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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上山打老虎额     明朝败家子txt下载     明朝败家子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千二百六十九章:摆驾回京

    那王老爷他爹见母子平安,一颗心放下,方才过于激动,此时回过了劲头来,禁不住拜下:“殿下,齐国公,这大恩大德,小人没齿难报,下辈子便是做猪做狗……”

    “也不用下辈子。www.uu234.ccUU小说”朱厚照抖了抖身子,活络着筋骨,道:“现在去蚕室里,把你割了,就可以入宫来报恩了。”

    王老爷他爹:“……”

    随即,他哭了,涕泪直流,只是转轱辘似得道:“小人们在河南,受了灾,也全凭着太子殿下的恩典,才在京里有了容身之地,在这儿有吃有喝……”

    朱厚照撇撇嘴,似乎是吓坏了人家,便道:“也不必谢本宫,这都是父皇平时教诲的,他说要爱民如子,本宫当然谨记着他老人家的教诲,不要谢本宫,这都是父皇的银子,要谢,你谢皇帝去,时候不早,老方,撤了。”

    那王老爷的爹还在喜悦和感激之中,见太子和齐国公早已去远了。

    一时没反应过来,又有点后怕真将自己切了,送进宫里去,但凡有点骨气和血性的人,也不去做死太监,啊呸!

    他愣愣的望着那远去的车马,天才微亮,晨雾朦胧,车马没入了雾中,怀中襁褓里的孩子此时发出了清亮的啼哭声。

    王老爷他爹才回过味来,拍了拍襁褓里的孩子,接着又哭了:“真是碰到了好时候啊,从古至今,也没有这样的好皇帝。”

    此时许多人已是醒了,左右邻人纷纷来问经过。

    王老爷他爹高兴的不得了,一面预备请客,一面四处和人说起夜里的事,这棚区里,倒是热闹了好一阵子。

    ……

    经过了一月的功夫,弘治皇帝临泰山脚下,无论心里有多不痛快,这泰山到了,终究还是了却了心中的不快,兴致勃勃的预备登山。

    英国公张懋差事办的很漂亮,他早早在此准备,一切都是井井有条。

    预备登山时,有京里的快奏送来。

    弘治皇帝只侧目看了萧敬一眼:“这是关于太子的奏疏?”

    萧敬道:“陛下,正是,奴婢让人快马加鞭送来的。”

    “不看了。”弘治皇帝一挥手。

    “陛下……这……”

    弘治皇帝淡定的道:“只要别把江山丢了就好,看了又不能回京,平白败了朕的兴致。”

    萧敬不禁竖起大拇指:“陛下气定神闲,举重若轻,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奴婢真是佩服啊。”

    弘治皇帝听到泰山崩于前,再抬眼看着这泰山巍峨的山峦,下意识的,觉得自己的后襟发凉。

    而后,他怒了:“滚开!”

    萧敬:“……”

    萧敬如一条被人一脚踹开的小柴犬,呜嗷一声,乖乖的退到弘治皇帝永远不会注意到的角落。

    来之前,弘治皇帝已是斋戒三日,沐浴更衣,头戴通天冠,身穿绛袍,乘金辂,备法驾,带着百官先登南天门,至岱顶神庙,先封祭昊天上di以及五方诸神,此乃祭天;在祭天结束之后,接着便又下山,在杜首山祭地神,最后登上朝觐坛,随行的百官山呼万岁。

    足足三日时间,弘治皇帝疲惫不堪。

    无论如何,这封禅大典,算是完成了。

    可细细想来,弘治皇帝却又觉得,这似乎又没什么滋味,在京里的时候,魂牵梦绕着想来,等来了,却又有一股索然无味之感。

    随后,弘治皇帝下旨大赦天下。

    浩浩荡荡的队伍启程,却又需折往山东曲阜,谒拜孔庙,又命刘健人等,分祭七十二贤,赐孔府三百万金,游览了一番孔林之后,又是一月过去。

    如此,已至夏初了。

    离京两个多月,弘治皇帝觉得疲惫不堪,关于太子的事,再没有人给他禀报过,刘健那边很识趣,尽力的上了一些各地祥瑞的奏疏,什么母鸡生了金蛋哪,有仙人招摇过市,治人百病之类。

    弘治皇帝心知肚明,这是假的,可既然封禅了泰山,各地总要有点祥瑞来,才算是老天爷给了他弘治皇帝面子,没有祥瑞,那也可以创造祥瑞嘛。

    弘治皇帝命人将这些祥瑞传抄邸报,使天下闻之。

    此时,弘治皇帝终于收了心,下旨摆驾回宫。

    浩浩荡荡的队伍,朝着京师进发。

    这一路,弘治皇帝都是拉长着脸,寡言少语。

    萧敬小心翼翼的伺候着。

    行了十数日,弘治皇帝终于憋不住了:“太子有什么消息?”

    “陛下……”

    “说罢。”坐在御车里,弘治皇帝很是严厉。

    “这……”萧敬深吸一口气:“陛下,最新的奏报,河南布政使司,灾民涌入了京师无数,为了进行安置,太子殿下拿出了内帑……七千余万两,修桥铺路,营建宅邸,购置粮食……还有其他所需,数不胜数,这七千万两,都是用内帑做抵押,向西山钱庄借贷,利息倒是很便宜,现在……只怕,已经花的七七八八了。”

    弘治皇帝手遮着自己的眼睛,这是悲剧啊。

    他觉得自己的手脚冰凉,万万还是没料到,这个数目,又几乎增加了一倍。

    内库……一空。

    他靠在沙发上,竟是半天,说不出话来。

    良久,他艰难的道:“将……将这冰……拿走,拿走。”

    因为天气炎热,御车里,有专门的冰盆供应,将冰搁置在盆里,这冰散着寒气,可抵消御车里的暑气。

    萧敬苦瓜脸:“陛下……这……这不成哪,陛下可不要中暑了。”

