小,倒不至于有什么不便。

    朱厚照终究还是找上了门来:“老方,老方。”

    他永远是这样大大咧咧,方继藩见了他,气色不太好。

    朱厚照见公主在低头织毛衣,便上前,乐呵呵的道:“不成,妹子,你没天赋,哥闭着眼睛,也比你织的好。”

    朱秀荣:“……”

    到了这个时候,明明是朱厚照最沮丧最脆弱之时,亏得他还有兴趣研究这个。

    方继藩勾着他的肩:“殿下,走,我们去小酌几杯。”

    朱厚照才恋恋不舍,忍不住对朱秀荣道:“妹子,下回,我来教你,新近出了一种针法,可以织的更绵密……”

    方继藩怕朱厚照刺激到了自己的妻子,继而刺激了肚里的孩子,好不容易将朱厚照拉开。

    寻了后园亭下,二人落座,命人去做酒菜,朱厚照方才感慨道:“本宫想不明白,为啥一撇腿,便是一个女娃,又一撇腿,又一个女娃,连续下了七个呢?”

    他摇摇头,叹息。

    方继藩安慰他道:“殿下,男女都一样,没什么不好,我就喜欢公主呀,你看,多可爱,前些日子我不便去,免得见你生气的样子,这给孩子的满月礼,我都预备好了,殿下是我的大舅哥,这七位公主殿下,每人三万两银子吧,小小意思,不成敬意。”

    每人三万两,七人就是二十一万两银子,这绝对是一个可怕的数目。

    可现在对于方继藩而言,二十一万两银子虽多,却已不算什么了,西山的煤矿销量惊人,织造工坊的毛衣,还有玻璃作坊,农家乐的项目,还有渔产,刨去和皇家的分红,一年下来,单纯的入账,便有百万两之多。

    朱厚照摇头:“不是这个意思,你并不懂,本宫是咽不下这口气,本宫自知,女儿也是本宫的骨肉,可本宫生孩子,天下皆知,却是连生了七个女娃,岂不是要被人取笑?咽不下这口气啊。再者说了,女娃也不好,本宫一身骑射的本事,难道传授给那些女娃娃?得有个儿子啊。”

    他一番感慨,想儿子想疯了,眼里布满了血丝。

    方继藩乐了:“这是你的迂腐之见,我就很想生个女娃,照样教她骑射,你等着看,公主殿下肚里的孩子,我瞧着,十之**就是……”

    他说到此,朱厚照便捂住了他的口:“住口,本宫还想要个外甥!”

    方继藩几乎不能呼吸,好不容易将朱厚照的手掰开,大口的喘着粗气。

    朱厚照道:“王守仁去了交趾,不知他如何了?我倒是听说一些事。”

    方继藩道:“殿下听说了什么。”

    朱厚照显得不悦:“交趾提学弹劾伯安,说他不务正业,副提学有观察之责,可伯安在交趾……”

    方继藩一听就来气:“那老狗敢骂伯安,就是骂我,他的家人在京师吗?”

    朱厚照道:“你消消气,不要冲动。”

    方继藩捋起袖子:“找他儿子来,打的这提学都不认得他。”

    朱厚照乐呵呵道:“且听本宫说完,而伯安呢,也上了一道奏疏,弹劾这位提学迂腐,伯安真是个睚眦必报之人啊,那奏疏骂的真是痛快,拐弯抹角的,果然读过书的人,就是不一样。”

    方继藩才气顺了一些。

    细细一想,对啊,他是王守仁啊,王守仁是何等的妖孽,人家在历史上,纵横江湖数十年,在哪里混不开?

    等酒菜上来,一杯酒下肚,方继藩感慨:“这些门生都在外头了,欧阳志伴在帝侧,只有江臣和刘文善,没啥出息,只知道埋头在书院里教授人读书,让人学八股,有时候,细细想来,江臣和刘文善,当初真不该收他们为徒,堕了我的威名。”

    朱厚照冷笑。

    吃吃喝喝,二人也算是久经酒场,这时代的酒水,酒精含量又低,不过方继藩喜欢黄酒,度数不高,温热了之后,口感极好,身子也暖呵呵的,他无法理解,后世的白酒为何有人追捧。

    酒过正酣之后,朱厚照突然情绪低落起来:“本宫有时,真是让人操心啊,生了七个女儿,为何就是七个呢?哪怕,有一个男娃,出去也有几分脸面呀。”

    摇摇头。

    方继藩道:“我想,太子殿下不必担心,不是还有沈妃吗?她肚里的孩子,已有八月了吧,殿下运气再差,难道能生下第八个女儿,我方继藩……荷荷……还就不信了啊,老天爷有种就再来个女儿试试……”

    朱厚照瞪着方继藩:“闭上你的乌鸦嘴。”

    “……”

    自己的嘴,真的是乌鸦嘴吗?

    方继藩有些狐疑:“我哪里乌鸦嘴了,你等着瞧吧,沈妃肯定会平平安安生下个儿子来。”

    却在此时,那刘瑾却是嗖的一下气喘吁吁的来,道:“殿下,殿下……不妙了,不妙了。”

    刘瑾现在不像宦官了,这宦官大多数,都是尖声细语,可刘瑾自从干了那一盆火锅之后,声音格外的低沉嘶哑,很有男低音的风范。

    他见了朱厚照,拜下,浑身颤抖:“殿下,糟糕了。”

    朱厚照大怒:“你这乌鸦嘴,闭嘴。”

    刘瑾嚎哭道:“殿下,殿下啊,沈妃她……不知何故,突然觉得肚子疼的厉害,御医们已去了,连陛下和娘娘,都已有人去知会,御医们说……说……“

    方继藩脸色惨然。

    卧槽。

    朱厚照也打了个冷颤:“这……这才怀胎八月呀,不是说怀胎十月吗?”

    刘瑾道:“殿下,您赶紧,赶紧去看看吧。”

    朱厚照打了个哆嗦,也是急了。

    而今,他将一切的希望,放在了沈妃的身上。

    谁曾想,居然出了岔子。

    他不敢怠慢:“老方,你随我来。”

    方继藩也没有迟疑,生孩子这等事,自己虽然没经验,可现在发生了这样的事,自己非要去看看不可。

    二人匆匆出了公主府,骑马扬鞭,至东宫。

    东宫里,已是乱做了一团。

    似乎每一个人面上,都罩上了一层阴郁的气氛。

    朱厚照心里咯噔了一下,觉得自己的腿有点软。

    平时或许不觉得,可在此刻,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竟也有害怕的时候。

    他不敢问这些宦官和宫娥发生了什么,而是大步流星,至后殿。

    方继藩跟在后头,见要进入后廷,有些踟蹰,不好进去,这里头,毕竟是女眷所在。

    朱厚照走了几步,见方继藩站在月洞边,面上犹豫,便咬牙切齿道:“快来啊。”

    方继藩心里想,我光明磊落,有何不可进去的,我方继藩是体面人,人人都知道我是柳下惠,管他呢。

    匆匆跟着朱厚照至后寝殿,此时,便看到了御医了。

    一个御医一见到朱厚照来了,忙是行礼:“殿下,不知何故,沈妃娘娘肚子肚里疼的厉害……似乎……孩子要及早出生了。”

    “早产?”朱厚照脸色煞白。

    可这御医脸上,却没有半分的轻松。

    怀胎八月,其实降生下来,倒也无妨。

    至少在后世,这不算什么。

    只是这个时代,生孩子,终究有风险罢了。

    可御医却是如丧考妣:“眼下最大的问题是……是……”

    朱厚照厉声道:“是什么?”

    御医吓的魂不附体,似乎生怕自己说了,朱厚照会一巴掌将自己拍飞。

    “现在看来,只怕……只怕没有这般顺利,胎位错了,脚在下头。”

    朱厚照侧目,看了方继藩一眼:“脚在下头是什么意思?”

