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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上山打老虎额     明朝败家子txt下载     明朝败家子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八百六十四章:皇孙放假了

    弘治皇帝没有继续深入问下去了。

    其实,萧敬很明白,陛下……对于太子殿下的不务正业,已经有些无计可施了。

    好吧……那么……只好放任自流了。

    “对了,陛下。”萧敬笑吟吟的道:“有一件大喜事,下月初一,皇孙殿下将会放十日的暑假,奴婢刚刚听来的。”

    “什么?”

    这真就大喜事了,弘治皇帝明显的精神一振,顿时将朱厚照的事抛到了九霄云外。

    方才脸上还带着几分沉色,此时,他的整张脸都鲜活起来了,惊喜道:“不是说到了年底才有假的吗?你从何处得来的消息?”

    萧敬笑吟吟的道:“年底的是大假,那方都尉对外说,念着孩子们见不着双亲,所以到了夏日还会有一个小假,有十日。”

    “这敢情好啊!”弘治皇帝美滋滋的道:“也不知……载墨现今如何了,朕真是思念的很,做梦都梦见他。倒是有几次想要去西山,亲眼见见,可……哎……现在有假就好了,实在太好了……”

    弘治皇帝乐不可支起来:“待会儿去知会太皇太后和皇后,这好消息,得赶紧告诉他们,他们也一定高兴得紧的。”

    “奴婢遵旨。”萧敬突然想起什么,又笑吟吟的道:“陛下,其实……皇孙乃是陛下的皇孙,陛下想怎么样,还不是怎么样?这方都尉有时真是不像话啊,将皇孙捏在手里,倒是让陛下……”

    “住口!”弘治皇帝唇边的笑容顿时一敛,突然严厉起来,厉声呵斥道:“教育之事,岂容你插嘴?”

    “奴婢万死。”萧敬一惊,连忙拜倒,他自知自己失言了。

    他怎么忘了,陛下这个人的性子,历来是最重教育的,这可是比天还大的事。陛下小时候就规规矩矩的听师傅们的话,将他们的话,奉若圭臬,再者有了太子殿下的前车之鉴。

    现在他居然吃了猪油蒙了心,跑去说皇孙师傅的坏话,这不是找死吗?

    弘治皇帝脸色铁青,似是怒极,终究这怒火还是渐渐的平息下来。

    他背着手,淡淡道:“你也是宫中的老人了,尊师贵道,你尚不知吗?以后……不要这样了。”

    “是,是。”萧敬感觉自己已是汗流浃背,他忙不迭的点头道:“奴婢……奴婢斗胆,其实只是有些害怕皇孙误入歧途啊。当然,奴婢绝没有腹诽方都尉的意思,奴婢只是以为……他教授的方法,有些……”

    弘治皇帝皱着眉头坐下,其实他的心里又何尝不担心呢?

    他最初属意的师傅是王华。

    方继藩虽是桃李满天下,可心性,毕竟还没有定。

    且他这法子……对付欧阳志、王守仁,或许有效。

    可毕竟,皇孙还年幼啊。

    可思来想去,让皇孙成为一个如欧阳志这般的人,诱惑力实在太大了。

    半响后,弘治皇帝吁了口气,才道:“这些事,不是你该议论的。”

    萧敬点头:“奴婢知道了。奴婢真该死,方都尉……虽然平时有些油嘴滑舌……可是……”

    弘治皇帝端起茶盏,呷了口茶,漫不经心的样子:“他是貌似奸诈,实则忠厚。你懂什么呢?这大明宫,价值数千万两纹银,有本事,你也给朕送一个?还有那马车,那西山煤矿。就算他方继藩哪怕是不送,以方家满门忠烈,朕也绝不会苛责他,可这满天下,谁如方继藩这般?可见……他是一个忠厚之人。”

    “……”

    萧敬貌似记得,当初弘治皇帝登基时,对于大臣们送礼,或是取悦宫中的事,是极反感的。

    可现在想来,陛下反感的不是臣子们取悦宫中,只是那些厚颜无耻的人,开的价码不够大啊。

    成化皇帝在的时候,一群不要脸的东西,尽是拿几千两上万两的玩意儿送来,这方继藩,已是臭不要脸的突破了天际,几千万两银子的往宫里送。

    换做是谁,怕都受不住。

    不过有了这一次教训,萧敬的心里倒是警惕起来,看来最近自己的尾巴有些翘起来了,自打兼掌了御马监,在宫中的地位超然,就飘了。

    以后,还是要小心一些,再沉稳一些才好。

    “下月初一……”

    弘治皇帝已没有心思再顾这些了,心里又想着皇孙放假的事。

    他背着手,来回踱步,满心期待的道:“下月初一,这日子……快了,那两日,朕就暂不召见大臣了,给内阁下一个条子,请他们多担待。还有九日……嗯……九日……”

    ………………

    唐寅回到了久违的京师,呃……迷路了。

    一路经人指点,才背着一个包袱,硬生生的骑马到了新城。

    他看着这新城,目中满是惊诧。

    终于七拐八弯,找到了一处工棚。

    此时,在工棚里,方继藩戴着藤帽,眼睛瞪大,正发出怒吼:“一群狗一样的东西,常威,工期为何还没赶上?年底就要交房,到时你让师公的信誉怎么办,师公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啊,京师上下,哪一个不是好生相敬,你让师公违约,绝对打死你!”

    “……”

    还是那……熟悉的声音,熟悉的味道。

    恩师没有变。

    唐寅虽还没见着恩师,可只听这一声音,顿时……泪水模糊了双眼。

    却听那常威可怜巴巴的道:“师公,现在哪里都缺人手,新招纳的流民,还需慢慢适应,而且现在各个工种都需要人,不少匠人师傅都已在抱怨了……”

    唐寅身躯在外颤抖,双肩微微抖动。

    他面上染了风尘,比之从前,多了几分风霜。

    突然,心底深处,有一种别样的情绪,如鲠在喉。

    他不再迟疑,快步进了棚子,一眼就认到了恩师。

    还是那般的细皮嫩肉,一看……就保养的很好,面上还带着愤怒,显然,恩师不喜欢别人和他顶嘴,正在气头上。

    唐寅啪嗒一下……跪下了。

    接着,哽咽难言,喉咙像是卡住了一般。

    这些年在宁波,风吹日晒,对于家庭不好的他而言,这世上其实再没有什么值得他心心念念的了,只求将朝廷交代的事办妥。可……心里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恩师……

    他哭了。

    这时,一双泪目见恩师上前:“你是谁?”

    “……”唐寅仰脸,水汪汪的看着。

    果然……不愧是恩师啊……

    他艰难的道:“弟子……弟子……”

    唐寅的眼泪,扑簌而下,终于道:“弟子唐寅,见过恩师。恩师……您还好嘛?”

    其实最后这一句,根本没有问的必要,恩师长高了,成熟了少许,可是……一看,就是养尊处优,怎么会不好?

    “呀,是唐寅,为师差点不认得你了。”方继藩一脸惊讶。

    这一次,说话讲良心,这真不是没心没肺啊,方继藩是个多愁善感,内心世界丰富的人,怎么会忘掉自己最爱的门生唐寅呢。

    只是唐寅明显的黑了,也壮了,肤色古铜,和当初孱弱的江南才子,无论是相貌和气质,都大有不同。

    方继藩一下子激动了。

    这是自己最爱的门生啊。

    方继藩急忙上前,一把将唐寅搀扶起来,边道:“你既回来,为何没有派人送来消息,为师就算是百忙之中,也要去接一接你的,你起来,让为师好好看看你,诶,你受苦了,伯虎……伯虎……”

    唐寅再也无法克制自己的抱住方继藩,师徒二人,掩面而泣。

    常威等人在一旁,看着这感人的场面,他们好奇的打量着唐寅。

    这就是传说中的唐师叔?

    常威是两年前才入学的,那时唐寅早已去了宁波,因而对于唐寅,只闻其名,却不见其人。

    大家都是一群尊师重道的好孩子,于是众人纷纷拜倒道:“见过师叔。”

    唐寅对此,却是充耳不闻,撕心裂肺的在方继藩的肩上,洒下斑斑泪水之后,吸了吸鼻子,重新拜下,对方继藩道:“学生在宁波,无一日不在想念恩师……”

    “我知道,我知道。”方继藩感慨,拍着他的肩道:“伯虎,恩师在京师,也是无一日不念着你啊。你们师兄弟六人……”

    “恩师……七人……”

    “口误。”方继藩感慨万千的继续道:“你们师兄弟七人,哪一个,为师都是无比看重的,哪一个,都是为师的心头肉,伯虎,你一路远来,想来是又累又乏吧。”

    “弟子还好。”唐寅深深的看着方继藩,生怕眨眨眼,恩师就不见了。

    方继藩便感叹道:“来,为师给你看看为师的得意之作,看看这新城,为师还在这儿给你建了一座大宅子。”

    方继藩心情格外的好。

    自己的门生回来,师生重逢,这就和父子重逢没有什么区别。

    此去四年,唐寅确实辛苦了。

    于是,亲自拉着唐寅走出了棚子,外头……便是新城……

    唐寅来时,只顾着赶路,希望早哪怕是一刻能见到恩师也好。

    现在见恩师对自己还是如此的看重,他的心里,暖呵呵的。

    这时才有了心思,来打量这沿途的风景起来。

第八百六十五章:上阵父子兵

    自宁波而来,看着这新城……

    唐寅心里感慨万千。

    “早知恩师在京师营建新宫和新衙,建设新城,今日眼见为实,方知恩师的手笔,何其大也,真是令学生佩服啊。”

    “当然。”方继藩道:“为师平时教导那么,男儿大丈夫,首要的,是利国利民,为了天下百姓,要敢为天下先,这些道理,你要记牢了。”

    唐寅郑重其事:“是,学生谨遵恩师教诲。”

    他忍不住……感慨。

    看着这无数忙碌的匠人,虽是辛苦,可唐寅却知,这数不清的人,却可以凭着这些,得以养家糊口。

    这世上,最可怕的并非是百姓们辛劳,而是欲耕者无其田,欲工者无所事,唐寅有在宁波的经历,自是比寻常的清流,要看得透彻的多。

    百姓的困苦,绝不只是挂在嘴边,每日念叨着百姓艰辛,又有什么意义?与其说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反不如给他们一块田种,给他们一个工作,若连这个基本要求都不能满足,所谓的怜悯和同情,不过是笑话。

    他牢牢将方继藩的话,记在心里,忍不住道:“恩师造福百姓,学生都记得清清楚楚,大明能有恩师,真是百姓之幸啊。”

    “不要这样说。”方继藩摇头:“为师一个人的力量,算什么呢?想要造福天下,单靠为师之人,是不成的。最重要的还是天下的富户和官宦们慷慨解囊,才有今日的局面啊。由此可见,这世上,终究是好人多一些,十恶不赦的坏人,是一小撮,极少数。我等只要秉持兼济天下之心,哪怕是有挑梁小丑不长眼,那也是螳螂挡车、蜉蝣撼树。”

    唐寅心里感慨,这一路行来,热泪盈眶:“学生自以为,自己在宁波,颇有几分政绩,谁料和恩师相比,真是萤火之光与日月争辉。”

    方继藩微笑:“不要妄自菲薄,为师,也没做什么。”

    拍了拍唐寅的肩,给他精神上的鼓励。

    这个家伙,在外头不容易啊,方继藩看他一脸黑瘦的模样,心又疼了:“回了京师好,该吃吃,该喝喝,先养一阵,等陛下召见。”

    “是。”唐寅作揖。

    …………

    过了几日,王守仁和刘文善二人,也陆续回来。

    王守仁一路马不停蹄,归心似箭。

    师徒二人阔别已久,哪怕是他铁石心肠,此刻,也不禁泪水洒了衣襟。

    方继藩见了他,立即道:“伯安,为师等你好苦。”

    在王守仁面前,方继藩可不敢放肆。

    他总觉得王守仁是个不安分的狂暴分子。

    这家伙……很危险哪。

    “恩师。”王守仁郑重其事的作揖:“学生王守仁,拜见恩师,恩师,您还好嘛?”

    方继藩高兴的手舞足蹈:“好好好,难为你惦记,听说你要回来,为师高兴的不得了。咱们师徒,可有很多日子不见了。伯虎,快来见见你师弟,看你师弟,也清瘦了。那……那谁……你也来……”

    唐伯虎和刘文善,纷纷和王守仁见礼。

    师徒四人,免不得心里万分的感慨。

    王守仁面色凝重,他看了方继藩一眼,随即道:“恩师,不知陛下召我等回京,所为何事?”

    方继藩背着手:“也没什么大事,就是让你的大师兄去了定兴县办点事,心里有些不放心,才将你们召回来,毕竟,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嘛。”

    王守仁一脸奇怪:“学生在交趾,看过邸报,也是奇怪,大师兄何以以侍读学士之尊,前去定兴县任县令……这不符常理。”

    方继藩笑吟吟道:“来来来,我已预备了驴肉火烧,温先生的手艺,咱们且先坐下来说话。”

    方继藩坐在首位,其余人按着排序坐下。

    这驴肉火烧已准备好了,大家也不急着问,便各自开始吃起来。

    这些家伙……都是粗人啊。

    看着他们狼吞虎咽,如狼似虎的模样。

    方继藩忍不住龇牙。

    王守仁在交趾,起初修草庐传道,带着人开垦土地,说穿了,就是做一个农人,哪里有什么规矩,吃饭,还在乎吃相?不存在的!

    唐寅带着水兵经常出海,和一群大老粗打成一片,他若是吃饭还斯文,早就饿死了,那都是一群亡命之徒,有肉吃,还管你是谁?

    刘文善虽在西山,可一看师弟们夺食的样子,便也捋了长袖,管他呢,吃!

    方继藩脸腾的红了,用筷子敲了敲桌子:“你们的良心被狗吃了?”

    三人口里还嚼着肉,一脸错愕的看着方继藩。

    方继藩咬牙切齿道:“人心不古,传统文化缺失,咱们的道统,要亡了。”

    “恩师……想说什么,还请赐告。”

    方继藩厉声道:“为师还没动筷子呢,孔融让梨的典故,你们忘了吗?”

    三人立即露出了惭愧之色,一个个不敢抬头。

    唐寅汗颜道:“恩师说请我们吃,我们以为恩师……不,是学生以为,长者赐,不敢辞,恩师,您先吃,您先吃。”

    方继藩狠狠的瞪他们一眼,这才动了筷子,三人才小心翼翼的,举筷。

    这一次,他们斯文多了。

    方继藩很欣慰。

    总算自己的话,他们还听。

    方继藩随即慢悠悠的道:“此番你们欧阳大师兄去定兴县,只为办一件事………士绅一体纳粮!”

    “噗……”

    三人将口里的食物统统吐了出来。

    方继藩无语。

    一桌好菜,算是毁了。自己还没开始吃呢。

    而王守仁三人,各自对视了一眼,面面相觑。

    他们都是实干的人,岂会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恩师,这不是开玩笑的吧?”

    “像开玩笑嘛?”方继藩笑吟吟的道。

    王守仁沉吟着,不语,他很冷静,似乎在权衡着此事的难度。

    刘文善略知一些内情,不过此事太大,尚属机密,所以他没有对人吐露半句。

    唐寅吃惊的道:“这只怕不易啊。”

    方继藩将筷子摔在了桌上,这本就一片狼藉的桌子,乒乓作响,方继藩大义凛然道:“此国家存亡大事,再不易,也要迎难而上,为师早看他们不顺眼了,占着茅坑,却不缴纳税赋,天理何在?”

    “恩师……您……”唐寅抖擞精神,他有时会怀疑,恩师或许并不是一个高尚的人,可今日,他发现自己错了,大错特错。

    唐寅乃是商贾出身,自是清楚,这天下最大的弊病在何处,他深深的朝方继藩作揖:“恩师……为国为民,学生佩服啊。”

    王守仁突然眼眸一张,掠过一丝锋芒,突然猛地拍案而起。

    吓的方继藩一哆嗦。

    王守仁道:“此国家长久之计,他日若礼崩乐坏,山河破碎,必因此而起。恩师……”

    方继藩压压手:“明日,你们就去面圣,陛下极希望见一见你们,可是否,会和你们大师兄一般,委以重任,就看你们自己了。”

    三人各自对视了一眼,若有所思。

    ………………

    弘治皇帝掐着日子,这几日,实在是过的漫长。

    皇孙,还有三天,才能放假啊。

    不过……在得知王守仁等人已在吏部点卯。

    弘治皇帝又打起了精神。

    他想见一见此三人。

    于是,命人前去宣三人,正午逮着空,弘治皇帝高坐在奉天殿上,面无表情。

    王守仁三人入宫,一路看着这大明宫,心里也是震撼极了。

    这……是新宫?

    据说也是恩师的手笔。

    实是巍峨壮观,让人大开眼界啊。

    可是,会不会奢靡过度了?

    三人各怀心事,入奉天殿,拜下,行礼。

    弘治皇帝凝视着三人,面带微笑:“三位卿家平身吧,来人,赐坐。”

    弘治皇帝此次,正式的开始打量着这三人起来。

    他是天子,而这三人,顶了天,也不过是区区翰林而已。

    从前彼此的地位,可谓是天差地别。

    所以,非要说弘治皇帝特别注意他们,这是假的。

    可今日,不同。

    唐寅在宁波练水师,已有四载,这四年来,劳苦功高,且清剿了倭寇,功在千秋。

    王守仁自不必言。

    而刘文善,据闻在西山教授弟子,也是桃李满天下。

    他们……当真……不在欧阳志之下?