    “拿走。”弘治皇帝道:“能省就省一点吧,还有回京之后,所赐百官的宴,也一概取消。”

    萧敬不禁道:“陛下,这冰,是沿途州府送的,不要钱。”

    弘治皇帝脸色苍白,又是叹息。

    …………

    天气热的厉害。

    方继藩已懒得出门动弹了。

    宫里却来了人,召他进宫,方继藩无奈,只好成行,到了奉天殿,却见朱厚照稳稳当当的坐着,朝着方继藩道:“老方,山东有旨意来了,说是父皇已经成行,不日即将抵达京师。”

    方继藩抹着额上的汗:“这敢情好,许多日子不见陛下,却不知陛下封禅封的如何。”

    朱厚照眯着眼:“可本宫心里却慌得厉害,此前做什么事,都无所顾忌,心里觉得,做了再说,可现在父皇回来的日子越来越近,本宫这心慌之症,却是日胜一日,这可怎么是好,要不,我溜了吧,我去大漠,去跟着王守仁去,又或者,我下海,我去寻徐经,老方……你以为呢?”

    方继藩也是无语了。

    当初太子殿下很豪气啊,方继藩立即道:“殿下,万万不可啊,若是如此,陛下更是大怒,这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太子殿下能跑到哪里去?男子汉,大丈夫,敢作敢当,怎么可以临阵退缩呢,所谓舍得一身剐,敢把……啊,不!我的意思是,太子殿下应当有所担当,不就是花了一点银子吗,怕什么,到时,臣一定想尽办法,在陛下面前,为太子殿下美言,殿下,不怕,终究是死不了的。”

    朱厚照眉头皱的更深,方继藩说不怕,那么,可能更糟糕了,他背着手抬头:“当初是你教唆说要迁徙灾民的吧。”

    方继藩笑吟吟的道:“好好好,算是臣教唆的,到时候,我去给陛下负荆请罪。”

    朱厚照脸色惨白:“不可,这样不可,这就更糟糕来了,你若是去负荆请罪,父皇反而会想,继藩不过是个从犯,尚且认罪,只怕,更要教训本宫。”

    他背着手,急匆匆的来回踱了几步,咬牙:“怕个什么,我们做的是好事,父皇定不会责怪。”

    “有道理。”方继藩诚恳的道:“陛下乃是深明大义之人,怎么会不晓事呢。太子殿下请放心便是。”

    朱厚照这才松了口气:“来,这儿还有一件事。”

    “何事?”

    “这是厂卫的奏报。”朱厚照皱着眉:“是牟斌送来的,说是……根据他们的打探,发现,有一群白莲教的逆徒,也混入了京师,有图谋不轨之心,老方……这白莲教,近些年,在淮北一带,颇为猖獗,前年,在相城一带,还有白莲教杀官造反,你说这些人,怎么就永远禁绝不了呢,天下大乱时有他们,天下大治时,也有他们。”

    方继藩倒是谨慎起来:“牟指挥使还说什么?”

    “他说会尽力追查下去,看上去,似乎有了点眉目,现在成竹在胸了,否则……依着他的性子,也不敢奏报上来。”

    方继藩道:“陛下回京之时,只怕还要多加提防才是,殿下,今时不同往日,现在到处都是火药开矿,难免会有火药流失出去,倘若这些人,囤积了什么禁物,弄出了什么动静,可不是闹着玩的。”

    朱厚照气咻咻的道:“怎么,他们还敢太岁头上动土?本宫掐断他们的脖子。”手作紧握状,仿佛空气就是别人的脖子,朱厚照一掐,握紧了拳头,咯咯的响。

    说着,他大笑起来:“不管如何,你说的对,本宫要有所担当,内库的银子,花了就花了,有什么大不了的。”

第一千二百七十章:见过陛下

    方继藩见不得朱厚照吹牛的样子。www.uu234.ccwww.uu234.cc

    好在他涵养好,倒也没有戳破朱厚照,只笑呵呵的道:“却不知陛下何时回宫,到时只怕殿下需亲自去迎接才是。”

    朱厚照便觉得头皮发麻了。

    他沉吟着道:“知道了,知道了,本宫知道了。”

    白莲教的事,让方继藩不禁操心起来。

    火药的开始普及,这势必会让某些别有用心的人,寻觅到了某些糟糕的用途。

    可是……倘若火药不供应,失去了这个工具,许多工程是无法继续的。

    这白莲教,十年前,方继藩便曾打击过一次。

    不过这等组织,最是容易死灰复燃,说穿了,他们是有一定社会基础的。

    在许多皇权顾及不到的地方,总是会出现一些人装神弄鬼。

    方继藩怀着心事,从朱厚照这儿,告辞而出。

    不几日,果然有快马加急而来,陛下圣驾已至天津卫,次日入京。

    一听这消息,朱厚照不敢怠慢,忙是叫上了方继藩前去接驾。

    大学士李东阳本也要去,结果却被朱厚照拦住,朱厚照笑吟吟的看着李东阳:“李师傅,你就不必去了,有本宫便成了,李师傅日理万机,还是在内阁票拟为好。”

    李东阳只好行礼:“是。”

    皇孙朱载墨,一早儿去了张皇后那儿问了安,也是精神奕奕的要跟随而来。

    朱厚照严厉的看着他:“混账,又想偷懒不肯读书吗?汝皇大父回京,自有为父去迎接,你去做什么?去读你的书。”

    朱载墨皱着眉,却不敢违背朱厚照的话,被朱厚照赶走了。

    方继藩在旁看着,有些不解:“殿下,这是何意?”