    方继藩努力的解释:“胎位若是正,脑袋便在下头,生出来时,先见脑袋。可若是胎位不正,便难以生产,这意思就是,可能……会难产。”

    朱厚照脸色煞白,突然道:“本宫宁愿生一个女儿也甘愿啊,怎么就难产呢?你们这些该死的庸医,给本宫滚开。”

    ………………

    第二章送到,第四十二位盟主,由‘恰似小雨’同学领取,我们用热烈的掌声,感谢‘恰似小雨’同学,老虎鞠躬,承蒙关照,感谢老板。

第六百五十章:破肚

    朱厚照已如热锅的蚂蚁。

    他是个极容易情绪化的人。

    此刻已不知如何是好了。

    稳婆早已来了,都是百里挑一的。

    然而并没有什么用。

    御医们想尽法子想要开方子,可眼看着,就要生了,有个什么用?

    朱厚照背着手,他皱眉,突然有一种悲凉。

    忍不住感慨:“上天真是不公平啊,这是非要断绝本宫的子嗣吗?我做了什么孽!”

    是的,你真的做了很多孽。

    方继藩心里给予了他肯定的回答。

    其实方继藩比朱厚照更急。

    这时代,生孩子完全都靠运气,因而对于后世之人而言,他们能延续下来,靠的,都是都是自己的曾祖母、曾曾祖母、曾曾曾祖母一代又一代的在博运气,哪怕是皇家,死亡率依旧恐怖。

    早产加上胎位不正,这几乎已经和宣判死亡没有任何的分别。

    寝殿里,沈妃的哀声清晰入耳,朱厚照眼圈红了,攥着拳头,冲了进去,看着额上已满头大汗的沈妃,朱厚照突然有一种内疚的感觉。

    这种内疚的感觉,会在这人渣的人生之中,出现无数次,因为他的天性,本就是散漫自由,大多时候,他是明白是非和对错的,只可惜,虽是明白,可他依旧会在错误的道路上狂奔。

    诚如对这沈妃,这父皇和母后给他安排的正妃并没有留给他太多的印象,给自己老婆,自己就娶,娶了就生娃,有了身孕,人就没了踪影了,天天夜不归宿,而今,他仔细端详着沈妃,见她痛苦不堪的样子,这才意识到,此人,乃是自己的正妻,而现在,她已徘徊在生死之间了。

    朱厚照难得流下了眼泪:“你……你无事吧。”

    方继藩在门外,干着急,心里说,幸好沈傲不在,否则非要打死太子不可吧。

    沈妃道:“太子,太子殿下……臣妾的孩子,还……还保得住吗?臣妾的孩子……”

    意思很明白,一定要保住孩子不可,哪怕沈妃自己的命没了,也完全不必介意。

    朱厚照发狂了,揪住了御医,大声咆哮:“保得住吗?保得住保不住?”

    御医叹息道:“殿下,殿下啊,臣等已经尽力了,此时早产,尤其是胎位不正,现在沈妃娘娘……哎,臣请殿下节哀,臣虽尽力而为,可……十之**,都保不住。”

    朱厚照打了个冷颤,他突然安静了下来。

    却在此时,外头传来了声音:“陛下驾到……娘娘……”

    弘治皇帝已和张皇后联袂而来。

    连续生了七个孙女。

    第一个,弘治皇帝和张皇后傻乐,终究是自己的骨肉啊,瞧瞧她的小眼睛,瞧瞧她的小鼻子,像朕,太像了。

    第二个,还是乐呵呵的,这孙女怪可怜的,来,亲亲。

    第三个……

    第四个……

    第五第六个……

    第七个……

    弘治皇帝开始怀疑人生,笑不出来了,因为,他有皇位需要人继承啊,可是孙子呢,朕的孙子呢?

    一切的希望,而今暂时都寄托在了肚子日益胀大的沈妃身上,弘治皇帝寝食难安,张皇后也是夜不能寐,成日都在琢磨,为何连续生了七个孙女,这难道是上天有所警示吗?

    为了这事,弘治皇帝亲自下旨,让英国公前往太庙祭祖,希望能给自己带来一个好运气,祖宗们保佑,好歹给个男丁吧,不能这样下去啊。

    却不知是不是英国公祭祖的姿势不太对,结果,告祭了太庙之后,正午,东宫就来了人,出事了。

    弘治皇帝吓的脸都白了。

    张皇后觉得自己的腿有些软。

    儿子对于朱厚照而言,可能只是赌气的工具,毕竟连生七个,实在是面上无光,此前生不出孩子,人们私下里议论,而如今,孩子能生了,专生女儿,这口气,咽不下啊。

    可对于皇帝和张皇后而言,这是承祖宗之重负,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祖宗们若是在天有灵,见还没有皇孙出来,只怕都恨不得从天上下来,抽死自己。

    弘治皇帝脸色惨然,快步的步入了寝殿,看到了垂头丧气的朱厚照,再看跪在地上,不敢起来的太医,一下子,弘治皇帝明白了。

    他深吸一口气:“有办法吗?”

    无人回答他。

    弘治皇帝觉得自己的心口狠狠被重锤锤击了一下,竟觉得天旋地转,他继续深吸一口气:“当真,一点法子都没有吗?说话,给朕说话!”

    那御医们面如死灰。

    这东西,真不是他们医术不精,也非他们不够尽力,实在是,无计可施。

    “陛下。”当先一御医不得不开口:“且不说早产,单说胎位不正,哪怕孩子可以出来,也是脚先出来,这生产的过程,极容易导致窒息,臣……臣……”

    这时方继藩蹑手蹑脚到了弘治皇帝一边:“你的意思是,必死无疑了?”

    弘治皇帝听到了死字,顿时又头晕目眩。

    方继藩也自觉地自己有些失言,可这个问题对他而言,很重要。

    御医沉默了片刻,其实,还是可能有一线生机的,可几率太低了,他现在哪里敢任何的保票,他面如死灰:“只恐是如此。”

    弘治皇帝觉得身子有些承受不住,被一旁的萧敬眼疾手快的扶住。

    他不忘道:“去,扶张皇后去休息。”

    随来的女官不敢怠慢,忙是搀扶住一脸惨然的张皇后。

    朱厚照一脸惨然:“我救人无数,想不到……”

    方继藩这时却道:“既然御医们无计可施,他们既说了,必死无疑,那么,就试一试我的方法。”

    是的,只有在保证绝对必死无疑的时候,方继藩才敢提出自己的办法。

    因为自己的办法,同样风险重重,一不小心,便可能要害死沈妃或是肚子里的孩子。

    所以,不到万不得已,方继藩绝不会提出来。

    可御医既开了口,那么……方继藩就不得不站出来试一试了。

    “什么?”弘治皇帝双目如电,在方继藩身上扫过。

    朱厚照顿时打起了精神,一脸期盼的看着方继藩。

    方继藩深吸了一口气:“父皇,太子殿下,你们可都听得清楚了,太医说,沈妃娘娘和孩子都必死无疑,他们的命,已在阎王爷的手里,而我……”

    朱厚照急的跺脚:“说人话。”

    方继藩便只好提取精华,去除糟糠:“出了问题别怪我。”

    弘治皇帝道:“到了这个份上,你还推诿什么,不必怕,你有什么办法,快快说来。”

    方继藩道:“开膛!破肚!”

    “……”

    弘治皇帝有点懵。

    似乎方继藩永远只会一种方法。

    好似得了什么病,都和动刀子有关。

    弘治皇帝沉默了片刻,不过……都到了这个时候,还忌讳什么呢?

    朱厚照一拍脑门:“对,开刀,动刀子,动刀子好!”

    现在方继藩乃是救命稻草,想不信他的邪都难。

    方继藩却道:“这事,需先征求沈妃的同意才好。”

    方继藩又不傻,为了防止此后可能发生的医闹,不把事情说清楚,那才见鬼了。

    他匆匆至沈妃榻前,正色道:“沈妃娘娘,我有一个法子……”

    沈妃已疼的死去活来。

    一看到方继藩,竟是心安了。

    她面色姣好的脸上,虽是惨然,可一看到方继藩,有一种无条件的信任。

    沈家,就是靠着方继藩才有今日的啊。

    自己的兄长是什么样子,别人可能不止,沈妃却比谁都明白,可自从去了西山书院,拜入了方继藩的门下,整个人已是焕然一新,在她心里,方继藩是极厉害的人,这世上,再没有任何事可以难倒方继藩了。

    她自知自己已经死亡便在眼前,可她心里念着这个孩子,怀胎八月,她人生中的一切希望,都寄望在这孩子身上,她方才虽是哀嚎,却没有哭,可一看到方继藩,顿时眼泪哗啦啦的下来:“师公……请你救救孩子!”

