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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上山打老虎额     明朝败家子txt下载     明朝败家子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千一百零十四章:格杀勿论

    嗖嗖……

    一枚枚箭矢,不断的飞射而出。顶 点 X 23 U S

    只在这转瞬之间,又是数十人落马。

    代王卫顿时有些心里发毛了。

    所谓一鼓作气。

    先是遭了一轮轰炸,令他们想不到,对方竟还有‘火炮’,随后,又发现对方竟是箭无虚发。

    随着身边一个一个人倒下。

    所有人心里一寒。

    这是骑射啊。

    在大同,能骑射的人,哪一个不是精锐中的精锐,只有常年出大漠,经常骑在马上,且练习的人,方能在双手离开马背的情况之下,用自己的腰身保持平衡,开弓放箭。

    鞑靼人是自小生长于马背上的民族,因而,骑射功夫了得,这也是为何,鞑靼铁骑曾逞凶一时的原因。

    可现在……

    此时……代王卫已不敢等闲视之了。

    他们心里还存着期望。

    可此时,他们抬头,却见那正德卫的飞骑,自高处直接冲下,这一匹匹的健马,显是精挑细选。

    离的越近,还能看到对方手中的长刀,长刀俱为不知名的精钢打制,在阳光之下,闪着寒芒。

    健马扬起四蹄,卷起尘土,在这漫天尘土之中,那一个个人影,浮现出来,几乎……陈彦可以看到,那一个个面孔,这些面孔,个个狰狞,杀气腾腾,这……哪里是什么新兵。

    “杀!”

    陈彦咬牙切齿。

    他现在想杀人,最先宰了的,是代王殿下在京师的细作。

    那个狗东西,竟还说,来的一群……都是土鸡瓦狗。

    土鸡瓦狗……是这样的?

    代王卫在此刻,队形已有些紊乱。

    哪怕他们曾是身经百战的战士。

    可一旦察觉到,在损伤惨重之下,遇到了硬茬。

    且对方是顺坡而下,威势惊人时。

    此时,他们才意识到…………自己大意轻敌了。

    对待这样的敌人,理应焚香净手,而后饱食三日,休息一夜,打起精神,再将马儿喂个半饱,此后,寻觅一个好的地形,与之决战的。

    偏偏……

    他们轻敌了。

    轰……

    无数的骑队,直接冲入了大王卫之中。

    那顺势而下的冲刺力量,将无数的血肉之躯,相互撞击一起。

    而后……惨呼声四处传来。

    朱载墨已收了弓箭,取出了长刀。

    第一次临阵,不免有些紧张。

    好在,身边数十骑,拼死护在他的左右。

    这些都是最精锐的亲卫。

    保护殿下,至关重要。

    更何况。

    到时若是自己侥幸活下来,也得找个人领房子。

    殿下都死了,谁来分房?

    一个个骑兵,争相恐后,与代王卫撞在一起。

    而后……长刀挥舞。

    这锋利的长刀,无情的在对方的身上,划过一道道的口子。

    血雨洒落下来。

    一滴滴的淌在朱载墨的身上。

    朱载墨凛然无惧。

    他听说过太多太多英雄的故事。

    此刻……他就是英雄。

    举刀……刺破长空:“杀!”

    拼命杀出,他臂力不小,手中的刀,很稳,狠狠一刀,在与对面起兵交错的瞬息之间,刀如闪电一般,扎入对面骑兵的胸膛。

    那人呃啊一声,带着不甘的咆哮和怒吼。

    朱载墨不去看那人一眼,却忍不住回顾:“正卿……紧跟着……”

    却发现,方正卿已嗷嗷叫着,飞马冲入了人数最多的代王卫的马队之中,犹如一条疯狗一般,左冲右突。

    “狗东西!”朱载墨骂,带着亲卫,忙是追了上去。

    方正卿像是见了血的苍蝇,这一刻,竟已是激发了血性。

    在刺死一人之后,就在此时,身后有人惊呼:“小心。”

    却见一将,朝着方正卿迎面冲来。

    正是陈彦。

    陈彦举刀,就在这交错之间,他突然略略迟疑,这一刀,本可使方正卿毙命。

    可是……代王殿下的吩咐,涌入脑海,要生擒……

    呵……生擒……

    就在他在这刹那之间,下定决心先痛下杀手时。

    方正卿竟无察觉,手中的刀,与另一人碰撞一起,溅出火花。

    陈彦的长刀,几乎要扎入方正卿的后腰。

    突然,却见半空之中,有人扑来。

    竟是朱载墨疯了似得自马上跃起,而后,狠狠的落在陈彦的身上。

    又是一个孩子。

    陈彦被朱载墨抱住,二人一起翻滚下马。

    只是一个孩子……而已……

    可是……陈彦居然发现,这孩子的气力……也是不小。

    二人在地上打了几个滚,马蹄几乎差点踩在陈彦的面门。

    陈彦哈哈大笑,他久经沙场,岂会畏惧一个孩子,于是,一拳狠狠砸在朱载墨的脸上。

    嘭……

    朱载墨觉得脑袋发晕。

    却死死的掐着陈彦的脖子。

    二人在泥地里翻滚。

    方正卿大呼一声,竟也已跃下马来,手中持刀,又被一个代王卫的人劫住。

    方正卿疯了似的与那人刀剑相交一起。

    ……

    朱载墨已觉得自己要窒息了。

    鼻里淌血。

    他双手依旧狠狠的箍着陈彦的脖子。

    使出了浑身的气力。

    陈彦想要挣脱,此刻,他额上青筋暴起,连眼珠子,都要夺眶而出。他拼命的捶打身上的朱载墨,用膝盖顶,用拳头一次次的狠击朱载墨。

    朱载墨却是依然不动。

    陈彦的身躯……颤抖。

    他没见过这么狠的孩子。

    这些人,何止是羊羔和牛犊子,简直就是一群饿疯了的狼崽子啊。

    此刻,他竟有点想要大笑。

    可是……

    怎么能甘心呢。

    他开始使出最后的气力,一手扯住了朱载墨的头发,另一只手,在泥地里搜索,终于,他寻到了一把被人遗落的刀。

    陈彦的眼里,掠过了一丝杀机。

    他脖子……依然被狠狠掐住。

    朱载墨骨子里,似乎都有一种狠劲,不掐死他,死不松手。

    陈彦努力的用手抬起刀,口里呃呃的发出声音,仿佛是在说:“去死吧。”

    刀……动了。

    却猛地,他发现,自己的手臂,狠狠被人用力一踩。

    却见另一个少年,浑身血淋淋的,他脚踩在了陈彦的小臂上,使陈彦的手臂,再动弹不了半分。

    少年是方正卿。

    方正卿又想哭鼻子了。

    可此刻,他没有继续哭下去,大吼一声:“殿下……”

    一声殿下……

    似有默契。

    朱载墨松手,翻身……

    陈彦贪婪的喘了一口粗气。

    下一刻,刀光一闪。

    方正卿双手反握长刀,刀尖朝下,这刀剑犹如白虹贯日一般,狠狠的扎入陈彦的喉头。

    扑……

    陈彦身子打了个激灵,他一张口呼吸,口里便冒出了血沫。

    在他的脖子上,刀尖没入。

    他身子如筛糠一般的抖动。

    双目狠狠的瞪着站在他面前的少年。

    少年咬牙切齿,面目狰狞。

    这……是一群狼崽子啊。

    一刀封喉。

    陈彦不断的想要呼吸,可越呼吸,口里涌出的血水,却是越多。

    等这长刀自喉头处拔出,一股血箭,也激射出来。

    最后一腔热血,离开了陈彦的体内,他已发不出声音,不甘的,看着这血淋淋的世界,终是没了呼吸。

    四处……到处都是冲杀。

    疯了似得正德卫校尉,犹如雄狮、

    无数的鲜血,在泥地里,冲刷出了一个个小小的沟渠。

    人们翻滚在血地里,怒吼,搏杀。

    骑在马上的人,放马疯狂的冲撞。

    方正卿累了,他双膝跪在地上,扑哧扑哧的喘气。

    朱载墨却是蹒跚而起,提着刀……

    双方鏖战在一起。

    代王卫的士卒,竟在此刻,爆发出了极大的力量。

    他们拼命死战,显得悲壮。

    却在此时。

    又一支骑队自坡上冲杀而来。

    是徐鹏举。

    他和数十日,放完了石炮,此刻,如饿虎扑羊一般,提刀顺势而下。

    哒哒哒……哒哒哒……

    徐鹏举龇牙咧嘴,提着刀,宛如一只小怪兽。

    他雄赳赳气昂昂的模样,犹如他的祖先徐达再生一般。

    “杀!”

    代王卫们悲哀的发现……自己身边的人……越来越少。

    当那马蹄又重新响起时。

    他们欲哭无泪。

    完蛋了。

    一切都完了。

    他们被切割,而后包围,最后,犹如被人戏耍一般,身边的包围圈,越来越紧,时不时一柄柄刀刺入包围圈里,身边的伙伴,一个个不敢倒下。

    而此刻……

    朱载墨已站了起来,站的比标枪一般,还要直。

    “站起来!”

    朱载墨朝方正卿低吼。

    方正卿撑着刀,起身。

    朱载墨咬牙,眼睛是红的。

    他举目四望:“反叛之人,若是得逞,则天下势必烽火四起,无数人……生灵涂炭。因此,历朝历代,对于反叛,俱杀无赦,正卿,随我来,传令下去,格杀勿论!”

    “格杀勿论!”

    “格杀勿论!”

    四处,一个个挥舞着长刀的人不断的重复着命令。

    数不清的正德卫校尉,毫不犹豫的冲入那负隅顽抗的敌阵。

    当最后一人,倒在血泊之中时……这宛如人间炼狱一般的战场之上,没有人欢呼,所有人都疲惫不堪。

    到处都是尸首,已分不清敌我,四处散落。

    只有徐鹏举高兴的提着刀,用匕首割下了一个个叛军的耳朵,喃喃念着:“这个是我的,这个也是……”

    朱载墨则让人割下了陈彦的首级,手指着方正卿:“这是他的……谁都不能抢!”

第一千一百一十五章:不堪一击

    战绩很快就清点下来。m.www.uu234.net

    徐鹏举亲自拿着小簿子,一笔笔的记下来的。

    火炮被击杀的不算。

    还有被箭射死的。

    有被刀砍死。

    这有主的尸首,总计三十二人。

    每一支箭,上头都有标记,被谁射死,一目了然。

    其中朱载墨,就射死了两人,方正卿一个。

    朱载墨接过了簿子,却涂抹掉了斩二人的记录,给方正卿添加了二人。

    除此之外,方正卿还有一个斩杀陈彦的功劳。

    “他叫陈彦。”

    一个亲卫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亲兵是个老兵:“此人曾在大同镇守,十年前不过是一个千户,却是声名赫赫,在大同极有名气,曾在关外单人独骑,射死过四个鞑靼人,他的本部人马,在大同镇中立过的功劳,永远都是最多的。只是……他为上头不喜,一直郁郁不得志,想来正是因为如此,他才投奔了代王。”

    朱载墨和方正卿,心里也有些发毛。

    若真如说的这么可怕的话,他们二人能活下来,真是运气啊。

    方正卿咧嘴道:“难怪我爹说,爱笑的男孩子,运气不会太坏。以后我更该多笑一笑……”

    其实……这还真是运气。

    一方面,确实是代王的情报不足……

    而代王卫,又丝毫没有准备。

    陈彦自恃自己纵横大同,自然不会将一群新兵和孩子放在眼里。

    另一方面,只怕他也没有想到,这群熊孩子只是出去打猎,居然还带了炸药包。

    这……毕竟已经超出了人的想象力之外了。

    毕竟,对于熊孩子,是无法用正常的思维去分析的。

    当然……最最重要的一点……在于这陈彦的畏手畏脚。

    他的目的,是生擒。

    因而,他本是神射手,有放箭的机会,却没有去把握。

    当遭遇到朱载墨时,他明明可以很干脆的手起刀落,却在刹那之间,迟疑了。

    战场之上,哪里容得下稍稍的迟疑?电光火石之间,胜败和生死便要分出。

    那亲兵一脸羡慕地看着方正卿:“此等名将,不曾想,却被小公爷斩落,小公爷小小年纪,就已非同凡想,要闻名天下了。”

    方正卿不禁脸一红,看着朱载墨。

    朱载墨微笑道:“是啊,他很是不凡,天下无敌,没有人是他的对手。”

    士卒们已经汇聚起来,都静待着朱载墨的命令。

    此时,大家看朱载墨和方正卿这些少年的眼神,开始变得不同起来了。

    以往只能说,这位殿下,治军严厉,赏罚分明,大家肯信服他。

    而且他说的话,处处都说到了大家的心坎里,就好像他处处都在为你着想一般。

    可现在……

    当朱载墨带着这些少年们,亲自冲锋陷阵的那一时起,这种感觉却又不同。

    他们开始真正的相信殿下和这些少年,是真正的‘自己人’,无论遇到任何危险,不再是几句鼓舞,几句所谓的有赏,就可以触动人心的。

    这样的人,才担当的起大家的生命托付。

    至少……哪怕他日战死在沙场,那也绝不觉得自己委屈,无怨无悔。

    每一个人,都沉默着。

    屏息等待。

    朱载墨看了众人一眼,才淡淡道:“现在……只怕我的那个叔祖父还在等着陈彦将我们拿回去。他想来……心里还存着希望,自以为……自己的奸计可以得逞了。而大同镇的边军,至今还蒙在鼓里,不知我的那个叔祖父,其实已经反了。”

    说着,朱载墨顿了一顿,他左右四顾:“我的先祖文皇帝,因为削藩,不得已之下靖难。当时他在北平燕王府,凭借着自己的护卫,就控制了北平的边军,此后才开始率军南下。”

    “倘若代王知道陈彦已死,他已彻底的暴露,那么……他一定也会铤而走险,尝试着去控制边军,困兽是最可怕的,哪怕代王和文皇帝相比,不及文皇帝的万一,他何德何能能够掌控大同边军。可只是……哪怕有万一的可能,也绝不能给他机会,他快,我们要比他更快,在噩耗传达到代王府时,我们就要杀入代王府,既然他敢反,那么……就要教他后悔做出此等决定,教他永不翻身,所有人……听令,立即就地休息半个时辰,吃一些干粮,可以小小的打个盹,半个时辰之后,立即出发,我们奇袭大同,拿下贼首,要让天下的宗亲看看,敢于抗拒朝廷的下场!”

    “遵命!”

    众人齐声大喝。

    所有人席地而坐,立即修整。

    而受伤的伤兵,则留在原地,等候救援。

    朱载墨去取了干粮,分了一半给方正卿吃。

    方正卿方才还觉得整个人激动的热血沸腾,可这热血过后,看着满地疮痍,还有这血淋淋的场景,却不免有些许的不适了。

    他站起来,见徐鹏举居然还抱着一个炸药包,开心的想要拆开炸药包里的构成。

    他特意留了一个,舍不得用石炮丢出来,心里还想着,或许回去的路上,可以打打猎,到时……炸兔子……

    方正卿上前,很不客气的抬腿就是给他一脚:“你还藏这东西,丢掉,别害死我们。”

    炸药包掉落在地,徐鹏举打了个趔趄,屁股上火辣辣的疼。

    可是他……

    呵……他甩甩头,不屑一顾的样子,心里想,就这点气力吗,你以为这样声色俱厉,我就会怕你……

    接着,一瘸一拐,躲一边吃干粮去了。

    半个时辰之后,大队的人马,精神抖擞的朝着目标进发。

    将士们此刻,像是充了血,心绪澎湃。

    回家……就有房子了。

    若是家里人知道,不知该有多高兴。

    有人甚至已激动得泪流满面。

    这一刻,是属于他们的人生巅峰!

    …………

    缺德卫已是气喘吁吁,所有人都累得上气不接下气。

    朱厚照还在破口大骂,却也无奈。

    这些家伙,不争气啊。

    养着这群酒囊饭袋,朱厚照恨不得想杀人。

    “报。前方发现……”

    “怎么,发现了什么?”朱厚照看着斥候。

    方继藩比朱厚照还激动,恨不得直接上去给这该死的斥候一个耳光。

    “发现了正德卫的人,还有……无数的尸首……”

    “我的天。”朱厚照瞪大了眼睛,咬牙切齿道:“让他们上山,他们果然没有上山,天哪,我朱厚照要家破人亡,自此要沦落天涯,出海远赴无名小岛,了此残生了。”

    方继藩的脸色已是一片苍白。

    这是他最害怕的事,他不想去做岛主啊,他还想多卖一些房子,造福天下人呢。

    果然……是一群熊孩子。

    方继藩恨不得将这些弟子统统都吊起来,每人打一个时辰,绝不会有一个是冤枉的。

    方继藩和朱厚照已飞马狂奔。

    越往前,越是寒心,一地的尸首,那浓重的血腥,让人作呕。

    这里,已宛如修罗场。

    一些伤兵在此挖坑,似乎想要掩埋同伴的尸首,而重伤的,则有人进行照料。

    一见到有人来,他们抬着头,看到了熟悉的面孔。

    这两个人的面孔,可谓是家喻户晓,就算是化成灰,大家都认得。

    一个人,出现在十两银子的银票上,虽然银票上的那位更英武一些。

    另一个,若是穿了羽扇纶巾,几乎和一两银子的银票一模一样了。

    还能活动的人,纷纷拜下。

    朱厚照一脸焦急的厉声道:“人呢,人都去哪里了,怎么只剩下你们几个,朱载墨在哪里,方正卿那狗东西呢?”