    弘治皇帝淡淡道:“事情,你们得知了吧?”

    刘文善显得谨慎,没有做声。

    唐寅也有些紧张。

    王守仁正色道:“恩师提起过。”

    弘治皇帝微笑:“这样才好,朕……今日倒想听一听,对此,你们有何高见。”

    说着,弘治皇帝左右看了一眼。

    萧敬会意,朝殿中的宦官使了个眼色。

    众宦官会意,纷纷退避。

    弘治皇帝的目光,扫视着三个人,心里,对这三人,暗暗做着评价。

    王守仁和唐寅都看先看向刘文善,因为……刘文善乃是他们的师兄,要谈,也是师兄先谈。

    刘文善沉默片刻:“陛下此举,利在千秋,可此事要成,却也千难万难!”

    ………………

    感谢书友160219180242876今日继续十万币的打赏,很惭愧,今日有事,耽误了更新,受之有愧。

    老虎先去小睡一会儿,头有点沉,调好闹钟,五点爬起来,咱们继续。

第八百六十六章:事必躬亲

    刘文善的话,四平八稳。

    弘治皇帝凝视着刘文善,似乎觉得有什么高论,谁料……

    弘治皇帝道:“朕听说,方卿家教授他们经国济世之道,朕想知道的是,卿等以为,如何才能使士绅们安心。”

    安心……

    刘文善摇摇头:“士绅们拥有大量土地,一旦要交粮税,陛下可知道,对于他们而言,不啻是割他们的肉啊,陛下想要锐意改革,怎么可能,让人安心呢?士绅一体纳粮,不啻是在逆水行舟,陛下既已下定决心,就断然不可动摇和改弦更张,唯有迎难而上,甚至……要做好孤注一掷的准备。”

    刘文善的理论水平,还是很扎实的,他开始看看而谈:“自商鞅变法而始,变更法度,岂有不痛之理,可旧制犹如腐肉,若不割除,假以时日,必定危及国家,陛下要变法,需深知旧法治恶,其次正心诚意,再而心如铁石,最终,引支持变法者为腹心,且准备两种手段,前为雨露,后为雷霆。”

    “对能体恤朝廷,哪怕是对变法有腹诽,却没有坚决反对之人,陛下当施之以雨露之恩,这是疏通和引导,士绅抗拒变法,无非是因为一个利而已,陛下更该想一想,如何在变法的同时,也给予他们一些恩惠。”

    “陛下下定了决心,想来,也必然有对士绅一体纳粮负隅顽抗之人,这样的人,定当冥顽不灵,陛下也绝不可仁慈,当用霹雳手段,绝不让有出头反对之人,有任何扑腾的余地,谁站出来,绝不姑息,如此,才可使其他人,心怀畏惧,不敢贸然反对。”

    “臣以为,恩师以定兴县为示范,是好的。不过,陛下请勿忧。”

    “噢?”弘治皇帝看着刘文善:“却不知,何故?”

    刘文善道:“欧阳大师兄出马,定兴县的士绅一体纳粮,必能马到成功,到了那时,整个定兴县,自当可以作为表率。陛下要考虑的,趁此时,制定详尽的税制,这天南地北,各不相同,万万不可,一以贯之。”

    弘治皇帝笑了。

    这刘文善,很有自信嘛,欧阳志是个老实人,他出马,就能成?

    朕可是为了这个,许多日都睡不好了。

    可看刘文善郑重其事的样子,似乎信心十足,弘治皇帝失笑:“你何以见得,欧阳志定能成功。”

    刘文善道:“欧阳大师兄,为人敦厚,可他处置,一丝不苟,恩师乃是天纵之才,既然为陛下革除旧制,定有其方法,天底下,再没有欧阳大师兄可以贯彻恩师意志之人了,他就如陛下和恩师的手臂,挥如臂使,岂有不成之理?”

    弘治皇帝摇头苦笑,虽然他认可方继藩的才能,也认可欧阳志,可这么大的事,却不敢有太多信心,于是看向唐寅和王守仁:“你们以为呢?”

    唐寅和王守仁一起点头:“臣等……附议!”

    语气坚决,没有转圜余地。

    弘治皇帝感慨:“欧阳志伴驾在朕身边时,总是夸奖你们,现在好了,朕见你们,你们又夸这欧阳志,你们啊……”

    笑了笑,倒是没有苛责的意思。

    师兄弟之间,团结友爱,本就是值得鼓励的事。

    弘治皇帝笑吟吟的道:“更改税制……这……倒未尝不是办法,诸卿对此,有何看法呢?”

    他开始对这个……有兴趣了。

    …………

    定兴县。

    整个县城,已是哗然了。

    突然来了个翰林侍读任县令,这是什么感受……这一看,就觉得有问题啊。

    且还来了一个镇守太监。

    这位镇守太监一来,直接占了一处衙门当做了自己的行辕。

    而后,便开始四处招募帮闲。

    在这定兴县里,游手好闲的人,有的是,谁不知道能和宫里的宦官扯上关系,是极有利的事,一时之间,整个定兴县已是乱了套。

    很快,行辕里便传出消息,说是这定兴县的炒代蟹闻名已久……然后……

    没有然后了。

    自然是镇守太监想吃。

    一下子,满县城都懵了。

    这……这啥意思?

    须知炒代蟹可不容易,这玩意儿,讲究的是吃蟹而不见蟹,需用鸡蛋和鱼,制出螃蟹的味道来,需要耗费极大的工本。

    接下来,镇守太监便开始四处走动了,这县里的大户,他一家家的拜访。

    这宫里的太监要登门拜访了,你能不好好招待吗?

    宦官的恶名,可是人所共知的啊。

    这位刘镇守的底细,大家摸的更加清楚,晓得不是凡人。

    谁敢得罪他。

    于是……各家不得不花费无数的功夫,进行招待。

    大量的收购食材,甚至须去保定请名厨来,人走的时候,还得备一份礼,出手还不能轻了,但求无过,不求有功。

    刘瑾是吃了东家吃西家,只吃了几天,这县城里几家大户,便算是都吃的熟了,有了感情,于是丢下一句话:“这儿好,今日宾主尽欢,过几日,咱还来,好好好……”

    一面打着嗝,满面红光,每日都像过年一样。

    还……还来……

    主人家脸上,青红不定……

    却只好讪讪笑。

    刘瑾则剔着牙,愉快的背着手,时间有限,得赶下一场。

    这该死的太监,居然也不爱,并不索要银子,也不给你露出狰狞面目,只是来吃……这……什么路数?

    …………

    可最让人焦虑的,却不是刘瑾。

    刘瑾至少还能摸清他的方向。

    好吃好喝的供着,虽是费钱,心疼,倒也无妨。

    可那新任的县令,居然至今,没有到县衙。

    县衙上下,从县丞到典簿,六房的差役,左盼右盼,就是不见人来赴任。

    这里距离京师不远,按理说,早到了,可是人呢?

    无数人……议论纷纷,突有一种不祥的气氛,笼罩在这定兴县上空。

    …………

    欧阳志一身短装打扮,走在田埂里。

    而今是夏日,田中麦子已是青了,一眼看去,连绵不绝。

    一群佃农和庄户,正在田中忙碌。

    欧阳志和三个弟子,徐徐而来,到了田边,手捏了捏青苗,摩挲一番,一面对附近的庄户道:“今年的长势倒是好,却不知这里,是谁家的地。”

    那庄户显得迟疑,见欧阳志一脸忠厚的样子,不像歹人,可此人又不是本乡之人,有些可疑。

    欧阳志沉默片刻,笑了:“我路经此地来投亲,随口问问,忙碌了半日,老哥想是饿了。正好,我也饿了。”

    便席地在田埂烂泥之中坐下,身后弟子取了包袱,打开,拿出几个葱油饼,开始分食。

    欧阳志分了那庄户一个,庄户显得迟疑,却还是受不得这葱油饼的诱惑,咽了咽口水,接了,啃了几口,舒坦。

    这等庄户,其实最是憨厚的,得了便宜,便觉得很不自在,吃了几口之后,又不敢一次将饼全吃了,便将饼包好,预备回去留着给老母或是家中妻儿吃,他咧嘴一笑:“这是周家的地,不过……是在沈家的名下,周家有女,嫁给了沈家为妾,沈家是本乡的大士绅,有功名的,他的田,不需缴纳赋税,而周家便将地献给了沈家,如此一来,周家便也不需缴纳税赋了,据说里头还有许多名堂,小人就不知道了……还有那一片……那里有三十亩,是……”

    ………………

    欧阳志当天夜里,宿在一处庙里。

    这里不是县城,连个客店都没有,这时代的人出门在外,最喜寻寺庙和道观暂居。

    走动了一日,欧阳志也是乏了,三个弟子有的去负责生米,有的给欧阳志磨墨,欧阳志则铺开了纸,蘸墨,笔尖饱满,而后,落笔。

    “定兴县固城乡,有村十七,今访太平庄,庄中有牛六十九、马二十一匹,铁铺一座,匠二人,县中在册丁口一千九百三十五,实为两千七百余,田四万三千五百亩,在册之田,两万二千三百亩。五千亩田则为一户,姓沈。千亩田者,六户……百亩者,三十九户……”

    天已黑了。

    弟子为欧阳志点了灯。

    欧阳志靠着油灯,手没有停。

    他偶尔,让弟子取出当时记录下的竹片,偶尔,让人将户部誊写抄录出来的黄册资料进行比对。

    “无田者,九百二十一户。其赤贫者,于定兴县尤甚……此地劣田居多,可供养人吃饱喝足者,竟不过人丁半数。乡中有店员十九人,有车马行一座,有油坊七座,雇六十九人,又有乐坊一间……”

    一面写,一面觉得有些热。

    欧阳志便脱下了外衫。

    其实他的外衫,早就污浊不堪了。

    弟子要将他的外衫收起来,给他去洗一洗。

    等预备要去洗时,欧阳志才反应了过来,提笔抬头,道:“不要洗,我自己来。”

    “恩师……”

    欧阳志淡淡道:“你的师公有脑疾,这才事事托付于人,为师又没脑疾,自当亲力亲为,倘若为师不洗,你们以后也收了门徒,难道也要四体不勤吗?”

    ………………

    第一章送到。

    四个小时飞机,一个小时汽车,然后,写下了一章,洗个澡,然后继续写。

第八百六十七章:孙儿见过大父

    西山书院,放学了。

    一群孩子,如笼中之鸟。

    方继藩背着手,站在庭院的外头。

    孩子们背着自己的书囊,一个个欢呼雀跃,蹦蹦跳跳出来。

    等他们见到了方继藩,便一个个又乖巧起来,老老实实的低垂着头,毕恭毕敬的朝方继藩行了礼。

    方继藩一一朝他们点头,回礼。

    外头,早有各府的人,焦灼的在等待。

    一看自家小少爷出来了,个个激动的不得了,抱着孩子便走。

    萧敬是亲自来接孩子的。

    身后几十个虎背熊腰的护卫,他和方继藩打招呼:“方都尉你好呀。”

    方继藩没理他。

    这令萧敬稍稍有一些尴尬,不过这尴尬很快过去,等一见到太子殿下出来,萧敬哭了,一把将皇孙抱起:“殿下,殿下……您教奴婢想的好苦啊。”

    “你放我下来。”朱载墨命令道:“我自己能走。”

    …………

    方继藩目不暇接,点着数。

    方继藩的心情,是很愉快的。

    身后,王守仁三人,奉旨修改税法,就在翰林院进行,三人俱都封为了翰林院学士,当然,并非是大学士,而是侍读学士或侍学学士。

    可无论如何,此刻,他们已开始在百官之中,崭露头角,同时期的翰林,许多人还在编修的位置上挣扎呢。

    他们笑吟吟的看着这些孩子,都是自己的师弟啊。

    嫩是嫩了一点。

    可是看着他们面上洋溢着的笑容,他们也不禁会心笑起来。

    人世间,最大的幸福,莫过于在恩师身边,向恩师学习做人的道理,吸取恩师的养分,然后,看着一群小师弟们,渐渐的成长。

    这是一个大家庭,每一个人都是家庭中的一份子,在这里,他们感受到了自身的存在,既有恩师身上所散发的人性光辉,也有师兄弟们友爱,现在又多了师弟们的天真无邪,似乎……他们宁愿时间永远定格于此,因为这样的满足和幸福,实是不易。

    人生多疾苦,此刻之乐,实是难得。

    王守仁是不苟言笑的人,此刻也咧嘴,保持着笑容。

    唐寅哈哈的大笑,被一个孩子背着大书囊滑稽的样子逗笑了。

    可这孩子没走几步,就被方继藩拎了回来。

    “你去哪里?”方继藩气咻咻的道。

    孩子理直气壮的道:“放暑假了呀,我要回家!”

    “回你大爷,你这败家玩意。”方继藩拎着他,气的不轻:“你要气死你爹,你家就在这里,你要回哪里去?滚回去。”

    唐寅和王守仁等人,俱都一脸错愕……

    呀……这就是恩师的儿子,正卿小师弟了吧。

    方正卿眼圈都红了。

    明明是放假来着。

    他眼角泪水要流出来,一脸委屈的看着方继藩:“我也要走,我要走,我放假了,我随朱师兄回家去,我要跟他走。”

    方继藩作势要打他屁股。

    方正卿便嗷嗷叫。

    王守仁等人见状,忙是上前,将方正卿夺下来:“恩师,他还是个孩子啊……”

    这话……听着耳熟。

    好像听哪个家伙说过。

    唐寅扯住方继藩的手:“恩师要打,就打学生们吧,正卿小师弟,还小,可别打坏了。”

    方正卿便躲在三人的身后,哭哭啼啼的道:“别人都放假了,我没有放假,他们避暑,我不能避暑……”

    方继藩背着手:“滚回去。”

    方正卿一步三回头,背着他及了后小腿的大书囊,回头看着那些已蜂拥而去的同伴,哽咽哭泣,乖乖回了庭院。

    方继藩忍不住向天而叹:“子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堕而也,无论什么理由,都想揍这个小子啊。”

    最后怒气冲冲的看着随时要拉着自己的三个弟子,方继藩无可奈何:“再生几个去,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里。”

    “……”

    …………

    来福抱着自己的孙少爷,上了马车。

    魏国公徐已至京师,就住在定国公府里,这一次,他就是来找方继藩算账的。

    不过听说要放暑假,他才稍稍的忍耐。

    无论怎么说,再等等。

    来福跟着徐打南京来了京师。

    看到了自家的孙少爷徐鹏举,顿时眼泪啪嗒的落下来,发出了哀嚎,接着将他抱紧,随即,抱着孙少爷上了车。

    马车是四轮的,很高级。

    是专门定制的版本,西山车辆制造作坊的第一批高级车,价格比寻常的车贵很多,九百九十九两银子,将孙少爷小心翼翼的在车里一放,这沙发上,还有一根带子,两根带子连起来,有一个扣子,一扣,据说这是安全带,若是出了啥事,也可保证人在沙发上动弹不得,可保无恙。

    据说这是因为那一次陛下尝试了‘超速’之后,方继藩得到了启发,他始终将贵人的生命,放在了第一位。

    而后,来福便坐在对面的小沙发上,马车动了,快速的行驶,归心似箭哪。

    在定国公府上,定国公徐永宁和魏国公徐两个堂兄弟,在此倚门相盼,一看着车来了。

    徐激动的不得了。

    为了这个孙子,这把老骨头,专程赶来,心里急啊。

    等那马车稳当当的停下,随后,车门打开,来福抱着徐鹏举出来,徐巍颤颤的上前,一把将徐鹏举抱住:“孙儿啊,你受苦了吧。”

    徐鹏举的父亲,前几年便故去了。

    这徐鹏举,乃是徐唯一的嫡孙,那可真是心肝宝贝,死死抱着徐鹏举,只恨不得,将他融化进自己的身体里,这样才安心。

    徐鹏举大叫:“大父,你来了呀。”

    徐便哭了:“大父无用,大父无用,让你受惊了,来来来……”

    那方继藩,丧尽天良啊。

    他还是人吗,他连孩子都不放过啊。

    徐家和他井水不犯河水。

    这个狗一样的东西!

    这一声大父无用,竟是说不出的酸楚。

    老夫堂堂魏国公,居然还被你方继藩个耍了,让我家孙儿……与老夫不得相见,这笔账,等着吧。

    他抱着徐鹏举亲了又亲,老泪纵横:“走走走,进屋里说话,大父给你带来了许多好东西。”

    徐鹏举才想起什么:“且等一等。”

    徐和徐永宁二人,一脸错愕。

    咋了?

    徐鹏举道:“大父将我先放下。”

    两个老国公,又是面面相觑。

    不得已,将徐鹏举放下。

    徐鹏举整了整衣冠。

    他头上还戴着小纶巾呢,却是后退一步,乖乖朝徐行了一个礼:“孙儿见过大父,见过二大父。”

    说着,深深朝徐作揖行了个礼。

    竟还有模有样。

    随即又道:“孙儿让大父平白……平白……”他似乎有点想不起那个词儿该怎么说,踟蹰了老半天:“平白担忧了。孙儿万死!”

    “……”

    徐和徐永宁二人对视一眼。

    礼貌这玩意,对于徐鹏举这等被人宠溺惯了的孩子身上,是不存在的。

    打小他就是公府里的小皇帝,每一个人都得跪舔着自己,随便嚎一嗓子,脚下就跪倒了一片。徐鹏举,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之下长大的。

    现在,他这有板有眼的样子。

    让徐一愣:“你……你从何学来的?”