    师公……

    方继藩身躯一震。

    内心深处,有一种感动。

    我有这么老吗?

    虽然他爱占男人们的便宜,可是一个和自己同岁的女子喊自己师公,却令他有点怪怪的。

    可方继藩知道,这一声师公,就是责任啊。

    他娘的,我方继藩……拼了。

    方继藩大吼:“来不及了,救人,人呢,立即将人送去西山,西山有蚕室,要快,一刻都耽误不得。”

    方继藩回头,差点撞到了跟在身后的朱厚照,这家伙几乎脸和自己自己贴着。

    方继藩厉声道:“我要救我的徒孙女,要想尽一切办法。”

    朱厚照突然觉得,自己好像被人占了便宜一般。

    可现在,哪里还计较的了这么多。

    看着老方说这些话,反而给朱厚照心安的感觉,因为他知道,在接下来,只需一切按方继藩的来做即可以了。

    开膛破肚,开膛破肚……还能生孩子吗?

    没听说过啊。

    不过……想来和割腰子同理吧。

    方继藩一把手,拍在了朱厚照的身上:“太子殿下,依旧……还是你来主刀。”

    …………………………

    第三章送到,热烈恭喜,第四十三名盟主《幻羽呀》同学诞生,万分感谢,写书不易,多谢支持。

第六百五十一章:手术

    朱厚照颔首点头,他很清楚,除了自己,好像也没有其他人可以主刀。

    他不禁道:“谁来做助手?还有,怎么开膛?”

    方继藩想了想:“可以让蒋御医来做助手。”

    方继藩对于跟着太子一起破太子妃的肚子,是有所顾虑的。

    这时代的风气,就是如此,自己是男人,而太子妃是女人。

    当然,这还不是最可怕的是,最可怕的却是,人言可畏,毕竟,太子妃的身份,实在过于特殊。

    方继藩又不傻。

    趋利避害,乃是人的本能。

    而至于蒋太医,就无所谓了,一方面,他年纪大,非议会少一些。最重要的是,就算有非议,那也没关系,既然这老贼居然敢如此胆大包天,而且该看了不该看的东西,那么说他是人间渣滓,那也不为过,拉出去砍死喂狗吧,方继藩一点也不介意。

    “……”朱厚照却是急了:“你不从旁指导,我怎么破?再者,你不在身边,我放心不下,老方,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扭扭捏捏做什么,你是个男人啊。”

    这是激将法。

    “你我配合,最是天衣无缝了,让其他人来,本宫一点底气都没有,你无论如何,也得救救本宫的孩子,还有沈妃,我们是兄弟呀。”

    朱厚照眼圈红了,方继藩不在,他确实不放心,平时手术,都是两个人一起上的。

    弘治皇帝站在一旁,心已乱了。

    突然有了一丝曙光,他很清楚,都到了这个份上,只能死马当活马医。

    自己的孙儿,就在肚子里啊。

    何况,沈妃历来贤良,自己和张皇后,都很喜欢,她也得活着。

    弘治皇帝道:“方卿家,你有多大的把握?”

    方继藩心里叹了口气:“保住孩子,只有三成把握,得看她自己扛得住扛不住了。”

    这是实话,眼下的条件,只有如此简陋,割包皮,那是一阁一割一个准。割腰子,成功的几率极大。可剖腹取娃,还得让母子二人都活下来,难度太大了。一方面,是开口太大,此时根本不可能进行输血急救,同时,朱厚照没有剖腹的经验,许多消毒的措施,都不完善,被剖的人,只能凭着自己的身体素质来扛,扛的过去,就能活下来,扛不过去,必死无疑。

    可现在,却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不剖,也得死,剖,还有活下去的希望。

    弘治皇帝沉默了很久,他深吸了一口气:“来人,传旨意。”

    萧敬忙是上前,弘治皇帝正色道:“太子妃沈氏,与驸马都尉方继藩,结为兄妹,两家通好,自此,沈氏拜平西侯方景隆为父,改沈氏为方氏……大抵,就如此吧,往后,方继藩,你和方氏,是一家人了,她若是活下来,你们便是至亲兄妹,你明白朕的意思了吗?”

    “……”

    皇帝就是皇帝,直接让人改姓,一点商量都没有。

    可方继藩很快明白了弘治皇帝的意思。

    只有如此郑重其事的认了兄妹,方继藩才可以完全不需避嫌,也绝不敢有人乱嚼舌根,而方氏的名节,也就可保全。

    方继藩乃是方家的独苗苗,是绝不可能,拜入沈家,改姓为沈的,可若是不改姓,又显得过于儿戏,不够郑重其事,可能会成为别人的口舌,最终,只好委屈方氏了。

    想来,沈家人面对这种情况,也绝不会有什么非议,毕竟,救人要紧。

    方继藩深吸一口气,看了朱厚照一眼:“那么,我和殿下来做这个手术,殿下……咱们立即去西山。”

    二人没有犹豫,他们得先赶去西山。

    方氏来不及这么赶来,而朱厚照和方继藩可以先骑马,先去做好准备。

    其实让方氏拜自己为兄……方继藩觉得自己吃亏了,这是自己孙辈啊,突然成了兄妹,实在是怪怪的,可有什么办法呢,难道让太子妃,认自己为爷爷,卧槽,我方继藩,是要脸的人啊。

    到了西山,二人一到,一声令下,整个西山医学院,便已开始忙碌起来。

    苏月亲自带着人,前往蚕室进行清扫和消毒,要做到一尘不染,所有的手术器皿和器械,都需用酒精重新清洗数次,臭麻子汤,亦是准备妥当。

    蒋太医则准备好了缝线、金疮药。

    此后,所有人退了出去。

    朱厚照和方继藩在蚕室里,现在沈妃还没到。

    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些紧张。

    不紧张才怪了。

    接下来,可能决定了太子妃和肚里孩子的生死。

    这可是朱厚照自己的孩子啊。

    朱厚照深吸一口气,想说什么。

    他拿起了手术刀,试了试,手还算稳,可见他的心理素质,其实还是不错的,毕竟练过武,且有丰富的手术经验。

    方继藩一边将纱布小心翼翼的折叠起来,一面道:“殿下,你的妹子,嫁给了臣,现在臣的妹子,也是你的妻子,这样算起来,是否心理平衡了许多,咱们算是两不相欠了,以后可别总是提起妹子,便恼羞成怒,想一想臣的妹子,臣会因为她嫁给殿下,就抱怨和不忿吗?臣欢天喜地都来不及呢,因为殿下是臣的兄弟啊,你我相交多年,我最了解你不过了,妹子交给你,放心。”

    这言外之意是,你妹子嫁给我,不冤。

    朱厚照握着手术刀的手,颤了颤,突然有一种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冲动。

    他闷不吭声,不理方继藩。

    方继藩心里想,这样都没有打开太子殿下的心结,这太子对自己的怨念到底有多重啊。

    方继藩道:“殿下以为,这一次,是儿子还是女儿?”