    朱厚照道:“李师傅去,若是他见了第一面,就告本宫的状怎么办?本宫口才不及李师傅,当然不能让他去。至于载墨,就更不能去了,倘若让他瞧见父皇抽我,本宫好歹也是他爹,这面子往哪里搁。”

    方继藩不禁感慨:“殿下深谋远虑啊。”心里想,这科技树算是点歪了,智商全在这乱七八糟的事上头了。

    朱厚照抖擞精神:“走,咱们赶紧,往天津卫去。”

    带着数百铁骑,一路狂奔天津卫,行至一半,便见到了前队的禁卫,接着,有人往回通报。

    朱厚照和方继藩惴惴不安的到了中军。

    在这儿,弘治皇帝已命人停了御车,这一路上,弘治皇帝是一点食欲都没有,急的萧敬团团转,见了太子和齐国公来了,左右看看,怎的就他们二人来,其他人呢。

    可他不敢怠慢,忙是笑吟吟的迎了朱厚照:“殿下……”

    “滚开!”

    萧敬幽怨的看了朱厚照一眼,要退开去。

    朱厚照道:“回来。”

    “殿下有什么吩咐。”

    朱厚照打量着他:“父皇无事吧。”

    “还好。”

    “那本宫去见见。”

    萧敬去通报。

    弘治皇帝便坐在御车上,他浑身冒汗,热的脸微微烫红。

    朱厚照和方继藩登车。

    二人拜下:“见过陛下。”

    弘治皇帝一见二人,瞬间激动,额上青筋暴出。

    见父皇没有动静,朱厚照小心翼翼的抬头起来。

    “父皇……”朱厚照露出谄媚的笑容。

    弘治皇帝却是轻描淡写道:“京师,还好吧?”

    “回父皇的话……”

    “朕没让你说,朕问继藩。”

    方继藩正色道:“陛下,一切都好。”

    弘治皇帝沉着脸:“是吗?就没发生什么事?”

    “事是肯定有的。”方继藩道:“可在太子殿下的治理之下,一切都还算是稳妥,留守的百官们,无不称颂太子殿下贤明。”

    弘治皇帝听到此处,几乎要喷出火来。

    朱厚照心里想,老方还是很够意思,他说出这番话,就算是彻底和本宫绑在一起啦,要死一起死,这样也好,路上有个伴。本宫还想着,若是路上寂寞,带着一袋线团去呢,黄泉路上织毛衣。

    弘治皇帝冷哼:“是吗?河南那里,发生了天灾,你们知道吗?”

    方继藩道:“陛下,是发生了天灾,太子殿下闻讯之后,立即组织救灾,现在,这灾情已经稳妥了。”

    “呵呵……”弘治皇帝本来是想给方继藩一个说真话的机会,可现在看来,方继藩和太子,还真是蛇鼠一窝,沆瀣一气。

    这令弘治皇帝心里更是大怒。

    为人臣子,应该主动指责君主的过失,即便二人亲如兄弟,那也该指摘对方的不是,这才是真正的兄弟,是真朋友。若是什么都为他遮遮掩掩,只算是害人。

    弘治皇帝厉声道:“那么,朕再来问你,你们是如何赈济的。”

    “将百姓迁出河南,统统送来京师。”方继藩老实回答。

    “这是谁的主意?”

    “是儿臣的主意。”这一次,朱厚照和方继藩异口同声道。

    弘治皇帝怒不可遏:“很好,看来,你们两个都有份了,继藩啊继藩,朕本还以为,你要比太子老成持重一些,此次朕离京,命太子监国,便是因为如此,才略略放心,想不到,你也是这样的人。”

    朱厚照不禁道:“父皇,儿臣错在哪里,还请父皇斧正。”

    弘治皇帝一时瞠目结舌,厉声道:“朕何时教过你,这样赈济灾情的?”

    方继藩忙道;“陛下,这些年来,河南的灾情,年胜一年,那里乃是中原之地,人口诸多,土地实在太少了,哪怕是屯田所推广了许多的粮种,丰年的时候,倒还罢了,一到了灾年,便吃不消了,有了天灾,就要饿死人的啊,若只是赈济,等朝廷放粮,可到了那时候,人已饿死了不少了。这天灾的本质,乃是**,何以有**,无非是土地不足,人口诸多啊,人要活下去,就要争,要抢,与其让灾民们坐以待毙,不如迁出一部分的百姓出来。”

    弘治皇帝心如刀割。

    银子没了便也罢了,你们这两个混账,居然还来跟朕讲大道理,怎么着,朕的银子化为乌有了,还是朕的不是了?还是朕无视百姓的死活,反倒是你们两个败家子,心系百姓和天下?

    弘治皇帝怒道:“那么朕的银子呢,朕内库里的银子,花了多少?”

    这一下子,朱厚照和方继藩面面相觑。

    方继藩咳嗽道:“陛下,花费了七千三百余万两。”

    原来还多了三百万……

    弘治皇帝几乎要昏厥过去,这么说来,内帑两千万两都没有了?

    弘治皇帝冷笑:“是吗?朕才几个月功夫,你们……你们就已将内帑花销一空了。”

    朱厚照道:“没空呀,不还有一点嘛?”

    弘治皇帝听了这话,几乎准备要扶着车厢,将自己的脑袋撞地了:“逆子!你们今日不给朕一个交代,朕不饶你们,朕的江山,便是给阿猫阿狗,也绝不给你,朕怎么敢祖宗的基业,交给你哪,这么多的银子,你说花就花,朕若是迟一些回来,岂不是……岂不是这天下都没了?”

    方继藩道:“陛下,其实没有花这么多。”

    弘治皇帝脸色可怕。

    他一脸的失望。

    这是一种绝望的味道。

    这些银子,本就是给儿孙们攒的。

    说穿了,未来也是打算给朱厚照花用的。

    可不是这么个花法的啊。

    这才几个月,太子就敢做这样的事,那么自己归天之后,这个小子做了天子,自己在九泉之下,能放心吗?