    方继藩那个家伙,他是见过的。

    那还是十年前,大概,那时候方继藩也是徐鹏举这么大的时候,他来京师,照例,方景隆来拜访,见到了方继藩之后,徐才知道,什么叫做人渣,小小年纪,毫无礼数不说,而且还特别能闹腾,稍有不顺,便是一阵干嚎,这样的人渣,简直就可三岁看老,无药可救了。

    所以……

    可是……徐鹏举道:“恩师教的呀,说要尊敬师长……”他想了想:“父亲的父亲叫大父,大父的大父叫曾祖,父亲的妈妈叫祖母……”

    他来回念着,很熟稔:“总而言之,都要行礼,不行礼要挨揍的。”

    徐心里感慨,他……竟还知道这么多……

    可一听,什么,挨揍。

    徐要跳起来:“谁揍你,是那方继藩,他敢揍你,天哪,你还是个孩子啊。”

    虽然徐当初,揍徐鹏举他爹时,那也是彪悍无比,可对待徐鹏举,只一听揍字,心里就好像扎了银针一把,疼。

    徐鹏举道:“不是,不是……我朱载墨揍我……还有方正卿,先是朱载墨踢我屁gu,此后方正卿也来……他说我不听恩师的话。”

    徐鹏举说着的时候,扁着嘴。

    徐一听,才微微的松了口气。

    孩子之间……倒还好。

    毕竟孩子气力小。

    若是方继藩揍,这就不一样了。

    可是……凭啥他们的儿子揍我孙子?

    可细细一想,他服气了,那是皇孙啊,凭啥?就凭这个。

    他忍不住感慨起来:“无论如何,你至少……学会了礼数,好……好的很哪,可见……你是用功了的,大父,甚是欣慰。”

    显然,他对孙儿的要求很低,低到了尘埃里,哪怕只是稍稍有了礼貌,都足以让他感慨万千。

    徐鹏举接着道:“且等着,大父,还有一样东西,得送给你!”

    “什么?”徐一呆:“送大父东西?”

    …………

    第二章,接下来还有,以后更新稳定了,这一章不好写,要带入小孩子的感情,才能让读者看的舒心,可老虎泡着枸杞,要装嫩,真的很痛苦啊。

第八百六十八章:报亲恩

    徐觉得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从来都是自己想着给孙子带东西,这徐鹏举还这样的小,他给自己带东西。

    徐乐了,捋须,哈哈笑起来:“什么,你给老夫带东西,这……这……哈哈……”

    徐要笑出泪来。

    可徐鹏举,却似是变戏法似得,从自己的书囊里,取出了一样东西。

    徐定睛一眼:“嗯?是一支笔?”

    还真是一支笔。

    只是这笔,看上去,很是寒碜,呃……

    “这是……”

    “这是孙儿制的笔,恩师说了,要感谢自己父母的养育之恩……”

    说到此处,徐和徐永宁的嘴巴,张的有鸡蛋大。

    他们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这徐鹏举,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他……他方继藩当真是这样说的?

    没有揍你?

    还教你这些道理?

    当然……这些道理,大家都教。

    哪一个孩子启蒙时,不说父母恩的呢?

    可问题在于。

    自己的孙子,自己太清楚不过了。

    这个小子,若是教了就会听,那还是徐家的孙子吗?

    他忍不住将笔接过,笔很粗糙……

    “是你亲自制作的?”

    “是呢。”徐鹏举笑嘻嘻的道。

    徐心里,已是惊起了惊涛骇浪:“送大父?”

    他还是有些不相信。

    像是变了一个人啊。

    徐鹏举道:“这是恩师教的呀,我们都要准备礼物,给自己的双亲,还说双亲养育,实在很不易,我想着想着,尤其是朱载墨和方正卿揍了我之后,孙儿想明白啦,我父亲早亡,是大父一直养育孙儿,对我好,抱着我一起在书房读书,给我骑在身下玩儿,我的亲恩,不就是大父吗?我见大父喜欢行书,便作了一支笔,自然,是我娘教我制的。”

    “你娘?”

    徐一呆。

    “我娘就是我娘啊,她还和恩师做羞羞的事,亲嘴儿,我瞧见啦。我还和朱载墨、方正卿说,他们又揍我,说是子不言父过,臣不彰君恶,生也不得言师德……”

    徐鹏举摸摸自己的小脑袋,似乎是这一顿打,记忆比其他时候要深刻一些,有些心有余悸。

    他们为何老是打你。

    怎么永远是朱载墨和方正卿。

    徐吹胡子瞪眼。

    可随即想到了一个可怕的事。

    自己的儿子,他……绿了……人都死了,在天有灵,怎么心安哪。

    可细细一想,又觉得不对劲,自己的媳妇,寡居在南京呢,怎么可能让这小家伙……小家伙………瞧见……

    倒是徐永宁想起了什么,扯了扯徐的袖子:“可能是公主殿下……”

    “噢……”徐松了口气,板起脸来:“这些话,你不可再说了!不然,不然,大父也……也要……也要骂你的!”

    虽是严厉告诫,可徐却是感慨万千。

    这孩子……出息了啊。

    能懂这么多道理了。

    除了某些细节,简直就是完美,自己的孙儿……竟是懂事了啊。

    “还有……”徐鹏举道:“孙儿还……还……”

    他显得有些怯弱了。

    似乎欲言又止。

    “还有什么?”徐忍不住追问。

    太多的惊喜了。

    这可是当初徐家的混世魔王啊。

    现在既知道孝顺,还知书达理了。

    他心里,莫名的有几分期待。

    “虽然……”徐鹏举道:“虽然给大父送了礼物,可我心里想,父亲虽然已经亡故了,我也给他……给他修了一封书信……”

    书信……

    徐懵了。

    书信……是一个孩子能修的吗?

    简直就是开玩笑。

    许多孩子,六七岁才启蒙呢。

    可徐鹏举,才多大呀。

    徐道:“什么书信?”

    徐鹏举的眼睛,有些通红了,他想了想,还是从书囊里,取出一封书信来。

    居然还真是有模有样的书信。

    书信的外头,写了父亲收,鹏举拜上的字样。

    徐身子一颤。

    他捏着书信的手,在颤抖。

    这上头的字迹,歪歪斜斜,涂涂改改,短短几个字,却错了两个,可是……这一看,就是徐鹏举的手笔,他……他会写字了?

    能识字?

    徐低着头,激动的打开了信笺,信笺上,只寥寥几句:“父亲垂鉴……”

    鉴字写错了。

    可是……这不打紧。

    接下来写着:“惠书敬悉:儿子又被打了,若父亲在,朱载x与方正o定不敢打我……父亲,儿子甚念,您在天上,还好嘛?”

    只这么寥寥一句话……

    徐身子颤抖,眼眶已经红了,夺眶的泪水如珠帘一般落下。

    这些话,何尝不是自己要对那亡子说的啊。

    白发人送黑发人,这是何其的痛彻心扉。

    他身子颤抖着,哽咽难言。

    “我的儿,我的儿啊,你……你还好嘛?”世上哪有什么镇守南京的国公,现在徐,不过是一个失了儿子的父亲。

    而今,见了孙儿的手书,徐的心,如针扎一般,却又不知该是欣慰,还是该悲戚,无数的念头,涌上了心头,他有些支撑不住。

    徐永宁见状,忙是将徐搀扶住。

    徐泪流满襟:“好,好,好……真好,你的父亲,若是得了你的信,不知该有多高兴,他看得见的,他一定看的见的……他若是有灵,鹏举,他一定看的真真切切,他……可以含笑了,可以放心了啊。”

    徐已将徐鹏举抱在了怀里,滔滔大哭。

    徐鹏举一脸懵逼。

    我跟父亲告状,为啥大父要哭。

    徐哭过之后,猛然醒悟了什么,又低头,看了书信,转身便道:“来,备马车,老夫要入宫。”

    “堂兄,你这是……”徐永宁道。

    徐跺脚道:“前日入宫,还狠狠在陛下面前,痛斥了方继藩一番,将他骂的狗血淋头,连带着他大父,都骂了进去。现在想来,真是瞎了老夫的眼,老夫这辈子,没欠过别人的恩情,如今,错怪了人,还不赶紧去澄清和请罪,还等什么时候,若如此,这还是人吗?我这便入宫去!”

    他雷厉风行,眼里还挂着泪,风风火火的上了车,不忘交代道:“照顾好鹏举。”

    徐鹏举还是一脸懵逼,可马车却已去远。

    在车里,徐心里,却有万分的感慨。

    自己的儿子早亡,就留下这么个孙子,孙子被宠溺惯了,他从前不觉得,可今日……见识到了一个全新的徐鹏举,他才意识到,这样,才该是自己的孙子。

    徐家的后人,理应是知书达理,也理应是知道报效君恩,小小年纪,就能识文断字,真是了不起啊。

    这方继藩教授的……真好。

    他此时意识到,似乎也只有如此,自己才对得住,死去的儿子,只有让自己的儿子,看着他的后人如此又出息,方才能含笑九泉之下。

    他胸膛起伏,默默坐在车里,擦拭着眼泪,一面催促:“还没有到吗?还没有吗?”

    ………………

    大清早。

    一封奏报,使弘治皇帝的心情沉到了谷底。

    今日该是皇孙放假的日子,弘治皇帝盼了许多日呢。

    因而,他想着,在朱载墨回来之前,自己能看几本奏疏,便看几本奏疏,省得到时政务繁忙,万万不可耽搁了自己和皇孙在一起的好时光。

    可当看到这一份来自保定府的奏疏,弘治皇帝皱眉。

    欧阳志……至今没有踪影。

    怎么回事?

    出了什么事?

    事情已经被人察觉。

    有人对士绅一体纳粮,很是不满。

    于是在半途上,将欧阳志做掉了?

    若是如此……

    弘治皇帝心里,冒着丝丝的寒气。

    这些人……真有这么大的胆子?

    居然敢对朕身边的人动手?

    他越想,越觉得可怕,不安的情绪,在他的内心蔓延。

    弘治皇帝背着手,一脸焦灼。

    此时,只能暂时将皇孙搁置到一边:“传太子,传方继藩,传内阁诸卿家来觐见,快!”

    弘治皇帝厉声命令。

    对于欧阳志,弘治皇帝可是极有感情的。

    这不只是伴驾这么简单,而是弘治皇帝,极欣赏这个青年人,更不必说,这个青年人,还曾救过自己一命了。

    弘治皇帝心里咬牙切齿,倘若当真欧阳卿家出了什么事,这保定府上下,有一个算一个,朕绝不轻饶!

    他脸色阴沉。

    很快,刘健等人便赶着来了,拜下,行礼,见陛下面带杀伐之气,竟有些不知所措:“陛下……出了何事?皇孙……出事了吗?”

    刘健怕啊。

    大家伙儿,都知道今日皇孙要放假,这几日从陛下日益增多的笑容里,便可窥见一二。

    这个时候,陛下怎么会怒容满面呢。

    弘治皇帝啪的摔下了一本奏报。

    刘健低头一看,这不是寻常大臣的奏报,虽然是来自于保定府,可是明显,是厂卫私下里对弘治皇帝的奏报。

    刘健忍不住道:“保定府……出事了?”

    弘治皇帝起身,焦虑的背着手,踱了几步:“先等太子和方继藩来了再说,先听他们的意见……”

    他实不愿,去多说什么,此刻心里悬着,恨不得太子和方继藩,立即插着翅膀到自己的面前!

    …………………

    还有!

    这几天写的比较累,写那啥的时候,进入了状态,突然觉得自己是徐,心疼的不得了,眼泪都要出来了,大爷的,看来枸杞吃多了啊。

第八百六十九章:孙儿见过陛下

    事实上,方继藩前脚送完了孩子,后脚,快马就已到了。

    方继藩哪里敢怠慢,听说是保定府出了事,心里不禁想,欧阳志出事了?不会吧,若如此……自己至亲至爱的欧阳首席大弟子,岂不糟了。

    他没有犹豫,快马加鞭,赶到了宫中。

    朱厚照竟也到了。

    这家伙一身油腻腻的,二人相见,大眼瞪小眼。

    朱厚照身上,竟还系着围裙……呃……讲究人啊,果然不愧是一个大发明家。

    朱厚照道:“听说欧阳志死了?”

    “啥?”方继藩要炸了。

    “听谁说的。”

    朱厚照道:“传本宫的宦官,跑来说,保定府出大事了,陛下急的不得了,要我们入宫,本宫想,不就是死了吗?诶呀……这欧阳志,这么老实的人,竟是死了……本宫听了,忙是将手头的事放下,便赶来了……怎么样,死了几日了?”

    方继藩冷笑的看着朱厚照,冷然道:“闭嘴!”

    二人心急火燎的到了奉天殿。

    却见刘健等人已坐下,一个个显得焦虑。

    弘治皇帝抬头看了方继藩和朱厚照一眼,道:“给方卿家看。”

    萧敬哪里敢怠慢,急忙将奏疏送到方继藩的手里。

    方继藩一看,才松了口气。

    他还真以为出事了呢。

    不对……

    锦衣卫,居然打探了欧阳志的行踪,看来,以后自己要注意自身的形象啊,可别让人对自己有什么误解。

    方继藩道:“陛下,只因如此,陛下急召臣来,就因为……欧阳志没有音讯?”

    “这难道不是吗?定兴县距离京师并不远,可已过去了这么多日子,也不见欧阳卿家赴任,这若不是出事,又是什么?欧阳卿家是稳重的人,断不会中途有什么耽搁。”

    方继藩心里轻松,乐了:“陛下,其实,这是欧阳志自己的安排。”

    “自己的安排?”弘治皇帝皱眉。

    刘健三人也是诧异无比。

    什么意思?

    他故意不去赴任?

    欧阳志是这样的人?你方继藩才是这样的人吧。

    方继藩道:“臣让欧阳志不必急着去赴任,先了解一下民情……想来,是因为如此的缘故吧,陛下不要担心,他死不了的。”

    弘治皇帝听罢,有点懵。

    故意的,了解民情?

    要了解民情,到了县里,难道不可以了解吗?

    这方继藩,又故弄什么玄虚?

    弘治皇帝便侧目看了一旁的宦官一眼:“虽这样说,朕还是不放心,厂卫要细细探访,这定兴县里,哪怕是有丝毫的风吹草动,都要详尽的给朕报来。”

    这话,与其说是对宦官说的,不如说,是对着萧敬说的,摆明着,是让宦官去转告萧敬,毕竟萧敬去接皇孙去了,这倒好,方继藩倒是先赶来了,那萧敬和皇孙,却还没踪影。可这小宦官哪里敢怠慢,他知道……所谓的风吹草动,就是这定兴县进了一只苍蝇,也需奏报。

    他忙道:“奴婢遵旨。”

    弘治皇帝依旧冷着脸:“这是大事,绝不容有差错。”

    说着,他侧目的看了朱厚照一眼。

    这家伙还穿着围裙,短装打扮,浑身油腻腻的,却不知……又去鬼混什么了。

    弘治皇帝忍不住道:“太子……”

    朱厚照嬉皮笑脸。

    他一听朱厚照没死,也松了一口气,心里顿时乐了:“父皇,儿臣在。”

    弘治皇帝冷着脸道:“你是太子,怎可穿着这样的奇装怪服来见驾?”

    朱厚照立即道:“儿臣在造车呢。儿臣听说欧阳志出了事,所以……所以……”

    “又是那自己能动的车?”弘治皇帝淡淡道。

    刘健三人心里忍不住想,这哪里是太子,这是悲剧啊。

    朱厚照郑重其事的道:“正是,此车一出,定要震动天下,儿臣连车的名字都想好了……”

    他正想说,可看陛下气色不好,又想着,好像在这场合,有些不方便说出来,便讪讪笑道:“等造出来再说。”

    弘治皇帝却突然想起一件事来:“哎呀。朕的皇孙还没回来吗?”

    “这……”

    弘治皇帝一说。

    刚刚松了口气的刘健,突然又提心吊胆起来。

    其实……自己的孙子,也在呢。

    只……可惜,自己得当值,否则,也恨不得立即见一见自己的孙子。

    方继藩这时道:“陛下放心,儿臣亲眼看到,皇孙被萧公公接走了的,想来,萧公公害怕皇孙受车马颠簸之苦,因而,故意让人慢一些,所以……才姗姗来迟。”

    弘治皇帝显得焦虑,看了刘健三人一眼,想让他们先回去。

    可刘健,却颇有几分死皮赖脸一般,他不肯走了。

    皇孙可是他们的希望啊。

    可千万别教出点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才好。

    刘健心里这样想。

    李东阳和谢迁,又何尝不是如此。他们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满脸污秽,穿着围裙的朱厚照,心里更是焦灼万分。

    等了老半天,外头才有人道:“陛下,萧公公带着皇孙回宫来了。”

    “传!”弘治皇帝抖擞了精神,背着手,显得精神奕奕。

    片刻之后,萧敬便牵着朱载墨进来。

    朱载墨一看,恩师竟在这里,吓了一跳。

    放假的时候看到恩师,谁料,回来了这里,又看到恩师。

    恩师真是了不起啊,哪里都有他。

    萧敬笑呵呵的道:“陛下,皇孙他……来了……”

    没有人去理会萧敬,所有人的目光,都看着这小小年纪的朱载墨。

    朱载墨笑了笑,接着,他徐徐的上前。

    弘治皇帝再顾不得其他了,正待要疾步上前,可朱载墨却已到了殿中:“孙儿朱载墨,见过陛下,吾皇万岁!”