    朱厚照红着眼睛:“本宫知你是故意嗦,想让本宫轻松一些,不要紧张,可是……你住嘴。”

    “噢……”方继藩只好点头:“那我住嘴了啊。”

    一个多时辰之后,沈妃才被人抬在撵上,抬撵的人,风风火火的赶来。

    躺在被褥里的沈妃,几乎面无血色。

    若不是还抱着对孩子的最后一丝希望,她无论如何也无法支撑下去的。

    这等痛苦,没有信念,足以让任何人崩溃。

    可即便如此,哪怕她只是一个弱女子,想着自己的孩子还有一线生机,她也毫不犹豫的硬撑着,唇已咬破了,流出殷红的血,却没有发出声音。

    此刻,她已浑身是汗,被人用推车抬进了蚕室,所有人全部回避。

    方继藩看了朱厚照一眼,道:“殿下,你去给太子妃去了衣物吧,还有,用酒精擦拭了一下身体。”

    朱厚照颔首点头。

    这原本是苏月的工作,可现在,这里只有两个人。

    朱厚照没有犹豫,快速的去除了衣物,方继藩故意眼睛避开去,却也知道,这不过是自己欺骗自己而已。

    其实……方继藩本就不是一个下流之人,恰恰相反,他是一个三观奇正的人,对于这些,心里没有任何的波澜,何况,这人是自己的妹子,从此之后,两个人就是真正至亲的兄妹了。

    朱厚照在那边道:“过来帮帮忙,你来给她喂臭麻子汤。”

    方继藩颔首,上前,看着赤身在手术台上的沈妃,不,她应叫方妃了。

    方继藩上前,喂她喝了臭麻子汤,一面低声抚慰道:“待会儿别怕,若是疼,便叫出来,不打紧,麻醉效果可能不好,若是觉得疼,不要乱动,要忍住,你放心,太子最擅长生孩子了,他的刀功也很好。”

    方妃颔首点头,情真意切的看着方继藩,太子给她不靠谱的感觉,可方继藩,却如镇定剂,给她一种安慰感,她眼里迸出了泪水来,艰难的道:“哥…………你记着,无论如何,你也要让孩子活下来,无论如何…………”

    “你也要活。”方继藩心疼的看着她,这是一个伟大的女人,这让方继藩想起了自己的母亲,那个爱打麻将,做的菜还不如方便面好吃,成日不着家的妇女。

    方妃觉得自己的意识有些模糊,似乎喝过了臭麻子汤,疼痛轻了一些。

    当然,这只是心理作用,因为臭麻子汤没有这么快起效。

    一切准备妥当,无数盏鲸油灯,制造出了无影灯的效果,条件十分简陋,可眼下,必须赶紧动刀了。

    方继藩开始低声和朱厚照交代着手术的步骤。

    其实这步骤,方继藩也是一知半解,虽是如此,可他依旧比这个时代绝大多数人懂得多。上个时代,在大屏幕手机还没有普及之前,那时候,书籍很昂贵,方继藩喜欢读书,而恰恰,每日下班时,那种私人医院免费分发的所谓《妇女之友》之类的刊物,成了方继藩获取知识的来源,以至于方继藩对于各种性病、生娃以及各种原因导致的皮肤病,有较深的了解,关于这一点,方继藩很感谢那些坑爹的私人医院,是它们,让方继藩明白,原来许多根本不是疾病的‘疾病’,居然会给身体带来如此可怕的后果。

    这也使得,方继藩在大明,绝对可以称得上是一个合格的妇女之友。

    ………………

    这段时间身体有点虚,今天四更完毕,没了,欠着吧,一定会想办法还的,实在不行,就肉偿。有时候真的很感慨啊,老虎更多少,大家都觉得少,而别人一更、两更,已是业界良心,看来,想做个好作者,真的很难,想求点月票,要被**了,大家支持一下。

第六百五十二章:皇孙

    在方继藩的一番教导之后。

    朱厚照大抵明白了手术的过程。

    显然……这手术的难度,比他原预想的难了许多。

    他还以为都和割腰子一样呢,啪叽一下,就出来了。

    因而,朱厚照深吸了一口气,不得不谨慎起来。

    肚子里,可是自己的孩子啊,甚至有可能,是自己的儿子。

    你还有皇位和江山要继承呢,要活下来啊。

    方继藩其实比朱厚照还要紧张。

    因为这个时代的手术器械,自然远不如上一世,这个时候,能否完成手术,就必须得看朱厚照的刀功了,器械不行,刀功来凑。

    方继藩摸着方氏的肚子,大抵的确认了孩子的位置,而后,他取了一块布来,遮住了方氏的肚子上,只留下了一个手术用的小口,这是为了防止血流的到处都是。

    朱厚照取了手术刀,方继藩则拿了止血钳以待。

    “殿下,我们的时间不多,为了防止大出血,一定要快,迟一分,方妃就多一分危险。”

    “明白。”朱厚照颔首。

    方继藩深吸一口气:“既如此,我们现在开始!”

    “开始。”

    朱厚照深也深吸一口气,他全神贯注起来,这家伙心理素质太好,上辈子一定是杀猪匠。

    随后,朱厚照按着手术的位置,拿着这锋利无比的手术刀,轻轻的开始在方妃的肚皮上划过。

    臭麻子汤虽有一定的麻醉效果,可效果有限。

    方妃感觉到疼了。

    她眼泪扑簌而下。

    这种自己平躺着,两个人拿着屠宰刀具在自己身上开膛破肚的感觉,足以使一个女人,感受难以言喻的恐怖。

    可是……她咬着牙,不敢动弹。

    她心里知道,倘若随意乱动,孩子可能保不住了。

    方继藩忍不住握住了她的手,安慰道:“不要怕,不要怕,不要紧张,没事的,很快会没事,马上就要看到孩子了。”

    “是吗?”方妃的手冰凉,声音哽咽:“好,我不动,我……不疼的……”

    方继藩颔首,随即全神贯注,观察着朱厚照的下刀方向。

    朱厚照皱眉,双目如电一般,他开始小心翼翼的,划开了第一层肚皮。

    呼……

    划开了。

    他已能看到,后头肚皮的斑斑血迹。

    方继藩突然在想,眼前的场景,岂不是和剥皮一样吗?这是祖传的手艺啊,想当初,太祖高皇帝最喜欢做的事,就是剥皮充草。

    “继续。”方继藩道。

    “擦汗。”朱厚照察觉到自己额头,已有汗水了。

    汗水是决不能滴落下去的,很容易使伤口感染。

    方继藩忙是给他擦汗。

    朱厚照继续凝视着手术部位,划下了第二刀。

    第二层皮,徐徐的翻开。

    他的手很稳,不偏不倚,这个表情,犹如当初杀猪的王守仁,平静且快捷。

    朱厚照继续,手术刀划开了第三层肚皮。

    肚皮有七层,后世的手术里,绝不只是一下子将肚子划开这样简单,剖腹的难度,和割腰子的区别就在于此,因为剖腹所需划开的伤口较大,必须将一层层皮划开,而后迅速的取出孩子和胎盘,接着,一层层进行缝合,若是一刀直接下去,即便缝合,怕也止不住血。

    方氏强忍着,她能感受到自己的肚皮一层层的划开,这是极恐怖的事,她抬眸,看着朱厚照,又看着方继藩,两个人低着头,她死死的拽着方继藩的手:“哥,孩子……出来了吗?”

    方继藩道:“快了。”

    这……才只是开始呢。

    接下来,第三层,第四层……

    显然,当前的手术器械依旧还是不过关,手术刀的锋利程度,还是远不如后世,只第四层之后,那一层薄薄的肚皮之下,几乎已可看到腹腔了。

    方继藩下意识的,预备了纱布,随时要准备止血。

    一般的剖腹产,是不需要输血的,因为剖腹产一般情况下,不会触及到大动脉。

    当然,也有例外,比如手术的时间过于冗长,又或者,产妇可能有先天性的贫血,当然,最可怕的情况,是遭遇了下肢静脉栓塞。

    这种几率不高。

    方继藩一手被方妃死死的拉着。

    他能感受到方妃手上的冰凉。

    凭着臭麻子汤哪一点麻醉效果,方继藩想一想,都知道方妃一定很疼,疼的厉害。

    方继藩却不忍心去看房妃的脸。

    此时,朱厚照开始划开了最后一层的肚皮。

    血肉模糊。

    朱厚照面无表情。

    一般人看到这种情况,不昏厥才怪了。

    可小朱是什么人,这厮打小,就渴望刀头舔血,而今,他的愿望得以满足,这个过程,他很享受,很快乐。

    方继藩不断的用纱布,堆砌在创口的四周,殷红的血开始流出来。

    朱厚照开始取止血钳,只是这止血钳却非止血,而是将创口撑大。

    朱厚照开始切开了子宫,道:“赶紧。”

    方继藩哪里敢迟疑,双手深入创口,徐徐的,开始将一个脑袋,小心翼翼的取出来。

    接着,开始徐徐的拉扯,一个长得稀奇古怪的小家伙,浑身湿漉漉的,全身的皮肤褶皱,只有一只大老鼠那般大,慢慢的出现在了这个世界。

    似乎到了肚皮处的时候,可能有些卡住了,方继藩狠狠一拽,小伙子随着羊水和鲜血离开了母体。

    方继藩立即取了剪子,剪开了脐带,随后,小家伙终于意识到,从此之后,自己再不是靠母体的脐带来给自己维持生命了,他已成为了独立的个体。于是,呜哇一声,开始发出了嚎哭声。

    哭声不大,显然气息还很虚弱,毕竟是早产儿,这‘大老鼠’方继藩二话不说,直接丢到了一边,那儿有个托盘,托盘里堆满了纱布。

    朱厚照大叫:“孩子怎么样?”