    弘治皇帝觉得自己的心凉了,人生没了意义。

    “没花这么多?呵……”

    “陛下,儿臣算过账,现在内帑之中,理应还有五千七百万两。”

    “什么?”

    弘治皇帝不可思议的看着方继藩。

    方继藩正色道:“内帑的银子,大多是股票,这些股票,一时也卖不掉,可是太子殿下心系灾民,急着用银子,因而,这些股票,便抵押给了钱庄,确实是贷了七千多万两银子,内库剩余的想来在一千**百万两上下。”

    “可是陛下,这数月以来,无数的灾民涌入,京师的人口暴增,这京里,一下子放出这么多衍生的钱钞出来,需求到了极旺盛的地步,再加上其中不少的开销,都在修桥铺路上头,还有大量的工程,正因如此,消息一出,股市应声大涨,几乎所有的大宗货物,都在蠢蠢欲动,每一个作坊,都有数不清的订单,这是大利好啊,陛下所拥有的股票,莫说是其他几个近来比较火热的上市商行,哪怕是现在四洋商行,也趁机涨了一波。也就是说,这数月的时间,内帑所拥有的股票,已从原来的九千万两,攀升到了近一亿四千万两。”

    “除此之外,西山建业,收益惊人,因为人口的大量涌入,西山煤业,西山钢铁……这些可都是陛下占了不少份额的行业,现在,利润都极为丰厚客观,臣可以预计,只在这数月之间,内库的分红收益,至少增长了五成。这百万人口,现在已经开始徐徐有了工作,未来他们在京师,还需衣食住行,儿臣敢拿人头保证,未来的利润,更加可观。”

    …………

    第三章送到,虽然是双倍月票,可最近调整一下作息,身体吃不消了,最近又有一个作者朋友住院,怕了,怕了,身体养好一点,老虎再拼命吧。

第一千二百七十一章:帝心难测

    方继藩说着,自袖里取出了一份财报。www.uu234.cc

    这财报乃是方继藩的妹子方小藩亲自点算的。

    厚厚的一沓。

    “这是近来内库收益的大致数目,请陛下过目。”

    朱厚照看得眼睛都直了,老方这狗东西,原来他是有备而来,亏得他还瞒着本宫哪。

    方继藩不经意的,却朝朱厚照做了个鬼脸。

    不当家不知柴米贵。

    今日就当给弘治皇帝和太子两个都上一课吧。

    我方继藩好为人师,当初若是告诉太子这银子可劲的花,还不知朱厚照做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来呢。

    因而,朱厚照虽是在败家,可还是留有几分底线的。

    弘治皇帝一脸狐疑。

    他接过了报表。

    这报表一目了然,只是……

    弘治皇帝的脸色很难看,不禁道:“继藩,你是如何知道,朕的内帑里,有多少股票、定存银两和现银的。”

    报表里,有内库此前的基数。

    譬如有多少股票啊,每一个股票的价值几何,还有每月从煤业、铁业、建业里的分红……这些数目,几乎是分毫不差。

    弘治皇帝看得心惊肉跳。

    这真是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哪。

    朕这点财富,你方继藩是知道的清清楚楚。

    这定是太子这个家伙,胆大妄为,让人去清了内库了。

    方继藩却一脸郁闷的样子:“陛下,这……一问便知呀。”

    “嗯?”

    方继藩道:“内阁和六部,莫说是学士、尚书、侍郎,便是随便拉一个舍人、书吏,他们都一清二楚,儿臣也不知为啥大家都知道,这小藩说的,她说满大街都晓得了,连看门的都一清二楚。”

    弘治皇帝身躯一震。

    心里是何等一个卧槽来形容。

    敢情是人都在惦记着。

    朕还有**吗?

    难怪国库里缺银,百官们都是一脸淡定从容,气定神闲的样子。

    弘治皇帝:“……”

    沉默了很久。

    深吸一口气。

    为君不易啊。

    弘治皇帝低头,开始看着报表,果然,如方继藩所言,七千万两银子放了出去,内库各项的收益,都开始疯狂的增长,且不说每月的分红收入,有了几乎五成以上的提高,而且照这趋势,未来可能直接翻翻。

    内库所握有的各个股票,增长也是喜人,即便是最不被人看好的四洋商行,现今竟也暴增了三成。

    这就是说……

    弘治皇帝的脸色变幻不定。

    从长远看,这银子花了出去,不但没有亏,甚至还有赚的可能?

    这……

    弘治皇帝瞠目结舌,他无法理解。

    可细细思来,又觉得似乎颇为符合经济的原理。

    七千万两银子丢出去,上百万人口增加,需求暴增,百业兴旺,从前市面上,有一百万人需求布匹,可未来,却是两百万人口,哪怕新增的人口消费能力有限,可这衣食住行,都是离不开的。

    于是乎,商贾们发现,市面上突然出现了这么多银子,通货膨胀的压力增大,手里握有现银,是极为不智的,且需求旺盛之下,投资的收益也高的惊人,这个时候,在这七千万两银子的带动之下,何止只是七千万两呢,无数的资金,随之丢入了股市和作坊的扩产,大量的灾民,被招募,原材料也开始增长……

    弘治皇帝深吸一口气。

    这么说来……

    弘治皇帝心情一下子轻松了许多。

    只怕到了年底,自己的九千万两银子,又物归原主了,甚至……还可能收益更高。

    弘治皇帝道:“朕一直不明白,为何太子如此胡闹,继藩还这般纵容他,现在想来,原来是如此。”

    朱厚照:“……”

    “陛下……”朱厚照不满的道:“父皇为何就不往好的方向去想,这其实,一直都是儿臣深思熟虑的结果呢?”

    弘治皇帝瞪了他一眼:“花银子是你的本事,挣银子,你及得上继藩万一?”

    这话……倒是没毛病。

    弘治皇帝心情一松。

    却是沉着脸,将这份财报收了:“这份财报,万万不可泄露,不要再让人知道内库里有多少银子了,知道了吗?”