    说着,叩首,这模样,真是有板有眼。

    “……”

    弘治皇帝万万料不到,朱载墨竟会如此乖巧。

    连刘健等人,也愣住了。

    啥……啥情况?

    朱载墨站起。

    随即看了朱厚照一眼,却又拜下:“儿子朱载墨,见过父亲。”

    朱厚照笑呵呵的道:“最近为父在造车,比较忙,很多日子不曾见过你了,哈哈哈,长高了,越来越像本宫了,等为父造出了车,亲自带你去坐坐。”

    朱载墨想了想,道:“谨遵父亲教诲。”

    他说着,又起身。

    弘治皇帝心里乐了。

    乖巧啊,真是乖巧啊……

    可朱载墨却似乎还没有闲着。

    他徐徐走到了刘健三人面前,看了刘健三人一眼,而后,面带着微笑,双手抱起,作揖:“见过三位老师傅。”

    “……”

    什么……

    看着这小小的孩子,居然抱手,朝自己深深作揖……

    刘健的目中,掠过了一丝骇然。

    陡然之间,他脑子里,竟想到了数十年前……

    那个时候,自己还不是内阁大学士,他也见到了这么大的一个孩子。

    那是弘治皇帝幼年的时候,作为皇子的弘治皇帝,刚刚被人发现了他皇子的身份,当时,满朝振奋,成化皇帝虽然很不情愿认这个儿子,可作为皇帝后继有人的象征,却还是熬不住百官们的抗争,不得不让宦官,领着弘治皇帝到了百官面前。

    那个时候,弘治皇帝几乎也是这般的大,所有人都以为,这一定是一个胆小怯弱的孩子,是一个从出生起,就不能见光,在万贵妃淫威之下,胆小又满脸惶恐的孩子。

    可是……刘健永远都记得那一日。

    这个孩子,他慢慢的踱步走到了众臣面前。

    人们屏住了呼吸,看着还是孩子的弘治皇帝,却见弘治皇帝抱手,朝他们深深的一揖,清脆的说:“见过诸位师傅,诸位师傅们,辛苦了。”

    只这么短短的一句话,刘健记得,当时无数的大臣,抱头痛哭,而接下来,为了这位皇子殿下,数不清的大臣,与之成化皇帝和万贵妃进行斗争,一次又一次的要求成化皇帝立太子……

    往日的一幕,如走马灯一般的浮现在刘健的面前。

    现在……同样是一个孩子,在事隔三十多年后,也是这般从容,如此的彬彬有礼的出现在自己面前。

    当初,正是因为弘治皇帝的作揖,那一声问候,令那时的刘健便暗下决心,自己这辈子,便要为那个孩子劳碌一生。

    而现在……他突然有了一种奇妙的感觉……

    他毫不犹豫的巍颤颤站起,已是潸然泪下,拜倒在朱载墨面前:“老臣,见过皇孙!”

    谢迁和李东阳,竟也是激动不已。

    只凭这一句问候,便足以令他们忍不住想哭了,仿佛一下子,自己所做的一切,都变得值得,仿佛……大明朝,迎来了新的曙光。

    二人眼圈红了,拜倒:“见过殿下。”

    弘治皇帝能感受到,三人匍匐在地,身躯的颤抖。

    弘治皇帝一愣,似乎,也开始沉浸入了某个久远的记忆之中,他嘴唇颤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载墨,去将三位师傅……搀扶起来。”

    朱载墨颔首点头,已是上前,把住了刘健的双肩:“刘师傅,快快请起,我当不得刘师傅如此大礼……”

    “殿下……”刘健含糊不清的说着什么,抽泣起来。

    ………………

    第四章送到,睡觉了,明天早起更新。

第八百七十章:朕的好孙子

    朱载墨看着三个师傅。

    似乎此刻,他有点不太明白,自己只是和三个师傅行礼,这是应当做的事,可这三个师傅,却为何如此的激动。

    朱载墨搀了刘健起来,刘健依旧还是老泪纵横,激动的不得了。

    他上下打量着朱载墨,见朱载墨虽是小小年纪,身子却是笔直,竟隐隐有几分别样的气度,眉宇之间,有些超于同龄人的早熟,且……他搀扶自己起来时,刘健能感受到的,这孩子身上,竟有几分力道。

    力气不小啊。

    他起身,深深的看着朱载墨。

    弘治皇帝的心情,顿时有一种拨云见日的感觉。

    真是个好孩子啊……

    他笑吟吟的朝朱载墨招手:“载墨,来,到朕这里来。”

    朱载墨却是躬身道:“陛下,孙臣……还想起了一件事。”

    “嗯?”

    朱载墨略带稚嫩的声音道:“学里让孙臣,给自己的双亲,送礼,以报效双亲的养育之恩,孙臣心里知道,这世上最心疼孙臣的,便是陛下,孙臣于是这几日亲手给陛下预备了一件礼物。”

    所有人面面相觑。

    亲手……预备了礼物……

    刘健等人,眼里已掠过了喜色。

    想不到,皇孙竟有如此的孝心,小小年纪,就能如此,真的很了不起啊。

    弘治皇帝更是心花怒放。

    哈哈,他竟知道,朕最心疼他。

    好孩子,真是好孩子。

    人的预期,是不同的。

    譬如弘治皇帝赐予礼物给自己的儿子、孙子,弘治皇帝认为这是理所当然,而皇子和皇孙们,也自是坦然接受,这是应当的。

    可若是自己的儿孙给自己送礼,感受却又不同。

    尤其是皇孙年纪竟是这般的小,小小年纪,就能说出这番话……

    弘治皇帝眼角,已有了鱼纹,可此刻,这鱼纹上,竟是被湿润的液体填充了。

    朱厚照也乐了,看看我儿子,了不起吧,这绝对是亲儿子啊,你看看,看看……嗯?不对,我才是他爹啊。

    不等朱厚照多想,弘治皇帝道:“什么礼物?来,给朕瞧瞧。”

    朱载墨便向前,沿着玉阶,走上金銮,一旁的萧敬,想要牵着他,怕他摔着了,可朱载墨却是道:“我自己能走。”

    他走的很稳,很快就到了弘治皇帝身边,接着,他从自己的书囊里,取出了一枚印章。

    印章……

    一看就是玉料的材质,看上去,竟还有模有样。

    这玉印,可真够大的。

    朱厚照一看,道:“载墨竟也会刻章子呀。”

    朱厚照顿时,心花怒放,感动了。

    果然是老子英雄儿好汉。

    本宫也会刻印章啊,自己的儿子,更厉害,这才多大,就子承父业了。

    只是……这小子不懂事啊,父皇最讨厌本宫私刻印章了,好几次都从东宫里查抄出不少本宫的存货……你什么都不好送,偏偏送这个。

    弘治皇帝一看印章,非但没有怒色,反而眼睛亮了。

    他小心翼翼的将印章捧着,如获至宝一般:“来,来,来,让朕看看,我们的载墨刻了什么。”

    他讲印翻开,接着,一字一句的念道:“吾皇圣寿无极!”

    弘治皇帝身子一颤。

    凝视着这六个字。

    这六个字,写的很不好,弯弯曲曲的。

    “你写的?”

    “对,是孙臣写的。”

    “你会写字?”弘治皇帝凝视着朱载墨。

    朱载墨想了想,道:“已学会了写三百多个字,陛下不信吗?那孙臣写给你看,就说陛下吧,陛下叫朱佑樘,这‘樘’字,是最难写的。”

    朱厚照心里叫,逆子,竟敢直呼父皇的名讳,看父皇怎么收拾你,本宫也救不了你了。

    朱载墨却是将小手,放在了御案上,给弘治皇帝笔画,一面念念有词:“左边是一个木,右边是一个堂,堂字是头上三点水,一个宝盖,而后,是口和土……不过,孙臣的名字,更难写,朱载墨,墨字,上为黑,下为土……”

    刘健三人,仰着头,直勾勾的弘治皇帝和朱载墨,他们心急啊,也不知皇孙在御案上写着的,是对还是错……

    弘治皇帝却看了个真切,不但连樘都写了出来,便连朱载墨的墨,竟也笔画的清清楚楚。

    弘治皇帝努力的想着,自己好似得六七岁,才慢慢熟悉写字呢。

    而自己的皇孙……

    他忍不住道:“不错,不错,载墨写的好,是这样写的,是这样写的。”

    一见陛下赞不绝口,刘健三人,松了口气,还真会写,他们一下子,又激动了,皇孙天纵之才,了不起啊。

    眼里放光,满是欣慰。

    弘治皇帝此时,又将注意力,放在了印上头,这印章,雕刻的虽是粗糙,可是……

    弘治皇帝吸吸鼻子。

    朱载墨道:“陛下可要好好收藏着这印,以后……要用,不可将它束之高阁。”

    “为……为何?”弘治皇帝凝视着自己的孙子,心早已融化了。

    朱载墨稚气的道:“为了雕刻这印,孙儿花费了很多功夫,请老嬷嬷买了许多玉料,一个个挑选,而后,又要书写,还要雕刻……”他笑呵呵的伸出手,小手上,有点小茧子,可仔细看,上头……竟有些许的刻痕。

    朱载墨道:“孙儿雕刻了几日,手被那小刻刀……都疼了……有一次,还请西山的师侄们,给孙儿包扎了呢。”

    朱厚照一听,心里乐了,没错,刻印是不容易的,这一点,本宫很有发言权,想当初,本宫练习的时候,那手啊,真是伤痕累累,别提了,都是泪。

    弘治皇帝的眼睛,又湿润了。

    忙是捧着朱载墨的手,小心翼翼的观摩。

    果然……

    想着自己的皇孙,给自己送礼,花费了这么多的心思,遭了这么多的罪,弘治皇帝的眼里,泪水不可抑制的流出来。

    这是自己的孙子啊。

    亲的。

    “你……你以后不可这样胡闹了,知道吗?”

    “应当的啊。”朱载墨笑吟吟的道:“恩师说过了,这是送双亲的礼,双亲养育之恩,没齿难忘,且陛下为了治理天下,这般的辛苦,孙臣辛苦一些,不算什么,只要陛下喜欢便好。”

    一股暖流,已袭遍弘治皇帝全身。

    一下子,舒坦了。

    他犹如心肝宝贝一般,捧着这玉印,忙说:“难得,真是难得,振我家者,载墨也。”

    刘健三人,也是感动的不得了。

    陛下这一句,振我家者,其实另有含义。

    在这个时代,说的乃是家天下。

    一家一姓,即为天下,陛下口称的我家,不妨说是整个大明天下。

    振兴我大明者,将来一定是朱载墨啊。

    刘健三人,宛如见到了曙光,纷纷拜倒:“陛下,皇孙孝顺如此,臣等欣慰,皇孙大孝啊。”

    弘治皇帝激动的脸都红了,又吸吸鼻子,眼泪鼻涕就不争气的流出来。

    他反而觉得不好意思。

    当着孙子的面,不能如此失态。

    可他抬头,便见朱载墨已从书囊里,取出了一个手绢儿,送到他的面前。

    “……”弘治皇帝有些不好意思,却是接过了手绢,忙是擦拭眼泪。

    朱载墨道:“陛下不能哭,只有徐鹏举才喜欢哭鼻子,陛下要讲卫生,流了鼻涕要擦掉……”

    “好,好,好,你说的对,朕不哭鼻子,朕要将鼻涕擦了。”弘治皇帝将用着手绢擦干净涕泪,朱载墨便将手绢拿回来,然后很小心翼翼的将手绢折好,又塞回他的书囊中去。

    只这细小的动作,有板有眼。

    可看着弘治皇帝,却是完全另一种感受。

    弘治皇帝凝视着朱载墨,将他拉到自己的怀里,心里既是感动,又是欢喜:“朕老了啊,看看,朕的孙子,都这样大了,朕有一个好孙子,你送的印……朕喜欢……喜欢的不得了,以后啊,朕有些敕书,就用这枚印来盖章,哈哈……朕见此印,就可见自己的孙儿,朕要将它时时刻刻放在身边,哪怕有一日……朕驾崩了,这棺椁之中,也要携此印下葬,载墨,朕心疼你……”

    他摸着朱载墨的脸蛋,眼里泪光闪闪,一字一句道:“朕这辈子,收过许多的礼,可只有这枚印章,朕是最喜欢的。你小小年纪,就会刻印章了,了不起,很了不起!”

    朱厚照有点懵,忍不住想说,父皇,父皇,还有我呐,我小小年纪的时候,也会刻啊,我刻的比这逆子好。

    可你当初,为啥见我刻印,就板起脸来训斥哪。

    刘健三人,也感动的要哭了。

    “是啊,皇孙真了不起啊,竟还会刻印章了,这可不是寻常人能做的事,臣等恭喜陛下,贺喜陛下,皇孙如此聪明伶俐,实乃我大明之福!”

    啪嗒。

    刘健跪下,感动的哭了:“臣极想欣赏一番皇孙所刻之印,还请陛下赐看。”

    谢迁道:“老臣也想看看。”

    李东阳昂着头,眼珠子一动不动,看着弘治皇帝手中的玉印。

    弘治皇帝显得有些舍不得,怕刘健三人摔坏了,却还是将玉印交萧敬,萧敬捧着玉印,送到了刘健三人的手里。

    “好!”只看第一眼,刘健就发出了叫好声!

第八百七十一章:此大功也

    刘健手中这一枚印章,固然和真正匠人所制的印玺不能相比,甚至可以说差之千里。

    可看着上头一条条细微的刻痕,刘健便能看出,这皇孙,是真正花了心思的。

    好和坏是一回事。

    可是否用心,又是另一回事。

    刘健心里感慨万千。

    这孩子孝顺,知书达理,还多才多艺……好皇孙,真是好皇孙啊。

    李东阳和谢迁二人也凑上来,纷纷为之叫好:“好印……好印……”

    二人一齐笑了,像要过年一样。

    朱厚照便将脑袋凑上来,忍不住道:“很下乘啊,刀功太差了,本宫闭着眼睛,用一根手指头,都比他刻的好。”

    可惜,没人理他。

    大家当他不存在。

    弘治皇帝的心思,统统都在皇孙身上,凝视着自己的孙子,轻轻抚摸他的头,看着这乖巧的孩子,弘治皇帝突然觉得后继有人的感觉。

    他微笑,看着朱载墨:“载墨啊,你在学里,还学了什么?”

    朱载墨想了想……

    “陛下,孙臣学了讲卫生,画画,读书写字,孙臣已会背论语和唐诗了,还有……还有……”朱载墨眼里放光:“孙臣学了武,孙臣可厉害了……”

    练……练武……

    弘治皇帝和刘健等人一脸诧异。

    可细细一看,朱载墨的气质果然不同,小身板看上去,很是壮实。

    弘治皇帝面带微笑,练武能强身。

    这个时代,孩子容易早夭,穷人的孩子,往往是一旦病了,无法得到应当的医治,缺医少药。而富贵人家的孩子,却大多四体不勤所致,抵抗力弱。

    身子好的人,能够驱病,这是常识。

    这样也好,这样也好。皇孙嘛,多一些才能,有什么不可呢?

    弘治皇帝心里想,朕的这个孙儿聪明伶俐,再加上方继藩的调教,真是令人欣慰啊。

    他连说两个好,接着端起案牍上的茶盏,呷了口茶,正待要说什么。

    朱载墨道:“陛下不信,可以去问徐鹏举,我天天揍他,我的功夫,可厉害了。”

    “……”

    话说到这个……

    弘治皇帝口里的茶,噗的一下喷出来了。

    “徐鹏举是何人?”

    那李东阳忙道:“乃魏国公之孙。”

    “……”

    弘治皇帝有点懵逼。

    刘健等人纷纷咳嗽。

    皇孙果然厉害啊,了不起,了不起,还会武功,当然,打人是不对的,可毕竟,还是孩子嘛,孩子之间,嬉戏一下,有什么不可。

    大家都这般的想。

    看着自豪的朱载墨,弘治皇帝不忍责备。

    只是,他心里略略担心起来。

    看了刘健一眼。

    刘健忍不住道:“陛下,魏国公世镇南京,且与定国公,俱为中山王徐达之后,数代以来,都是劳苦功高,这……这……”

    弘治皇帝明白刘健的意思。

    这事儿,还是得教育一下皇孙不可,不然,实在让臣子们心寒啊。

    毕竟,这样做是不对的。

    尤其是那徐,一直都在南京,为朕分忧,朕若是对此不闻不问,实在说不过去。

    弘治皇帝便看向方继藩。

    意思是说,朕说的话,皇孙未必听,你方继藩是他的恩师,这皇孙教好了,是你的功劳。

    可他动辄打人,你方继藩也难辞其咎。

    “方……”

    弘治皇帝刚要说什么。

    却有宦官进来:“陛下,魏国公徐请求觐见。”

    “……”

    一下子,弘治皇帝心里凉凉。

    苦主来了。

    他想起前几日,徐来见驾时,还恶狠狠的痛斥方继藩呢。

    看来……这一次,徐见孙儿回来,听说自己的孙儿被打了,怒不可遏……

    这……可怎么应付才好?

    弘治皇帝心里想,自己有宝贝孙子,可这徐,也有宝贝孙子啊,还听说他的儿子早亡,就留下这么个孙儿,得知自己的宝贝孙儿,挨了打,其结果,可想而知。

    弘治皇帝苦笑:“传他进来吧。”

    宦官飞快去了。

    方继藩无动于衷的样子。

    似乎,对于任何人要来找他算账,都已习惯了。

    有什么关系呢?