    “很丑!”方继藩平静的道。

    朱厚照道:“本宫问你是男是女。”

    方继藩只好凑过去看了看,一个熟悉的玩意儿映入自己眼帘,之所以熟悉,是因为自己也有,而且比他大。

    方继藩道:“男。”

    朱厚照顿时激动起来,恨不得想要叉腰。

    方继藩见朱厚照脸色不自然,立即道:“赶紧,取胎盘。”

    那方妃,听到了哭声,已是喜极而泣。

    她原本一直心心念念着,要生下一个皇孙,可一听这哭声,心早已融化了,对她而言,

    朱厚照忙是将止血钳,继续撑大创口。

    方继藩没有犹豫,取出了胎盘,此时,方继藩已感觉到,自己的后襟几乎已湿了。

    方继藩道:“殿下赶紧缝合,要快,孩子我来料理。”

    朱厚照看了方妃一眼。

    方妃已是昏厥了过去。

    耳边,还听到孩子虚弱的哇哇哭声。

    朱厚照觉得很悦耳,可他知道,展现自己神乎其技般的技巧之时,到了。

    他取针,双手开始翻飞,一道道绵密的针线立即出现。

    方继藩忍不住还招呼道:“殿下,记得所有的针线,都要留一道口子,将来好拆线啊。

    朱厚照需要缝五层,可缝合在里头的线,却不能留在肚子里,这个时代,并没有可吸收缝合线,这线是不能烂在肚子里的。

    因而,在缝合时,需有一根线头留在外,五根线都得留出,到时拆线时,怕又是一个哭天喊地的过程,这里头的线一根根抽出,要命啊。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方妃能够活下来。

    朱厚照开始飞快的缝线,而方继藩,对于朱厚照缝线的技术,倒是能放心,忙是去照顾这孩子了。

    他倒提着这孩子,令这孩子口里的可能吸入的羊水倒出。

    孩子哇哇大哭,方继藩面上却没有表情,等看着差不多了,方继藩方才将这‘大老鼠’平放在托盘上。

    蚕室里本就很暖和,烧了地龙,所以不必害怕‘大老鼠’冻着,方继藩取出了大棉签,而后沾着酒精,开始擦拭孩子浑身上下每一个部位,尤其是脐带部位。

    将这酒精涂抹了全身之后,方继藩方才松了口气,孩子开始蠕动着嘴,似乎不想哭了,太累。

    方继藩便取出了早已准备好的襁褓,将他包其,襁褓有些大,显然宫中也没料早产儿的情况,不过不打紧,多裹一层即是了。

    将他包好了,方继藩便将‘大老鼠’放置在了一边。

    孩子很健康。

    想来他的营养在肚子里时,得到了充分的保证,方继藩最担心的孩子可能肺部未发育完全的情况没有出现,这若是穷人家的孩子,多半就不成了。

    方继藩回到了手术台,朱厚照低头继续缝线,从内往外缝,一层一层,已是第三层了,他一见方继藩凑上来,忍不住嫌弃道:“去照顾本宫的孩子。”

    “我想看着我妹子。”方继藩道。

    朱厚照拿他没法子。

    而方继藩则先去摸了摸方妃的额,体温还算正常,呼吸……也还均匀,不过还是有些虚弱,腹部在缝制之后,虽偶有血珠往外冒,可失血的情况并不重。

    方继藩心里想,能不能活下来,就看你自己了,你行的。

    …………

    这一章写了好久好久,老虎心……好疼,怎么就先到写生娃呢,犯贱啊,求支持一下。

第六百五十三章:后继有人

    其实若非是实在万不得已。

    方继藩是断然不会冒这个风险的。

    这个时代,剖腹产的条件根本就没有具备。

    可不做,就是死,做了,还有一线生机,既然如此,那么无论如何,都要努力一番。

    所以,哪怕方继藩只是半吊子水平,只接触了一些妇女之友之类的杂志,也非要孤注一掷不可。

    因为……哪怕只是万分之一的希望,他也想将人救出来。

    更因为他是方继藩。

    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男人。

    朱厚照快速的缝线,完成了最后一个步骤。

    方继藩则立即开始上药,并且用酒精清洗伤口附近的血迹,此刻,方妃已昏厥了过去,她还来不及见着她的孩子。

    可能不能醒来,并且扛过可怕的并发症,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方继藩为她擦拭了额上的汗。

    凝视着她。

    朱厚照道:“赶紧为她穿衣,还愣着做什么?”

    方继藩感慨道:“真是一个伟大的母亲啊,太子殿下待我妹子还这么不好。我想好了,若是殿下这样对待我的妹子,以后我便同样对待你的妹子。”

    朱厚照下意识的要操起他的手术刀,恨的牙痒痒。

    可终究,父亲的喜悦,还是冲淡了这点小小的不愉快。

    他抱着‘大老鼠’,热泪盈眶:“很像本宫,长的像极了,哈哈。”

    他欣慰的大笑起来,那孩子似乎被惊醒了,立即又开始哇哇大哭。

    方继藩则在一旁,为方妃的伤口上上了纱布,而后,给她裹了一层棉被,他深深看了方妃一眼,这新认的妹子,很可能,只这一眼之后,便是诀别。

    ………………

    镇国府。

    弘治皇帝背着手,来回踱步。

    这已小半时辰了,依旧还没有消息。

    张皇后也撑着身子来了。

    夫妇二人,显得很是焦灼。

    前头七个孩子,生产时都好好的,唯独到了正妃这里,却突然出了岔子。

    弘治皇帝忍不住唉声叹息。

    他突然道:“不如,明日让英国公去太庙吧,告祭一下祖宗,祖宗们在天有灵…………”

    张皇后只是低头拭泪,摇头道:“上一次也是告祭了祖宗,英国公还说什么当日有祥云,结果,瞧瞧现在,这张懋,也不知是不是没有沐浴更衣,触怒了先祖……”

    弘治皇帝觉得心情烦躁,他深呼吸。

    下一次,确实该问清楚。

    虽说他是信任张懋的,可谁知道是什么原因呢。

    他忍不住道:“万万想不到……想不到啊,朕克继大统,本就子嗣不昌,愧对列祖列宗,朕的儿子,也不济事,此前没有孩子,可现在呢,现在孩子有了,其实……生女儿也好,秀荣朕不就心疼的很?可若是没有子嗣,江山该怎么办?”

    越想,心里越是疼的厉害。

    无后……

    这是何其可怕的事啊,无后就意味着,要让同宗的藩王们入京承袭大位,可别人的子孙,和自己的子孙能一样吗?历来多少这样的事,江山给了同宗兄弟之子,以至于,人驾崩了,连祭祀的人都怠慢了许多,不只如此,若如此,秀荣怎么办?别人的家的孩子,会善待吗?秀荣未来也会有子孙,她的子孙们怎么办?

    还有张家,张家两个兄弟已让人操心了,至今还没有音讯,这两个大舅哥,弘治皇帝是不喜欢的。可弘治皇帝是个心肠软的人,张家兄弟再怎么任性胡为,那也是张皇后的兄弟,以至于满朝弹劾,他们依旧还能活蹦乱跳,最严重的惩罚,也不过是将两兄弟叫到宫里,教训了他们一晚上。通宵达旦啊,一宿未睡,就是监督他们抄录论语。

    弘治皇帝有太多难以割舍的人,也有太多难以割舍的事。

    还有方继藩,自己的女婿,他办事很得力,自己已将他当做了半个儿子,这个小子,爱胡闹,朕能容忍他,太子也能容忍他,因为彼此也算是至亲了,可其他人呢,其他人能容忍吗?

    弘治皇帝焦虑的踱步,他免不得安慰哭哭啼啼的张皇后:“且放心,不会有事的,方继藩……平时不是总能办成事吗?”