    方继藩:“……”

    人就是如此。

    哪怕再如何嫌弃自己的儿子,可父子是一体的,你骂正卿做啥,你骂他这个,不就是骂我?

    那伤兵连忙道:“殿下和小公爷,已带人往大同去了,说是要斩草除根,斩尽杀绝!”

    原来……还活着……

    真是幸运啊。

    方继藩忍不住擦了擦额上的汗。

    只是听到斩草除根四个字后,方继藩心里又开始发毛,额头又冒出了一粒粒晶莹的汗粒。

    朱厚照拧着眉头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卑下人等,遭遇了代王卫的人马,他们对我们发起袭击,殿下和小公爷,带着咱们……与贼决战,就在昨日,在这里,斩杀敌将陈彦,其余贼子,统统杀了个赶紧,正德卫,也是损失惨重,死伤了上百人,我等受了伤,殿下将我们留在此……”

    杀了个干净……

    朱厚照和方继藩俱都身体一颤。

    二人对视一眼,面面相觑。

    朱厚照眯着眼,不太可信的道:“不会有诈吧?”

    方继藩已翻身下马去,心里也乱成麻了。

    这怎么可能。

    怎么会如此?

    他们……还是一群孩子啊。

    朱厚照道:“你们……是如何击溃了代王卫。”

    “就这样……说杀呀,然后杀过去,谁知晓,代王卫如此不堪一击……”

    “……”

    朱厚照看着那伤兵,竭力的在比划着,他脑子更是有点懵。

    其实……杀呀,然后冲过去,这句话的意思,朱厚照是能理解的。

    可说他觉得这个狗一样的伤兵,在侮辱自己的智商啊。

    …………

    哭着求支持一下,已经下了一个月的雨,被风湿折磨的要疯了。

第一千一百一十六章:捷报

    方继藩翻找之后,几乎可以确定了。www.uu234.net

    他也终于长长的松了口气,才对朱厚照道::“殿下,大捷……”

    “大捷……”朱厚照瞠目一愣,结舌的看着方继藩。

    可以确定吗?

    就凭着自己的儿子,还有这正德卫?

    朱厚照不能接受。

    他连忙下马,拉扯着一个伤兵道:“战果如何?”

    “回殿下的话。”伤兵道:“正德卫将代王卫斩杀殆尽,卑下,卑下不是说了吗?还有……还有……没了。”

    所知的消息,语焉不详。

    毕竟他只是一个小卒而已,哪怕是有亲身经历,所见识的,也只是局局部而已。

    “论功的簿子,在徐小公爷那里。”

    朱厚照眯着眼,皱眉道:“他们去奔袭大同了?”

    “是。”

    朱厚照的眼珠子开始滴溜溜的转着,随即他看着方继藩,先是哈哈大笑:“果然不愧是本宫的儿子啊,好样的,虎父无犬子,有什么样的爹,就有什么样的儿子。”

    方继藩也是倍感欣慰。

    至少……现在暂时危机解除了。

    只是……一想到这些家伙又跑去了大同作死,方继藩就觉得心好累。

    身边朱厚照这个家伙,就已是够让人操心了。

    现在……还来了一窝。

    方继藩心里叹了口气,不知该哭还是该笑好,却带着几分怯弱的道:“想来,我的儿子也不差吧。正卿,说不准也立了大功。”

    朱厚照嗤之以鼻的道:“正卿太爱哭鼻子,人又懒。”

    方继藩像是受到了莫大的侮辱,伤口上被人撒了一把盐,顿时有一种想死的感觉。

    “殿下,接下来……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立即去报捷,让父皇先安心,不然,你等着瞧吧,父皇十之**就要摆驾来大同了,到时你我都要没好下场。其次…我们也去大同怎么样?”

    朱厚照眼里放光,期待之色不言而喻。

    无论如何,也要追上这些熊孩子。

    当然,最重要的是,朱厚照十分想念边镇,这是一次多么好的机会啊。

    方继藩一点也不觉得意外,他太了解朱厚照了,很无奈的叹了口气,道:“走。”

    ……………………

    京师里,流言四起。

    各种代王已反,已挟持皇孙的消息传出来。

    国本要动摇啦。

    那些从大内的太监口里听到只言片语的人,信誓旦旦的说。

    陛下只此一子,太子只此一孙,代王挟持了皇孙,这大明……何去何从?

    不只如此,方继藩的儿子,也被抓啦。

    有人竟觉得,这是大快人心的事。

    当然,他们的脸上却不敢表露,个个痛心疾首的样子。

    “听说,定王府已是乱成一锅粥了。”

    “还有许多公候伯府,现在都乱糟糟的。”

    “可不是吗?这不啻是一次土木堡重演。”有人压低了声音。

    土木堡之变,不但皇帝被掳走,无数勋臣,几乎死伤过半,这不啻是一次灭顶之灾。

    现在好了,又一群人跑去羊入虎口了。

    …………

    宫中,这两日,几乎每一个人都是小心翼翼的。

    尤其是随侍。

    伴君如伴虎啊。

    陛下近来脾气极坏,这若是一不小心撞到了陛下的枪口上,这不是找死吗?

    所以,他们现在一句话都不敢说,苦着脸,小心得过了份。

    萧公公,都往小五台山跑了。

    却不知……会带回来什么消息。

    弘治皇帝显得焦虑不安。

    他整天唉声叹息。

    这些,刘健等人都看在眼里,几乎每一个人都是愁眉苦脸。

    仿佛……天塌下来了一般。

    此刻……弘治皇帝抚案。

    刘健等人正奏报着各地宗亲的反应。

    弘治皇帝不耐烦的摆摆手道:“这些人,本是皇族,世受国恩,与朕为一体,可是看看他们,这百年来,朝廷对他们何等的优渥,可是他们都在做什么?”

    “朕召他们,这个说腿疾,那个说身子不好,他们是属兔子的,死都不肯挪窝吗?”

    刘健忙道:“陛下,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宗亲们如此反应,也实属平常,陛下且不要急,想来……”

    弘治皇帝冷哼一声,面带怨愤道:“朕倒要看看,还有谁敢反!”

    虽是这样说,他突然又颓然了。

    一个失去了孩子的祖父,哪怕有九五之尊的身份,此刻也像浑身抽空了一般。

    他轻轻的抬眼,看着刘健等人一眼,突然道:“厂卫那儿,有奏报了。”

    他语气十分的平淡:“从大同来的飞鸽传书……”

    飞鸽传书……

    若不是特别紧急的情况,是不可能动用飞鸽传书的。

    这东西虽然更快捷,可是不靠谱,鸽子再如何也及不上人啊。

    刘健等人便支着耳朵,洗耳恭听之态……

    弘治皇帝道:“一支代王卫的人马,在六七百以上,突然离开了他们的营地,现在厂卫正在寻觅他们的踪迹,可是十之**,当真……是奔着小五台山去了,为首之人……叫陈彦。”

    陈彦……

    在这庙堂之上,谁会在乎一个小小的陈彦。

    可现在……这个人,却成了极关键的人物。

    刘健立即道:“老臣……这就去查一查。”

    弘治皇帝摆摆手,脸色蜡黄,眼里居然噙着泪水,声音也少了几分中气:“朕已经查清楚的他的底细了。”

    他语气,虽是极力平和,一字一句,却多了几分哀色:“弘治三年,鞑靼小王子犯边,他为千户,奉命出关探查,却因为和本部人马,走失了,他一人,与小队鞑靼人遭遇,此人凭着一柄弓箭,连射死三个鞑靼人,随后,逃出生天。到了弘治五年,他率队出击,本部人马,遭遇数百鞑靼人,与之决战,斩杀鞑靼人,四十九人,凯旋而还!”

    弘治皇帝眯着眼:“大同那儿,不少人叫他飞将军,只是此人……一直郁郁不得志,在弘治九年,投靠了代王,代王命他掌握代王左卫,自此之后,朝廷,再没有他的消息了。”

    弘治皇帝悲哀的道:“这样的人,竟因为上官识人不明,而不能为朕所用,而如今也算是朕自食其果了,哎……”

    刘健等人,宛如晴天霹雳一般,心已彻底凉了。

    既然……代王当真要反,那么……势必会出动精锐,而领兵之人,定是他的心腹,也一定是一员骁将。

    十之**就是这个陈彦了。

    这么一个人,要奔袭一群新兵,还有一群少年,其结果……几乎可以想象了。

    “陛下。”刘健心乱如麻起来,深深的看了弘治皇帝一眼,脸色凝重的道:“事到如今,陛下……应该做好最坏的打算。”

    是啊。

    若是不做好最坏的打算,只怕等噩耗传来时,朝廷应变不及啊。

    那代王,想要的……不就是如此吗?

    拿捏住了皇孙,拿捏住了大明唯一的继承人,还有这么多王公贵族之后,到时,朝廷该怎么办?

    弘治皇帝整个眼睛红了,已是老泪纵横。

    他哭了。

    “朕方寸已乱,方寸已乱了。太子真是不堪为人子,不堪为人子。至于……朕的孙儿……他真是太不懂事,不懂事啊。怎么他父亲说什么,他就这样实在呢。还有朕的外孙,他是这样的胆小,夜里睡觉都不敢熄灭火烛,打个雷,他都要吓得脸色青白的,他们……他们还是一群孩子啊……”

    一想到……是一群孩子……

    弘治皇帝的心……就像被针扎一般。

    想到这群孩子,落入那些人手里,哪怕弘治皇帝深知,他们不过是让这些孩子做人质,想来不会轻易加害。

    可想到这些孩子不安,无以为靠的样子,弘治皇帝的心就难受得厉害。

    他在这个世上的至亲不多,屈指可数。

    现在……他的心,彻底的乱了。

    刘健等人……则是面面相觑。

    其实……他们虽是强打精神,希望陛下早做最坏的打算。

    朝廷必须拿出方略来,应对代王的讹诈。

    可他们又何尝不是心急如焚,不是方寸大乱。

    天塌下来了啊。

    “陛下……”刘健哽咽道。

    想到陛下失去了孙儿。

    刘健就不由想起了自己出海的那个儿子。

    我刘健,也有儿子啊。

    至今下落不明,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老臣的苦……又有谁知道。

    刘健也哭了。

    ………………

    此时,在通政司。

    一封快报传来。

    这通政使一看,乃是太子殿下亲书的快报,哪里还敢怠慢,匆匆拿着快报,朝着大明宫疾奔。

    等他通过重重的门禁,抵达大明朝的时候,便听到殿中隐隐传来哭声。

    这通政使,心里咯噔了一下,陛下此刻,一定是心急如焚。

    若是这快报带来的乃是什么坏消息,只怕……

    真是来的不是时候啊。

    可他却只能硬着头皮,等人通报。

    片刻之后,便听到弘治皇帝的声音:“进来,立即进来!”

    通政使不敢怠慢,快步入殿,拜下道:“臣得……”

    弘治皇帝急不可耐的道:“什么快报,是谁的快报?”

    “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

    一听到这四个字,弘治皇帝的脸色便不禁冷了几分,气得咬牙切齿的道:“这逆子……”

    ………………

    睡了。

第一千一百一十七章:擒贼先擒王

    通政使一阵尴尬。www.uu234.net顶 点 X 23 U S

    弘治皇帝便道:“取这快报来。”

    通政使哪里敢怠慢,有小宦官取了快报,送到了弘治皇帝手里。

    弘治皇帝迫不及待的将快报打开,口里喃喃念道:“儿臣朱厚照禀奏:儿臣率队前往……小五台山,至小五台山,此地……已是一片狼藉……”

    弘治皇帝瞳孔收缩了一下:“横尸数百…………”

    他心里一抽,面上,带着寒霜,满是冷冽。

    “代王竟使其代王卫,偷袭正德卫,双方兵马,于六月十九鏖战,代王卫溃败,全军皆没。”

    弘治皇帝以为自己看错了。

    他猛地张大了眼睛。

    到底是谁全军皆没来着。

    刘健等人,都在竖着耳朵听。

    他们心思复杂,似乎在等待着,最糟糕的消息。

    可接下来……弘治皇帝语速加快:“代王卫四百九十六人,俱诛。叛将陈彦授首!”

    “呼……”

    弘治皇帝不可思议的看着刘健等人。

    似乎觉得朱厚照的奏报,不太靠谱。

    刘健等人也是瞠目结舌。

    君臣们大眼瞪小眼。

    “朱载墨诸人,俱都无恙,今已率军,急袭大同,欲擒代王府,正德卫区区新卒,朱载墨等人,也尽为孩童,有此大功,儿臣看来,皆仰赖列祖列德之德,儿臣幸甚、喜甚。今朱载墨人等,急袭大同,儿臣岂敢坐视,自当往大同,劝导其早日回京……”

    陈彦……死了。

    代王卫……全军覆没。

    朱载墨等人,往大同去了。

    而朱厚照当然理直气壮,去大同找儿子,这……很合理吧。

    奉天殿里,仿佛每一个人,都窒息了一般。

    猛地,弘治皇帝抬眸:“正德卫……正德卫……这正德卫,何时所建?”

    “陛下。”谢迁不禁道:“正德卫,成立了两个月又十三日。”

    “载墨他们操练的?”

    “是。”谢迁道:“陛下敕命方继藩为指挥,不过齐国公似乎有磨砺皇孙等人的意思,令他们进行操练,不过想来,大方向上,是齐国公在掌舵吧。”

    弘治皇帝眼眸一张,眼里掠过了一丝精光:“难怪了,这就难怪了,朕命继藩建正德卫,他却让一群孩子来练兵,这个家伙,总能化腐朽为神奇啊。这正德卫,能有此成效,想来,都是方继藩在背后,呕心沥血的结果。可是,他却退居幕后,这是希望借此……来磨砺载墨和正卿人等,方继藩……真是个忠厚的人,他的心里,只有咱们大明的江山社稷。”

    “偏偏,太子这个逆子,惹出了事端,天幸祖宗保佑,自然……这正德卫能如此,自也和方继藩离不开关系。”

    说到这里,弘治皇帝禁不住眉飞色舞:“更和朱载墨等人的勤学和聪慧分不开关系。陈彦……陈彦此人……竟是死了,是谁杀的?”

    “奏疏里没说。”刘健咳嗽,他一下子,心宽了,皇孙只要还活着,就好……

    还有那些少年,折损了哪一个,都令人心忧啊。

    现在看来,似乎……结局还算不错。

    弘治皇帝眯着眼:“朕听厂卫的奏报,坊间,有不少人,都在渲染这陈彦的厉害。”

    “老臣也略有耳闻。”刘健道:“不少人,都说陈彦乃是大同名将,这一次,只怕皇孙凶多吉少。”

    “这份奏疏,立即抄录邸报,要天下人看看吧。”弘治皇帝道:“乱臣贼子,就是这般的下场……”

    弘治皇帝一下子,心花怒放。

    可同时,又有几分忧愁:“他们……又去大同了?真不是省油的灯啊。怎么个个就这么折腾呢?”

    弘治皇帝愁眉不展:“朕要立即摆驾大同。”

    “陛下。”刘健下意识的道:“去大同?陛下不久之前,方才去了通州、保定府,现在……”

    弘治皇帝既喜既忧,喜的自然是,皇孙小小年纪,竟是如此出众,方继藩这家伙,教导有方。

    可忧的却是……

    弘治皇帝龇牙咧嘴道:“这群家伙,遭遇到了敌情,不到山中避战,却是与贼死战,击溃了叛军,不立即回朝,却是前去大同,他们还是一群孩子,朕若是再不去大同,朕只怕在京师里,永远等不回自己的儿孙,说不准,他们都已杀去乌斯藏了!”

    “……”

    其实得了这封快报,所有人心里松了口气。

    同时,也诧异于皇孙等人本事。

    难道……方继藩教授的弟子,就是这般的厉害?哪怕只是一群孩子……

    会不会有夸大的嫌疑呢?

    可陛下这一番话,却让三个内阁大学士无语。

    他们颇想告诉陛下,这乌斯藏,距离大同远着呢,十万八千里!

    可细细一琢磨,却恐怖的发现,陛下这不是危言耸听啊。现在大家都如惊弓之鸟,是真的吓怕了。

    刘健沉眉:“陛下所言不错,老臣以为,理应当机立断,如若不然,国本动摇。”

    弘治皇帝定了定神:“不错。”

    他心里依旧还是忐忑不安,又拿着奏疏连看了两遍,朱厚照的奏报,总让他觉得……有些不太靠谱。

    “那么……传旨!”

    …………

    邸报火速的传抄了出来。

    可看到邸报的人,却为之瞠目结舌,不少人第一个念头,就是不信。

    这……怎么可能?

    可很快,毕竟巡视大同的消息便又传出来,却又让人不由的狐疑起来。

    莫非皇孙……

    …………

    代王府……

    朱俊杖年过四旬。

    他穿着蟒袍,在王府的厅堂里,背着手,来回的等待着消息。

    他皱眉,心里难免……对于当初下毒的事有些后悔。

    太过急躁了,结果……自己却成了出头鸟。

    若不是因为下毒,自己何至于,一步步的冒险,到如今这个地步。

    他既是长吁短叹,心里,又不禁燃起了一丝的希望。

    无论如何,陈彦一定会帮助自己,解决掉眼下这个麻烦的。

    虽然……已经暴露,东窗事发,可只要手里还拿捏着皇孙,就可保安全无虞,一辈子富贵。

    “王爷。”

    有人匆匆进来。

    朱俊杖看着眼前的书生,这是自己的幕友:“怎么,陈指挥那里有了消息?”