    我方继藩,卖了这么多日子房,还怕人骂?简直就是开玩笑!不是我方继藩吹嘘,现在这个时代的鸟铳,对着我方继藩的脸皮近距离放一铳,能擦破皮,我方继藩名字倒过来写,叫藩继方。

    片刻之后,便有人阔步进来。

    弘治皇帝等人定睛一看,这魏国公徐,眼睛都浮肿起来。

    这十之**……是哭过的。

    哪怕是天子,也得讲道理吧。

    弘治皇帝心怀愧疚。

    低头慈爱的看了朱载墨一眼,又看看一脸无所谓的方继藩。

    弘治皇帝无言。

    魏国公徐却已至殿中,随即拜倒。

    “卿家……”弘治皇帝忙起身:“卿家怎么了?”

    徐随即大哭起来。

    这一哭,让所有人都显得有些尴尬。

    弘治皇帝心软了,愧对徐啊。他忙道:“卿家有话但言无妨。”

    “陛下,臣子早亡,只留下孙儿徐鹏举,徐鹏举年幼……打小,老臣便将他捧在手心……老臣……老臣……”

    这些话,真是悲切到了极点。

    弘治皇帝叹了口气:“是啊,是啊,朕知道这些,朕实在是对不……”

    可徐却是继续哽咽着念叨:“老臣不求这孩子,将来能定国安邦,但求他能平平安安,便算是对得住亡子了。”

    刘健等人,也不知该如何是好,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不赔礼道歉是不成了。

    却又听徐道:“当初,徐鹏举来北京省亲,送去了保育院,臣急啊,心急如焚,此番请求入京见驾是假,来看自己孙儿,却是真的。”

    “卿家别哭了。”弘治皇帝觉得心疼,他看了朱载墨一眼,想让朱载墨前去赔礼,可又怕自己的孙儿不高兴。

    徐却是继续哽咽:“老臣前几日,就曾痛斥方继藩……”

    “……”

    徐悲戚的道:“可是……今日方知,这方继藩……能够桃李满天下,绝非是浪得虚名啊。”

    啥?

    所有人都懵了。

    反讽?

    弘治皇帝一脸诧异。

    徐继续嚎哭道:“鹏举在方继藩的教导之下,而今,已是知书达理,还识字了,身子,也比从前结实了许多……”

    “最紧要的是,这小小年纪,竟已有了孝心,陛下啊,老臣……欣慰啊。再想到,此前老臣对于方继藩各种诽言,老臣心里惭愧万分,今日……这些话,不吐不快,若是不说出来,老臣……这数十年,便活在了狗的身上,老臣这辈子,没有欠过别人的人情,只受过陛下的恩典,可今次,却是承了方继藩这教孙之情……”

    他扬起手,二话不说,就是给自己一个巴掌:“老臣真是有眼无珠,今日……特来见过陛下,就是想要对陛下说,几日之前,老臣对陛下的话,陛下万万不可放在心上,更不要对方继藩,有任何的苛责,陛下乃是圣明之人,明察秋毫,心里也自有明断……”

    “……”

    殿中寂静无声。

    朱载墨似乎对这位自称魏国公的有了印象。

    因为徐鹏举总是说,你们再揍我,我就告诉我爷爷。

    他低声道:“陛下,这就是魏国公吗?”

    弘治皇帝此刻,却对徐的话,充耳不闻。

    眼看着魏国公徐哭的真切,再细细想来,自己的孙儿,和他口里所说的不也一样吗?身体强健了,能识字了,有孝心了。

    一个这么大的孩子,有此三样,这可不比三十岁的人金榜题名要差。毕竟,和别人家的孩子一比,不客气的说,别人家的都是垃圾啊。

    弘治皇帝看向方继藩。

    方继藩也似乎觉得有些意外。

    心里却是感慨,不愧是魏国公啊,深明大义,看来我大父,当年将你爹从土木堡里背回来,这人算是没白救,我方继藩代表我的大父,很欣慰啊。

    “来,来,来。”刹那之间,在这震惊过后,弘治皇帝已是心花怒放,看来,这些孩子,都被方继藩教的很好,大明多一些俊杰,没什么不好,他笑吟吟道:“给魏国公赐坐。”

    有宦官搬了锦墩,又有人搀扶着魏国公坐下。

    徐唏嘘不已:“陛下,这方继藩,真是神了……”他破涕为笑,哈哈笑道:“陛下是有所不知啊,臣那孙儿,从前是养尊处优惯了的,这一次,老臣见了他,真是焕然一新,他孝顺的很,还给老臣,送了一支笔,不只如此,他还能行礼如仪了。”

    “老臣,真是欣慰啊。”

    弘治皇帝觉得徐的话,真是句句,都说到了心坎里。

    没错,朕的感受,也是如此。

    弘治皇帝道:“方继藩,你来。”

    方继藩便站出来,努力使自己露出几分不好意思的样子。

    毕竟……脸皮厚也是有烦恼的啊。

    方继藩慨然道:“臣在。”

    那魏国公徐,只顾着说话,竟没想到,方继藩竟也在此,他一脸诧异,却是一脸欣赏的看着方继藩。

    弘治皇帝道:“魏国公的话,卿家可听见了。”

    方继藩惭愧的道:“哪里,哪里,魏国公乃是臣的尊长,他能对臣有此评价,臣实在惭愧,言重了,太言重了。”

第八百七十二章:皇家保育院

    弘治皇帝见方继藩一脸惭愧之色。

    心里,却是暗暗点头。

    不骄不躁。

    好!

    若只是皇孙一人,被教育的如此之好,还可以说这是皇孙天纵英才,可连徐鹏举都如此,那么可见,这就是方继藩教的好啊。

    这家伙虽然有时不靠谱,可关键时刻,却总能创造奇迹。

    弘治皇帝的眼里,满是欣赏:“这些孩子,真是辛苦方卿家了。”

    方继藩立即道:“陛下,万万不可这样说,这都是陛下和魏国公的种好,所谓……人之初,性本善,可见,这人的聪慧和性子,都是打娘胎里出来的,和儿臣,没有多大的关系。”

    “……”

    弘治皇帝显然对于方继藩关于生殖敷衍的问题,没有多大的兴趣继续深入讨论下去。

    “你不要谦虚。”弘治皇帝道:“这就是你的功劳,怎么,有了功劳,你还拒之门外?”

    方继藩嘿嘿一笑。

    弘治皇帝道:“朕倒是想问问你,你是如何教授这些孩子的?”

    方继藩道:“这孩子若是一人在家里养育,身边都是宠溺他的长辈和下人,事事都要顺他的心意,得哄着惯着。因而,再好的孩子,最后怕也要毁了。”

    所有人侧耳倾听,暗暗点头,有道理,尤其是大家的眼神,忍不住的瞄了瞄朱厚照……心里便忍不住想,太有道理了。

    方继藩继续道:“所以,将孩子送去保育院,孩子们没了靠山,又多是同龄的小伙伴,其一嘛,孩子们在一起,打小,便知该如何与人相处,而不是随便对人吆三喝四,颐指气使。这其二,陛下,孩子是从众的啊,一个孩子在读书,其他的孩子,也都会乖乖读书,一个孩子健身,其他孩子,自然也就乖乖健身。且这保育院,所有的科目,都是儿臣,精心选定,要的,就是要让每一个孩子,到了保育院,如到了自己家一般,得到妥善的照料,可与此同时,还要培训他们如何与人相处,如何精诚团结……虽然偶尔,他们也会有口角,可孩子们有口角,是好事,与其将他们封在自己的宅里,如花卉一般精心照顾,倒不如,让他们打小知道,如何保护自己。”

    方继藩说的振振有词。

    弘治皇帝连连点头。

    这样看来,皇孙也是在学习如何保护自己的过程?

    方继藩道:“再者说了,公主殿下,亲自为院长,还有方妃娘娘,这二人,无一不是贤良淑德的典范,她们极有耐心,便如孩子们的娘亲一般。”

    “这些孩子,将来,无一不将是大明的栋梁,儿臣培育他们的,既是如何为人处世,又如何学习文武之道,最紧要的,还有如何强壮他们的体魄,培养他们的礼仪,陛下,你说这样的教育,他需要多少银……”

    说说到这里,方继藩猛地想到,此等神圣的教育事业,谈钱就太俗了,连忙噤声:“他需要花费多少功夫啊,可花费再多的功夫,又如何?他们都是我大明的希望啊,倘若他们不知仁义,没有强壮的体魄,不懂得为人处世,不晓得孝顺双亲,那么……固是陛下如何操劳,又能如何?”

    “说的好。”弘治皇帝很激动。

    方继藩说的虽是大话空话,却正中了弘治皇帝的心思。

    从培养皇孙而言,就该让他知道忠义礼孝,还需让他有一副结实的身子,要让他多和同龄人打交道,不是坏事,至少将来,能懂得如何识人,且这些孩子,未来说不定都是大明的将相,打小就认识,这不正是潜龙的班底吗?

    魏国公也听得心潮澎湃,这么说来,自己的孙子……未来还可能大用了?至少,打小就认得未来的天子,总不是坏事吧。

    也不是什么人,从小开始,便被未来的天子揍的,别人还没有这个福气呢。

    刘健心里也是恍然。

    只要孩子在保育院平安,若自己的孙儿,能在这学里……

    …………

    李东阳和谢迁也不禁有些动心了。

    他们是文臣,对于子孙的恩荫有限,可若是子孙能够在保育院中,结交的都是皇子、皇孙,或是未来的国公,那么……哪怕将来他们不能金榜题名,这辈子……也足以能守家立业了吧。

    弘治皇帝笑道:“听了继藩这一席话,朕对这保育院,倒是很有几分期许。”

    方继藩笑嘻嘻的道:“陛下既有期许,那么就请陛下,能否给保育院赐下一个墨宝,儿臣将陛下御书的墨宝装裱好之后,悬挂起来……”

    弘治皇帝在兴头上,哪里有什么不肯,自是颔首点头:“取笔墨。”

    一张纸铺开,弘治皇帝提起朱笔,凝神,抬头:“写什么?”

    方继藩想了想:“皇家保育院,可以吗?”

    方继藩眨着眼睛,很期待的看着弘治皇帝。

    皇家冠名,这才有前途啊。

    弘治皇帝微微一笑,似沉吟了一会儿,道:“既是太子妃和公主办学,也当的起这皇家儿子,随即挥毫,字如其人,弘治皇帝的书法端庄大方,中规中矩。

    片刻之后,这皇家保育院的行书,便成了。

    方继藩忙是谢恩。

    弘治皇帝笑吟吟的道:“好好办事,朕今日,要陪皇孙玩一玩,卿等都告退,都告退。”

    朱厚照心里说,皇家保育院,本宫的正妃,也有一份呢,哈哈……

    他高兴的道:“儿臣也陪在此,陪一陪……”

    弘治皇帝淡淡道:“太子还是先去忙自己的吧,明日再来。”

    “……”

    朱厚照只好点头:“儿臣遵旨。”

    一行人告退。

    …………

    朱载墨被弘治皇帝抱在了奉天殿的御座上。

    朱载墨便两腿悬空,坐在此,小手扶着一旁的雕刻的金龙。

    弘治皇帝小心翼翼的看着他:“孙儿啊,你累不累,饿不饿?”

    朱载墨想了想:“大父……”

    在人前,他叫弘治皇帝陛下,可没什么人了,却是亲切的叫一声大父,这声音很亲昵,听着弘治皇帝心都化了。

    “大父,这时还不是午餐时间,不能吃东西,饭要一顿一顿的吃。”

    弘治皇帝微微一愣,忍不住道:“对,对,是啊,你说的对极了,是大父不好。”

    朱载墨便又道:“噢,我竟想起来了。”

    “什么?”弘治皇帝看着朱载墨。

    朱载墨却是忙打开自己的书囊,取出一个单子来:“这是放假时,发下来的,说是放完了假,拿着单子去入学,大父你看看。”

    弘治皇帝笑容可掬的接过了单子。

    一看……

    “住宿费:每月三十两;校服费:年二十两;笔墨费:年二十两;书本费:年五十两;医药费:年十两;学费:年三百两;非三品以上文武子弟,择校费:年一千两……”

    弘治皇帝看的脸都绿了。

    一年就要上千两哪……

    这还只是一个孩子,还是三品以上文武的子弟,若是其他人,一年下来,岂不是还要两千多两?

    这书,谁读得起?

    虽说方继藩是富甲一方,从不将几千两银子放在眼里,可若是仔细的算一算,一个孩子,若是在西山读书读个十年八年,这几乎一套房子,就这么折腾没了。

    黑……真黑!

    他继续看下去,下头,还有数不清的小字:“保育费,月十两;加餐费:月五两;拜师费:三千两……”

    啥……啥意思,拜师还要钱?

    这方继藩,掉钱眼里去了。

    下头还有小注:已拜师者,不另收费用。

    意思是……以后拜师还要收钱了?

    简直就是胡闹。

    弘治皇帝冷笑,谁肯将孩子往这保育院里送啊,三品以下的官员,折腾下来,不知多少银子呢,又不都是你方继藩,有金山银山。

    可继续看下去,弘治皇帝的脸色,怪异起来:“现联合西山钱庄,推出学贷,利息低廉,非复贷。首付三成,即可入学,还贷事项,可向西山钱庄咨询。”

    “……”

    这家伙……似乎早就料到了有人钱不够一般。

    弘治皇帝不禁汗颜。

    此时,有点后悔,赐下那墨宝了,倒像是朕……和他勾结一起,挣这昧心钱一般。

    不对,下头还有。

    “本院同时欢迎广大乐善好施,以及校友募捐,凡募捐者,其子弟,可有入学名额……”

    募捐……

    弘治皇帝倒吸一口凉气。

    这已不是黑了,这简直就是焦炭了啊。

    弘治皇帝抬起头,看着一脸天真的朱载墨,他本想说什么,可在朱载墨面前,却是如鲠在喉,说不出口。

    “大父……”

    “没事。”弘治皇帝摸了摸朱载墨的头,一面慈爱的对朱载墨安慰,一面将这单子,收进自己的袖里:“没事,来,载墨,朕待你去后宫,你爱听戏吗?”

    “喜欢。”朱载墨笑嘻嘻的道。

    弘治皇帝便亲自将朱载墨抱起,朝一旁的萧敬道:“去,预备车马。移驾仁寿宫,让太皇太后,也见见这孩子,她可盼望了很久了。”

    “奴婢遵旨!”

    ……………………

    还有,感谢书友1602191802428同学今天打赏六十万起点币,万分感谢,作为一名优秀的舔狗,老虎居然发现,对于这位可爱的土豪同学,无处下口。

    同时感谢今日打赏了114次的78名同学,拜谢。

第八百七十三章:天下大治

    刘健兴冲冲回了家,看到了自己的孙子。

    他和所有人一样,都看到了孙子的焕然一新,正高兴呢,一张账单,差点没让他老血喷出来。

    这方继藩,他还要脸吗?

    刘家不算小户了。

    可先是买房,借贷,此后,现在连读书,都要借?

    刘健真的气的牙痒痒啊。

    不过很快,他竟突然有了一种占了便宜的感觉。

    你看看,你看看。老夫位列三品之上,这择校费,一年就省下了一千两,除此之外,还有一笔拜师费,哈哈,老夫的孙子,已经拜师啦,也就是说,这又省了。

    前前后后,省下了五六千两银子啊。

    这书………还得读。

    皇家保育院,都已是皇家了,且真能教书育人,刘家若是退学,丢不起这个人。

    而且……一切为了孩子。

    首付……得想办法筹措,剩余的,只好借贷了。

    当然……刘健此刻……对于借贷,已经有些麻木了。

    毕竟现在刘家还欠着几万两房贷呢,哪怕在加几千两,反而觉得好像是蚊子肉一般,说实话,刘健连帐都懒得算,小意思。

    现在……谁不欠着一点什么呢?

    …………

    几日之后。

    金光闪闪的牌匾已挂在了保育院的门口。

    皇家保育院,陛下亲笔题字,方继藩都恨不得先抱着牌匾睡几觉,再将它挂出来。

    他背着手,身后王守仁等人,也抬着头,看着。

    方继藩感慨道:“陛下的书法如何?”

    三个弟子没做声。

    “问你们话呢。”方继藩有点生气。

    王守仁比较耿直:“中规中矩,匠气太重,不好。”

    “你们懂个屁!”方继藩气急败坏:“为师看着就极喜欢,倍感亲切,穿梭在这匾额之下,浑身暖呵呵的,舒服啊。”

    四个弟子就不敢做声了。

    江臣已从河西走廊回来了,风尘仆仆的样子。

    能看着这么多门生,到自己身边,方继藩很欣慰。

    方继藩笑嘻嘻的道:“看看咱们陛下,多么的开明啊,我一想到他,便觉得自己跟对了人,能为陛下育才,实在是我方继藩三生有幸,这是祖宗们修来的福气啊。”

    方继藩得意洋洋的背着手,脸上充满了丰收的喜悦。

    王守仁忍不住道:“恩师,我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方继藩道:“为师是个很开明的人,你说!”

    王守仁皱眉道:“恩师,学生看过您给学里定下的规矩,这收费,太狠了。”

    王守仁一说,刘文善和江臣二人,也忙是颔首:“是啊,是啊,恩师……太过了……”

    方继藩回首,面带怒色:“胡说!”

    “……”

    方继藩咬牙切齿道:“这皇家保育院,招收的是什么孩子,哪一个,不是非富即贵,寻常的孩子,会来入学吗?这根本就不是寻常孩子们进的来的!”