    张皇后哭泣道:“可他也没生过孩子啊……这等生死大事,怎么教人放心的下。”

    弘治皇帝抿了抿嘴,叹息:“朕最担心的是太皇太后,她盼着皇孙呢,倘若有个什么闪失,她若是知道,又不知会发生什么事。”

    说着,摇摇头。

    却在此时,有宦官匆匆而来:“陛下,娘娘……出来了,出来了……”

    “出来了……”弘治皇帝感到一阵眩晕,他上前:“什么出来了。”

    宦官拜倒,喜极而泣的模样,可弘治却只看他哭泣,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心口像堵了大石:“到底出来了什么?”

    “孩子出来了,殿下抱着孩子出来了,从蚕室里出来。”

    孩子……

    弘治皇帝身躯一震。

    张皇后也豁然而起。

    说实话,有这么个儿子,挺折腾的,朱厚照太能折腾事了,作为他的爹娘,每日都在一惊一乍中度过,真的……很苦啊。

    弘治皇帝大步流星,便冲出了镇国府。

    张皇后也快步的跟上。

    二人一前一后,这外头,早已满是宦官和宫娥,众人见陛下和娘娘出来,纷纷拜倒行礼,弘治皇帝却是快步往蚕室去,迎面而来的,却是朱厚照和方继藩二人,一前一后的赶来。

    方妃已让宦官去照料。

    方继藩预备好了药,同时还有纱布,交代了宦官们注意的事项,接下来,就完全靠方妃自己了。

    现在,朱厚照手里捧着自己的儿子,面上充满了骄傲。

    而方继藩却是苦着脸,他很担心方妃。

    这个时代的人,深受时代的影响,对于他们而言,儿子比一切都重要,反而女人……

    方继藩心里,依旧还惦念着那个叫自己哥的女人,这声音很亲切,方继藩其实不是一个铁石心肠的人,外表的荒唐,不过是掩饰自己内心柔软的伪装而已。

    就比如方继藩,自来了这里,从没有做过任何缺德事,就算是有,那也是被朱厚照带着做的。

    弘治皇帝走的更急,他大声道:“母子平安吗?”

    朱厚照道:“他们暂时都还活着,都平安。”

    暂时……

    弘治皇帝脸拉下来,想抽死这个不肖子。

    张皇后脸色也很不对劲。

    “孩子,拿给朕。”朱厚照已上前,哽咽难言。

    现在……他暂时已不在乎男女了,看到了襁褓中的孩子,他心都要化了,尤其是孩子在朱厚照在襁褓中挣扎,嘴巴撅起来的样子,像极了朱厚照小时候。

    不只如此,他只有一只大老鼠这般的大,看着,更令人心疼和怜爱。

    弘治皇帝将他抱在了怀里。

    大老鼠开始嚎嚎大哭。

    张皇后已凑了上来,以泪洗面,伸手道:“孩子饿了,快,寻母乳。”

    “……”

    一下子,所有人都懵了。

    因为……没有母乳。

    这……是一件极可怕的事。

    当时,所有人都手忙脚乱。

    每一个人,都是惊慌失措。

    大家没想过,孩子出来,要吃奶的呀。

    那萧敬,已是惶恐不安,拜下:“奴婢万死,奴婢顾虑不周。”

    方继藩道:“我知道,西山的李二头家里的,刚刚生了孩子,快请她来!”

    早有人匆匆忙着去请人了。

    大老鼠便开始撕心裂肺的哭。

    弘治皇帝眼里一滴滴泪落在襁褓里,他深吸一口气,却又不肯去揭开襁褓,看这孩子,是男是女,怕孩子冻着了。

    深吸一口气:“方妃如何?孩子的母亲,还好吧?”

    朱厚照道:“现在还在呢,都还好,儿臣已命人照料了,她是有福气的人,将来,可能要做皇后,甚至,可能要做太后,太皇太后……”

    说着,朱厚照忍不住叉腰,这……或许是他人生之中,最神气的一刻,从无子,到生了七个女儿,再到儿子诞生,哎呀,这多牛逼的事啊。

    弘治皇帝心里一咯噔。

    做皇后,可以理解。

    方氏乃是正妃,自己驾崩,可不就是她入住西宫吗?

    虽然朱厚照这个家伙,口没遮拦,这样的话,也大喇喇的说出来,这不是咒皇帝死吗?不过,弘治皇帝早已习惯了朱厚照的性子,说实话,他口里要是不说点让人别扭的话出来,自己还担心呢。

    可是……

    太皇太后……

    弘治皇帝身躯一震,是皇孙吗?

    弘治皇帝凝视着朱厚照,几乎无法呼吸:“是……孙儿?”

    他目中焦灼急切,将襁褓中的孩子,搂得更紧。

    朱厚照深吸一口气,他组织着言辞,想要在这一刻,说的正式一些,他觉得今日这一刻,足以使自己铭记一辈子,自然……这刹那的记忆,一定不可荒废了。

    可方继藩在他身后,简洁又有力的道:“恭喜陛下,贺喜陛下,大明,后继有人,这……正是皇孙,皇孙身子还算康健,您瞧这哭声,中气很足。”

    是皇孙。

    弘治皇帝险些没有抱住襁褓里的大老鼠,忍不住眼泪飘飞:“真……真的吗?那么……去叫英国公,立即,召英国公立即去太庙,让他去……告慰祖宗在天之灵!”

第六百五十四章:天降龙孙

    弘治皇帝第一个念头,就是祭祀祖先。

    对于他而言,传宗接代,乃是祖先们赋予他的义务,而今,总算一块大石落地,看着怀里的孩子,弘治皇帝感慨万千。

    “真的很像朕啊。”弘治皇帝低头。

    朱厚照忍不住心里想,明明像本宫,和本宫一模一样。

    可显然,他似乎不太明白,胳膊拗不过大腿的道理。

    一听弘治皇帝说这孩子像朕,顿时好评如潮,萧敬当先道:“陛下生的英明神武,皇孙亦是有龙虎气,方才,奴婢远远见皇孙来,远远的,竟有芬香扑鼻,奴婢竟觉如沐春风,整个人都精神抖擞,龙精虎猛起来,皇孙一看,就是有大福气的人哪。”

    “是啊,是啊……”随来的几个宦官纷纷点头:“皇孙和陛下,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张皇后也颔首点头,笑吟吟道:“这么说来,还真像,眼睛是眼睛,鼻子像鼻子。”

    朱厚照气了个半死,因为朱厚照打小,就像自己的母后,现在听人都这般说,想要争辩。

    此时,方继藩却是道:“何止是芬香扑鼻,我还看到天上竟有祥云呢,耳边宛如有仙乐阵阵,若隐若现,你们都听着了吗?这孩子臣掏出来的时候,臣一看,浑身上下,竟是端庄无比,臣吓了一跳,差点就要跪下顶礼膜拜了,皇孙威武啊,臣不敢直视,哎呀,不得了,不得了,将来肯定不得了。”

    萧敬撇了方继藩一眼。

    有一种既生敬,何生藩的想法。

    朱厚照心沉到了谷底,他就知道方继藩会这般的,看透了。

    方继藩意犹未尽:“这第一眼瞧见,臣就在想,怎么啦,陛下竟返老还童啦,这不就活脱脱一个陛下吗?龙种果然就是龙种啊,就是和别的孩子不一样,皇孙一哭,都如阵鼓频催,千军万马奔腾,教人不敢等闲,陛下,天降龙孙,此乃国朝万年永康之兆啊。”

    萧敬一脸幽怨,张口也想表示一点什么。

    弘治皇帝却已爽朗大笑,将孙儿搂得更紧:“当真吗?”