    书生摇头:“还没有,请殿下放心,不过是一群小娃娃而已,陈指挥定当手到擒来。”

    朱俊杖面上忽明忽暗,想归这样想,可是……

    “京师里,有什么消息?”

    “京里有飞鸽传书送来,说是陛下已回了京……京师沸腾,流言不止。”

    朱俊杖松了口气,却突然笑了:“本王与陛下,都是太祖高皇帝的子孙,当初,他们燕王一系能坐天下,他们自诩这是天命,哼,这世上,哪里来的天命,不过是欺骗无知百姓的手段罢了。他们能坐的江山,别人也可以,这只是他们幸运罢了,算的了什么?皇帝只有一个太子,太子也只有一子,现在他们人丁单薄,可本王,却有二十九个儿子,可见,假使真有天命,这天命在我,非彼也。”

    说到他的儿子,朱俊杖便眉飞色舞。

    能生儿子是很了不起的事,足够他吹嘘一辈子。

    朱俊杖又道:“这样一想,本王应当放心,以陈彦的本事……”

    他说到此处……

    突然……

    轰隆……

    地动山摇。

    整个王府,门窗皆颤。

    朱俊杖脸色一变。

    那个书生打扮的幕友,已是色变,立即趴在地上,抱头。

    “什……出了什么……事……”

    …………

    代王府外。

    方正卿敲打着徐鹏举的头:“狗东西,狗东西,让你乱炸,让你乱炸。”

    数百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火速至大同,而后,趁着所有人没有防备,直袭代王府。

    代王府为了营造出安份的举动,外松内紧,王府内,固然是剑拔弩张,可在这王府外头,却没有布置多少护卫。

    朱载墨直接取出了自己的大印,送去了大同镇守那里,警告他们加强大同的防备,代王已反。

    一方面,直接除掉了代王府外头的护卫。

    还不待一干人,预备攻击王府。

    徐鹏举已抱着他的炸药包,到了王府的墙根之下,点燃了引线。

    而后……地动山摇……

    这家伙太快了,不但王府内的人没有防备,便是王府外头的正德卫,也丝毫没有防备。

    方正卿觉得自己的耳朵失聪,老半天,一丁点声音都听不见。

    等他反应过来,一群少年便冲上去,对着徐鹏举就是狠揍。

    徐鹏举没吭声。

    他总是这般洒脱,世人对他的误解,也也总是一笑置之。

    那代王府的围墙,生生的坍塌,炸开了一个口子。

    到了此时……一切的准备都已变得没有意义。

    朱载墨当机立断:“入王府,都随我来!”

    一声令下。

    浩浩荡荡的正德卫火速顺着缺口进入王府。

    方正卿忙不迭的跟了上去,放声大吼道:“代王已反,我等奉诏讨贼,谁敢负隅顽抗的,诛杀三族,此事与尔等无关,放下武器,跑了吧,只拿贼首,其余不论!”

    王府的护卫们,听到代王已反的话,个个胆战心惊。

    又见一群人明火执仗的冲进来。

    谁不知此时大势已去。

    于是乎,只转眼之间,便有无数人丢盔弃甲,跑了个干净。

第一千一百一十八章:首功

    朱载墨一马当先,眼看这已是一片狼藉的代王府。

    所谓大势已去,就是如此。

    谋反,这是任何人,都无法承受的罪责。

    因而,哪怕是代王图谋不轨,所知的人,也只有限于自己的心腹。

    而至于寻常护卫和士卒,不过是另外找借口驱使他们罢了。

    哪怕真到了逼急了眼的时候,也大抵是取出一份所谓太后密诏,或者奉天靖难的手段,当然,代王朱俊杖还没有到山穷水尽的地步,还指望着自己的心腹陈彦,能够给自己带来好消息。

    可哪里想到……一切都已经迟了。

    正德卫上下杀气腾腾,人见了血,气质就全然不同了,看任何人,都像是会移动的人头,对于这些护卫们抱头鼠窜,他们显得很遗憾。

    人头啊,房子啊之类乱七八糟且不健康的思想,在他们的脑海,如走马灯似得转悠。

    连进了数重仪门,正德卫直取正殿。

    正殿里。

    那书生模样的幕友在听到外头的呼喊,顿时明白了什么,如兔子似得,一下子溜了。

    虽然在此之前,他还在代王朱俊杖面前,卖弄自己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乃孔明再生,且还擅长观相之术,哎呀呀,殿下骨骼清奇,异日只恐要登大位……可现在……这些统统不见了踪影,人跑了。

    朱俊杖发懵。

    那幕友能跑,自己……能跑到哪里去?

    他直楞楞的伫立着,看到外头无数的人影,急促的脚步匆匆而来。

    随后,进来的是一群军士,军士们个个凶神恶煞,到了门前,却是驻足。

    有人道:“殿下有令,先让小公爷进去。”

    传出一个少年的声音:“我不去,我……我们方家,也是要脸的人,怎么能夺人功劳,我……我不去……我爹打小就告诉我,要诚实做人。”

    不去?

    将士们却是满头大汗。

    私下里有消息传出,那旧城的房子,大头都是方家的,这功劳,小公爷不取,大家心里不安,若是齐国公不给房子咋办?

    要知道,齐国公可是殿下的恩师,他不肯给,谁拿他都没办法。

    几个人架着方正卿。

    方正卿哭了:“我们是清清白白的人家,我要清清白白的做人啊……”

    接着,他被丢进了正殿。

    啪嗒。

    屁股落地,火辣辣的疼。

    朱俊杖一脸懵逼的看着这一切。

    他无法理解,这些人在做什么。

    既然这些官军杀了进来,胜败已分,胜者为王、败者为寇,那也没什么好说的,无非是引颈受戮而已,可是为何……为何……这些人竟还要羞辱自己。

    他怒了。

    抄起墙上悬挂的一柄宝剑,便气势汹汹朝方正卿冲去。

    方正卿反应极快,一个翻滚,起身,抽刀。

    朱俊杖双手举剑劈砍而来。

    口里发出啊呀呀的怒吼。

    方正卿横刀。

    铿锵……

    火光四溅。

    朱俊杖万万没想到,这个少年,气力很大,他竟被震得虎口发麻,手中的宝剑甩出。

    毕竟养尊处优,朱俊杖能有几分气力。

    可方正卿不一样。

    打小锻炼,虽年纪小,却处在精力最充沛的年龄,只在那宝剑飞出的刹那,他箭步上前,又是横刀,只是这刀,却搭在了朱俊杖的脖子上。

    朱俊杖披头散发,一脸悲凉。

    一群官军,方才冲了进来,大家一起热烈鼓掌:“小公爷擒拿反王,大功一件,实是佩服,佩服。”

    “小公爷千钧一发,与反王战斗三百回合,降服反王,真是我等的楷模。”

    方正卿扑哧扑哧的喘着粗气。

    方才……很惊险。

    这群家伙,不是人哪。

    自己若不是反应快一些,说不准,看被人劈了。

    当然,他惊诧于,朱俊杖的气力居然如此之小,说是手无缚鸡之力都不为过。

    朱俊杖听掌声如雷,大家像过年一般,个个面红耳赤的鼓励,心如死灰,恨不得找一个地缝钻进去。

    他悲壮的道:“哼,成王败寇,太子何必要用一个孩子,来羞辱本王,本王也是高皇帝的子孙,输了,便输了!”

    太子……

    他认定了,带兵来此的乃是太子。

    事后才察觉,自己上当了。

    监国太子让皇孙出来游猎,根本就是阴谋,这是想让自己这鱼儿上钩啊,既然这是阴谋,那么太子一定亲自带了一支兵马奇袭自己的王府。

    如此,就可以解释了。

    那太子朱厚照,代王朱俊杖也久仰大名,这厮横扫大漠,以他的本事,能如此迅雷不及掩耳的杀至王府,一切都合情合理。

    输在他的手里……自己没什么不服气的。

    外头,人们自动的分开了一条道路。

    却又见一个少年,按剑进来,道:“叔祖父呼我父亲,所为何事?”

    父亲……

    朱俊杖瞳孔收缩,看着这少年……

    少年肤色有些黝黑,十一二岁的样子,个子颇高,面带冷峻之色,双目如星。

    他踏步进来,顾盼有神,嘴角微微勾起,带着几分杀气。

    这像极了,后世某些战乱之地的童子军,一群经历了战火的孩子,比成年人还狠,比任何人都凶。

    来人……正是朱载墨。

    朱载墨手松开来了刀柄,而后,双手抱拳,作揖:“朱载墨,见过叔祖父!”

    朱载墨……

    是……皇孙!

    “是你……”

    朱载墨含笑:“没错,是我!”

    朱俊杖,此时此刻,只想去死。

    皇帝是不是昏聩,他不知道。

    太子是不是真如传闻中那样,横扫大漠,他也没有亲眼所见。

    可是……他看到了朱载墨,这个少年,从天而降,他……还只是一个孩子……

    朱俊杖身子摇摇欲坠,他在这个孩子身上,依稀看到了某些人的影子,是……太祖高皇帝和文皇帝!

    一股悲凉,又自他的内心深处升腾而起,他哭了,接着,放声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输的不冤枉,不冤枉,这是上天要亡我!”

    朱载墨目中冷静,道:“来人,拿下代王府七十九口人,押解京师,请陛下治罪!”

    将士们再无疑虑,有人冲入了王府后园,有人将朱俊杖绑缚出。

    朱俊杖的二十九个儿子,一个个被绑出来,个个吓的身如筛糠,浑身颤抖,一见到了自己的父王,便一起大哭:“父王…………父王……救我……”

    朱俊杖五花大绑,他昂着头,要表现出一点天潢贵胄的尊严。

    可听到了自己的儿子们呼喊声,他终又垂下了头,仿佛……又一次,受到了深深的羞辱。

    徐鹏举拿着毛笔,将毛笔的毛尖在自己的舌头上舔了舔,自己的口水蘸了墨,湿润了毛笔笔头的坚硬,而后,他取出了一份簿子,认真的记录:“徐鹏举炸开王府;方正卿首擒代王。”

    没曾想,朱载墨站在他的身后,扬手,给他后脑一个暴栗子。

    徐鹏举忙是捂着后脑勺,超凶的回首,等见到了朱载墨,他面上的狰狞像冰山一样的融化:“殿下……”

    “写详尽一些,多写写正卿降服代王的事。”

    “噢,噢。”朱载墨提笔,低头,很认真的歪着脑袋,开始搜肠刮肚。

    “现在,传令下去,王府之内,封禁后院,一切代王家眷,都等陛下的旨意处置,在此之前,任何人不得轻易惊扰。我等驻扎前院,正卿,我们去巡视一番,看看附近还有没有贼子。”

    “噢。”方正卿很服气朱载墨。

    表哥做事有板有眼,处处都有章法,最重要的是……对自己好。

    虽然……他把自己的房子……

    一想到房子,他心里就有一点点的难受。

    ………………

    大同府镇守乃是昌乐侯邱静。

    邱静在此刻,认真的端详着一份诏书。

    他觉得这份诏书过于古怪,这是守城的守备官送来的,说是正德卫奉旨入城驻扎。

    有了圣旨,而且这正德卫一看就是禁卫,个个不凡,谁敢不放他们入城?

    可问题就在于……

    守备官没有见识,并不代表,邱静没有见识。

    太蹊跷了。

    这正德卫,是什么东西……噢,对了,监国太子殿下,曾有一道命令,是让皇孙去小五台山狩猎,好像……就是这正德卫随行的。

    既然如此,正德卫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又为何……会有皇帝的旨意。

    正德卫离开京师的时候,皇帝陛下,不是在巡行保定府吗?

    难道……是矫诏?

    一想到如此,邱静就觉得自己要原地爆炸了。

    他努力的用手摩挲着圣旨……

    不错,圣旨的纸张没有问题……

    这字……似乎也是待诏翰林最纯正的‘台阁体’,可谓有板有眼,一气呵成。

    他拿出了放大镜,在字里行间之中,不断的搜索。

    最后,放大镜落在了印玺上头。

    哎呀……

    真是奇了。

    这大印,居然也看不出丝毫的问题。

    世上,怎么可能有,如此……如此手艺,再者说了,圣旨,谁敢伪造啊?

    这样一想,邱静开始陷入深思,他有些怀疑人生,问题到底出在哪里呢?

    “侯爷,侯爷……”却在此时,外头,有人匆匆而来。

    “侯爷,大事不好了,正德卫入城之后,直奔代王府,拿了代王!”

第一千一百一十九章:父子相聚

    邱静手中的放大镜,啪嗒一下落在了地上,而后……摔了个粉碎。顶 点 X 23 U S

    他张大着下巴,一脸错愕。

    代王……被围了。

    这可是大明的亲王,没有圣上旨意,谁敢造次?

    邱静虽然觉得,代王这些日子的行为,很是可疑,可作为地方镇守,他万万不敢去想代王的事。

    天知道这代王殿下会不会仗着天潢贵胄的身份,去状告自己。

    任何臣子,对于宗亲之事,都是极为忌讳的。

    可现在……不但多了一份圣旨,而且转眼之间,代王府,被人家抄了。

    这……

    “为首的,乃是皇孙,还有……鲁国公之孙、齐国公之子、魏国公之孙、陈留候之子……”

    “呀……”昌乐侯邱静听到一个个耳熟能详的名字,这些人的爹娘,他都认得。

    何况,还有皇孙。

    对了,鲁国公、齐国公……这……这不能招惹的,尤其是齐国公,这家伙睚眦必报,哼,想当初,若不是先祖在土木堡,将他的祖父背出来,会有他们父子的今日,可怎么样呢?他还骗老子买房。

    狗都不如的东西。

    魏国公……

    邱静心里咯噔一下,当初自己的先祖,乃是开国功臣,当初,就是在魏国公徐达的麾下效力,一百多年前,自己的祖先见到了魏国公徐达,是要行跪礼的……这……

    可是……这是代王殿下啊。

    邱静回头,又看圣旨,想哭。

    “他们怎么说的?”

    “说是……代王谋反,奉旨捉拿代王,其余人不论,无关人等,更不可多嘴。”

    邱静打了个寒颤。

    代王谋反了……

    这下要糟了,代王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谋反,自己竟是后知后觉,会不会有连带的责任?

    他忍不住道:“有陛下下旨捉拿代王殿下的旨意吗?”

    “这……”这亲卫一脸为难。

    邱静有点懵。

    人生啊……真是起伏不定。

    自己好不容易,混了个镇守大同的职责,这日子,也算是有滋有味,算是没有辱没自己的祖先。

    否则,你看看英国公,那是何等尊贵的身份,可又如何?

    只是……

    现在……该怎么办?

    “没有圣旨捉拿亲王,这,你去求见一下皇孙……”

    “侯爷,小人怎么见得着哪,皇孙多半,看都懒得看卑下一眼。”

    有道理!

    可是……

    邱静又犯难了。

    自己不能去,自己得留有一点余地,若是直接去见了,人家双手一摊,就是没有圣旨,他就是想要拿人,怎么办?

    得罪皇孙,将来自己的儿孙们怎么办?

    对这件事视而不见……若是宫中根本没有这个意思,朝廷怎么会处罚皇孙,十之**,自己要去做替罪羊。

    邱静……想死。

    “报……”

    就在邱静心乱如麻之时。

    却突然……又有人匆匆而来。

    “侯爷,侯爷……圣旨,有圣旨……太子殿下和齐国公来了咱们大同,拿着圣旨来了。”

    圣旨……

    又是圣旨。

    “取来,我看看。”

    那人忙是将得到的圣旨敬上。

    邱静将圣旨摊开,一看,上头却是说,皇孙带正德卫贸然至大同,此孙顽劣,特命太子前来大同管束,大同军镇上下人等,俱为太子殿下节制……

    呼……

    “放大镜……”

    邱静下意识的念了一句。

    有书吏去取了一副新的放大镜来,邱静猫着身子,拿着放大镜检验着这份圣旨……

    而后……

    他有点懵了。

    卧槽……

    这圣旨,怎么看,都像真的呀。

    可问题在于,哪一份圣旨,才是真的?

    若是前一份是真的,皇孙是奉旨而来,怎么第二份,又说他顽劣,所以太子是来教训儿子的。

    可若是第二份是真的,那么第一份……

    邱静脑子有点乱,他瘫坐在了官帽椅上,对着房梁楞楞出神。

    那校尉道:“侯爷,侯爷……您说,太子殿下来了,都进了城,咱们是不是,赶紧去迎接一下……”

    “别说话。”瘫坐在椅子上的昌乐侯邱静沉默了老半晌:“不要去接,也不要去理,大同天塌下来,和老子也没关系了,他娘的,时局不明,这水太深,不是我们能掺和的了的。不予理会,这就是玩忽职守,玩忽职守,还能保住自己的人头。可若是掺和进去,天知道最后成了哪位大爷的替罪羔羊,这锅,老夫背不起,怕了,怕了。”

    摆摆手,站起来:“老夫病了,病得很重,请大夫来。”

    ………………

    朱厚照和方继藩心急火燎的入了大同,带着缺德卫,抵达了代王府的时候,却见外头,早已被一队队兵马围住,这些人,个个龙精虎猛的样子,虽许多人脏兮兮的,却是抬头挺胸,杀气腾腾。

    缺德卫和他们一比,就如狗x一般。

    朱厚照下马:“朱载墨那狗儿子呢,老方,走!噢,对了,代王呢?”

    他却被几个人拦住,厉声大喝:“何人?”

    朱厚照乐了:“我是朱载墨他爹,你说本宫是谁?”