    方继藩苦笑不得:“儿臣一定守口如瓶,只不过,其他人是否会泄露,儿臣就不得而知了。”

    弘治皇帝恍惚了一下:“你说的其他人是谁?”

    方继藩振振有词道:“儿臣不敢妄测,儿臣是个有良知的人,岂可在陛下面前,诬告他人,大丈夫在世……”

    “够了。”弘治皇帝压压手:“你说的是……萧伴伴……”

    “我没说。”方继藩据理力争。

    弘治皇帝意味深长的道:“朕知道了,好了,你们下车去吧,随朕摆驾回宫。”

    朱厚照和方继藩都松了口气,又行了礼,下车。

    这御车停在道路中央,萧敬和随驾的百官都在低声议论纷纷。

    萧敬心里,竟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陛下爱财如命,好不容易攒了一点私房钱,这下好了,太子花光了。陛下肯定是要暴跳如雷的,萧敬对陛下的心思,再清楚不过。

    方继藩和太子相交莫逆,两个人就差穿一条裤子了。

    依着他的猜想,方继藩肯定要跳出来背锅,这个时候,他方继藩肯定要玩完,少不得,也要打一顿。

    他站在车厢外头,身后是百官,百官们窃窃私语,似乎大家都略有耳闻了这些事。

    对于太子殿下这等败家的行为,他们难受啊,内库的银子,不也是我们的银子吗?所谓家天下,即是天下是朱家的,换一个思路,朱家的也是天下的啊。

    这么一想,大家就好似觉得,自己的银子,被太子花光了。

    心疼哪。

    “陛下此前教子,多以棍棒、皮鞭,今太子和齐国公触犯逆鳞,只怕……要糟了,是不是大家伙儿,去敲敲车门,可不能让太子和齐国公被陛下生生打死啊。”

    忧心忡忡的乃是兵部员外郎谢正。

    他是一个老实人。

    见他又上前的有意思。

    几个同僚忙将他拉住:“不会的,不会的,打不死,一定打不死。”

    谢正眉头皱的更深。

    同僚们急了:“此乃家教也,天家之事,臣子岂可干涉……君臣父子,陛下教子,这是理所当然,谢兄,你不要这样啊,这样不好。”

    刘健和谢迁两个,面色从容淡定,听到了身后窃窃私语,也不禁苦笑。

    太子和齐国公还真是神了,居然能闹到天怒人怨的地步,真是人憎鬼嫌,却也不得不说,这是他们的本事。

    这时,门开了。

    朱厚照和方继藩二人完好无损的下车。

    这一下子,让萧敬差点下巴都要掉下来。

    朱厚照和方继藩没搭理他们,二人翻身上马,大呼:“陛下有旨,继续进发,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赶紧哪。”

    “……”

    众人才反应过来。

    面面相觑。

    这显然是没道理的事。

    许多人心里想,若是我儿子和女婿,将我家当几个月败完了,我肯定打死他,一定的,这样的孽畜,还敢留?

    或许……陛下这是引而不发呢?

    对,一定是陛下已是怒极,这越是轻描淡写,只恐陛下积压的怒火,就越大。

    太子和齐国公,要完蛋了。

    人们用怜悯和同情的目光看着朱厚照和方继藩。

    亏得这两个家伙,还蹦蹦跳跳。

    只怕陛下回了京,就有他们好看的了。

    真为他们可悲啊。

    他们生来富贵,却不知珍惜。

    浩浩荡荡的队伍,在无数人猜测之中,徐徐而行。

    次日,京师已经在望。

    李东阳人等,方才又带着留守的文武大臣,前来接驾。

    弘治皇帝这一日都坐在车里,深居简出,心里不知在想什么,忧心忡忡的样子,萧敬看在眼里,心知陛下的性子,擅长隐忍,他一定在思虑着大事。

    莫非……

    萧敬心里生出一个可怕的念头,莫非是要废太子……

    早知如此,陛下狠狠的打太子一顿,或许……这气还容易消解一些。

    可现在根据萧敬对陛下的了解,这打又不打,骂又不骂,如此的沉默,岂不是暴风雨来临的宁静吗?

    萧敬心里颇为感慨。

    我萧敬,终于有扬眉吐气的一天啦,平时太子和齐国公就看不上咱,可现在看来……皇孙当立,皇孙性子好,见了咱还算亲切,且好似对太子不太看得上,或许……

    他心思开始转动了。

    事实上,抱着这个心思的人不少。

    一个和萧敬平素关系不错的刑部侍郎曾杰将萧敬拉到一边,二人是同乡,表面上,好似大家没有任何瓜葛,曾杰还曾弹劾过萧敬,可事实上,私交极好。

    曾杰道:“萧公公,昨夜,我思来想去,一宿没有睡着。”

    萧敬看着他,乐了:“这是何故?”

    “陛下昨日甚是古怪,我为天下计,心里有些担心,萧公公认为,陛下此时心里在想什么。”

    “你在想什么?”

    “这……不敢说。”

    萧敬气定神闲:“你一定是在想,帝心难测吧。”

    曾杰汗颜:“萧公公素知陛下的心思,您认为呢?”

    萧敬云里雾里道:“可能要出变故了。”

    “是吗?”曾杰心念一动:“你的意思是……陛下需要一个契机?我看皇孙也和李公来了,陛下高兴的不得了,忙让皇孙和陛下同车,只是……太子又是皇孙的父亲,这……”

    萧敬意味深长的看着曾杰:“太子是太子,皇孙是皇孙。”

第一千二百七十二章:恭迎陛下回京

    曾杰听罢,也同样意味深长的看了萧敬一眼。www.uu234.ccwww.uu234.cc

    他对萧敬是有所防备的。

    这是一个死太监。

    可是……

    他是员外郎。

    说实话,未来的前途有限。

    除非……抓准了时机。

    这天底下,哪一个位高权重者,不是恰好,赌对了那么几次呢?