    方继藩吐沫横飞,喷溅在四个弟子脸上,四人很尴尬,既不敢躲,又不敢擦。

    方继藩道:“他们哪一个,家里没藏着万贯家财,哪一个,不是非富即贵,哪一个,是省油的灯。就是这些人,将银子都藏在自己家里,银子不拿出来,百姓们如何受惠。这世上,只有银子流动起来,才可重新进行分配。他们的孩子要读书,是不是,为师收了他们的银子,是不是?”

    “为师收了银子,会将他们的银子藏起来吗?不会。为师要办学,就要修建校舍,要请匠人,匠人们不是有饭吃了?为师还要招募人来看家护院,这些安保,难道不也是寻常的百姓们受惠吗?为师要印刷教材,要请厨子,要请嬷嬷,这些……统统都是百姓们受惠啊。”

    “不只如此,为师还要将多余的银子,存入钱庄里去,再通过钱庄,贷款给别人,那些贷款买房的,噢,虽然还是这些人,可是……他们贷了款,买了房,需不需要大量的土木工程,多少的工坊要制混凝土,要制玻璃,要制砖石,要生产各种瓷片、洁具、木具,现在,靠这个过活的人,就有十数万人,以后还会更多,数十万的家庭,可以得到薪水,可以养家糊口,他们有了薪水,就需要衣食住行,那么,又可以养着多少成衣铺子,需要多少毛线、布匹的作坊,甚至,需要多少低劣的饭堂,他们要出行,又有多少车行,如雨后春笋一般的冒出来,而这些车行,作坊、店铺,都需要无数的人力……”

    “你们说说看,是让咱们大明的富贾和贵人还有官绅们有了银子,私藏起来,藏在地窖里,藏在床底下,这整个天下,却是死气沉沉的好。还是他们高风亮节,将他们的银子,通过房子和读书,让他们乖乖的取出来,最后,惠及天下之人好呢?”

    “为师所做的,乃是利国利民的大事。咱们大明,已是人满为患啦,看看有多少百姓,失去了土地,成为流民,缺衣少食,成为饿殍吧。你们竟还说学费贵了,这学费哪里贵了,他们又不是出不起,出不起,他们还可以借贷嘛,怎么了,你们反天啦,竟还敢质疑为师为这黎民苍生立命的初心?你们不配做我的弟子,一群蠢材!”

    虽然觉得……好像哪里有不对,可是听着,竟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

    主要是看恩师恼羞成怒,尤其是最后一句,不配做我弟子,实是太诛心了。

    四人哪里敢说什么,忙是拜倒:“恩师一言,学生人等,如醐醍灌顶,今日受教,茅塞顿开,还请恩师恕罪!”

    方继藩气呼呼的道:“哼,岂有此理,这些日子,恩师对你们太好了,你……王伯安……”

    王伯安刚要回应,却见方继藩抱手冷笑:“算了,江臣,还有刘文善,你们二人,给我去面壁思过,跪一天,好好反省!”

    “学生遵命。”江臣和刘文善二人,倒是老实,甘愿受罚。说着,哪里敢迟疑,乖乖去了。

    等二人一走。

    王守仁却呆住了:“恩师,学生呢,学生……”

    方继藩心里想,你王守仁脾气臭,武功还高,为师能怎么办,很难办啊:“为师心里最软的那一块,就是你……和其他人等……你就算了。

    唐寅一脸呆滞……

    为啥……王师弟总是被恩师区别对待呢,很费解啊。

    …………

    入学时,可谓是盛况空前。

    不但朱载墨等人,纷纷拿着单子,到了学里,带来的宦官和仆役,也乖乖带着钱庄的银票来,一个个交了银子,西山钱庄也派了人,亲自来办理学贷,纷纷签字画押。

    除此之外,不少闻风而动的官宦和富商也统统都来了。

    皇家保育院啊。

    能认识太子,不,不只是太子殿下呢,还有当朝无数大人物的儿孙,哪怕只认得一个,将来的前途,说不准也是不可限量。

    更不必说,若能拜入方都尉为弟子,那就更值了。

    或许不少清流,对此不屑。可许多富商,却觉得,这是极荣耀的事。

    他们恰恰,又有银子。

    在保育院门口,还挂着各种学规。

    譬如,所有新入学的孩子,并不会一开始,就能和太子殿下和方继藩的门生一起学****等人,入学早,会编入英才班,而其他新入学的,只能先进入普通班,只有他们经过了一段时间学习,并且名列前茅,方才进入英才班中。

    可即便如此,依旧还是有无数人趋之若鹜。

    乌压压的人群,基本上将保育院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

    中土自古以来,就有好学的传统,这个传统在此刻,却是不断的放大。

    人们激动的,为自己的子孙们开始谋划着未来。

    哪怕只是普通班,他们也认了。

    人家都入学,自己的孩子,为啥不入?

    方继藩看着这一幕场景,心里也是咋舌。

    看来……自己朝着国为民的理想,又进了一步。

    真是不容易啊。

    我大明的韭菜,居然还如此的茁壮,割了一茬,还有一茬。

    方继藩背着手,面带微笑。

    仿佛已看到,一个老朽的巨大机器,已开始转动起来,接下来……带来的,将会是毁天灭地的力量。

    …………

    外头吵吵嚷嚷。

    让正绘制着车轮和轨道的朱厚照,心里甚烦。

    他依旧是短装打扮,系着围裙,一身的油污,脸都花了,汗水一滴滴的流淌出来。

    说是蒸汽车研究所,可其实这里就是西山的一个大工棚子。

    无数的匠人,和朱厚照一道,绘画出一个又一个的构件,而后,让能工巧匠们建模生产出来,此后,再进行一次次的尝试,每一道工序,都存在极大的失败几率。

    其中走的弯路,实是不胜枚举,毕竟,眼下有的,只是理论而已。

    理论上用蒸汽,可以推动车子,可在现实之中,却有无数的关卡。

    朱厚照气急败坏道:“外头出了什么事,搅的人心烦。”

    “殿下,皇家保育院在入学呢,报名的太多了,人满为患了,竟听说,附近州县的人,也蠢蠢欲动,竟带着孩子赶来了。”

    …………

    第四章,这几章难写,爆发不了,除此之外,又新增了十七人次的打赏,老虎在此感谢大家。

第八百七十四章:家国天下

    朱厚照听了,有点懵。

    “还真有人上赶子给那方继藩送钱啊。真是怪了,这些人,银子这么多么?”

    他摇摇头。

    算了,先研究自己的‘朱载墨他爹奋进号’要紧。

    这名儿,是早就想好了的,这是一次宣誓主权的行动,父皇越来越忘了,自己才是朱载墨亲爹的事实,得好好‘敲打’一下他好。

    朱厚照眼里布满了血丝,继续设计着轮轨,轮轨需契合一起,这就涉及到了精度的问题……

    所以,每一个轮子,不但需寻找耐用的钢材,最重要的是,还需在放大镜之下打磨。

    他皱着眉,脑子里统统是蒸汽车所需的每一个构件,大致,他和匠人们,已将整个蒸汽车,分为了几个大类,一个是轮轨,一个是锅炉,一个是传动,这三大系统之下,又有无数子项目,而子项目之下,更有无数需攻克的难关。

    …………

    另一边,三百多个孩子入学。

    新入学的孩子,全部先送去另一处宅院,想真正成为皇家保育院英才班的学员,是交钱能解决问题的事吗?

    虽然这有点坑,人家毕竟交钱了。

    可方继藩是为五斗米折腰的人吗?

    这不是钱的事。

    这是教育!

    三百多个孩子,只是开始,事实上,许多人还在观望,有些不舍的。

    可这不打紧,方继藩要做的,就是让着皇家保育院,比那些勋贵的败家玩意们,更优秀。

    万事开头难。

    方继藩坐在书斋里,数着银票。

    算盘珠子,打的啪啪啪的响,最终,算上了西山钱庄放出的贷款,五十三万两。

    “有点少啊。”方继藩皱眉:“早知如此,价格应当更高一些。”

    江臣、刘文善、唐寅、王守仁,看着一脸惆怅的恩师。

    他们最近在为陛下制定出一个合适的税法,每日也是和数字打交道,似乎……恩师在为他们上了生动的一课。

    方继藩抬眸,一叹:“这么点银子,又不知为我大明少做多少事,为师一想,真是难受,夙夜难寐,寝食难安啊。”

    “……”

    大家习惯了。

    尤其是刘文善和江臣面壁思过之后,跪的腿脚酸麻,现在猛然开窍了,刘文善若有所思:“恩师所言甚是。”

    “是啥?”方继藩自己都有点懵。

    刘文善想了想,道:“历朝历代,都是家国天下,为何家在前?其本质就在于,这一家一族,乃是核心,学生跪了一日之后,深刻的反省,听徐师弟在海外的见闻,曾说,外藩之人,今朝有酒今朝醉,卯吃寅粮;可我大明,却是目光长远,一家之长,不但要看现在,看明日,看十年之后,甚至要看百年之后,都说人无近忧必有远虑,这话,既有道理,又无道理。”

    方继藩一脸懵逼,我只在跟你谈钱而已,你却瞎逼逼这么多,你以为你是上一世那水文的某作家吗?

    刘文善继续道:“有道理的地方在于,对于一家一姓而言,这并非是坏事,无数的家族,历经数代,乃至数十代的积累,学生还听说,有些豪族,虽已是巨富,却大多,还是厉行节俭,所有的吃用,俱都与寻常小富之家等同,他们将无数的财富藏起来,给儿孙用,或是留之后世,哪怕是他已家财万贯,可即便是吃糠咽菜,也甘之如饴。”

    方继藩心里感慨,是啊,这个时代,崇尚的就是节俭,讲究的是传家。

    刘文善皱眉:“如此,对于一家一姓而言,是好的。可对于天下呢?却是未必。人人奉行节俭,人人想将这银子,留给自己的后世子孙,于是他们的子孙,财富越来越多,而天下的产出,只有这么多,长此以往,他们的子孙,财富越来越多……大肆兼并,贫者,则无立锥之地。”

    “诚如恩师所教诲的是,银子藏起来,对于天下是有害的。想要让天下百姓得利,就必须得让这银子流动起来,只有流动,才能惠及百姓,就如造房,又如修路,这些本该是藏在地窖里的银子,唯有如此,方可分配至庶民之手,哪怕他们所得,依旧微薄,可至少,给予了庶民们安生立命的机会。”

    “恩师用三策,其一,建新城,卖房,房价日益攀高,使无数豪族,心中生出焦虑,对于豪族而言,其他的东西,若是价格升降,对他们而言,并无所谓,粮价高了,他们自己有地,可以产出粮食。肉食贵了,哪怕天价,对他们而言,也是杯水车薪,唯有这房产,却是他们的软肋,恩师一击必中之后。”

    “这其二,便是引出了无数私藏在豪族家里的银子,这些银子一旦推出在市面上,再加上大规模的建城,引发了人工价格攀升,万物皆涨,于是,银价,开始贬值,数月之前,一两银子若是能买五斗米,现在,却只能买四斗了。如此一来,当许多豪族意识到,自己存了数代人的银子,竟越发的不值钱,他们心中的焦虑,可想而知。”

    “而恰在此时,恩师又推出了贷款,同时利用西山钱庄吸储,在此布局之下,再推出银票,于是,大势已成,便使天下的豪族,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

    他顿了顿,道:“其一,他们若是如从前那般,只进不出下去,哪怕是万贯家财,放任银价贬值,手中的财富,自是不自觉的流失,若是不赶紧将银子放出来,无论是买房也好,是拿去做点买卖也罢,甚至是放入钱庄中,得一些利息,都远比这般藏着银子,要好无数倍。”

    “其二:这么做,势必要引起他们的怨恨,可恩师高明之处就在于,用房产将许多人捆绑,他们固然怨恨,可这些人,大多都急欲购置房产,一旦购置房产,倘若恩师出了什么意外,他们的万贯家财所购置的房产,便可能化为乌有,将银子储入钱庄得利息之人,也难免,心里打鼓。因而,当下,最害怕恩师有个头昏脑热之人,不是别人,正是这些抱怨恩师的豪族。他们比任何人,都更在意恩师的安危。”

    ”其三,无数百姓,哪怕眼下到手的银钱微薄,却足以养家,他们从前是佃农,自给自足。而今,却是靠薪金过活,如此一来,他们的衣食住行,却可催生百业,使百业兴旺,学生这些日子,就观察到一种情况,大量的商贾,都瞄准了这些曾经的流民,在新城附近,想要购置大量的铺面,不为其他,只因为此处,有大量手持着薪水,需花钱的人,京师已催生了十几家车行,都在定制马车,单单是车行的订单,就有数百辆之多,为的,就是方便匠人们上工。将来,不知要雇佣多少车夫和马倌,而马车的制造,又不知要雇佣多少匠人和学徒……”

    “这也是恩师的布局之中,最狠毒,不,最高明之处,因为未来,在此,将会有数十万甚至数百万的人,因此而务工为生,他们再也回不去乡村务农,谁若是反对此策,便是要在大明,无端的制造出数十数百万户的流民出来,谁和恩师对着干,便是要祸国殃民,几乎,可以形同于国贼了。”

    王守仁三人,还未想的这么深,此时听刘文善侃侃而谈,心里都咯噔一下,经这刘文善系统的诠释之后,他们竟有一种恩师深不可测的感觉。

    刘文善哭了:“恩师处心积虑,为我大明筹谋,更是为了天下百姓有一口饭吃,而殚精竭力,学生此前,对恩师之所谓,还总有不理解之处,可近日,细细想来,细思恐极,恩师为国为民,富国富民之策,便是古之管仲乐毅,亦不可相比啊。”

    他跪下,身躯颤抖:“天下如此多的人,只因为恩师苦心的谋划而得益,学生能拜入恩师门下,实为三生有幸,即便为犬马,能为恩师鞍前马后,亦为人生幸事。”

    “……”方继藩自己都有点懵了。

    他虽然东一榔头、西一榔头,可听刘文善这么一诠释,咦,还真是深谋远虑……了不起了,方继藩。

    方继藩含笑,压压手:“这不算什么,这是经济之道,为师看你颇有悟性,居然能猜中为师三四成的用心,了不起,已很了不起了。”

    王守仁等人,顿时脑中开始有所明悟,越来越觉得,就是这么一回事啊,世人都说恩师敛财,说恩师许多难听的话,可现在细思,恩师不顾名誉,而为天下苍生立命,这……

    一下子,眼睛红了。

    彻底被感动了。

    他们看到了鲜活的恩师,忍辱负重,逆水行舟,却又翻云覆雨,反手之间,天地翻转。

    “恩师……”众人拜下。

    突然有一种,这辈子活在狗身上的感觉,都说自己有才,可这所谓的才,不及恩师之万一,更别提,恩师这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伟大情操了,这是拍马都及不上的啊。

    …………

    又是一觉醒来,感谢本书第一大土豪《书友1602191802428》同学二十万起点币的打赏,还有本书白银盟主,亲爱的《黑白8036》同学的打赏,以及今日45位同学的54次打赏,老虎爱你们,啊、啊、啊,是真爱!

第八百七十五章:厉害了 大师兄

    看着弟子们热泪盈眶的样子。

    方继藩也被感动了。

    一群多么可爱的家伙啊。

    能收他们入门,成为他们的爹,实是我方继藩的福气。

    方继藩笑容可掬:“都起来,都起来,不要动不动便下跪,为师不讲究这些!”

    刘文善道:“恩师,学生这些日子,越想,越有明悟,学生正在参与税制的起草,与几位师弟,一同为我大明定制新税法,越是定制,越觉得,其中……实是繁复无比,学生愚钝,却也从中,学到了不少东西。学生在想,这些日子,是否可以修一部,专门阐述恩师的国富之道,只恐学生愚钝,无法阐述恩师经济之道的精髓,到时,只怕,还要三不五时,向恩师讨教。”

    国富论……

    大明第一本经济学书籍?

    居然出现在刘文善这家伙UU小说。

    方继藩竟是无言。

    “恩师……恩师是嫌我……”

    “没有的事。”方继藩感慨:“小刘啊小刘,为师一直都在想,你自入了我门,除了考试还有几分刷子,其他的本事,俱都不如你的师兄弟,惭愧啊,是为师没教好你,让你成为一无是处的废物……”

    “……”

    这话若是别人的师父说出来,有了这么个翰林官做弟子,早就被人用吐沫喷死了。

    可这话在方继藩口里,竟没有一丝违和感。毕竟,弟子之中,刘文善本身就是最渣的一个……当然,也有之一。

    比如现在的江臣,就显得惭愧和惶恐。

    再加上,恩师比较耿直,这两个原因加在一起,恩师如此不客气,只令刘文善羞愧万分,抬不起头来。

    方继藩背着手,又感慨道:“可没想到,你竟还有此感悟,为师没白疼你,你要撰写编修此书,有什么想问的,尽管来问便是。”

    “是。”刘文善欣喜若狂,难得被恩师夸奖啊,这是自己距离幸福最近的一次。

    王守仁等人,心里竟有几分羡慕。

    自己,为何就没琢磨到呢,早知如此,我也来修书。

    只可惜,刘师兄已捷足先登。

    王守仁突然道:“恩师,欧阳大师兄,至今没有音讯,竟连书信也没有来,学生听说,他一直都没有至衙里交割啊。”

    欧阳大师兄,是方继藩的徒子徒孙们,俱都敬仰的存在,所谓长兄如父,方继藩不在,他就是王守仁等人爹娘,何况,他性子温和,气度非凡,何至是西山上下,便是庙堂之上,没有几个人不服气他的。

    甚至是方继藩的敌人,见着了他这位高徒,都心里发出感慨,卿本佳人、奈何从贼。

    方继藩听罢,也觉得奇怪,这已过了这么多日子了,竟还没有动静,自己让他去搜集地方舆情,再前去赴任,没让他一直窝着不动啊,难道……出事了。

    方继藩背着手,叹了口气:“你们不要急,吉人自有天相,欧阳志……定不会出什么意外的,他可能,只是反应有点慢而已。”

    …………

    定兴县。

    潜伏于当地的锦衣卫小旗官林丰要急疯了。

    上头早就下了死命令,定要搜寻到欧阳志的踪迹,可无论如何,也打探不到行踪。

    他将欧阳志必经之路的所有客店、烟花之所,都搜寻遍了,甚至是游船,以及所有赴任官员在赴任时,可能出没的地方,可偏偏,一无所踪。

    想着上头生要见人,死要见尸,若寻不到人和尸体,便提头来见的狠话,林丰顿时汗流侠背。

    这一日,却是突然有校尉来:“报,欧阳侍学,他……他……”

    “他什么?”林丰怒气冲冲。

    “他到县衙了。”

    “什么?”