    其实这玩意就是如此,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说到底,即便是再理性的人,也有不理性的一面,倘若你瞧见有人拍别人马屁,心里难免吐一口吐沫,臭不要脸。可倘若这马屁拍到自己头上,若有自知之明的人,虽是心里心花怒放,却难免还要矜持一下,自己真是这般?可倘若人家拿捏住了你心头最珍爱的东西,狠狠夸了一通,这时候,什么所谓的理性统统见了鬼,哪怕在夸张,心里却是想,可不就是如此吗,哎呀,大家想到一处去了。

    由此可见,这人生在世,万万不可清高,也万万不可有,哎呀,我是不是太夸张了,陛下不会觉得我如何如何吧,扯!抓住了人家的心头之好,卯足了劲去瞎掰便是了,要脸?要脸的人都从早干到晚,干到了腰间盘突出,一辈子苦哈哈的在还房贷呢。

    方继藩眨了眨眼,一双真诚的眼睛,与弘治皇帝对视,目中透着真挚:“真的,朕可以用西山三百九十七颗脑袋作保。”

    弘治又是大笑,低头看着皇孙,眼圈又红了:“真是奇子呀,将来,你一定可以克继大统,成为一代贤君。”

    大老鼠才懒得什么鬼贤君明主,脸都胀红了,哇哇大哭。

    饿了。

    弘治皇帝忙是噢噢噢的安慰。

    此时,那李二头家的终于来了。

    这是一个体态很丰腴的妇人,一听恩公叫唤,二话不说,便把自家的孩子抛到了炕头上,疾步赶来。

    虽然她显得有些粗鲁,农妇嘛,也不晓得什么规矩,只看这里人多,突然之间,便显得扭捏起来。

    可此时,谁还顾这个,龙孙饿了啊。

    萧敬忙是小心翼翼的自弘治皇帝手里接过了龙孙,小心翼翼的捧给这李二头家的,弘治皇帝饶有兴趣的背着手,眼睛几乎离不开龙孙,那李二头家的一看孩子,母性的本能便涌了上来,衣服一操,露出了***,直接将***塞入了龙孙的口里……

    场面,一度不忍直视。

    弘治皇帝方才还美滋滋的看,顿时觉得尴尬,老脸一红,眼睛终是恋恋不舍的自那***离开,为了掩饰尴尬,故意咳了咳,显然,他自己都没想到,妇人如此的不讲究……

    朱厚照倒是看的眼睛直了。

    弘治皇帝咳嗽一声:“孩子,去屋里喂着吧。”

    弘治皇帝入了镇国府,心里感慨万千,张皇后面上,已是露出了笑容。

    朱厚照乐呵呵的,道:“其实……儿臣……也看到祥云了,好大好大一朵祥云啊。”

    这家伙后知后觉,现在才想起自己该说点什么,反正是吹嘘自己的儿子,这已经无关脸面了。

    只可惜,事后捧臭脚的人,终究没有幸福,弘治皇帝只噢了一声,他却激动的脑子里都是皇孙的影子,瞧瞧他的小身材,小胳膊,小鼻子,小眼睛,这孩子,未来定会有大出息啊。

    他坐下,直乐,眼睛落在方继藩身上,方才想起什么:“继藩,此次真是有劳了你。”

    方继藩忙摆手:“儿臣不敢称劳,主刀的乃是太子殿下,太子殿下的刀功,实在了得,儿臣也没帮上什么忙。”

    弘治皇帝摇头:“这是他的儿子,他辛劳算什么,这是理所应当的,倒是你,忙前忙后,且没有你想出这主意,朕的孙儿,怕是没了,有功便是有功,朕真该赏你些什么。”

    方继藩摇头:“臣不要赏了,只求一件事。”

    弘治皇帝凝视着方继藩:“你说罢。”

    方继藩道:“臣隔三差五,都要去公主府,来来回回,很是麻烦,公主府宅子不错,儿臣看了很喜欢,不如世界赏给儿臣吧,儿臣在那里住下了,否则,名不正言不顺的,实是不胜其烦。”

    “……”

    住……住下了……

    此前是天天往那儿跑,还留宿。

    也罢,当做没看见吧,索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现在更过分了,直接住下,这是一丁点都不把自己当外人啊。

    弘治皇帝心里高兴呢,心里说,反正规矩都已经坏的差不多了,秀荣是自己的独女,方继藩又有这么多辛劳,若是自己恩准,肯定又会引起举朝哗然,非议肯定是有,不过料来,也不会引发什么大风波。

    好吧,压力是有,可朕倒也不惧,弘治皇帝道:“朕恩准了。”

    他话音落下,随即又道:“除了公主府,这公主府的赐田,朕觉得少了。朕知道你,一直都在腹诽朕,说朕怎的嫁妆这么少,可祖宗的皇田只有这么多,赐了一些,就少了一些,到时,岂不是赐无所赐?这些田庄,本是供养公主府,也勉强足够了,可朕思来想去,秀荣毕竟是朕的爱女,而今,将这公主府赐予你,这秀荣,也算是彻底的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夫唱妇随了。朕也不能让她只带着这么点田产去,你看中了城郊哪一处皇庄子,尽管提来吧,朕也一并当做公主府的陪嫁之物,赐你方家了。”

    从前建公主府的本意是将驸马当做了入赘的女婿,同时,建立一个约束公主的机构。

    这是因为,许多驸马,本身就是平民,说实话,给你吃给你喝,你乖乖的侍奉公主即是了,你还能有什么话说?

    可现在,对方继藩,显然是不合适的。

    方家满门忠烈,你让人当废物点心?

    这不是恶心方家吗?

    所以弘治皇帝对于方继藩隔三差五去公主府,也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如今,却不同了,高兴啊,今日还有什么舍不得的,皇孙都有了。

    大手一挥,一大块皇庄大方的赐予出去,皇田算什么,朕高兴。

    方继藩乐呵呵的笑了:“陛下真是圣明啊,不过……皇庄里的田地,历来肥沃,陛下都说,赐了一些,就少了一些了,臣若是厚颜讨要,心里十分不安,不妨如此,陛下自己看着给吧。”

    方继藩又不傻。

    这等事,是最麻烦的,让自己挑,自己挑了好地方,陛下心里肯定想,你方继藩不厚道啊。

    虽然方继藩确实也没打算做厚道的人,可何必让自己显得贪婪呢?

    可若是挑了差的,自己又不甘心,我方继藩没占过陛下多少便宜啊,就这么一回,还谦虚啥?

    因而,方继藩将球踢回去,陛下看着给呗。

    弘治皇帝倒是踟蹰了,一时半会,也想不起自己有多少皇田。

    倒是朱厚照道:“父皇,赐他皇田做什么,大丈夫的田,自己去取,这才是男儿本色,妇人才养尊处优,吃这皇田呢?大漠里,不是在开垦土地吗?算在公主府名下,算公主府的,开垦多少,便算给公主府多少,倘若被鞑靼人劫了去,这是自己没本事,他有多大本事,就拿多少地,这岂不是好?”

    “……”方继藩有点发懵,太子殿下,这是把大锅饭,改为了提成制吗?一下子调动了积极性啊。

    ………………

    还有。

第六百五十五章:厚赐

    朱厚照的想法和他的父皇不同。

    他天生就是个颠覆者,从不在意规矩的约束。

    所谓的祖宗成法,其实,祖宗之法早就被后人们给修改的面目全非了,否则,贪墨几两银子,便剥皮充草,弘治皇帝有本事来试试,保准天下大乱。

    可见,祖宗之法就是个筐,需要的时候,拿出来用一用,不需要的时候,谁管你狗屁祖宗。

    太祖高皇帝若是在天有灵,看着后人们一边高喊着祖宗之法,一面,咦,怎么和老子当初的法一点都不一样,还是反着来的,多半这棺材板,压得不太住。

    朱厚照不喜欢方继藩成日躲在田庄里耕他的一亩三分地,他是个有大志向的人,因而,才将主意打到了大漠上头。

    方继藩的田庄在大漠,你方继藩偷懒啊,鞑靼人又来抢你了,大明关隘重重,有了关墙作为掩护,鞑靼人也打不进来,抢不走粮,就抢你方继藩的,你继续混吃等死啊。

    不得不说,这个激励措施,很给力。

    弘治皇帝一听朱厚照咋呼,下意识的,心里有点怫然不悦,臭小子,又在此胡说八道。

    可转念之间,弘治皇帝突然眼眸变得幽深起来。

    这……倒是挺有一些意思。

    他微微笑着道:“如此,也好,那么,就将这漠北的田庄,给公主府吧,这是朕赐予秀荣的,是秀荣的陪嫁之物,方继藩,你不要嫌弃啊。”