    陛下将内帑视为性命,现在居然没有惩罚太子和齐国公,这让他联想到,一场大风暴在酝酿。

    越是有大事发生,事情可能就越微妙。

    太子已经证明,他并非是一个合格的储君。

    此时……难道陛下在等一个刚直的大臣,一番仗义执言吗?

    他还是有些不放心:“萧公公,陛下对太子如何?”

    “舐犊之情,自是与众不同。”

    曾杰听罢,心虚了。

    对啊,陛下喜爱太子,人所共知。

    “这么说来……”

    萧敬颇有几分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意味,他笑吟吟的看着曾杰:“可陛下更看重的,乃是祖宗基业。”

    噢。

    明白了。

    父母爱孩子,可以让他无忧无虑的过一生。

    可祖宗社稷,不是好玩的。

    曾杰定了定神,朝萧敬行了个礼,走了。

    萧敬心情好了一些。

    背着手,哼着小曲儿,从另一边离开。

    听说京师要到了,弘治皇帝出巡数月,阔别已久,便牵着朱载墨下了车。

    朱载墨已有十三四岁,显得很稳重,小小的年纪里,让人无法一眼看穿他。

    只有在弘治皇帝身边时,他才会显出几分少年的促狭。

    见弘治皇帝下车。

    朱厚照、方继藩二人不见了踪影,百官们却都围拢过来。

    弘治皇帝亲昵的拍了拍朱载墨,不禁感慨:“载墨长大了,此次大父回来,再见你,不知该有多高兴。”

    朱载墨行礼如仪,正儿八经道:“大父这一路千里迢迢,想来疲惫了,理应在车上多歇一歇。”

    弘治皇帝挥手:“这不妨事。”

    他定了定神,接着道:“朕无论走去哪里,心里惦记着还是京师,这是命哪,祖宗的社稷在此,真是一刻,都放心不下哪。”

    朱载墨笑一笑,没说什么。

    刘健和谢迁在弘治皇帝身后,也是感同身受。

    不错,他们在外头,不也是放心不下吗?

    生怕这京里发生什么,这一路来,都是心惊胆跳。

    百官们开始细细的咀嚼着陛下的话。

    揣摩上意,乃臣子们的本分。

    虽然天子都不喜欢臣子揣摩自己的心思,可不揣摩的人,要嘛前途黯淡无光,要嘛就一生默默无闻。

    “陛下……”突然,有人道。

    弘治皇帝看去,却是一个陌生人。

    他记不起此人是谁。

    弘治皇帝依旧微笑:“卿家有话要说吗?”

    此人却是曾杰。

    曾杰出列,不禁看了萧敬一眼。

    萧敬则一副讨厌的模样,脸别到了其他地方。

    他觉得这个曾杰有点不太牢靠啊,怎么冒冒失失的。

    曾杰拜下,道:“陛下,臣随陛下大驾,登泰山,祭孔庙,游孔林,一路感慨良多,今皇孙随李公前来接驾,臣观皇孙,器宇轩昂,锋芒内敛,举止大度,臣实在为陛下高兴,陛下后继有人,可喜可贺。”

    许多人听罢,大惊失色。

    曾杰说的乃是官话,可谓是花团锦簇,狠狠的夸耀了皇孙一通。

    可问题的根子,就出在了陛下后继有人这六个字上头。

    须知此等君前奏对,字字都需斟酌,句句都需推敲,半分都马虎不得,因为说话的都是极聪明的人,则科技树,可都点在揣摩人心上头呢,稍稍一定点字句不同,都可能生出无数的遐想。

    曾杰此言,故意忽略掉了太子。

    他……莫非这是……

    有人授意?

    一个小小的曾杰,不过是个员外郎,他有什么资格说这样的话。

    唯一的可能,就是有人背后指使了。

    于是乎,大家下意识的看向刘健,看向谢迁,看向李东阳,或看向马文升、张升人等。

    背后撑腰的人,是谁呢。

    又或者,更有人骇然的看向弘治皇帝。

    莫非……这是陛下纵容,有意而为之。

    有人不禁打了个寒颤,这个时候,是极微妙的。

    固然有巴望着想要上位的人,瞅准了这样的时机,想要一飞冲天。

    可更多心不够大的人,却最害怕这样的局面。

    储君之位,绝非只是一个册封这样简单。

    而是围绕着储君的身边,宫中会布局一个围绕在储君身边的班子,一旦储君易位,这就意味着,一个新的班子,要形成。

    一场腥风血雨,也就扑面而来了。

    人们更是骇然的看向朱载墨……皇孙……莫非等不及了?

    太子固然是皇孙的父亲,可天家的情感,是极微妙的,这也不是没有可能。

    弘治皇帝微笑,他看了曾杰一眼。

    心底,弘治皇帝也暗暗诧异。

    此人何以敢如此大胆,当着朕的面,议论朕的家事。

    越是这样不起眼的小人物,弘治皇帝心里越是警惕,他笑吟吟的扫了刘健等人一眼,依旧含笑:“是吗?”

    曾杰有点心虚了:“正是。”

    “借你吉言。”弘治皇帝轻描淡写的点点头,说着,左右看了看:“太子去何处了?”

    萧敬惊出了一身的冷汗,陛下的反应,让他有点猜不透,忙道:“方才还见着,此后,便不见踪影了。”

    弘治皇帝亲昵的拍了拍朱载墨:“孙儿,你听见了吗,有人在夸奖你呢。”

    朱载墨道:“陛下,孙臣当不得夸奖,孙臣年纪还小,只谨记着好好读书学习,孝顺大父和父亲。”

    弘治皇帝笑了:“是啊,人……要谨守自己的本分。”

    这话,却不知是对谁说的。

    似乎话里有太多的玄机。

    莫非是说,太子没有谨守本分,是以陛下出巡,才一下子闹出这么大的事。

    又或者是在警告曾杰,让他一个小小的员外郎,不要多事。

    甚至是敲打曾杰背后的人?