    林丰哪里敢怠慢,匆匆至县衙。

    此时,欧阳志已是升座,本县官吏,会同地方士绅闻讯,纷纷来见。

    整个衙堂里,其乐融融。

    林丰的假扮的身份,是一个秀才,连功名都伪造的严严实实,密不透风,见此机会,也溜了进去。

    却见欧阳志端坐在明镜高悬的匾额之下,面带微笑,案牍上,是一卷卷宗。

    而众人乌压压的,有作揖行礼的,有微笑的,有……

    欧阳志却是淡淡道:“本县初到此地,已和旧县令交割,今日起,本县便是此地的父母官了。”

    “是啊,是啊,我等一直盼着县尊来。”

    众人哄笑。

    欧阳志正好沉默了片刻,便道:“可既来了,便少不得,要将这县中之事,问个明白,哪个是吴司吏。”

    吴司吏哪里敢怠慢,他乃户房司吏,在县中颇有几分声望,他忙是上前:“学生在。”

    欧阳志居然没什么反应。

    大家心里想,这人,怕不是傻子吧?

    怎么如此迟钝。

    可这迟钝之后,欧阳志道:“本县治民几何啊?”

    吴司吏笑吟吟道:“回县尊的话,本县治民六万七千五百三十五户。”

    见欧阳志又沉默,众人更是窃窃私语,低声嘀咕。

    吴司吏见状,面带笑容,心说,这新县尊……只怕……

    可这时,欧阳志突然道:“不对,在册的人口,当是六万七千五百六十七户……”

    吴司吏一脸诧异,看着迟钝的欧阳志。

    他顿时想起,似乎是这个数目,他连忙道:“县尊真是了不起,学生佩服,没错,是学生记岔了。”

    欧阳志却脸色冷然,稍稍停顿之后,厉声道:“却又不对。明明县中所治之民,是九万七千三百二十一户。”

    “什么?”吴司吏一呆。

    欧阳志长身而起,厉声道:“缺的这些人口,去了哪里,还需本县说明吗?有人为了不向官府纳粮,便有地方上有名望的人,将这些人置为自己的奴仆,隐去他们的户籍,如此一来,便可从中牟利,隐户乃是我朝大患,这一点,你身为司吏岂有不知,至于这些隐户去了哪里,本官就不用言明了吧。”

    他说着,目光扫了一眼本地的士绅。

    这些士绅,突然发现,这个迟钝的县令,竟有几分可怕起来,他怎么知道的这样的清楚?

    吴司吏满头大汗,战战兢兢:“这些事,学生不清楚。”

    欧阳志沉默片刻,只是此刻,他的沉默,却已被人看做是城府,这沉默,让人心里发毛,良久,欧阳志才道:“你怎会不知?许多原本都在黄册的户籍,都是被你给勾了去的,李家庄的七十五户,不正是你借了天灾,说他们已死了,可实际上呢,他们还活着,活的好好的,你要本县亲自带你去找这李家庄的人吗?”

    啪嗒……

    吴司吏心里恐惧起来,忙是拜倒:“学生万死。”

    欧阳志道:“这是大罪,岂可轻饶,来人,拿下,打三十棍,若打不死,责打他的差役,便是死罪,本县就饶了这吴司吏,以责打的差役抵命!”

    “……”

    差役们个个面面相觑,随即,便听到吴司吏叫冤的声音。

    欧阳志却是冷着脸,面上统统都是杀伐。

    欧阳志道:“县中文吏李森,暂代户部司吏一职!”

    李森……

    所有人左右张望,一个不起眼的书吏,一脸错愕,县尊竟知道自己的名字。

    李森和吴司吏历来有矛盾,且一直受吴司吏的打压,在书吏房里,备受煎熬,他又因为没有儿子,只有一个女儿,所以被县中人取笑。

    李森听罢,哪里敢犹豫,拜倒在此:“是。”

    片刻之后,吴司吏便被押了出去,随后,刑房里便传出了惨呼。

    欧阳志是什么人,当初守锦州,尸山血海里走出来的,外头惨呼的再厉害,他眉毛也没动一下。

    欧阳志又道:“曾司吏何在?”

    姓曾的司吏,主掌刑房,掌本县的刑名,一听欧阳志叫唤自己,吓尿了,战战兢兢的跪下:“学生……学生……”

    欧阳志盯着他,却是沉默。

    可这沉默,在曾司吏看来,简直就是在痛苦中煎熬。

    良久,欧阳志道:“去年,大盗杨飞一案,怎么说?”

    曾司吏脸色霎时白了,他期期艾艾:“这……小人不知道,不知道……不不不,知道,知道,他……他平时,鱼肉乡里,又杀了人,自此落草,小人派人索拿,屡屡索拿不利……”

    欧阳志道:“胡说,是索拿不利吗?杨飞乃是杨家的人,鱼肉乡里没错,杀了人也没错,保定府下了公文捉拿,你要拿杨飞,易如反掌,可是,你和庄头堡的杨家乃是姻亲,你忘了吗?”

    曾司吏如遭雷击。

    一下子瘫在地上。

    这来的士绅之中,显然也有杨家的人,那人脸色惨然。

    又是死一般的沉默,空气中,仿佛杀气腾腾。

    欧阳志厉声道:“杨飞一案,只是冰山一角,还有李氏母子冤死一案,还有正山寺的和尚因香火钱殴人一案,还有……你是刑房司吏,这些案子,哪一个,没有你在伸手,你这样的人,百死莫恕,来人,将杨飞取进来。”

    杨飞……

    也来了。

    所有人都惶恐不安。

    却在此时,欧阳志的弟子却是取了一个包袱进来,包袱一抖,一个人头滚落下来。

    顿时,满堂哗然,是杨飞……

    ………………

    从第一更至现在截止,土豪哥《书友160219180242876》打赏十五万起点币,心疼我的土豪哥,为了打赏,需点击屏幕十几下,老虎心疼,要好好保养自己的手指啊,要是被屏幕划伤了,老虎会哭的。

    此外再次感谢今日六十九位读者的九十一次打赏。

第八百七十六章:人狠话不多

    但见着杨飞的头颅的在地上翻滚,所有的士绅和差役,都如见了鬼似得,纷纷退避。

    他们都是体面人,怎么见过这样的架势。

    所有人都躲到了堂中的角落。

    更有人,吓的脸色苍白。

    可他们抬头去看欧阳志时,却见欧阳志面上,没有丝毫的表情,依旧端坐不同。

    那锦衣卫小旗官林丰却是见过世面的,可他却不能显出什么,于是,不显山露水的跟着后退,心里却是惊骇,哪怕是锦衣卫动手,还得下一道驾贴呢,这位翰林老爷是真的狠,说杀就杀,不留余地。

    而那杨家的人见了,顿时痛哭流涕:“飞儿……”

    欧阳志大喝:“曾司吏……”

    这三字,犹如魔音。

    曾司吏已是吓尿了,匍匐在地:“万……万死。”

    “你包庇贼子,制造了多少冤案错案,你该当何罪?”

    “学生……学生……”曾司吏吓蒙了。

    欧阳志却又沉默。

    只是此时,每一次的沉默,都带给了这堂中之人,无以伦比的压力,他们仿佛,只听得到自己的心跳,心跳很快。

    欧阳志突然大喝:“此乃死罪,拿下去,明正典刑,此等恶吏,残害百姓,为祸一方,罪该万死,拉下去,打,打死勿论。”

    这才是狠。

    压根就不想让曾司吏见到明天的太阳。

    要知道,哪怕是对待死囚,往往父母官,至多也只是收监,而后,上书刑部,议其死罪,一旦判了死罪,便又辗转至大理寺,由大理寺进行核实,走完了这些程序之后,方才定下秋后问斩之类的罪名。

    所以,哪怕是曾司吏罪大恶极,要死,那得等过几个月在说。

    可父母官,想要弄死人,也不是没有办法,那就是用刑,对犯人用刑,本就是合情合理的事,这时代,就是如此。可若是一不小心,用刑的人下手没了轻重,打死了,这也怪不得别人。

    现在,欧阳志就是要曾司吏死!

    差役们个个不安,刑房的差役,可都是曾司吏的部下啊。

    欧阳志淡淡道:“还是一句老话,打不死,行刑之人,杖毙!”

    刑房差役一听,身躯一颤。

    曾司吏顿时磕头如捣蒜,心知大限将到,自是极力想要求生:“县尊……开恩,开恩。”

    这两个司吏,俱都是县中了不起的人物,和地方士绅,都打过交道,现在,看着这熟悉的两个官差,生生被拉出去,过不多时,曾司吏的惨呼之声,便传了来。

    可欧阳志没有表情,却仿佛,打死人,便如吃饭喝水一般。

    “县尊。”一老乡绅站了出来,面带微笑,他自然清楚,新官上任三把火,只是,这火也烧的太大了,且这个人,竟好像对定兴县上上下下的事,俱都了若指掌,这就有些可怕了:“县尊哪,得饶人处且饶人,何必……要闹到这个地步呢。”

    老乡绅笑容可掬。

    其他乡绅听罢,也纷纷点头:“是啊,是啊,得饶人处且饶人,算了,算了。”

    欧阳志看着老乡神。

    这令老乡神心里发毛。

    最重要的是……这可怕的沉默。

    欧阳志低头,呷了口茶,才慢悠悠的道:“本官乃朝廷钦命的父母官,本官在此治吏,于你区区一个草民何干?”

    草民……

    老乡绅差点没有气的背过气去。

    欧阳志又道:“你姓沈,叫沈师竟,乃本地的大乡绅,对了,还有一个秀才功名,是吗?你有一个儿子,在山东任知府?”

    “不才正是。”老乡绅心里有气。

    欧阳志沉默了片刻,道:“所以你便可倚老卖老,自以为自己有个有出息的儿子,敢在这公堂之上,放肆?你是什么东西?”

    “……”

    堂中哗然。

    杨老先生,是县中何等令人崇敬之人,此人竟……竟……

    有人低声议论:“这般无礼,到时弹劾……”

    欧阳志这时道:“我奉皇命而来,吾师方继藩,忝为驸马都尉,我乃弘治十二年进士登科,为状元,以翰林侍学学士,至此治定兴县,你区区一个草民,竟敢左右官府治理,沈师竟,你好大的狗胆,当初,户部司吏勾了民户,将民户隐去时,你乃乡中耆老,会不知吗?你当初,为何不对这该死的恶吏说算了?想当初,杨飞杀人,却与官衙勾结,使其一直逍遥法外,你怎么不说一句,算了,看在受害的百姓可怜,将其拿捕归案?当初,这些该死的恶吏受市井泼皮买通,与之勾结,栽赃陷害孤儿寡母时,你为何不对那些恶吏说得饶人处且饶人!”

    杨老先生脸煞白了。

    这是……这是诛心哪。

    他后退几步,手指着欧阳志:“你……你……”

    “想要修书给自己的知府儿子,亦或者,想要暗中运作,请人弹劾本官?”欧阳志这一次,沉默的时间比较长,却随即,轻描淡写的道:“悉听尊便。”

    “……”

    欧阳志却已站起,目中凛然:“从这一刻起,本县所有的人口,都需从新清查,所有的土地,都需重新丈量,三年内,所有的积案,会同旧案,统统重新过审,所有佐官,差役,敢有与人勾结者,有徇私枉法者,有敷衍其事者!统统杖毙,来啊,那两个司吏如何了?”

    战战兢兢的差役,将两个司吏拖了进来,二人已是皮开肉绽,显已气绝。

    许多士绅,要吓的昏厥过去。

    没见过这么狠的啊。

    坐在一旁的县丞、主簿、教谕等佐官,个个两腿颤颤,牙关咯咯作响。

    所有差役,俱都低垂着头,只看着自己的靴尖,不敢呼吸。

    他们不敢去看尸首,却有不少人偷偷看欧阳志。

    沉默,死一般的沉默。

    正因为这沉默,他们才见识到了新县尊的城府之深,可谓是深不可测。

    欧阳志这才亲自上前,踹了曾司吏一脚,他脚劲居然极大,毕竟是练习过弓马的人,顿时,司吏的肋骨传来咯咯的碎裂声,可司吏还是没有反应。

    欧阳志才道:“这等贼子,祸国殃民,国之贼也,今日……没有动用酷刑,已是格外开恩!”

    说着,背着手:“退堂!”

    “且慢着……”有士绅小心翼翼,堆笑道:“使君真是青天啊,学生人等,得青天大老爷来此,是县中上下百姓的福气,为了襄助使君治理定兴,学生决定了,愿意捐纳五十两银子,重修县学,也算是为咱们县,略尽绵薄之力,使君,您看如何?”

    欧阳志没做声。

    却令这士绅顿时压力甚大起来。

    他还勉强挂着笑。

    此时,欧阳志却道:“修县学,何须假手于诸公?县里自会去修!”

    说着,惊堂木一拍,退堂。

    这一下子,士绅们顿时惊诧起来。

    这新县尊,油盐不进哪。

    一下子,就打死了两个司吏,连沈老先生都是当面痛斥,那沈老先生,羞怒交加,可真正令人意外的是,连修县衙的银子,都不要了?要知道,以往,县令为了修县学,或是修桥铺路,那可都是求爷爷告奶奶一般啊。

    他不要,只说明一件事,此子,要的更多。

    士绅们一个个面色阴晴不定,心里,却又不免生出了恐惧。

    他们临走时,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地上的人头和两具尸首,更是打了个寒颤。

    那小旗官林丰却是忙将方才的一幕,牢牢记在心里,天可怜见,终于有消息了,今日之事,必须原原本本禀报才是。

    众人熙熙攘攘的出了县衙。

    谁料刚出来,一个帮闲模样的人,便笑嘻嘻的来:“哪位是沈老先生哪,沈老先生,小人奉我家公公之命前来,公公可是久仰沈老先生大名哪,前几日就说好了,要登门造访,亲自拜见老先生,老先生……老先生……”

    沈老先生脸都绿了。

    他拼命咳嗽,看着这笑吟吟的帮闲,他一面跺脚,一面想骂,可终究,还是忍住,深吸一口气:“噢,到时,还请公公大驾光临,舍下免不得要蓬荜生辉。”

    “好说,好说,公公一向得知沈老先生是识大体之人,今日一见,小人佩服。”

    沈老先生面若猪肝。

    ………………

    弘治皇帝越发的焦虑了。

    官绅一体纳粮即为国策,那么当下的重中之重,便是定兴县,现在派去定兴县的,乃是得力干将,可至今为止,欧阳志还没有消息。

    萧敬站在一旁,小心翼翼的陪着。

    “怎么到现在,还没赴任,上一次听方继藩说,这是他安排好了的,可朕细细思来……却觉得,事情没有这样简单,不会是当真中途出事了吧,若如此……”

    他重重叹了口气。

    萧敬忍不住在一旁,也叹息起来:“陛下,奴婢有些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弘治皇帝看向萧敬:“你说。”

    萧敬很小心,似乎心里打着腹稿:“奴婢以为,想要开定兴县的先河,就非要坚毅果决之人不可,而这欧阳侍学,却并非是好人选,他人太迟钝了,性子又太温和,实在不是好的人选。”

    ………………

    还有。

第八百七十七章:真的狠哪

    萧敬其实对于欧阳志的心情,是复杂的。

    他敬佩这个年轻人。

    可与此同时,对于欧阳志去定兴县,又觉得很是不妥。

    欧阳志这个人,虽有在锦州的经历,可毕竟,还是在温室之中,哪里见过什么大世面啊,他一个状元,又是翰林,到了地方,还不被那些貌似忠厚,满口仁义道德的士绅们吃的骨头都不剩了。

    萧敬道:“陛下,奴婢倒绝不是腹诽欧阳侍学,此人是个有大才的人,奴婢对他,也甚是欣赏,只是……奴婢窃以为,对付这些士绅,绝不是一个这般的清流,能够对付的了的。”

    他开始侃侃而谈:“陛下啊,这地方上,有两种人,最是难缠,其一,就是吏,陛下可知,这些吏,其实也是世袭罔替,常年扎根在本地,他们明目上,是父母官的左右手,可实际上呢,却大多阳奉阴违,不知多少翰林学士,到了地方,被他们各种欺上瞒下的糊弄,须知父母官,到了任上,表面上是代表了朝廷的权威,可实际上,县中做主的,正是这大大小小的吏员。”

    “除此之外,这第二种人,就是士绅了,士绅们在本地也是树大根深,那是经历了多少代的传承,这些人,断不好对付。陛下,别看这些人满口都是仁义,可实际上,没一个是好惹的……”

    “这欧阳侍学……奴婢……”

    弘治皇帝皱眉:“朕对欧阳卿家,倒颇有信心,他绝非你想的那般,只是一介书生。不过……这是大事,官绅一体纳粮,这是动他们的根本,这些人,谁能保证,不会狗急跳墙呢?你说的也有道理,那么,你有什么主意?”