    那人沉默了片刻:“不知道。”

    朱厚照为之气结。

    方继藩在旁道:“不要没规矩,这是太子殿下,快去通报。”

    好在,太子殿下,大家却是知道的。

    有人忙是去通报,片刻之后,一群少年便出来。。

    为首之人,自是朱载墨。

    朱载墨带着众少年拜下:“孩儿见过父亲,见过恩师。”

    朱厚照哈哈大笑:“小子,你竟是拿住了代王,来来来,将代王那狗东西拖来,给本宫掌掌眼,这个时候,还敢造反的狗东西,胆子不小,本宫还真想看看,到底是何方神圣。”

    “父亲,已经下狱了,不日就要押送京师。”

    朱厚照有些恼恨,他很不得那代王再反一次,儿子出了老子的风头,这算个什么事?

    当然,朱厚照得显得大度,他狠狠一拍朱载墨的肩:“不错,与乃父之风啊,为父没有白疼你一场。”

    朱载墨沉默,没有应和。

    仿佛,对于没有白疼一场,他心里,颇有几分……不太认同。

    想了想,他道:“这是恩师教导有方。”

    方继藩听到这句话,心里舒坦无比,载墨还是很有良心的。

    随后,方继藩怒瞪了方正卿一眼:“狗东西,你看做的好事!”

    方正卿一脸怯弱的看着父亲,战战兢兢:“儿子不是狗东西,徐鹏举才是。”

    “……”

    朱载墨忙道:“恩师,这一次,是正卿立下了汗马功劳,否则,只怕代王现在还逍遥法外。”

    说着,他如数家珍一般,讲起方正卿如何斩杀陈彦,又如何率先杀入王府,如何擒拿代王。

    这家伙,竟是口才不错,说的波澜壮阔,听的方继藩血脉喷张,他下意识的不断的偷偷看方正卿,方正卿只低着头,沉默不语。

    这……是自己的儿子……

    方继藩一脸的诧异。

    陈彦乃是名将,他说斩就斩了,还有擒拿代王……

    这……难道是方家祖坟真的冒烟了?

    方继藩脸上,惊疑不定,一脸不可置信。

    这是大功啊……

    凭着这个功劳,自己的儿子,完全可以躺在功劳簿子上,吃他一辈子。老朱家想不养着,那都是丧尽天良。

    朱厚照听着,忍不住流着哈喇子。

    此时,才真正的开始去打量方正卿了。

    他一直认为,自己的外甥,继承了方继藩的性子,好吃懒做,还怕死。

    可现在看来……满不是这么一回事。

    朱厚照上前去,拍着方正卿的肩:“所谓英雄识英雄,正卿有出息了啊,不错,不错!”

    他眉飞色舞,方正卿却是结结巴巴的道:“还有一件事……”

    方继藩此时得意非凡。

    毕竟是自己的儿子嘛,且还是亲的。

    方继藩温和的道:“还有何事,一并和为父说。有什么事,万万不可隐瞒,我看你支支吾吾的,一定做了什么坏事吧。”

    “在和代王卫决战时……”方正卿小心翼翼:“为了激励将士,所有的将士,都赏赐旧城靠近站台的一套方三十丈房子……所以……只怕父亲……得拿出五百多套房来……噢,还有我方才不小心,将徐鹏举,打哭了,还有……没了。”

    方继藩脸上的笑容,微微有点僵硬,可笑容还是要继续下去,他点点头:“这是理所应当,钱财能身外之物,只要能看到你们能够建功立业,为父心里,也就踏实了。不对,你上一句说什么?”

    “为了激励将士……”方正卿道。

    方继藩微笑,摇头:“再下一句。”

    方正卿见父亲没有生气,脸色倒是好看了许多,道:“我将徐鹏举打哭了。”

    方继藩顿时,脸上如怒目金刚,铁青着脸怒喝道:“狗一样的东西,真是越大,就越没有王法了,徐鹏举是你打的吗?他……他这么善良,你竟打他,你今日打他,明日是不是还要无君无父,还要打我不成?今日不打死你这败家玩意,我方继藩的名字,倒过来写,教你知道,什么叫做规矩,什么叫做家风,为父的钱,不,为父的脸,都被你这狗东西……丢尽了!”

    ……………………

    睡了,同学们,晚安。

第一千一百二十章:圣驾来了

    这是败家子啊。m.www.uu234.netm.www.uu234.net

    方继藩恨的牙痒痒。

    转眼之间,几百万两银子就没有了。

    而根据方继藩对皇帝的了解。

    到时,赐给方家的,大抵就是几百万金。

    这几百万金换成了几百万银……

    怎么感觉,有人拿毛票子换百元大钞的感觉?

    方正卿一见父亲要揍人,早就学乖了,拔腿就要走。

    朱厚照忙是拦住方继藩:“老方,算了,算了,孩子又没犯什么错,不就是揍人吗……”

    方继藩气愤难平。

    忍不住叹了口气:“动辄打人,这是有辱门楣的事,我方继藩……也罢,不说了,能平平安安便可。”

    摆摆手,心里的超级计算机已开始计算起来此次的损失。

    不过,如他所言,能平安,那么一切都好。

    朱厚照却是左右四顾:“怎么不见那大同镇守来拜见?瞧不起本宫吗?”

    说着,进了代王府,这代王府里,雕梁画栋,早有人开始搜索代王朱俊杖谋反的证据。

    片刻功夫,无数铁证便送了来。

    “报,代王的寝卧之中,竟有一幅《千里江山图》,这代王真是狼子野心,此图虽是摹本,可其私藏此图,还放在寝卧之中,日日看,夜夜看,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朱厚照看着送来的一幅画,看过之后,一挥手:“该死,此画以后挂本宫寝殿去。”

    “报,卑下自代王府库房中,发现一副金刀和金甲……”

    “报,代王有一侍妾,这代王竟赐她官奴之名,殿下,官奴的主人家,不就是官家吗?这官家二字,在宋时,乃是皇帝的称呼,可见这代王,实是野心勃勃,早有图谋觊觎大位之心。”

    说话的,乃是正德卫的一个书吏,此刻,摇头晃脑的掉着书呆子。

    他笑嘻嘻的看着朱厚照。

    朱厚照开始陷入了深深的思索,是这样吗?怎么听着……

    方继藩却已站起来,抬手就是给这书吏一巴掌:“狗一样的东西,那我姓方,所谓天圆地方,岂不是代表了天地?我姓方,所以我也图谋不轨,滚一边去!”

    呜嗷……

    书吏捂着火辣辣的脸,一脸委屈,乖乖的溜了。

    方继藩气咻咻的坐下。

    代王谋反,这是实打实的,可古人有个不太好的习惯,就好似处女座一般,做点啥事,都喜欢凑个整数,什么八十万大军,什么十大罪状,四大天王。

    你大爷,治个罪而已,何至于要有零有整?

    方继藩坐下,呷了口茶,看了朱厚照一眼,朱载墨和方正卿乖乖的站在一旁。

    再外头一点,是徐鹏举……

    方继藩侧目,见一个少年痴痴的看着自己,肚子里搜肠刮肚,竟想不到这个人是谁,便不禁道:“你……你谁呀?”

    徐鹏举啪嗒一下跪下了。

    他哭了。

    师兄弟们总是打自己,只有在自己抱着炸药包的那一刻,他才发现,自己走上了人生巅峰,再没有人敢拍自己的后脑勺,每一个人都会正视自己了。

    可万万没想到,恩师他……为了自己,亲自教训了方正卿一顿,徐鹏举的眼里,流下了滚烫的泪,他道:“学生徐鹏举。”

    徐鹏举……

    有些耳熟。

    片刻之后,方继藩才想起来,看着这个奇怪的孩子:“你很不错,是个好孩子,噢,殿下,我们何时回京?”

    朱厚照想了想:“这该死的逆子非要留在大同,本宫只好,在此暂时一些日子,不看着他,不放心。”

    方继藩颔首点头:“既如此,这一路跋山涉水,臣也累了,不妨今日先歇了吧。”

    徐鹏举站在一旁,听到恩师说你很不错,是个好孩子,顿时……感觉自己又一次的走向了人生巅峰,整个人,犹如行走于云雾之中般。

    大同乃是边塞之地,军事重镇。

    只是,随着鞑靼的衰弱,这座军事重镇,却又变成了连接大漠和关内的通衢之地。

    随着关内尤其是乡下人力的短缺,再加上四轮马车的流行,以及作坊的增加,人们对于牲口的需求,日益增大起来。

    因而,大量的商贾,看到了商机,他们出关,购置牧场,圈养牛马,而后,再将无数的牛马,输送关内。

    在大同,有专门的牛市和马市,南来北往的商贾,大多来此交易,热闹非凡,没有了战争,再不必担心鞑靼人的劫掠,人们自可凭着双手,凭空创造出无数的财富。

    朱厚照次日,特意跑去了马市转悠,这里的马匹,成千上万,朱厚照看着眼花缭乱,在这臭烘烘,满是马粪,且人流如织的巨大市场里,他喜滋滋的穿梭其中,倒是不亦乐乎。

    买下了几匹马,朱厚照兴致很高:“老方……”

    “呀。”方继藩坐在一旁的石桩上不断的捶着自己的腿肚子。

    朱厚照道:“大同是个好地方,本宫真希望一直呆在这里。”

    “呵呵……”

    “你笑什么?”

    方继藩心里想,也没笑什么,只是想到,历史上的明武宗,还真在大同待过很长一段时间,几乎将自己的皇宫给搬了去。

    方继藩却微笑道:“殿下喜欢,哪里都是殿下的家,这天下,本就是殿下的。”

    朱厚照挺着胸脯:“你错了。”

    “………”

    朱厚照道:“天命有常,惟有德者居之!”

    方继藩万万想不到,朱厚照竟还有这样的觉悟。

    怎么听着,像是太子殿下要自掘坟墓的样子。

    朱厚照背着手,眼里闪光:“就如为何是我们朱家居天下?这是因为我家有德啊,我有德,将来我要做天子,我父皇有德,所以他是皇帝,我父皇的父皇也有德,因而天命在身。我父皇的父皇的父皇也有德,因此定鼎天下;我全家都有德,从祖宗八代起,就如此。”

    方继藩服气了。

    忍不住道:“殿下真是了不起,难怪看你印堂发红,这是德泽四海的征兆。”

    “这是当然。”朱厚照眉一挑:“刘瑾他们都说,本宫出生时起,有龙自我出生的寝殿里,若隐若现;室内芳香不散,你有吗?”

    方继藩惭愧的道:“我没有,我不敢有,不敢的,不敢的。”

    朱厚照终于觉得自己扬眉吐气了一番:“走,咱们去逛牛市了。”

    …………

    一份份布告,从代王府里出来,而后张贴在了大街小巷,代王谋反,已经伏法,捉拿代王府逃亡的某些钦犯。

    而后,又是一道赦免的命令,代王卫寻常的军士,统统赦其无罪。

    整个大同,平静如初。

    现在没有人去关心代王殿下如何的关系。

    大量的商贾来了大同,大肆的求购牛马,而无视的商贾又从大漠带来了牛马,来此交易,甚至……不少羊群赶到了大同,需在大同宰杀,其肉要售出,其皮要制成皮具,还有羊毛,也成了人们现在时兴的东西。

    如此多的产业,到处都是在招募人手,时间就是银子,谁也耽误不起。

    不过,哪怕是大同安定的出奇,朱载墨等人,也没有怠慢,他们按着章程,先是发出了布告,却不敢闲着,继续甄别宁王府中牵涉进谋反的人员。

    ……

    大同镇守府。

    昌乐候邱静已经吓尿了,他几乎是跪在地上,颤抖的,捡起了第三份圣旨。

    转眼之间,这才几天功夫,就来了第三份……

    说出来……都没人敢信啊。

    他下意识的道:“放……放大镜。”

    早有书吏预备好了。

    而后,当着传旨宦官的面,邱静揭开了圣旨。

    这圣旨……又是一套说辞。

    说是太子和皇孙朱载墨来大同,没有得到皇帝的恩准,皇帝心急如焚,不日圣驾将抵大同,大同镇守邱静,要早做准备,尤其是要盯着太子和皇孙,不可让他们随意造次……

    邱静脑子里嗡嗡的响。

    他觉得自己有限的智商,已经不太够用了。

    三份圣旨,都是自相矛盾,他举着放大镜,努力的寻觅着每一丝的细节,可是……他失败了。

    这份圣旨,几乎……也没有丝毫的错处,真的不能再真了。

    这一刻,他泪流满面,老泪纵横,老半天,方才咬牙切齿:“这什么世道啊,还愣着做什么,接驾,准备接驾吧,陛下,要来大同了。”

    陛下要来大同了。

    这一下子,镇守府里……已是炸开了锅。

    事实上,弘治皇帝来的速度极快,前脚圣旨一到,后脚圣驾便匆匆而来。

    这一次没有太多的随员,不过是数百个禁卫而已,弘治皇帝显然很急切,沿途上,半刻都不曾怠慢。

    等弘治皇帝入了城,邱静才得知消息,心急火燎的带人前去相迎。

    大同众将跪地,行了大礼。

    弘治皇帝左右四顾:“太子在何处?”

    “陛下……”邱静道:“在代王府。”

    “代王府……”弘治皇帝微微皱眉:“代王……已经拿下了吧?”

    邱静心里松了口气,看来,代王果然是谋反了,他小心翼翼的看着弘治皇帝,陛下的脸色显然不太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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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一百二十一章:论功行赏

    弘治皇帝的眼底深处,透着深深的担忧。www.uu234.net

    这世上,真的有太多太多操心的事啊。

    见这昌乐侯邱静踟蹰的样子,弘治皇帝有些急了:“说!”

    “这………”邱静道:“太子殿下,皇孙奉陛下旨意,已经将代王拿下了。”

    “什么?”

    弘治皇帝大惊。

    他回眸,和刘健对视了一眼。

    此次刘健也随驾而来,他倒还算镇定:“奉旨,皇孙奉谁的旨?”

    “陛下的啊。”邱静觉得事情越来越深,他已经不敢继续去想象了。

    弘治皇帝听罢,冷笑:“是太子的旨意吗?”

    自己的亲孙子,才多大啊,这旨意,肯定是太子教唆他的,所以弘治皇帝第一个反应,就是……这定是太子又矫诏了,制了一份圣旨,给了朱载墨。

    邱静一听太子的旨意,心里倒是松了口气,咦,太子还真有旨意,既如此,怎么这几份旨意都是自相矛盾?他忙道:“太子的旨意?不错,太子也有一份旨意。”

    弘治皇帝:“……”

    刘健也沉默了。

    事实上,他们脑子都已经乱了。

    到底多少旨意?

    既然太子另有一份旨意,那么……此前那份又是从何而来?

    弘治皇帝面上一红,菜市口吗?圣旨和大白菜一样?

    定了定神。

    毕竟……已经习惯了。

    哪怕是遭遇了再离奇的情况,弘治皇帝发现自己,竟也能接受。

    他也只是微微一笑,镇定自若道:“嗯,朕确实是发了几份旨意。”

    刘健佩服的看了弘治皇帝一眼,陛下……果真是了不起啊,临机应变,面不改色,果真是帝王气也。

    邱静也同样的震惊了,他惊为天人的看着弘治皇帝:“陛下,臣对陛下佩服的五体投地,陛下竟能……竟能如此……如此勤政,数日三封圣旨,每一份圣旨,都直指我大明……弊病,我大同上下,苦代王久矣,今陛下一纸诏书,铲平暴虐,使我大同上下军民,无不感念皇恩,陛下明察秋毫,殚精竭力至此,臣……臣……”

    弘治皇帝微笑:“噢,知道了,你也就是个大老粗,何须搜肠刮肚,想这么多词来,这非你擅长的事,来,摆驾代王府。”

    邱静被弘治皇帝一顿讽刺,非但没有惊疑,反而心里松了口气,批评一下,也很好啊,这事儿,算是过去了,这事儿,其实他现在还糊涂呢,都是陛下发出的旨意,陛下竟有这样的兴致,左手打自己的右手,然后大腿再将两只手踹死?

    他长身而起,擦了擦汗,悻悻然道:“臣这就准备。”

    浩浩荡荡的人马,至代王府。

    弘治皇帝以为,这里定是一片狼藉和乱糟糟的局面,一群混世魔王到了这里,还能好到哪里去。

    可谁晓得,这里竟格外的整洁和平静,外头是站的如标枪一般的军卒,街道外头,一切如常。

    此时,朱厚照和方继藩已得知了消息,领着一帮少年,在此侯驾了。

    朱厚照万万没有想到,父皇竟会亲自来此。

    因而,他心里打起了十二万分的小心,面带笑容,喜滋滋的样子。

    “儿臣……”

    弘治皇帝没有看他一眼,眼睛越是了朱厚照和方继藩,目光落在了朱载墨和方正卿的身上。

    见二人无恙,弘治皇帝才松了口气,上前,摸了摸朱载墨的肩:“这是大幸啊。”

    朱厚照连连点头:“是啊,是啊,这是祖宗保佑,是父皇圣明……”

    说到此处,弘治皇帝已领着少年们进了王府,朱厚照和方继藩被撇下来,二人对视了一眼,朱厚照才沿着惯性,继续喃喃念:“是父皇圣明的缘故,儿臣……儿臣……”

    后头的话,越来越微不可闻。

    方继藩鄙视的看了朱厚照一眼,心里暗暗鄙夷,呸,臭不要脸的马屁精。

    朱厚照却推头丧气,乖乖和方继藩一道追了上去。

    至王府正殿。

    弘治皇帝连连点头。

    这王府里,并没有纵兵劫掠过的痕迹,似乎一切秩序井然。

    代王虽是罪无可恕,可毕竟……是太祖高皇帝的子孙,他罪当死,却不能受辱。

    弘治皇帝道:“罪王府邸,并没有遭灾,这是继藩的主意吗?”