    弘治皇帝道:“上车吧,回京。”

    他一声令下。

    众臣才松了口气。

    只有曾杰一头雾水。

    …………

    弘治皇帝牵着皇孙朱载墨上了御车,在车里,弘治皇帝靠在了沙发上,脸色阴沉。

    朱载墨见状,低声道:“大父,不开心?”

    弘治皇帝阖目,随即眼神猛张,眼眸里掠过了一丝锋芒,不客气的道:“区区一个员外郎,竟敢间吾父子。”

    这个间字,是离间的意思。

    朱载墨倒是显得很平静,他一点都不担心,大父怀疑自己有什么企图,朱载墨道:“既然如此,大父为何不立即治那员外郎的罪,以正视听。”

    弘治皇帝摇头:“载墨,你还太小,将事情想的太简单了。区区一个员外郎,有这样的胆子吗?他的背后,一定还有人,可偏偏,朕方才面上不露声色,却细细观察了诸卿的脸色,见他们面色如常,心里便更生出了疑窦了,到底是何人,主使了这个员外郎,倘若此人,不在庙堂之中,又会在哪里,莫非……是宗室……”

    “或许,只是此人临时起意呢。”朱载墨笑吟吟的道:“大父,只不过是想借此揣摩大父的心思,想要一飞冲天也是未必。”

    “没有这么简单。”弘治皇帝溺爱的看着自己的孙儿:“所以朕才没有露出什么声色,且先看看,到底是什么人。”

    “还有你的父亲。”弘治皇帝不禁气恼:“苍蝇不叮无缝蛋的啊,你看看他,不在御前伴驾,招呼不打,又不知去哪儿了,他一丁点都不知道人心险恶,成日没心没肺的样子。还有方继藩,也不知跟他去哪里胡闹了。哼,等朕不在了,他们两个,迟早被人给害死还不自知。”

    朱载墨一脸惭愧:“父亲和恩师有错,孙儿自是也有错在身,父债子还,孙臣……”

    弘治皇帝挥挥手:“你歇一歇吧,朕有些困乏了,等过几日,或许,那员外郎的事,就可水落石出。”

    “是。”

    ……………

    方继藩和朱厚照气喘吁吁的飞马到了新城。

    这一条道,乃是皇帝回宫的必经之路。

    放眼看去,这新城的边缘,是连绵不绝的棚户区。

    朱厚照气喘吁吁,满头是汗,却来不及歇息,不停道:“父皇的御驾就要来了,赶紧,赶紧的,却不知那些该死的家伙,准备的如何了。”

    方继藩道:“殿下放心,肯定稳妥的。”

    说着,又飞马朝前狂奔数里,而在此……却是无数人涌了出来。

    数十户为一个小组,三个小组为一个小队,小队之上,还有大队。

    这曾经数十上百万的灾民,就这么井井有条的组织了起来。

    这学员和差役深入了灾民之中,最大的优势,就是能够将民户组织起来。

    大清早的时候,大家到食堂吃过了粥饭,所有人都没有去上工,跟着自个儿带队的学员,便先凑在一起做好准备了,哪一个小组在哪个位置,学员们都是烂熟于心。

    得让陛下花了银子,听到一个响啊。

    这是方继藩的宗旨,谁有钱,谁就是大爷,陛下掏了七千万两银子,那更是大爷中的大爷,灾民们得了实惠,现在能吃饱穿暖了,不该向大爷有所表示,那还是人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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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二百七十三章:陛下,你看那百姓他有密又多

    这些灾民,本就是组织来的。www.uu234.ccwww.uu234.cc

    对于每一个小组的学员,可谓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

    虽然事先由所组织。

    可对于接驾,他们是满心欢喜。

    一方面,是还没见过皇帝老子呢。

    说不准,自己真瞧见了呢?

    另一方面,就在数月之前,他们还是一群衣衫褴褛,濒临饿死之人,那种绝望和饥饿,在脑海里,永远都挥之不去,正因如此,他们才知道眼下这生活的来之不易。

    有饭吃,有衣穿,有工作。

    孩子未来可以读书,甚至还可以攒下一点余钱,甚至更远一些,他们将会住进水泥罐子的宅子里去,听说里头暖和,干净。

    他们的生活,是真正的实现了跨越。

    这个跨越不无代价,足足七千万两纹银,这是大明数十年的现银国库岁入啊。

    无论庙堂上发生了什么,他们为何被安置在了这里,对于这些最淳朴的灾民而言,他们或许曾经有自私自利的心思,也有人曾游手好闲,又或者,曾有过偷鸡摸狗的经历,可他们内心深处,是真正感激的。

    大家兴冲冲的听着小组的学员号令。

    甚至学员组织不及,还有饭堂的师傅,有医馆的大夫。

    这些人,平时接触灾民们最多,一个是给人治病,一个是给人分发米饭,是灾民之中最有威信的人。

    他们一咧咧,本组的灾民们,便纷纷聚拢来,寸步不离。

    学员便端着一个铁皮子喇叭:“圣驾到了,知道该咋做吗?”