    “这个好办。”萧敬眯着眼:“厂卫这儿,派驻一些人去,协助欧阳侍学,如此,也可对欧阳侍学,进行一些保护,同时,也可将那些士绅们,吓唬住。陛下,不是奴婢吹嘘,厂卫只要派人去了,那些士绅和吏员,断然不敢造次的。”

    这才是萧敬真实的主意。

    陛下既将这士绅一体纳粮当做是头等大事。

    只要办成了,就是天大的功劳,厂卫怎么能不插一手,分一杯羹呢。

    再者说了,他对欧阳志孑身一人去,也不看好。

    至于刘瑾,那个吃货,嘿嘿……

    弘治皇帝倒是有些动心了,他踟躇起来:“厂卫若去,动静是否过大。”

    “陛下,快刀斩乱麻,既然陛下下定了决心,还讲什么宽厚?”萧敬忙道。

    弘治皇帝却是下定不了决心,这事……

    他背着手,来回踱步。

    弘治皇帝不愿意用厂卫,自然有他的用心,厂卫的人员,声名狼藉,且做事,还不干净。

    到时,岂不是给了天下反对的人口实?

    “陛下啊,难道陛下忍心看着欧阳侍学,被人欺负吗?”萧敬抛出了杀手锏。

    弘治皇帝眼里,顿时掠过了一丝精光……

    他冷冷道:“召牟斌!”

    萧敬松了口气,看来这事儿,成了。

    只是,召牟斌,直接给咱吩咐不就好了吗?

    可他哪里敢怠慢,忙是给小宦官使了个眼色。

    …………

    北镇抚司。

    牟斌正在后衙廨舍喝茶。

    陛下对于厂卫,历来不甚看重,这使他虽无处施展,却也落的个清闲。

    却在此时,有人急匆匆道:“指挥,指挥,有消息,有定兴县的消息。”

    牟斌一听,豁然而起,整个人激动起来。

    他急匆匆的走出来,迎面就看到,一个校尉拜倒在地:“是定兴县的消息,欧阳侍学,有消息了,这是小旗林丰,连夜送来的奏报。”

    牟斌松了口气,那欧阳志,没有死便好。

    倒是平白担忧了一场。

    如此,也可和陛下有个交代。

    他脸色红润起来,取了奏报,低头一看……

    整个人,身子竟是一颤。

    欧阳志至定兴县,先诛两员司吏,杀一朝廷钦犯,并且,对所有县中的隐户,了若指掌,已要求差役,立即开始清查隐户和隐田,不只如此,就在当日,他下命令开始清查此前的旧案,短短一天时间里,翻了十七个案子,捉拿了数十个县里的市井无赖之徒,当场又打死了七八人,其他统统收押,另有一员秀才,勾结官府,贪赃不法,他当面叫来了县中教谕,革除了此秀才的功名,而后命人用刑……

    牟斌脸都绿了。

    这么狠?

    锦衣卫都不是这样玩的啊。

    他怎么能一眼辩出忠奸?

    冤案?

    或者,只是单纯的给定兴县的人一个下马威?

    可是……

    当他翻开了奏报之下其他一本厚厚的奏报,却又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是卷宗。

    其中每一个被打死的,都记录在案,犯了什么事,勾结了谁,还有签字画押的口供,以及所有涉事人等,人证物证,根据这锦衣卫小旗官的奏报,欧阳志这厮,准备的尤其充分,不只如此,为了以正视听,居然还将所有案件统统详细记录之后,张出了榜来,就张挂在县衙外头,并且明言,若是所查不实,欢迎大家前来检举。

    这定兴县,一夜之间,彻底的翻转,差役们竟是个个铁面无私,四处缉拿从前抓不住的盗贼,县中六房,县丞领头,主持清查隐户,而主簿带头,亲自下乡,去丈量土地。

    各房人员,闻风而动。

    那些士绅,根据小旗官的奏报,是心里惶惶不安,此刻,却个个不敢声张造次什么,从前横行乡里的纨绔子弟,一下子不见了踪影,连赌坊,似乎都觉得不妙,竟是关了门,放贷的泼皮,连夜逃窜。

    …………

    一夜之间。

    天翻地覆。

    所有经手的案子,以及重审的冤案,竟都证据确凿,哪怕打死的司吏,其卷宗,竟有一沓厚,直送刑部去了。

    牟斌打了个冷战。

    突然对那个青年人,竟生出了森然寒意。

    他正面上惊疑不定,此时,却有人来:“牟指挥,宫里来人,请牟指挥,立即见驾。”

    “正好,老夫也正好要去见驾。”牟斌没有迟疑,手里拿着沉甸甸的奏报,心里……有一种日了狗的感觉。

    那欧阳志,看着挺敦厚的人啊,很老实,可是……

    …………

    弘治皇帝端坐在御案之后,他微微皱眉。

    依旧,还在为欧阳志担心着。

    若不是紧张欧阳志,弘治皇帝不会出此下策,一旦让成厂卫浮出了台面,这反而授人以柄了。

    可是……

    欧阳卿家的安危要紧。

    哪怕他信任欧阳卿家,可想到当初的救驾,还有这欧阳卿家伴驾在左右时,和自己产生的情谊,弘治皇帝心里如何放得下。

    他是将这欧阳志,当做自己儿子未来的班底,辅政大臣,以及自己的后辈来看待的。

    一旁的萧敬,一眼即能洞穿弘治皇帝的心思,这些年来,厂卫几乎没有露过脸,太多人都已将厂卫忘记了。

    此次正好这士绅一体纳粮,成为一个契机。

    他面带微笑,心里开始想定,此次派去定兴县的人选,一定要办的漂亮,要让人知道,厂卫的可怕之处。

    “陛下,牟指挥求见。”

    弘治皇帝几乎没有犹豫:“传!”

    片刻之后,牟斌疾步入殿。

    牟斌是个稳重的人,先行了礼:“臣见过陛下……臣……”

    “牟卿家!”弘治皇帝急不可耐道:“朕有一事,倒想听听你的建议,欧阳卿家前去定兴县的事,想来,你是知道的吧,可至今,没有音讯……朕对他,实在担心啊,他现在要办的,乃是一件大事,这地方上,有的是貌似忠良,实为豺狼本性、人面兽心之人,朕希望,从厂卫里,挑选出人,前去定兴县,保护……”

    “……”牟斌有点懵。

    陛下召自己来,竟也是为了这事。

    前去定兴县,保护欧阳志……

    这……有些尴尬啊。

    谁保护谁?

    “陛下,卑下正好接到了关于欧阳侍学的消息,正预备来禀报,可谁知……”

    “是吗?”弘治皇帝眼里掠过了一丝欣喜:“他无事吧?”

    “有一些情况,卑下也说不好,陛下看过之后,便知了。”

    牟斌却是没有办法解释,这该咋说?

    萧敬一听有一些情况,心里倒是定了,忙是下了金銮,取了牟斌的奏疏,一脸哭丧考妣的样子道:“请陛下过目。”

    弘治皇帝心里咯噔一下,忙是接过,打开,萧敬在一旁,踮着脚,伸着脑袋,想趁此机会瞄一眼。

    可这一瞄……萧敬的脸色,顿时不自然起来。

    这……

    弘治皇帝先是凝眉,随即一脸不可置信,再之后,眉头舒展,可随即,眉头又皱起,似乎有些忍不住嘀咕:“一日之间,怎么可以做这么多事,莫非……是故意制造冤案错案?”

    萧敬也看明白了,他忍不住道:“陛下,可能是欧阳侍学,借此立威吧。”

    是啊,厂卫最擅长这一手了。到了地方,下了驾贴,先找一些好欺负的,栽赃一点罪名,打死几个,而后,人们就对厂卫恐惧有加了。

    ……………………

    今天其实有点感冒了,毕竟水土不服,可总算幸不辱命,很欣慰。感谢大土豪同学,名字大家都能背了,哈哈,大土豪同学今日打赏总计七十万起点币,除此之外,今日还有二土豪打赏五万起点币,以及各色土豪161次打赏,感谢,铭记,爱你们。

第八百七十八章:万世楷模

    弘治皇帝听了萧敬的话,皱眉。

    他是极厌恶冤案错案的。

    这也是为何,他对于厂卫,敬而远之的原因。

    虽然有时候不得不用他们,却绝大多数时候,能不动用,就不动用。

    若只是因为立威,而打杀这么多人,惹来的民怨,会有多大啊。

    可是根据奏报中的描述,短短一日一夜的时间,这么多的案子,翻案的翻案,动刑的动刑,打死了这么多人,不是冤案错案,可能吗?

    弘治皇帝咬了咬唇,倘若如此,那么欧阳志的名声,可就全毁了。

    他看过了之后,发现下头,还有一沓厚厚的奏报。

    继续看下去,猛地,弘治皇帝的眼睛里,掠过了一丝狐疑。

    下头,竟是每一个案子详细的记录。

    曾广胜!

    这是一个司吏,在职期间,包庇钦犯,收受贿赂,制造冤案十三件,逼死孤儿寡母,纵容其子弟横行不法……

    这只是其中一人,一个小小的刑房司吏,可此人经手的所有案子,以及案情的经过,甚至是从被害人那里得到的口供,以及整个案子过程中出现的猫腻,俱都一清二楚,不只如此,曾广胜的同党,俱都已认罪伏法,同时,在曾广胜家中,查抄到了大量的脏银,甚至有和钦犯来往的书信,认证物证俱全……

    足足七八页,洋洋数千言,根据这个锦衣卫的奏报,这些东西,都张贴在了县衙门口,是他连夜誊写抄录下来的。

    整个县衙外头的围墙,似这样的榜,几乎将县衙的围墙贴满了。

    还有……

    户部司吏……

    当地的秀才……

    以及……张贴在外的隐户、隐田的情况。

    这还罢了。

    竟还张贴了该县各甲各保各乡的土地调查,人口调查,田地的归属,甚至有多少牛,有多少马,有多少铁匠铺子,有几人脱了农产……流失的民众,大致的数目。

    这……

    这哪里是冤案错案,所有的案子,都是证据确凿,可供公评,这等于是直接杀了人,然后用无数的数据和证据摔在所有人的脸上,告诉大家,这个人为何会被打死,谁要是不服气,欢迎来揭发。

    一天时间……整个县就翻转了。

    弘治皇帝一愣。

    他继续看下去,这数不清的蝇头小字里,所隐藏的信息,实在太可怕了,每一份卷宗,就是许多条人命,有的人命,是被这些恶吏和恶人害死的,也有的人命,是欧阳志对于这些恶吏和恶人的清算。

    弘治皇帝倒吸了一口凉气。

    “一日时间,怎么可能?”

    萧敬看到后头的奏报,眼珠子都掉下来了,还能这样的玩?

    这欧阳志,难道是定兴县里无数人的蛔虫吗?

    下手狠辣,有理有据,居然……一点毛病都挑不出来。

    这还是老实忠厚的欧阳志吗?

    弘治皇帝一脸茫然,来回踱步:“一日时间,十几个案子,既快,又准,更狠,他是如何做到的?”

    想不明白啊。

    又不是神仙!

    倒是牟斌一路上,算是想明白了:“陛下莫非忘了,欧阳侍学推迟了一月的时间赴任,想来……卑下以为,他既非是游山玩水,也并非是不知所踪,而是早有预谋,不不不,是早有目的,这一月时间,他都在明察暗访,直到将这定兴县的所有底细,统统摸了个一清二楚。”

    “一月时间,足够暗访吗?”弘治皇帝突然问。

    牟斌汗颜。

    一旁的萧敬,竟也意识到了什么,顿时汗流浃背。

    论起明察暗访,厂卫,才是专业啊。

    按理来说,这厂卫无孔不入,本就是靠这个混饭吃的。

    牟斌不知该怎么回答。

    若是说足够时间暗访,可问题在于,陛下早已注意到了定兴县,也命厂卫暗中盯着了,可为何,这案卷中的这些事,欧阳志知道,厂卫却没有人来禀报,这里头,牵涉到了多少冤屈的亡魂啊,厂卫难道视而不见?

    可牟斌说没有足够的时间暗访,那么,厂卫这么多人手,吃了这么多的皇粮,难道都是酒囊饭袋不成?

    牟斌战战兢兢道:“陛下,这……”

    弘治皇帝铁青着脸:“可怕啊,真是可怕,小小一县,竟有这么多城狐社鼠之辈,在你们看来,这只是一桩案子,在朕看来,这是无数的血泪啊,你们固然没有感受,朕当初,何曾有此感受,可今日若换了朕和你们是被这些人所欺压的孤儿寡母,是他们冤屈和杀戮的百姓,朕和你们,怎么想?”

    牟斌忙道:“卑下万死!”

    一看牟斌认错。

    萧敬心里无语,牟斌你坑咱啊,应当咱先说万死的,他忙不迭的拜倒:“奴婢万死。”

    弘治皇帝胸膛起伏,厉声道:“朕只知,民间有疾苦,却万万不曾想到,竟是至这样的地步,厂卫这么多年来,奏报的都是些什么东西,数万的亲军校尉、力士,报的又是什么?一县如此,一府呢?一省呢?天下两京十三省呢?”

    二人只是匍匐在地,不敢做声!

    弘治皇帝更怒:“亏得你们还成日说,百姓们无不受朕的恩赐,无不感恩戴德,哈哈,感恩戴德,亏得你们说的出口,一吏之恶,即是朕恶,一官之恶,亦是朕恶;难道你们不知,万方有罪、罪在朕躬吗?”

    “奴婢……奴婢……”萧敬要哭了,他想解释来着,可是没有法子解释啊。任何的解释,在此刻,都是苍白无力。

    厂卫这些日子,也奏报了不少定兴县的事,毕竟陛下关注,可……和欧阳志相比,这么多人手布置下去,竟还不如一个孑身入定兴县的忠厚老实人。

    弘治皇帝感慨:“欧阳卿家,实是朕的肱骨,他一人,抵得上你们这上上下下数万的酒囊饭袋……”

    “……”

    这就骂的有点狠了。

    可萧敬和牟斌,却是屁都不敢放!

    “可耻!”弘治皇帝厉声痛斥。

    他气的将手中的奏疏洒落一旁,拂袖道:“下旨,嘉奖欧阳志……将这些卷宗,进行整理,传抄邸报,给这天下的父母官们,都看看,不只各地的官府,要看,要抄写,要上书来说一说,他们看过这些卷宗之后,有何心得,让他们告诉朕,他们看到了什么,学到了什么,以后该做什么?还有你们?所有亲军五品以上武官,也要抄,也要写,每人抄写五遍……还有所有的勋臣,所有的公侯伯……”

    “……”

    这卷宗……可是洋洋洒洒数万言啊。

    陛下,这……

    五遍……

    萧敬和牟斌,哪里敢说什么,只是磕头如捣蒜。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是有道理的,你太优秀了,岂不就显得,其他人不甚高明了?

    你一日能纠察出十几桩冤案,别人还怎么办?

    弘治皇帝厉声道:“立即传诏!”

    萧敬面如土色,刚要站起。

    弘治皇帝冷冷的看着他:“萧伴伴。”

    萧敬忙又跪下。

    弘治皇帝厉声道:“好好的学着吧!你管着东厂,你抄写二十遍!”

    “……”

    萧敬突然悲从心来。

    五六万字,二十遍……这是多少来着,咱数学不好啊。

    弘治皇帝闭着眼,长长的叹了口气:“朕终于明白,为何方继藩对欧阳卿家有信心了,现在,朕对他也是信心十足,此人,不但学识渊博,仁义忠厚,还是一个了不起的干吏啊,此朕之狄仁杰也!”

    ……

    方继藩脸色铁青。

    他终于知道,什么叫做坑爹了。

    欧阳志有消息了,大功,立了大功。

    方继藩还没高兴多久呢。

    可转眼之间,却发现,他被欧阳志坑了。

    若不是自己门生,是其他人,方继藩一定将这个坑遍了天下官的家伙打死不可。

    抄五遍……

    方继藩也是候,他得抄。

    不只方继藩要抄,王守仁、唐寅、江臣、刘文善,都要抄。

    陛下是认得方继藩的字迹的,别人可以作假,方继藩作不得假啊,消息传来的时候,方继藩开始是喜不自胜的,随即,就是一副痛不欲生的表情。

    “我有脑疾,我要见皇上!”方继藩大喇喇的叫唤。

    可一听说,陛下正在盛怒之中,方继藩就决定,暂时避其锋芒了。

    “恩师,恩师……”唐寅偷偷的进了方继藩的书斋。

    见方继藩咬着笔头,痛不欲生的样子。

    “恩师,学生帮你抄吧,恩师有病,万万不可操劳啊,学生擅行书,恩师的笔迹,学生仿的出来……”

    方继藩一听,乐了,对啊,唐寅是行书大家,书画双绝,自然,也很擅长临摹别人的笔迹,这不现成的劳动力吗?

    方继藩眉开眼笑:“对,对,对,为师有病,为师有病,来,伯虎,你来替为师抄写,伯虎,你真是很让为师感动啊,为师没白心疼你。”

    唐寅听了恩师的夸奖,心里暖呵呵的,捋起长袖,便要预备动笔。

    他可是要写十遍呢,时不待我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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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败家子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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