    朱载墨笑吟吟的道:“是,这是恩师……”

    方正卿嘴快:“不是,是表兄的主意。”

    弘治皇帝微微愕然,他不知道两个孩子,哪一个是对的。

    于是打量着二人,朱载墨脸色平静。

    方正卿却是扑哧扑哧的样子,接着道:“家父教导我说,做人,要诚实,我们方家,诚信为本,童叟无欺!”

    “看来,真是载墨所为了,小小年纪,这样很好。”

    一下子,弘治皇帝心宽了。

    这才是皇孙应该有的样子啊。

    弘治皇帝到了殿中,坐下,朱厚照和方继藩已快步行来,分列两侧,其他少年各自站定。

    弘治皇帝道:“正德卫,击溃了代王卫?”

    朱厚照道:“是啊,儿臣……”

    弘治皇帝摇头:“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朱厚照:“………”

    朱厚照似乎想了想,好像,确实和他无关,便呵呵干笑。

    朱载墨道:“是。”

    弘治皇帝道:“朕听说,代王卫骁勇,指挥陈彦,更是非比寻常……这正德卫有此战力?”

    朱载墨道:“这是恩师教授的好,至于陈彦……”朱载墨淡淡道:“不过是正卿的手下败将罢了,陛下,孙臣……其实……差一点,就被那陈彦所伤,若不是正卿将那陈彦一刀斩落,只怕现在,就见不着陛下了。”

    “什么?”弘治皇帝的心,先是揪了一下。

    这些小家伙们,还真是胆大包天啊,他们亲自上阵了?

    可下一刻,他又震惊。

    那陈彦……竟是方正卿所杀?

    他看了一眼方正卿,这个外孙,平时给弘治皇帝一个怯弱的印象,哪里知道……他竟有如此的勇气。

    弘治皇帝朝方正卿招手:“正卿你来!”

    方正卿上前:“陛下。”

    弘治皇帝拍了拍他的头:“都说孩子像舅舅……嗯……”

    他看看方正卿,再看看朱厚照。

    朱厚照乐了:“是啊,是啊,正卿极像了儿臣的。”

    方继藩:“……”

    难道……自己的某些形象,已经深入人心了?

    这不科学啊,我方继藩堂堂穿越者,是千年难一遇的奇才。

    弘治皇帝深吸一口气,手指着方正卿道:“正卿斩杀了贼将……还救了载墨,这是大功一件,朕要重重有赏,朕赐方正卿五千万金!”

    一旁的宦官,忙是取了竹简,提笔要记下。

    弘治皇帝又看了方继藩一眼:“不过,鉴于正卿的年纪还小,他哪里知道花钱,先暂寄于朕这里吧。”

    噗……

    方继藩一口老血要喷出来。

    所有人看向方继藩。

    弘治皇帝道:“怎么,继藩有什么意见?”

    方继藩摇头:“不敢,陛下真是圣明啊,正卿能得此厚赐,这是我们方家的福气,儿臣与有荣焉,将来儿臣撰写家谱,定要将今日之事,大书特书,不只如此,还要告诫子孙后代,一定要以正卿为榜样,为朝廷尽忠效力,将来,也能得此厚赐,将来正卿有了陛下这一笔赏赐,儿臣这为人父的,便安心了,见他能发财,我真为他高兴。陛下有没有兴趣,将这笔赏赐,一并存入西山钱庄……”

    弘治皇帝觉得方继藩的话里藏着针,这家伙……

    听到此处,弘治皇帝老脸微微一红。

    三千万金,其实是有些少。

    他叹息了一口气:“哎,朕知道你话外音是什么,可这是祖宗之制啊,三千万金,已是国朝百三十年以来,最优厚的赏赐,祖宗之法,朕也无能为力啊。”

    说着,弘治皇帝一副痛心的样子。

    方正卿道:“孙臣……”

    他刚要谢恩。

    朱载墨却笑吟吟道:“可是……陛下,代王也是朱载墨所擒。”

    “什么?”弘治皇帝目中满是震惊。

    救皇孙,斩贼将,擒反王。

    这是大放异彩,若如此,岂不是此次叛乱,几乎都是这年纪轻轻的外孙所为。

    弘治皇帝看着方正卿略带几分稚嫩的模样。

    这还是个孩子。

    因而……弘治皇帝不愿给他太多赏赐,就怕孩子小小年纪,形成骄纵的性子,不知天高地厚了。

    可现在……

    朱载墨道:“陛下,孙臣这里,是此次平叛的功劳簿子,请陛下过目。”

    他将功劳簿子,稳稳当当的放到了弘治皇帝的手里,弘治皇帝接过簿子。

    朱载墨拜下,正色道:“陛下,此次平叛,将士们出力甚多,可谓是九死一生,孙臣若无他们,只怕早已死在乱军刀剑之下,若陛下垂怜孙臣,恳请陛下,论功行赏,免使将士们寒心。”

    说罢,叩首!

    弘治皇帝深吸了一口气,若有所思的颔首点头。

    朱载墨的要求,合情合理。

    这个孩子,居然还学会给人请功劳了,倒是很了不起,他低下头:“朕且先看看再说,有功,自然要赏,朕听你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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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一百二十二章:万世师表

    弘治皇帝心里,既有几分担忧,又有几分畅快。www.uu234.net顶 点 X 23 U S

    他低头,看着一个个人名,这上头,有大功者,后头都留有了备注,弘治皇帝看的很认真,心里不禁琢磨,不知修此功劳簿子的人是谁,倒是有模有样。

    他足足看了小半时辰,方才深吸一口气,抬眸道:“都是不可多得的人才,想不到此战竟是如此的惊心动魄,尤其是方正卿等人,大放异彩,载墨,何故这里没有你的功劳?”

    朱载墨泰然道:“孙臣作为皇孙,天潢贵胄,与他们并肩而战已是罪过,哪里有功,孙臣以后再不轻易冒险了。”

    听了这话,弘治皇帝忍不住哈哈大笑:“不错,朕所担心的,就是这个,怕就怕你学你的父亲,想不到你倒还知是非。”

    “当时是事情紧急。”朱载墨道:“孙臣只好死马当活马医,奋力一搏、孤注一掷,幸赖皇天保佑。”

    弘治皇帝和刘健都露出会心的笑容,心里暗暗点头。

    是这个道理。

    作为大明未来的继承者,冲锋陷阵不算本事,这天下,有的是勇士冲锋陷阵,立下奇功。可天底下,能居中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且能明察秋毫的人,只能有一个,这个人,必须是顺应天命的人。

    大明不缺功臣良将,缺的,是一个所有人都肯信服,肯为之效力的天子。

    若是皇帝昏聩,哪怕再如何勇敢,又有何用?历史上血淋淋的教训,实在是不胜枚举,可只要是好皇帝,他总能提拔出一批又一批的人才来强大国家。

    弘治皇帝最是忧虑的,就是自己的子孙,没有这样的人。

    他凝视着朱载墨,目中是显然易见的欣慰,而后又与刘健对视一眼。

    刘健笑吟吟的道:“陛下,老臣有一个建议。”

    弘治皇帝的心情很好,笑道:“刘卿但说无妨。”

    刘健道:“老臣以为,陛下不妨就让皇孙来对这些有功之士进行赏赐。”

    “这……”

    这是考教的意思了。

    刘健是希望看看皇孙能否做到公平公正。

    当然,这是有风险的。

    毕竟皇孙还年少,若是赏赐过重,可宫中既然下了许诺,那也得捏着鼻子认了。

    可是……

    弘治皇帝却没有太多犹豫,他抖擞精神,手抚着案牍,只沉默了片刻,便道:“好,载墨,你来论功行赏。”

    朱载墨气定神闲的道:“孙臣遵旨。孙臣以为,此战居功至伟者,乃是恩师。”

    恩师……

    众人不约而同的看向了方继藩。

    这下子,方继藩总算是心里舒坦了一些,这就是,徒弟有良心的重要性。

    只见朱载墨道:“正德卫数月能有小成,这和恩师的操练之法,以及放手让孙臣们去操练分不开,若非如此,正德卫就是无源之水,无本之木,因而,要追溯既往,恩师方为头功。”

    刘健在旁微笑,心里又是暗暗点头:“不错,不错,尊师贵道,虽然他的恩师不靠谱,可是这尊师,却是再紧要不过的事,尊师的人就能忠君,就懂得友爱,也就能有孝心,好孩子,好孩子啊。”

    弘治皇帝听到此处,印堂发红,心里亦是欣喜,他继续看着朱载墨道:“如何赏赐呢?”

    朱载墨道:“恩师已为公卿,位极人臣,又是富可敌国,寻常赏赐,对于恩师而言,不过尔尔,可……又不能不赏,孙臣愿与众师兄弟一道写下一幅字,可表孙臣等人的孝心。”

    这显然有些别出心裁的感觉,弘治皇帝诧异的看着朱载墨道:“什么字。”

    朱载墨似是早就想好,一字一句道:“万世师表!”

    此言一出,弘治皇帝顿时心头一震。

    那刘健更是要老血喷出一口来。

    万世师表,方继藩也配?

    朱载墨道:“这是陛下说了,由孙臣来论功行赏的。在儿臣的心里,恩师……当的起万世师表四字。”

    这话没毛病啊。

    这就好像,绝大多数的孩子看自己的爹,哪怕这爹是个渣,在孩子心目中,这爹也是伟岸的。

    当然,也是有例外的,比如朱载墨对自己的爹就有不同的看法。

    可对他的恩师,朱载墨却是佩服的五体投地,这是他内心真实的想法。

    弘治皇帝沉默了很久,忍不住想要征询刘健的意见,于是目光落在刘健的身上。

    刘健先咳嗽一声,才道:“陛下,这是学生对自己恩师的敬意,虽是有浮夸之嫌,只是……”

    “准了!”弘治皇帝道:“这是载墨的一片心意,没什么不可。”

    只要不是官方赐予的万世师表四字,倒也没什么妨碍的。

    当然,皇孙的身份是有些敏感。

    可就冲着皇孙这份尊师重道之心,再加上这皇孙气度非凡,不正是方继藩的教导之功吗?

    朱载墨拜谢。

    方继藩在旁心里感慨,万世师表,这是属于自己应得的荣誉,为了教育这些徒子徒孙,自己付出了多少的努力和心血啊,我方继藩和孔圣人比肩,算的了什么?反正我方继藩也不打算谦虚的活着。

    此时,朱载墨又道:“这次功,当是方正卿,这样的功劳,可敕为侯爵,其次还有……”

    他一个个如数家珍,念出了一个又一个的名字,从侯爵,至伯爵,再至世袭勋职,竟是流利无比。

    弘治皇帝不由在心里想,好家伙,这一下竟封出了这么多爵位,这些爵位,将来可都得朝廷供养的啊。

    可论他们的功劳,似乎个个都不小。

    弘治皇帝似乎对朱载墨还算满意,他欣赏的看了朱载墨一眼,道:“可以,就按这么交付内阁讨论吧,若有结果,报到朕这里来。”

    刘健心里不免苦笑,他还在为万世师表这四个字纠结呢。哪怕只是学生们对于方继藩的敬重,可一旦这四个字强加在了方继藩的头上,天知道以后会惹来什么争议来,可他此时也没有好的托词反对,便微笑道:“臣……遵旨!”

    弘治皇帝此刻对于朱载墨,又不禁重新打量起来。

    他背着手,来回踱步,这少年太镇定了,且许多事自他口里,都是信手捏来,这只怕只有熟知军务的老臣,方才能有如此清晰的逻辑。

    弘治皇帝突然站定,抬眸道:“你到朕身前来。”

    朱载墨依旧一脸从容,徐步上前。

    弘治皇帝眼睛饱含深情的看着朱载墨,道:“这些,你是从哪里学来的?”

    朱载墨毫不迟疑的道:“恩师给孙臣安排了一个极厉害的教习。”

    教习……极厉害?

    弘治皇帝心里突的咯噔了一跳。

    难道方继藩还挖掘出了什么人才?

    方继藩既然敢让此人来做朱载墨的教习,那么势必这个人一定是非凡之人。

    弘治皇帝目中满怀期待,他面带笑容,看着朱载墨,一字一句道:“不知是何方神圣?”

    朱载墨道:“陛下,此人叫刘老西。”

    刘老西……

    弘治皇帝和刘健对视,似乎都在对方的眼睛里没有找到答案。

    连皇帝和内阁首辅学士都没有印象的人,那么……这个人……

    弘治皇帝便笑吟吟的继续问道:“此人此前,在何处高就?”

    朱载墨道:“在锦州。”

    弘治皇帝顿时哑然,锦州有个叫刘老西的人吗?

    还是没有印象啊。

    弘治皇帝道:“此人身居何职?”

    朱载墨想了想,才道:“他做的最高职位的时候,曾在二十三年前做过伍长。”

    伍……伍长……还是二十三年前?

    弘治皇帝惊讶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感觉……皇孙是在跟他开玩笑。

    历来朝廷对于皇家嫡长子和嫡长孙的培养,都是极为重视的,皇帝的贤明与否,和教育分不开关系。

    正因为如此,所以几乎所有的继承人,都会拥有最优良的教育资源。

    哪怕是翰林庶吉士,堂堂的状元、榜眼、探花,大明三年一次科举,从千军万马之中脱颖而出的佼佼者,也不过在詹事府任一个侍讲罢了。

    至于其他天下知名的大儒,就更加不胜枚举了。

    可是方继藩那家伙……实在是过于儿戏了,居然让区区一个小小的伍长,还是二十三年的陈年老伍长,成为太子殿下和这么多皇亲国戚子弟们的教习?

    弘治皇帝心里甚至嘀咕,这家伙……得了这么多学费,不会是统统都贪墨了,只拿了几两银子,寻了个老军卒来滥竽充数吧?

    当然……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

    弘治皇帝觉得事有蹊跷,他并不是一个一根劲的人,他首要想到的疑问是,一个老军卒,怎么能教授这么多的知识呢?难道我大明这么多文臣武将,不及一个叫刘老西的人?

    弘治皇帝坐定,凝视着朱载墨,道:“只此一人?”

    “军中事务,只是一人教授孙臣人等。”

    弘治皇帝又皱眉:“一个老军卒,又能教授你们什么,莫非教授你们怎么埋锅造饭,怎么卫戍城门?”

    “陛下圣明,不错,孙臣得刘教习的传授,大多是这些。孙臣拜他所赐,受益匪浅!”

    弘治皇帝:“……”

    …………

    腰酸背痛,睡觉。

第一千一百二十三章:孙臣愿做门下走狗

    老卒……

    弘治皇帝和刘健都觉得不可思议。www.uu234.net

    便连朱厚照,也是一头雾水。

    老卒的事,朱厚照还曾嘲讽过方继藩。

    可现在看来,这一招,管用!

    就在所有人大惑不解时。

    朱载墨笑吟吟的道:“刘老西曾与学生人等朝夕相伴,他经验丰富,在锦州,足足的呆了三十多年,卫戍在那天寒地冻的锦州,足足呆了一辈子。历经过数次鞑靼人的袭击,两次炸营,还有一次,官军的叛乱,甚至……还曾被调去了海西,应付女真人的叛乱,他既不通文墨,又没有显赫的家世,世世代代,都为军户。陛下可知道,刘老西平生最大的念想是什么?”

    弘治皇帝一愣,他想了想:“莫非是杀敌立功,恩荫妻子?”

    朱载墨摇头:“陛下,刘老西平生最大的念想,是自己的儿子,有娶个儿媳。”

    “……”

    朱载墨又道:“军户世代为军户,日子过的凄苦,因而,有女儿的人家,宁可嫁去百里之外,也不肯委身给军户子弟,刘老西的爹在的时候,那时正是文皇帝和宣皇帝在的时候,军户日子倒还过得去。可到了刘老西这一代,娶妻就有些困难了,刘老夫运气好,他有一个妹子,妹子嫁给了另一个军户,而他,却又娶了对方的妹子,方才算是有了一个家,可若是家里没女儿的人家,想要娶妻,可就难上加难了。”

    弘治皇帝不禁愕然。

    他想不到,世上还有如此离奇的事。

    “陛下可又知道,军中的士卒,若是出征,就非要先上官拿出抚恤银子不可,否则,士兵们一定毫无斗志。这又是因为,朝廷若只是空口许诺,可兑现的时候却少,对他们而言,只有先拿出真金白银,他们才肯上阵拼命。”

    “当然,这些还是其次的,刘老西一辈子,跟随无数的将军们征战沙场,历经各种叛乱,在锦州也卫戍了无数个日日夜夜,他了解军中每一个人的人心,知道那些包裹在统一衣甲里,在兵部,不过是一个数目之人的内心深处,所渴求的是什么,他们如何在夜哨时开小差,如何在操练时,躲避上官的责难;朝廷给予的抚恤,他们都花去了哪里。这一切,他都知道,如数家珍。”

    “恩师说过,打仗,是最简单不过的事,早在两千年前,就有兵法大家指出过,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弘治皇帝颔首点头,若有所思。

    这是一个完全全新的角度,从这个角度来看问题,让弘治皇帝竟都好像,自己学到了点什么。

    刘健听的入神,只希望,继续听下去。

    朱厚照虽有些不服气,想要借此反驳一点什么,他发现,自己好像……暂时找不到什么漏洞。

    朱载墨道:“所以,想要打胜仗,知己知彼就可以,这是极简单的道理,谁都能领会。可是要做,就难了。其中知己知彼之中,想要知彼,其实是最容易的,只要放出足够的探哨,就能通过无数的讯息,来明白敌人的意图,敌人的兵力多寡,以及敌将的喜好。其实……真正难的,却是知己。”

    “知己?”