    省钱啊。

    反正漠北不是朕的,之所以大明不取漠北,倒还真不是大明谦虚,当初太祖高皇帝和文皇帝在的时候,那可是如撵兔子一般,追着蒙古人一路按在地上摩擦啊,想要漠北那块地,早就拿到手了。

    可之所以不取,是因为根本就没办法立足。

    现在,你方继藩自己不是说,漠北那疙瘩,可以种粮吗?那就去种吧,种出来的,都姓方,朕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方继藩心里乐了,在后世,蒙古可是好地方啊,不知出现了多少个人均gdp暴打内地的城市,原因无他……有矿。

    什么煤啊,石油啊,各种稀有的金属不胜枚举,其中金矿、铜矿,储量也是惊人。

    这大漠,素有东林西矿、南农北牧之称,东边是巨大的大兴安岭支脉,林木森森,南面可以开垦农业,随着红薯和玉米以及土豆出现之后,产量十分惊人,西面是数不尽的矿山,北面可以放牧。

    金矿……铜矿……

    眼下煤矿的开发,暂时没有多少意义,因为现在煤炭虽已开始普及,可毕竟,需求量不大,还不必从大漠那儿取煤,成本太高,可是……金矿和铜矿却是不同,这……他娘的是货币啊,噢,是了,还有一处地方,有大规模的银矿。

    这玩意,怎么挖,都不嫌多。

    方继藩大抵记得一些矿脉的位置,因为上一世,自己曾去过内蒙古一趟,不少蒙古的城市,各自因为不同的矿产成为各自的支柱产业,那自榆林至包头的货车,几乎是连绵不绝,看的方继藩口水直流。

    方继藩一脸苦逼的样子:“陛下,这……大漠不是大明的啊,陛下这岂不是给儿臣画了一个大饼,不成,儿臣思来想去,太吃亏了,儿臣的心小,就喜欢老婆孩子热炕头,陛下赐点地,给儿臣养老就得了。”

    养老……

    一听方继藩说到养老二字,弘治皇帝便不依了,你若是养老,太子和龙孙怎么办?谁让你鬼主意多呢,现在就想着养老,这得多没出息啊。

    弘治皇帝断然道:“朕已开了金口,你方才为何不早说,现在金口玉言,覆水难收,迟了,往后啊,心里有什么不痛快的,早点说。”

    “……”方继藩心里说,你自己说的,这可不是我逼你的。

    这时,大老鼠已吃过了奶,顿时心里得到了满足,便呼呼大睡,那李二头家的妇人乐了,看着这大老鼠很可爱,依旧抱在怀里,萧敬很不客气的将大老鼠夺回来,李二头家的道:“他喜欢吃俺的奶呢,一吃便睡了,恩公,你来看看,你瞧瞧。”

    她很为自己能为恩公效命而喜悦,为了证明自己办事得力,一再的想要证明什么。

    方继藩略显尴尬,只好对她翘起大拇指:“没说的,好乳。”

    李二头家的便满面红光,显得兴奋,李二头原先是个破落户,有幸进了西山,日子才蒸蒸日上,而今,娃生了,青瓦的房子也盖了,李二头家上下,都对方继藩充斥着感激。

    没有方继藩,在这饥饿的世道,能有今天吗?指不定有没有饿死呢,这一家人,心里都感激着方继藩,哪怕是还一点人情,心里也舒服一些。

    弘治皇帝已是起身,现在顾不得方继藩了,见着龙孙果然呼吸均匀,进入了熟睡,心头便热了,怎么看,都觉得没有看够,忍不住道:“龙孙吃此乳,确实显得怡然,既如此,那么就请此妇入宫,喂养龙孙吧。”

    ……

    其实……方继藩很想忍不住说一句,娃娃不挑食的,喝水的奶,心满意足了,他也很安详。

    当然,这话没必要说。

    弘治皇帝又道:“龙孙年纪还小,方妃而今,又需好生调养,这龙孙,暂入宫中寄养,养在乾宁宫吧,太皇太后只怕,若是知道,此刻也要高兴坏了,十之**,没一日都舍不得不看这龙孙一眼呢,孩子在东宫,若是来回穿梭于两宫,多有不便。”

    “……”朱厚照突然觉得自己的儿子,离自己越来越远。

    他开口想说点啥,想了想,看着一脸欣慰的母后,便知道,若是留在东宫,母后心里怕是要像掉了肉一般不自在,至于太皇太后,想来……也一定辗转难眠,也罢。

    方继藩则心里暗喜,看来,漠北的开垦,得赶紧了,也不知大漠里,已种出了大量的玉米和土豆了没有,要赶紧让张信去漠北啊,张信最靠得住。

    从镇国府里告辞出来,方继藩擦了擦额上的汗,心里说,真是疲惫啊,生孩子,果然是很令人着急的事,回去歇一歇才是。

    他刚举步要走,不对,这不就是自己的巢穴吗?怎么是自己告辞。

    倒是朱厚照也出来了,愤愤不平的道:“明明长的就像本宫,老方,你却……”

    方继藩白了他一眼:“不像。”

    “什么?”朱厚照要跳起来:“你没瞧见吗,那眼睛,那鼻子……”

    方继藩意味深长的看了方继藩一眼:“瞧见了,就是像陛下,因为陛下比较厉害。陛下和太子谁厉害,龙孙就像谁,其他的,我没意见。”

    “……”

    方继藩想起方妃来了:“殿下,去看看我妹子吧。”

    朱厚照才抖擞精神,嘴里咕哝道:“本宫的儿子呢,本宫才是亲爹,却好似和本宫没有关系一样。”一面走,一面唉声叹息。

    方妃在蚕室之中静养,可笑的是,直到手术之后,臭麻子汤的效果,才显现了出来,方妃熟睡着,方继藩和朱厚照联袂进了蚕室。

    看着方妃的模样,朱厚照第一个反应,就是疼。

    是真的疼啊,手术时,朱厚照没什么感觉,可做完了手术,想到自己在方妃肚皮上,一层层的切开皮,开膛破肚,撑开患口……之后是缝针,臭麻子汤的效果,想来……很是有限,可至始至终,方妃都咬着牙,生生的撑了下来。

    这一切………都是为了孩子。

    想来,若非如此,只怕方妃无论如何,都撑不下去吧。

    这样一想,这个爹娘强塞给自己的妃子,朱厚照才真正细细打量起来,生的很好,很年轻,比自己还小,这个年纪的少女,竟可以有如此的信念,真是了不起。

    朱厚照上前,抚摸了她的额头,捋了乱发,道:“本宫总是自视甚高,觉得本宫勇不可当,其他人,十之**都是胆小鬼,可这方爱妃,她的勇气,真是令本宫钦佩啊,好鞍配好马,这样的女人,才配得上本宫。”

    “哎……”方继藩叹息:“殿下,要点脸吧。”

    朱厚照道:“你别打岔。本宫只是佩服方妃而已,你难道不佩服?”

    方继藩点头:“若是龙孙知道他的母亲如此不易,心里一定感念自己母亲,以后龙孙长大了,我这做舅舅的,定要将此事和他细细的说。”

    方妃似是听到了什么,有了一丁点的反应,她脸色苍白,大量的失血,令她几乎在生死徘徊,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能否活下来,只知道,她做了无数可怕的梦,在这梦中,她无法醒来,可不知为何,耳边响起了龙孙二字,她眼眸微张,居然有了一些气力,她抬眸,看到了方继藩和朱厚照,她努力的使出了浑身的解数:“孩……孩子呢……孩子在哪里?”

    方继藩忙安慰道:“放心,孩子一切平安,现在已熟睡了。”

    “这就好,这就好了……”方妃露出几分欣慰的笑容,她凝视着方继藩道:“哥,你要照顾好他,若是我有什么不测,你一定要好好照顾他,哥……”

    ………………

    身体不行了,这段时间歇一歇,之后恢复五更,而且,欠的章节,会在某个时期身体恢复了还。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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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败家子介绍:
“好了,好了,我承认,我不是人,我是败家子,我卑鄙,我无耻,我卖了家业,我愧对祖先,我还四处沾花惹草,恶贯满盈。爹,有话好好说,可以把你的大刀放下好吗?”明朝败家子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明朝败家子,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明朝败家子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