    弘治皇帝眉一挑,他看了方继藩一眼。

    方继藩乐呵呵的干笑。

    这家伙,每一次被人吹捧,就一副很憨厚的样子。

    “是。”朱载墨点头:“这是高高在上的将军们,最容易忽视的一点,许多将军,只知道我军的数目是多少,有多少给养,便以为这是知己,却殊不知,自己的军队,他们在想什么,他们有什么样的经历,他们为何而战,如何激励他们,如何鼓舞的士气,他们如驱赶羊群一样,将人拉去了沙场,便以为,自己坐在大帐之中,运筹帷幄,就可大胜。倘若战争如此容易,那么……岂不是羊倌也能做将军?”

    “可是,陛下,士兵们不是羊啊,就如刘老西,他生存在这个世上的智慧,甚至可能比这殿中的人,还要多。上官们视他们为羊群,却殊不知,他们在战场之上,是最擅长保护自己,他们知道什么时候可是开始逃亡了,知道什么时候,可以一拥而上,知道若是对方开始射箭,自己该躲到哪里,知道遭遇了骑兵,自己如何才能活下来。他们太聪明,而将军们却将他们视为愚夫,这样不能知己知彼的人,朝廷怎么可以,将数万甚至十数万血肉之躯,托付给他们呢?”

    “孙臣从刘老西身上,学到了太多太多的东西,这也是正德卫,能在数月之内,就有一战之力的原因。因为知道士卒们挂念着他们的父母亲人,因而,正德卫里,会专门设立一个专职的机构,若是谁家的母亲病了,尽力让他们联络人,前去探病。若是谁家妻子要生孩子,哪怕男人在营地里,也会派专人,送去一点心意,这些其实都只是一些小事,花费不了多少工夫,更靡费不了多少银子,可这……却可让将士们,能安安心心的在营里。”

    “不只如此,将士们入营,自以为自己轻贱,在他们的骨子里,从军本就是轻贱的事,那么……孙臣就带着师弟们,三日之内,都需做到巡视到各伍,哪怕只是和他们攀谈一句两句,对他们而言,也能令他们感受到,孙臣们虽是高高在上,却从不曾轻视他们,他们和孙臣一样,对咱们大明,都是不可或缺。”

    “还有……操练时,孙臣们一起和他们操练,有了这个榜样,就没有人敢于偷懒。定下军规,严格的去执行,哪怕是孙臣的亲近之人,触犯了军规,也依旧惩处他们,如此,能够做到公平公正,自然,也就没有人因为自己违反军规而受到处罚,心生怨言了。”

    “操练过于辛苦,将士们身子吃不消,这也是刘老西在锦州遇到过的事,新官上任,总会有某些武官,想要练出一支精兵,建功立业。可操练了半个月,就坚持不下去了,为何?是因为他们没有恒心吗?不是的。而是因为,将士们经不起这样的折腾,只半个月加急的操练,将士们羸弱的身体,就倒下了大半。因此,既要操练他们,还需让他们吃饱喝足,使他们有强壮的体魄,应付这可怕的操练。”

    “陛下,这就是知己的好处,知道自己的弱点,去一一改善,弥补掉自己的问题,只有如此,才可立于不败之地,这就是刘老西教习官,教授给孙臣的,所谓三人行,必有我师,这是孔圣人的话。可是当今天下,那些自称圣人门下的人,哪一个不是自以为是,沾沾自喜,眼高于顶,他们眼里所谓的师,一定要名满天下,定要张口便可引经据典,定要学贯古今,否则……他们便视你如瘟疫,不敢去接近,反而轻贱你,一副羞于你为伍的姿态。口称圣人门下之人,有几人,学到了孔圣人的精髓呢?鹦鹉学舌,可笑,可叹啊。”

    弘治皇帝心里咯噔一下,他听的如痴如醉,可听到这里,却好像,朱载墨图穷匕现一般。

    刘健老脸有些烫红………

    方继藩却是得意洋洋,随即,面上的得意又很快掠过。

    他心里很欣慰,果然不愧是自己最疼爱的弟子,是为师心里,最柔软的一块心头肉。

    “这也是为何,孙臣佩服恩师的原因,他……方才为圣人之后,古今学问的集大成者,将孔圣人的学问,一以贯之,一个刘老西,可能会被庙堂上的诸公们看不起,被那些士林的清流所鄙夷,可这样的人,恰恰是良师益友,他同样有他的学问,这些学问,平时没有人去关注,可是恩师却发掘了出来,敢问陛下,上下数千年,谁可做到这一点呢?

    朱载墨说到此处,拜下:“因此,学生心里,恩师当的起万世师表四字,恩师的学问,看似荒诞,实则,却是深不可测,此等大学问,上马,可治军,下马,可理民;孙臣,有幸能做恩师门下走狗,此生无憾。”

    弘治皇帝:“……”

    门下走狗。

    是这样用的。

    方继藩一脸懵逼,我好好的教你学问,这般看重你,你想害我杀头吗?

    殿中,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咳咳……”

    突然,一声干咳,打破了这沉寂。

    却是刘健突然叹了口气:“哎,老了,陛下,臣老了,已经跟不上了,敏而好学,颖悟绝伦,实是令老臣羡慕,自然……齐国公将其所学,亦是尽心倾囊相授,其教育之法,既是别致,与此同时,又让老臣人等,惭愧的无以复加。老臣不如……”

    这是真心话啊。

    虽然你……刘健知道这句话,可能被清流们听了去,肯定又要挖苦一番。

    可刘健经国理政多年,怎么不会明白,当下弊病重重。

    这些弊病,有人去理会吗?

    要嘛,有人忽视它,继续吹捧什么海晏河清。

    要嘛,有人轻贱他,些许小事,有什么可理会的。

    …………

    这一章写的比较累,更的慢了。求点月票。

第一千一百二十四章:天子厚赐

    所有人都在高谈阔论,每一个人都在谈论家国大事。www.uu234.netwww.uu234.net

    可又有几人,能去知己呢?

    国家的巨大弊病,断然不是靠一个个高屋建瓴的清谈可以解决的。

    就如军务上的弊病,其问题的根源,又何尝不是出在刘老西这样不起眼的小人物身上。

    正因为他小,方才可以以小见大,解决一个刘老西所忧虑的问题,明白了刘老西的心,那么……千千万万的军卒,方可后顾无忧,将士们才肯效命,朝廷所指之处,日月旌旗所至,天下四方,无坚不摧,四海之地,无往不利。

    虎贲之士,岂是夸夸其谈,靠几句鼓舞人心的话语,说几句家国天下,说几句建功立业,就可让人将最宝贵的生命,置之度外;当那些自称圣人门下,高高在上的人,将刘老西变成一串在兵部簿册中的数字的时候,大明的军政,就已经腐坏,这等腐坏,先侵蚀的是表皮,而后是血肉,最后,朽到了骨子里,一旦有事,当有人临门一脚,于是摧枯拉朽,这看似数百万的数字,便轰然倒塌。

    刘健双目深深的看着朱载墨,眼里噙泪。

    难啊,当家太难了。

    自己又何尝,没有高论呢,困在那内阁里,想要做事,处处掣肘,问题的本源,以为自己已经找到了,可事实上,自己竟不如一个孩子。

    这是至理。

    弘治皇帝捋须,他沉眉,而后凝视着朱载墨。

    弘治皇帝道:“正因为如此,所以将士们甘心效命,奋不顾身?”

    “是。”朱载墨道:“人都有弱点,人都贪生怕死,孙臣怕死,陛下也拍死,便是恩师……”

    方继藩凛然正气道:“为师不怕死,若是为国为民而死,为师无所惧也。”

    弘治皇帝侧目看了方继藩一眼,轻描淡写道:“噢,来人,将齐国公拉出去,斩啦。”

    方继藩一愣,吓尿了,忙道:“陛下,冤枉哪,儿臣……”

    弘治皇帝瞪了他一眼:“所以不要抬杠,好好听载墨说话。”

    “噢。”方继藩一下子老实了,毕竟是万世师表的人,只是……近来陛下好似不太按套路出牌了,很是令人担心。

    弘治皇帝亲切的看着朱载墨:“你继续说下去,”

    朱载墨道:“每一个人都拍死,想要让人鼓起勇气,就会了解他们,将刘老西这些人,当人看,只有如此,才能知道自身的弱点,陛下,当为将者,知道自身弱点的时候,就可不败了,这是恩师借刘老西,传授给孙臣的道理,这个道理,孙臣终身受益无穷。”

    弘治皇帝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看着眼前这个少年,聪敏、健壮、行礼如仪,举止非凡,弘治皇帝心里,不禁一股暖流传至全身。

    弘治皇帝感慨道:“朕……没有所托非人,每年上千两的学费,没有白交。”

    见方继藩欲言又止,弘治皇帝道:“你又想说什么?”

    方继藩道:“陛下,明明是九百九十九两,且陛下还打了折扣的。”

    弘治皇帝淡淡道:“亏得你还说的出口,书本费呢?笔墨费呢?课外费呢?保育院建设费呢?”

    方继藩顿时无词了,高端学府,不都如此吗?

    弘治皇帝脸色缓和起来:“朕……有这样的孙儿,此生便没有什么遗憾了,此次,载墨确实是冒险,可若是这个冒险,能换来这样的真知灼见,能使他明白,什么是军心,如何去引导这些军心,那么,即便拿什么去交换,也是值得的。”

    弘治皇帝一顿,眼里充满了希望,后继有人啊。

    相比于单纯只想着耀武扬威的太子,皇孙可能骑射不如他的父亲,可能永远都没有太子横扫大漠的功勋,可是……自己的孙儿,学会的,却是去观察和总结战争的规律,这……才是最宝贵的。

    弘治皇帝心里感慨了一番,他而后道:“朕看过一篇求索刊物中的文章,说是自古以来,乃至李朝历代,我天朝上国,能工巧匠无数,制作出来的精美器皿,乃至于无数的木土建筑,机械,都是巧夺天工,可是呢,人们对于这些,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这是什么意思呢,这意思是,人们知道如何制造,却不知其中蕴含的原理,我们都知道,制造水车,却不知,水为何会有力,这个力从何而来,它的力量有多少,求索期刊,就是要知其然,也要知其所以然。要去探究这世上最本源的道理,只有这些道理懂了,那么……这世上,再不会有失传的技艺,后人们,才可在此基础上,继续深入去研究,去探索,去制造万物。这篇论文,继藩,你还记得吗?”

    方继藩点头:“知其然且知其所以然,乃是求索期刊的口号,观察万物,探索万物,使万物为我所用。想不到,陛下居然也看过这些文章,陛下日理万机,竟还能如此明察秋毫,这让儿臣,惭愧万分,儿臣若有陛下万一的勤勉……”

    弘治皇帝微笑点头:“好了,别嗦这么多。朕提及这个,就是因为,载墨确实得了你的真传,就以这军政之道,太子是知其然,而朕的孙儿,却是知其所以然。一个只是凭着天赋和自己的兴趣,横扫大漠,勉强,也可算是一代名将了。可朕的孙儿呢,却贯通了兵家的根本之理,这……才是最难得的啊。继藩,你教的好。”

    方继藩笑吟吟的道:“儿臣惭愧。”

    弘治皇帝想到了什么,道:“来,取笔墨来。”

    宦官们听罢,哪里敢犹豫,取了笔墨来,弘治皇帝走至案牍前,略一沉吟,提笔,蘸墨,笔尖点在了白纸上,片刻之后,笔走龙蛇,紧接着,一幅行书便已落成。

    众人看去,却是赫然‘万世师表’四字。

    刘健吓了一跳,忙道:“陛下……”

    弘治皇帝只淡淡的抬起了眼皮子,轻描淡写的道:“朕乃天子,难道不可随心所欲吗?万世师表,朕也以为,方继藩当的起,朕是很开明的,谁若是不服气,要嘛,就用如皇孙所说的道理,来折服朕。若是他们要上奏,来骂一骂朕也可以,朕是广开言路的嘛,不会以言治罪,几句骂名,朕当不起吗?这幅字,赐方继藩了,方继藩,你带回家去,装裱起来,挂在你的厅堂里。”

    方继藩眼睛都直了。

    陛下亲自作书,会挨骂的吧?

    不过,陛下都不怕挨骂,我方继藩怕啥?人家不骂我,我还不开心,收了。

    方继藩道:“陛下,能不能盖个大印?”

    买定离手,不盖个章,容易反悔啊。

    弘治皇帝倒是笑呵呵的,颔首点头:“取印。”

    印玺盖了上去,顿时,整幅字仿佛有了灵魂,竟是闪闪生辉起来。

    刘健心里摇摇头,叹了口气,自己作为内阁首辅大学士,眼睁睁的看着陛下做这样的事,也是要挨骂的啊。

    可弘治皇帝却显得兴致盎然,背着手:“大同和京师的气候,竟是差不多,不过朕的第一次来,见这里还算热闹,此处,本是我大明九边之一,乃京师之门户,在这大同城内外,不知有多少忠诚的将士枯骨长埋于此,刘卿家,去准备准备吧,预备一个衣冠冢,朕要亲自前往祭奠将士们的亡魂。”

    刘健道:“老臣……遵旨。”

    弘治皇帝随即又道:“厚照。”

    朱厚照忙道:“儿臣在。”

    “大同,想必你已很熟悉了吧,怎么,不带朕走一走,看一看。”

    朱厚照立即道:“儿臣不熟啊。”

    弘治皇帝微笑,自己的儿子,他怎么会不了解,这家伙太好动了,两日功夫,足够他在这大同的街市里像猴一般的上蹿下跳。

    …………

    方继藩则开开心心的得了墨宝,这是宝贝啊,皇帝钦赐的,和学生们联名的吹捧,意义完全不同。

    自己这些年来,付出的血汗,总算得到了认可,这令方继藩,心里颇有几分欣慰。

    他没有随驾,跟着陛下出巡,而是连夜在大同里,寻了一个巧匠,制了一个硕大的匾额,将这一幅字,装裱起来。

    而后,挂在自己所在的临时寝卧,看了看,果然,效果非凡,很引人注目,不过这玩意,显然不是挂在卧房的,非挂在最显眼的地方,比如说,西山书院,自己是不是也要效仿孔圣人一般,立一个像呢,这样会不会,显得不太矜持。

    …………

    弘治皇帝站在了大同城的关墙之上,这里冷风凛冽,视野却是尤其的开阔,他虽穿着一袭布衣,却依旧气度非凡。

    弘治皇帝看到这城外,竟有一个个帐篷,帐篷连接成一片,似乎在那里,也是人声鼎沸。

    弘治皇帝回眸:“太子……”

    “啊。”朱厚照在想着心事。

    弘治皇帝手遥指着城外的帐篷:“那里,是何处?”

    朱厚照忙道:“父皇,那里……是牧民们的居所,绝大多数,都是鞑靼人。”

    “鞑靼人……”

    …………

    第二章送到,第三章会早点更。

第一千一百二十五章:圣心独断

    弘治皇帝听到鞑靼人三个字,眼底深处,别有意味。www.uu234.net

    这是一种极复杂的感觉。

    百年多来,从高祖皇帝和文皇帝横扫大漠,此后,蒙古人的后裔瓦剌和鞑靼纷纷崛起,在大明的北方,这些游牧民族,造成了一次又一次的灾难。

    自有史以来,中原王朝与游牧人之间,从未有爱,只有数不清的勾心斗角,以及刻骨之恨。

    而如今,弘治皇帝第一次,距离鞑靼人的聚集地竟如此之近,双方不过是一墙之隔,站在这里,眺望着这些鞑靼人的营地,弘治皇帝既有几分自豪,可依旧,心头的恐惧不曾消散。

    自豪之处就在于,他终于又一次,如他的先祖高皇帝和文皇帝一般,使鞑靼人望大明铁骑而胆寒,可是……

    十年之后,百年之后呢?

    游牧民族对于中原王朝的征服从未停止,而中原王朝对于游牧民族的打击,也从不曾间断,一次次的屠灭之后,接着,又是死灰复燃,没有尽头。

    城墙上的风很大,弘治皇帝有些冷,他左右四顾,见几个宦官站在身侧,垂头而立,弘治皇帝不禁想,萧伴伴不在身边,若他在身边,不需朕呼唤,他便会给朕披上一件衣衫。

    他没有再说什么,而是道:“刘卿家。”

    刘健有些老眼昏花了,听到城外就是鞑靼人,忙是取了老花眼镜来看,果然看到,那连绵的帐篷延伸的极远。

    刘健道:“老臣在。”

    弘治皇帝道:“卿家,怎么看待?”

    “是这些鞑靼人吗?”

    弘治皇帝颔首。

    刘健沉默了片刻:“大同对于鞑靼人,全然没有防备,这是极大的疏失,老臣以为,还是要有所提防才好,大明对鞑靼人,当用羁縻之策,以防范于未然。”

    所谓羁縻之策,和西南的土州差不多。

    汉人和异族,尽量避免接触,朝廷挑选出合意的鞑靼人首领,对他们进行敕封,令他们管理自己的族人,同时在他们的各部之间,采取分化和拉拢的策略,这种方法,自隋唐开始,就已有定制,延续至今,西南的土人,因为汉化较深,因而要改土归流,可对于这些鞑靼人,羁縻之策,却颇有效果。

    弘治皇帝若有所思:“是吗?”

    朱厚照却道:“羁縻了,不照样还是会反,当初,多少鞑靼人,投靠我大明,后来又率部反叛。父皇,方继藩在关外,对鞑靼人出了极大的气力进行治理。”

    弘治皇帝这才想起,自己命方继藩管理关外之事,弘治皇帝笑吟吟的道:“是啊,羁縻之策,确实不是最好的方法,却也不算坏。朕倒是不知,方卿家将这关外治理的如何……”

    他陷入了沉默,挥挥手:“回去吧,时候不早了。”

    回到了行在,弘治皇帝满腹心事,他脑海里,那连绵的帐篷,还是挥之不去。

    他抬头,看到了墙壁上,悬挂着的千里江山图,此图,自是赝品,真迹在宫中。

    据说,这是从代王的手里,缴获来的,乃是代王谋反的铁证。

    弘治皇帝凝视着这起伏的山峦,和几乎要从画中奔流而出的滔滔江水,突然道:“王守仁,是否随驾?”

    宦官道:“王侍郎,在随驾的名册之中。”

    “传。”弘治皇帝淡淡道。

    弘治皇帝不太喜欢王守仁。

    倒不是说,对他有什么坏印象。

    而是这个家伙,平和的外表之下,似乎总蕴含着什么,他的眼睛之后,犹如隐藏着什么不可测的东西。

    任何帝王,都不喜欢太聪明的人,这一点,方继藩就表现的很好,他虽聪明,却总有许多糟糕的毛病,这让弘治皇帝能体会到,方继藩是个人,是个有血有肉,贪生怕死,还又懒又馋的人。

    可王守仁,给弘治皇帝,却是一种不食人间烟火的滋味,他安静、沉默,不与人争……

    现在,王守仁又在自己面前。

    行了礼。

    弘治皇帝一挥手:“不必多礼,朕想问你,若朕欲孤身往鞑靼营地,需有人随行,卿敢去吗?”

    王守仁道:“敢!”

    干脆利落。

    讨厌。

    就不能如欧阳志那般,沉思片刻吗?

    弘治皇帝心里没有把握,他凝视着王守仁,仿佛想要一眼看穿他,洞悉他的心思,可弘治皇帝失败了,这让弘治皇帝有些泄气,却道:“若有鞑靼人冒犯朕,卿家难道不怕?”

    “臣不怕。”

    弘治皇帝皱眉:“何故?”

    “臣会打死他们!”斩钉截铁,掷地有声。

    弘治皇帝:“…………”

    他看着王守仁,这句话说出的时候,依旧还是平静,平静的就好像,王守仁说的是臣和他们做好朋友一样。

    弘治皇帝不禁失笑:“好吧,那么,卿去准备。”

    王守仁行礼:“臣告退。”

    他刚走两步。

    弘治皇帝道:“且慢。”

    王守仁驻足。

    弘治皇帝道:“要叫上太子和你的恩师吗?”

    王守仁道:“陛下自有圣裁。”

    白问了。

    弘治皇帝摇摇手:“去吧。”

    这个人啊……真的没有人间烟火气。

    弘治皇帝看着他的背影,有些出神。

    …………

    次日一早。

    王守仁就已做了完全的准备。

    弘治皇帝穿上了一件圆领绸缎员外衣,一副商贾的打扮,车马已经预备好了,他上了车。

    方继藩和朱厚照二人,莫名其妙的被拉了来,穿上了武士的衣服,然后,成了护卫。

    刘健成了账房,当他被拉来的时候,是一脸懵逼的,听到要去鞑靼人的聚居区,刘健几乎要哭了。还来,来就来吧,为何要拉上老夫?老夫要背负骂名的啊,而且……鞑靼人如此凶残,陛下快收回成命,万万不可啊。

    可是……显然陛下越来越独断专行了。

    一道密旨,刘健就被塞进了车里,他成了账房先生,而后,队伍出发。

    一大清早,昌乐侯邱静便带着人前往行在去给弘治皇帝问安,却吃了闭门羹,陛下身体偶有不适,不见!

    邱静有些无语,泱泱而回。

    他哪里知道……此刻,陛下已出了大同,沿着无数车马碾压出来的土路,抵达了数里之外的一处市集。

    这里,数不清的人流,有汉人,有鞑靼人,无数的牛马,拴在桩子上,街面上,满是尿骚和马粪的古怪气息,可这里的人,却都很精神,人们用不同的语言,比划着手指,传递着讯息。

    马车到了一处客栈停下,客栈里头,早有人殷勤的迎了出来。

    “客观,打尖还是住店?”

    弘治皇帝乐了,看着这巨大的帐篷:“这里还有客栈?”

    “自是有的。”伙计擅长于察言观色:“否则,这么多商贾来出关采买,住哪儿啊,我们这里的帐篷,都是一流的,住的舒服,客官……”

    他说着,抬眼,看到弘治皇帝身后的两个青年人,这两个人,竟有点眼熟,仿佛,在哪里曾见过,可细细想来,又没有什么印象。

    他保持着微笑,压低了声音:“我们这里,有姑娘……白的,黑的,老的,少的……统统都有。”

    弘治皇帝立即板起脸来……

    一旁的朱厚照,眼睛亮了起来。

    倒不等弘治皇帝反应,方继藩却已气咻咻的冲上前,一把揪住这伙计的衣襟,怒气冲冲的道:“狗一样的东西,你将我当做什么人?可耻,呸,你这个下流胚子,你怎么说的出这样的话,你娘没有教过你,***女者,天厌之?滚!”

    那店小伙吓的脸都绿了。

    似乎他的阅历极丰富,忙尴尬的道:“万死,万死,小的胡说,小的胡说,不过……”他眼睛滴溜溜的转着,看了一眼方继藩,又看一眼,弘治皇帝:“这位老先生,是您的岳丈泰山大人吧?”

    方继藩:“……”

    可随即,方继藩更怒了:“这有什么关系,我们说的是两回事,你以为,我泰山不在,我就不骂你?也幸赖我泰山在此,不然,我还要打你呢,打死你这狗东西,你就晓得什么叫做仁义道德了。”

    店小伙连连点头:“是小人不是,是小人的不是。”

    “呸!臭不要脸。”方继藩啐了一口吐沫及地:“走,不要理他。”

    弘治皇帝略显尴尬,背着手,只微笑着,一行人也不住店了,行了几步,却突然,有个鞑靼人迎面而来,这鞑靼人脸是红的,似是因为平时日晒雨淋的缘故,他显得有些拘谨,打量了弘治皇帝一行人,才上前,吱吱呜呜,且双说比划:“你们……是商人?是……是不是要买马……我有牛马,有许多牛马,好,很好的牛马!”

    朱厚照趁着这功夫,回头看了一眼那客店。

    方继藩则看向弘治皇帝,让弘治皇帝拿主意。

    弘治皇帝看着这鞑靼人,沉吟片刻:“是吗?那么,就烦请领路,我们去看看。”

    这鞑靼人一听,顿时喜形于色,连忙当先引路。

    弘治皇帝便尾随其后。

    方继藩、朱厚照、王守仁和刘健人等,乖乖追了上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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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一百二十六章:天上掉下一个方大善人

    这鞑靼汉子领着弘治皇帝等人,到了一处简陋的住处,这里马粪的气息更浓,远处,是大量的牛马围在了圈里,足足有数十上百头。www.uu234.net

    他一一给弘治皇帝看过,牛马不多,不过都还算壮士,还有数十头牛犊子,运到了关内,便是耕地和驾车的畜力。

    弘治皇帝背着手,站在圈外,朝方继藩招招手,方继藩上前:“老爷有何吩咐。”

    弘治皇帝淡淡道:“你看,鞑靼人养的牛马,还是如此壮实,这真是他们与生俱来的本领,如此,朕倒是略有担心起来。”

    方继藩笑了笑,这是实话,汉人也在大漠里,建起了牧场,可是他们养的牛马,就是要差一些,天知道这里头,到底有什么诀窍。

    方继藩道:“陛下担心什么?”

    “他日,或许这些鞑靼人,又是我大明的心腹大患。”弘治皇帝道:“可若是屠灭鞑靼人,又能如何呢,再过十年二十年,又会有新的部族,来此定居,我中央之国,来自漠北的敌人总是源源不绝,就如这野草,没了匈奴,就来了鲜卑,没了鲜卑,便又有了突厥,突厥人走了,便是契丹、女真和蒙古人。”

    弘治皇帝看着那圈里悠闲自在的牛马,楞楞的出神。

    方继藩道:“陛下命儿臣经略关外之地,儿臣自当尽力为之。”

    “但愿如此吧。”弘治皇帝侧目看了那健壮彪悍的鞑靼人一眼,这家伙一脸横肉,长得……有点丑,丑的人都比较吓人。

    那鞑靼人见了弘治皇帝看来,乐了,便上前来:“怎么样,便宜……很便宜……”

    “我得再看看才好。”弘治皇帝笑吟吟的看着他:“你会说汉话?从哪里学来的?”

    鞑靼人道:“我……就在这里,学,跟着他们学。”

    弘治皇帝颔首:“你叫什么名字。”

    鞑靼人道:“我姓祝,祝大常!”

    弘治皇帝:“……”

    刘健气的嘴角抽搐了一下。

    朱厚照却是没心没肺一般,哈哈大笑起来。

    当弘治皇帝明白,这不是朱,而是祝的时候,脸色方才缓和了一些。

    想不到,此人竟还有汉名。

    至于他的鞑靼名是什么,倒是不为人知了。

    反正说了大家也记不住。

    不过……

    方继藩在旁咳嗽,轻声对弘治皇帝道:“陛下,蛮人就是如此,一旦咱们中原王朝厉害了,他们自然也就倾慕咱们,就如大汉在的时候,无数的异族纷纷给自己取汉名,姓氏却多为刘姓;等到盛唐的时候,那些姓李的异族,也就多不胜数了。不少鞑靼人,在登记自己汉名的时候,都自称自己姓朱,儿臣自是让人进行劝阻,这才没有让这关外,遍地国姓,因而,现在不少鞑靼人,都自称自己姓祝,或是姓竺。”

    弘治皇帝看着这祝大常,若有所思,脸色缓和了不少。

    祝大常便笑吟吟的道:“要不,到我……我的帐里细谈,就在不远,那里……正午了,吃饭,请你们。”

    弘治皇帝背着手,饶有兴趣:“好,去看看也好。”

    到了那污水四溢的帐篷,祝大常便道:“实在肮脏,惭愧,惭愧的很。”他傻呵呵的笑了,却随即道:“不过很快,就好了,我……我买了房呢,这么高的楼……”他用手比划,形容很高的样子:“三室两厅,西山的好房,方善人,还肯给我们借贷呢,我卖了七十头牛马,付了首付,就在不远,平时可以放牧,过冬的时候,就可以去住,可以避风沙,干净……”他骄傲的脸都红了:“里头暖呵呵的,可惜……还没交房,说是……说是要今年年底。”

    弘治皇帝:“……”

    他看向方‘善人’!

    方继藩顿时脸上露出了自豪之状,能给鞑靼的朋友们,带去来自于一个汉人的友谊,这使他有一种油然而生的喜悦感,还是鞑靼朋友们豪气,买房从不看总价,只看首付,宅子都不看,银子就送到了,眼睛都不眨一眨,最重要的是,他们不像那些该死的王公贵族一般,扣扣索索,买了房子,还成天谩骂。

    祝大常说着,卷起了帐篷帘子,打开,弘治皇帝便猫腰进去。

    里头有一个妇人,一个孩子。

    似乎他们习惯了有客人来,孩子乖乖的背着书囊,跑了。

    妇人则是去炊帐里预备茶点。

    祝大常盘腿直接坐在了地上。

    弘治皇帝也不客气,也是依着葫芦画瓢。

    待那妇人将茶点斟上来,弘治皇帝看着杯盏里浓稠的液体,皱眉。

    刘健见状,忙是先喝了一口,顿时,脸色通红,一副痛不欲生的样子。

    “这……这是酒?”

    祝大常道:“奶酒,开始不习惯,喝多了,也就好喝了。”

    吓的弘治皇帝和方继藩忙将杯子放下,只有朱厚照一饮而尽,一抹嘴:“太淡了,下次请你吃烈的。”

    弘治皇帝瞪了朱厚照一眼,朱厚照却浑不在意的模样。

    却见祝大常此时起身,原来在这大帐之内,还有一处神龛,神龛里,竟供奉着两个神像,这两个神像,俱都是青面獠牙,与怒目金刚神似,他口里念念有词,一脸虔诚,等拜完了,方才又坐回去。

    朱厚照见这神像丑,乐了:“这供奉的是谁。”

    “这是知者们所言的战神和财神,能给我们赐福气的。”祝大常指了指左边比他自己生的还丑的木像道:“这叫朱厚照,乃是大明的太子,他乃是天神下凡,所过之处,便能赐予大地勇气,有不死之身,他的灵魂,与上天沟通,能使人获得勇气。”

    朱厚照一下子笑不出来了,他瞪大眼睛,看着那面色黝黑,青面獠牙的‘怪物’,竟是说不出话来。

    祝大常指着另外一个木像,虔诚道:“这个就更厉害了,这叫方吉吉……”

    方继藩道:“方继藩?”

    “对,方吉吉……”祝大常的汉话,发音很不准,可他显得很认真:“方吉吉乃是善良的神灵,这是大知者说的,他能给大漠祛除瘟疫,给咱们,带来数不清的财富,让咱们的牛羊膘壮,只要让他高兴,我们鞑靼人,才会平安喜乐。”

    祝大常感慨道:“方吉吉是众神灵之中,心地最善良的一个,他从不撒播瘟疫,也不忍心看到疾病和杀戮。”

    弘治皇帝听着一愣一愣的,看看朱厚照,又看看方继藩,再看看那丑陋的神像,一时……竟是无言。

    帐篷里,竟是说不出的尴尬。

    这鞑靼人,信奉的乃是萨满,认为万物有灵,他们同时,推崇强者,谁是强者,他们便信奉谁。

    朱厚照横扫大漠,杀死了延达汗,这是第一次,鞑靼人感受到了无以伦比的勇气,因为他们这才发现,从前稳固的后方,已经荡然无存,只要他们心生妄念,大明的铁骑,照样给予他们沉重的打击。

    当初,朱厚照杀死了他们的牛马,下令鞑靼人前往边镇,方可接受救济。

    无数鞑靼人,几乎是顺着血泪之路,一路抵达了边镇。

    可是……奇迹发生了,他们抵达了边镇,到达边镇之后,他们遭遇的,并不是杀戮,而是……安顿,无数鞑靼人,被安顿下来,有的挖矿,有的……去重建牧场,他们发现,自己这般安顿下来,竟可以得到银子,银子可以随意的购买盐巴、生铁以及所有他们从前无法想象的东西。

    延达汗已经死了。

    按照大漠之中的规矩,当一个强者倒下,接下来,将会是数不清的攻杀,各部之间,将会生出无以数计的厮杀和仇斗,直到,一个新的强者,冉冉崛起,重新统一大漠。

    可这一次,却不同了,没有强者,人们所铭记的,只有那个深入大漠,大杀四方,斩下延达汗人头的人,当所有人都安顿了下来,于是,开始对新的强者,顶礼膜拜。

    而至于这位方大善人,实是因为,在大漠生存,鞑靼人发现,自己所从事的任何事,都和方大善人息息相关,方大善人居然还向鞑靼人借贷,要知道,鞑靼人此前,是极少有借贷观念的,在鞑靼人心目中,肯向自己借贷的人,一定是一个了不起的善人。

    弘治皇帝沉默了很久,突然道:“可是他们是汉人。”

    祝大常却是乐了:“他们不是汉人,他们是神明,天上的神明,是不会有种族之别的,他们是长生天委派下来,平息杀戮的使者。”

    他开始念念叨叨,带着虔诚。

    方继藩心里感慨,还是鞑靼人淳朴啊,同样的事,京师的人就骂我。

    弘治皇帝故意不去看那神龛,却道:“你为何……信奉他们?”

    祝大常咧嘴,乐了:“因为这是咱们鞑靼人日子过的最好的时候,从前的时候,那个延达汗,他统一大漠,自称自己是黄金家族的血脉,可又如何?我就是鞑靼人,我和我的父祖们,跟着他们去厮杀,身边无数人战死,换来的又是什么呢?”

    祝大常说到此处,竟显得悲愤起来。

第一千一百二十七章:盛世

    祝大常的胸膛起伏,怒气冲冲。m.www.uu234.net

    他咬牙切齿的道:“想当初,延达汗在的时候,说什么要恢复咱们大元的荣光,多少人,心甘情愿的为他征战,我们的部族,三千七百口人,因为常年征战,死了六百多口,这么多的牲畜,没有人照料……大家饿着肚子,抢夺来了草场,可又有什么用?”

    “从你们汉人手里,我们抢来的东西不少,可大多数,却都是延达汗的,还有他的儿子,以及那些大元的贵族,我们拼了命,流了血,分到的,不过是几斤盐巴,几匹布和勉强自己不会饿死的口粮。”

    “从前,他们总说,汉人狡诈,不错……”祝大常有蒙古人憨厚的一面,他眼里喷出火,没有掩饰住自己对汉人某些特性的轻视:“汉人是狡诈,就说房贷吧,这利息我瞧着他们的账房,啪嗒啪嗒的打了个老半天,才给了一个利息,到现在我都想不明白,为何贷了一百九十两银子,可最终,却要还五百多两银子……你们汉人做买卖,今儿说跳楼大甩卖啦,卖完清仓啦,可这仓,总是清不完,清了一年,还在说大甩卖,说什么东家都跑啦,可我再傻,会相信清仓了一年,东家也跑了一年多,还在跳楼大甩卖的事儿吗?”

    弘治皇帝听着,脸微微一红。

    方继藩抬头看着帐篷顶,一副和自己无关的样子,这和自己有啥关系。

    朱厚照眼睛还盯着那神龛里的神像,这是自己吗?这是自己吗?这个问题挺纠结的,他想做大英雄,可是这并不代表,他的形象变成黑面罗刹。

    刘健咳嗽,他倒是觉得有些惭愧。

    祝大常喝了一口马奶酒,口里喷吐着酒气:“可是,汉人也给了我们一条生路啊,可以让咱们,不再屈从于从前的那些贵人,不再仰仗着他们,才能活下去。汉人需要有人挖矿,我们卖气力,他们就给银子;汉人需要皮毛,我们就养羊,给他们羊毛,也可以换来他们银子;汉人需要牛马,我们养了牛马,难道统统自己吃了?而这些,同样也可以换来银子。”

    “汉人们,有灵巧的手,聪明,你们的茶叶,可以让我们喝了之后,少生病。你们的铁锅,也是好东西;还有你们数不清的各种器皿,你们的布匹……这些,都可以通过银子买到。”

    “以往的时候,牛羊是我们的财富,我们到了哪里,都得带着牛羊,若是遭遇到了雪灾,牛羊们都死了,我们也就要饿死了,每一年的冬天,对我们而言,都是要命的事,用你们汉人的话,这叫做鬼门关。可现在,我们也从你们身上学会了,用银子来做我们的财富,我们养了牛羊,长的差不多了,就卖给你们,手里拿着银子,若是遇到了雪灾,遇到了草原上的瘟疫,我们缺衣少食,就可以寻你们汉人采买粮食。”

    祝大常继续喝着闷酒:“从前我一家七口人,我的母亲,就是因为雪灾,实在没有粮食了,我就将她背下车去,给她一些肉,将她留在雪地里,因为这样,我们一家老小,才能继续活下来,绝大多数人,也是这样做。可现在,我即将要老了,我相信,在这里,在这片草场,我的儿子们,不会再这样对待我们了,不是因为,他们学习了你们汉人的礼仪,读了你们汉人的书,变得孝顺起来,而是因为……哪怕再艰难,现在,只要我的儿孙们还有气力,就能给一老小,挣一口饱饭吃。”

    “所以……”祝大常虔诚的看着神龛中的两个神像一眼:“他们就是我的神,他们在天上,或灵魂寄于万物之上,正张大着眼睛,看着我们,看着我们这些鞑靼人,这两个神明,会保佑我们,令我们在这世间,平安万福,我不信奉他们,还信奉谁?这世上,谁可以让我祝大常吃饱喝足,可以让我的孩子,也跟着你们汉人的孩子读书,将来做个能读书写字的放羊倌,我便信奉谁,你看到我圈里的牛羊吗?今年出栏的,有数十头,这就是上百两银子呢,别以为你们不买,我就卖不出去,在这里,牛马不愁卖。”

    祝大常露出了自豪之色,他眼里放光:“以往的时候啊,咱们鞑靼人,有的是牛羊,可这些牛羊,不值一钱,除了杀来吃,哪怕是和你们汉人互市贸易,也卖不上价钱,而且,绝大多数牛羊,还都是延达汗派人收了去,用最低的价格,只是一些盐巴,一些茶叶;他转手,再去和你们汉人交易,现在却不一样了,现在养了牛羊,自个儿卖,关内的商贾,大批大批的收购。”

    方继藩心里想,这是当然,从前的时候,关内需要多少牛马?现在道路修建起来,许多人也跟着富裕起来,才需要车马,有车就需要马,这是巨大的需求;至于牛,就更不必说,从前关内有的是人力,人们舍不得用珍贵的牛来取代人力,可现在,愿意用耕牛的人家越来越多。还有羊毛,羊毛线的作坊,需要数不清的羊毛,而最好的羊毛,就来自于关外,十年前,这里的牛马和羊毛不值一钱,现在,需求却是一年胜过一年。

    鞑靼人养着牛马,可以换来自己的好生活,同时,大量的牛马和羊毛,也可大大的改善关内的生产和许多人的生活。

    这是互惠共赢。

    更不必说,关外还有无数的矿产,西山矿业,到处都在招募人力,不少有气力的鞑靼人,若是不愿进行放牧,也可以去靠气力维生。

    人吃饱了,谁又闲心,打打杀杀,都是娘胎里出来的,求生和过上好日子,乃是人的本能,这是人性,如果抢劫可以过上好日子,那么他们会铤而走险,可一旦抢掠有巨大的风险,且生产可以让自己衣食无忧,谁会去抢呢?

    弘治皇帝听到此处,却是高兴极了,他禁不住,欣慰的看了方继藩一眼,方继藩这家伙,果然还是很有一套的。

    他总能用一种别人无法想象的方法,解决无数的问题。

    弘治皇帝颔首:“原来如此,是老夫受教了,你的牛马,我统统买啦,给你折算一个好价钱。”

    祝大常乐了,松了口气:“不瞒你说,若不是因为急着凑齐房子的首付,我这些牛马,也不急着统统卖掉,我就希望,多付一些首付,少贷一些银子。”

    说着,他非要让弘治皇帝等人留下来吃个饭不可。

    已至正午,弘治皇帝肚子有些饿了。

    很快,帐篷外头,那妇人开始生出了炊烟。

    弘治皇帝本以为,今日吃的,定是鞑靼人的烤肉,他对这样油腻的东西,历来敬而远之。

    可出了帐,却见那妇人,竟是支起了土灶,用了铁锅,下头生了火,切了肉,丢进锅里,竟和汉人一般,翻炒着菜。

    方继藩站在弘治皇帝一旁,道:“陛……老爷啊,你看,鞑靼人并不是天生就爱将羊架起了,然后点个篝火,就开始烧烤,这东西,吃第一口倒是也罢了,多吃了,受不了的。他们之所以如此,是因为他们没有铁锅,也可以足够的油盐酱醋茶,可一旦他们有了条件,自然而然,最终,也和我们汉人,没有多少的分别了。”

    弘治皇帝若有所思,而后点头:“朕明白你的意思,你的意思是,他们其实和汉人一样,只不过……因为恶劣的条件,导致他们成为我大明的心腹大患,而一旦,似今日这祝大常所言,从此之后,汉夷之间,迟早不会有鸿沟?”

    “呃……”方继藩欲言又止,忙是尴尬笑了。

    弘治皇帝见他话里有话:“你想说什么,要实话实说,不然,不饶你。”

    方继藩不敢欺君,踟蹰了很久,方才期期艾艾的道:“这……其实臣的意思是想说,鞑靼人会被慢慢的同化,也会和汉人一样,会趋之若鹜的买房子,汉人需要房子,鞑靼人也需要房子,大家都爱房子……这是商机啊。”

    弘治皇帝:“……”

    他沉吟了老半天:“庸俗。”

    方继藩甩甩脑袋,庸俗就庸俗吧,我方继藩,会害怕被人误解吗?

    可随即,弘治皇帝淡淡道:“大漠之上,土地一望无际,为何鞑靼人,不自己盖房子呢?”

    方继藩打起精神:“这就牵涉到了房子的附加属性了,陛下,要明白房子的价值,首先要明白,人对于某些生活必需品的价值,譬如,孩子要读书,学堂在哪里,房子就在哪里。譬如,人有对市场的需要,因而,市场在哪里,房子就在哪里。又如,人对交通有需求,交通在哪里,房子也就在哪里。除此之外,还有许多考虑的因素,因而,单纯建房子,这是最下乘,儿臣卖的,不是几片砖瓦,卖的是需求,何谓需求,衣食住行是需求,音乐、读书也是需求,说的再简洁一些,就是能排解人寂寞的东西,人是寂寞的,房子是排解人的寂寞,使人安心,使人有归属感,使人快乐。”

    ………………

    还有,会有点晚,大家早点睡,起来就有了。

第一千一百二十八章:杀人诛心

    弘治皇帝失笑,看了方继藩一眼。顶 点 X 23 U Swww.uu234.net

    这家伙啊……

    可他只咂咂嘴,板着脸道:“有些事,可看破,不可说破;可意会,不可言传,管好你的嘴。”

    “呀……”方继藩一脸委屈,诚实……难道也有错。

    很快,饭菜便端了上来,鞑靼人虽也用铁锅炒菜,不过不得不说,他们还是很有特色的,炒菜是个精细活,可偏偏,他们还是粗糙了。

    这肉切的有点大,不但浪费食材,而且还不入味,盐放的多了一些,吃着……

    弘治皇帝面带微笑的吃着,虽是味同嚼蜡,他却很有客人的自觉。

    方继藩和朱厚照几人,也只好保持微笑。

    这令祝大常爽朗大笑起来:“好吃就多吃一些。”

    “噢。”朱厚照晃晃脑袋:“不好吃可以不吃吗?”

    祝大常以为他在说笑:“我们鞑靼人的规矩,若是客人来了,酒没有喝够,肉没有吃饱,便是主人待客不周,断然不会让客人走出这个帐篷的。”

    朱厚照忙是低头,道了一声好吃,继续夹着硕大的肉,一口咬下。

    方继藩则是夹着肉,不断的往王守仁的碗里塞:“伯安啊,你正在长身体的时候,要多一些肉。诸弟子之中,你的年纪不小,可是个头太矮,人又瘦巴巴的,为师很心疼你,来,吃。”

    王守仁沉默寡言,倒什么都没说,将肉吃下。

    吃过了饭,众人团团坐下,弘治皇帝站了起来:“你的牛羊,老夫统统都买了,以后……好好过日子吧,你说的对,什么鞑靼人,什么汉人,都要食五谷,无非……就是想过好日子罢了,你们会过上好日子的,只要肯下气力,多养一些牛羊。”

    祝大常挠挠头,他觉得这个老者,说话酸溜溜的,你来买牛羊,我卖牛羊,怎么说话这么绕呢?

    他干笑:“是。”

    弘治皇帝随即,手指着那神龛中的两个神像:“你见过这两个神吗?”

    祝大常摇摇头:“不曾见过,这样的神灵,不是凡人能轻易见到的。”

    弘治皇帝微笑:“是啊,神灵是不轻易能见到的,老夫听说,在其他地方,神灵是自天而降下,给凡人赐福,或者带着凡人,脱离苦海。可是……在大明,亦或者在你们这里,神灵却不是这个样子,在这里,神灵最初时,本只是**凡胎,却成就了大功业,方才被人所铭记,为人所信仰,最终,人们将这样的人,抬入庙中,或成为文圣,或成为武圣,又或者,成为神明。依老夫看哪,前者的神明,虚无缥缈,不过是自吹自擂,借此控制人心。而后者的神明,却是人心所向……”

    弘治皇帝瞥了朱厚照一眼。

    朱厚照忍不住插话道:“就是太丑了,他可以长得英俊一些。”

    祝大常听罢,却显得不悦起来:“神明本就是这个样子,为何要英俊,英俊有什么用,你们汉人就晓得这些无用之物。”

    见祝大常恼了,朱厚照耸耸肩,无言。

    弘治皇帝正待要走。

    却在此时,突然外头传来急匆匆的脚步。

    却是一个鞑靼人掀开了帘子进来,叽里呱啦的对着祝大常说了几句。

    祝大常听罢,整个人激动起来,也用鞑靼话叽里呱啦的回应,随后,竟去帐篷边沿取下一副弓箭来。

    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令王守仁戒备起来。

    可随后,祝大常回头,看了弘治皇帝一眼:“我有要事,要先走了,不能尽心款待,万死。”说着,踏步随着那鞑靼人便走。

    弘治皇帝皱眉,不禁道:“他们去做什么,来,去问明白。”

    朱厚照却在一旁道:“不必问了,父皇,儿臣懂鞑靼话,他们说的是,有一群从辽东来的女真盗贼,又来劫掠商人的货物了,他们要去追杀他们。”

    “女真人……”弘治皇帝倒是想起了什么来。

    前些日子,确实厂卫有奏报,随着大量鞑靼人的内附,他们开始在九边一带,与大明贸易,再加上商路的联通以及鞑靼部放下了刀剑,选择了单纯的放牧和挖掘矿山,这导致一群在辽东的女真人,对此垂涎三尺起来。

    于是,许多海西女真、海东女真和建州女真之人,纷纷迁徙来此,以劫掠商队为生。

    弘治皇帝皱眉:“走,出去瞧瞧。”

    出了大帐,却听到牛角号声传出,许多鞑靼人以及一些在此长住的汉人个个义愤填膺。

    显然,不少人对这些女真人痛恨至极,纷纷寻觅了自己的马匹,带着弓箭,腰间的箭壶里装满了箭矢,便哒哒哒的飞马扬起了尘土,数十人为一队,呼啸着朝着大漠深处冲去。

    整个聚居地里,人马嘶鸣,更有一些汉人的官吏敲打着梆子高呼道:“吴记商队,刚刚遇袭,就在向北四十里处,杀死二人,官府下令悬赏通缉,拿下这些盗贼,官府有赏。”

    聚集地里,片刻之间,尘土飞扬,弘治皇帝看到了祝大常,他已翻身上马,他的儿子,高兴的像过年一般,抱了一壶弓箭给他,祝大常骑在马上,俯身摸了摸儿子的头,叽里呱啦几句,像是让他滚蛋的意思,那孩子便又蹦蹦跳跳的回到了帐篷前,窜入了母亲的怀里,而祝大常已是放开了缰绳,飞驰而去。

    弘治皇帝面上全是尘土,咳嗽起来。

    朱厚照也兴冲冲的想要跟着去,可看着父皇,却是战战兢兢的模样,乖乖的站在一旁。

    弘治皇帝道:“劫掠的是吴记商行,何至于这些鞑靼人,也义愤填膺?”

    方继藩想了想:“人相处的久了,就有了共情,吴记商行想来一定经常来此处贸易,对于鞑靼人们而言,商行大量收购他们的货物,是他们的恩人,再者说了,官府不是还悬赏吗?”

    弘治皇帝叹了口气:“在朕看来,这些鞑靼人,已和我大明同心了。”

    刘健却道:“陛下,时候不早,是不是该回大同去了。”

    “且等一等。”弘治皇帝面带忧虑之色:“朕想等这祝大常回来,他这般而去,或许会遇到危险吧,朕毕竟吃了他的饭,受了他的款待。”

    说着,在此静候。

    祝大常的婆娘见弘治皇帝等人没走,便又招待他们去帐里坐。

    足足等了三个多时辰,天边已是霞光万丈,日头昏黄,远处,竟传来了马蹄声,这马蹄声由远而近,却见百来个骑马的汉子,飞马而回。

    他们个个一脸倦容,七八个后头梳着金钱辫的人被他们绑缚的如粽子一般,绑在了马背上。

    祝大常竟也在人群之中。

    不少人围了上去,发出了欢呼。

    有一个汉人的汉子下了马,满面红光:“真是幸运啊,这些该死的马贼竟是舍不得货物,被我们追上了,他娘的……”

    说着,将其中一个金钱辫的人拖下马来。

    祝大常也显得极高兴,他取出了匕首,狞声道:“我最恨盗贼,我们鞑靼人都如汉人一般,金盆洗手了,你们却还来抢掠,遭遇到了我们这些贼祖宗,算你们倒霉。”

    那马贼已是鼻青脸肿,说着任何人都听不懂的话,被人拖拽着到了空地上,他口里似乎在叫骂着什么。

    围观的人纷纷咬牙切齿,弘治皇帝等人端详着这马贼的模样。

    祝大常一脚将他踏在地上,将他的辫子扯起来,使他不得不仰着脖子,说时迟那时快,祝大常手中的匕首,已在这夕阳下,掠过了一道银光,匕首的刀锋在这女真马贼的脖子下头一划。

    弘治皇帝看的脸都青了,他没提防到,暴力来的如此之快。

    马贼的身子一挺,像是抽搐了一下,而后他脖子上,顿时冒出一根血线,这血线里,渐渐渗出了血来,可在下一刻,涌出的鲜血顿时撕破了这一道刀口,如蓬头一般,喷洒出来,马贼依旧还被揪着辫子仰着头,口里发出呃呃啊啊的哀嚎,最终,那血如瀑布而下,浸染了大地,整个人……也转瞬之间,再没有了呼吸。

    祝大常将他摔在地上,横肉颤了颤。

    其他女真的马贼见状,一面被人拖出来,一面开始哀嚎,似在求饶。

    倒是这时,有人排众而出,却是官府的人来了,口里呼喝着:“留几个活口,还得询问其他同党的下落,谁抓来的,呀,这里死了一个,事先说好,死了的,赏金减半……来,收拾一下……”

    似乎……这里的人,对此都习以为常,那些马贼,被官差们直接押走了。

    祝大常回到了帐里,拿着抹布揩拭着血,一面咧嘴,露出熏黑的牙:“贵客还没有走啊,真是好极了,方才多有怠慢,来,我们喝酒,今日我运气好,亲手拿住了一个马贼,这些马贼,近来猖獗的很,不给他们一点颜色看看,以后谁还敢出关来买卖,这是要断咱们鞑靼人的生路,往后,我还要还房贷呢,每月少一分银子都不成,哼,不宰了他们,我喝西北风?从前饱一顿饿一顿的日子,我再不想过回去了。”

    ……

    第三章送到,睡觉。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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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败家子介绍:
“好了,好了,我承认,我不是人,我是败家子,我卑鄙,我无耻,我卖了家业,我愧对祖先,我还四处沾花惹草,恶贯满盈。爹,有话好好说,可以把你的大刀放下好吗?”明朝败家子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明朝败家子,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明朝败家子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