    “知道。”

    众人异口同声。

    “都别坏了规矩,在自己原来的位置,不要推挤。”

    “知道。”

    “要解手的先去解手,别到时候出了岔子。”

    一下子,人就溜了一小半。

    “都听清楚了,在自己的原位,不要莽撞,不要推挤,时刻都跟着我。”

    这道路两侧,漫山遍野,统统都是人,密密麻麻的,看不到尽头。

    哪怕是官军,要聚集数十万人,都是极困难的事,哪怕他们曾有过操练,可一旦有任何的差错,都可能产生连锁的反应,最终相互践踏,闹出天大的乱子。

    可这些灾民,倒也还好。

    预案在半个多月之前,就已敲定,每一个小组的位置,都已经通知了个个小组,而小组之间,也都一而再再而三的进行了演练。

    朱厚照放眼眺望,不禁道:“老方,给这些人每人发一支短铳,本宫能带他们杀到西班牙去。”

    方继藩瞥了他一眼:“别闹。”

    王金元气喘吁吁的赶过来:“太子殿下,少爷……准备妥当了,都准备妥当了。”

    朱厚照坐在马上,道:“没出什么岔子吧。”

    “除了孩子们管不住,四处游走,其他的,倒没什么大的差错,小人命人将那些熊孩子都逮起来了。”

    朱厚照便颔首点头。

    方继藩道:“那些送伞和送花的百姓都准备好了没有?”

    “准备妥当了。”王金元拍着胸脯:“送伞的都是老叟,个个都是白花花的胡子,送花的都是漂亮的大姑娘,个个都标志的很。”

    朱厚照举起鞭子就要打:“你还想让人勾搭我父皇,打不死你这老狗。”

    王金元吓得面如土色:“换,换,小人这就换。”

    “待会儿给本宫送花的,都要小姑娘,给父皇送花的,多请一些老妪。”朱厚照咧嘴,开始嘿嘿的笑,接着道:“他们晓得怎么说话吗?”

    王金元信誓旦旦:“放心吧,都让他们学过几遍了。断然不会有差错,太子殿下放心。少爷……”王金元掏出一个小本子,用手指头沾了沾舌尖,而后很认真的翻了几页:“小人有一件事,还得请少爷拿主意。这儿……这个小姑娘……不,这个老妇当面,她的词儿是臣下有礼,见过陛下,吾皇万岁。小人觉得,这太文绉绉了,不像寻常百姓哪,是不是该改一改。”

    方继藩咦了一声,王金元很有匠人精神嘛,莫非是上辈子说相声的那位?

    方继藩皱眉:“你看该怎么说?”

    王金元道:“既是老妇,该叫老身见过陛下,陛下……”

    方继藩听着头大,挥挥手:“你自己拿主意,给我滚!”

    王金元不敢逗留了,将簿子收回怀里,笑嘻嘻的道:“小的告辞。”

    一溜烟的跑了。

    …………

    时候已不早了。

    朱厚照和方继藩互相给了一个眼色,都是贼贼一笑。

    接着,二人便打马朝御驾的方向而去。

    走了十几里,御驾迎面而来,已有前头的骑兵和朱厚照和方继藩错身而去,朱厚照和方继藩则一副好似没事人的样子,骑马到御驾一旁,徐徐而走。

    百官们在后步行,终于又见到了来无影去无踪的太子和方继藩。

    经过了曾杰那么一闹,许多人都意味深长的看着二人的背影。

    方才发生的事,实在是一丁点征兆都没有。

    这让无数人不断的揣摩和猜测。

    不过料来,这一次太子和齐国公,可能惹来大祸了。

    亏得这太子和那个狗东西,还一副神气活现的东西,我若是他们爹,不抽死他们?

    那曾杰远远的落在后头,一时也是无言,怎么陛下一点反应都没有,好歹陛下透露出一丁点什么哪。

    又或者,陛下还在等,等其他人的反应。

    他是亲眼看到陛下牵着皇孙的手,亲昵的进入了御车的,看来……是**不离十了。

    他本想走上前去,和萧公公说点什么。

    可萧敬压根就不理他,看都没看他一眼。

    刘健与谢迁、李东阳三人也坐在后车之中,三人各自落座,这宽敞的车厢里,三人默默相对。

    透过玻璃窗,谢迁淡淡道:“太子和齐国公在外头。”

    “是吗?”

    刘健颔首点头,而后看了二人一眼,刘健道:“宾之,老夫若是记得不错,这个曾杰,曾在礼部任过职吧。”

    李东阳微微皱眉:“我知道刘公是什么意思,坦白说,此事,我也是方才知道,绝非是我的授意,刘公、谢公,你们是知道我的,此等大事,怎么不和你们商量商量。何况,我看太子和齐国公,也未必是一无是处,太子有太子不好的地方,也有他好的地方,此次……虽是闹的有些过了,可是国朝自有祖宗之制,岂容一个小小的曾杰,可以说三道四。”

    “于乔也是这样想的吗?”刘健看向谢迁。

    谢迁点头:“正是。”

    刘健露出笑容:“这就是了,那么你我三人,既已表明了态度,那么,也就不必担心了,倘若陛下当真动了心思,大家据理力争吧。此事,透着古怪,这明枪暗箭,也不知从哪里来的,最可怕的结果,就是陛下授意,可老夫观陛下为人,又不像,这么大的事,不可能不透点风出来,莫非……是宗室?也不对,这于他们有什么好处呢?这思来想去的,老夫这辈子历经了无数大风大浪,想破了头,也不明白。”

    李东阳苦笑:“是也,是也,刘公和谢公平时都说我的鬼主意多,可我搜肠刮肚,也没想明白。”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点懵了。

    车队又走了七八里,却突然停止,却是有前队的人匆匆来禀告。

    朱厚照打马在前,那骑士道:“太子殿下,前方有许多百姓。”

    “继续走。”朱厚照气咻咻的道:“还愣着做什么,京师已经到了。”

    “是。”

    不过,前队的禁卫,却变得警惕起来。

    他们徐徐向前,老远,御驾的队伍,开始喧哗起来。

    “出了什么事?”车中的弘治皇帝打了个盹儿,被嘈杂所惊醒。

    却见朱载墨靠在自己的膝上,熟睡了。

    弘治皇帝觉得自己的腿脚压得酸麻,又不忍心叫醒朱载墨。

    倒是外头,萧敬敲了车门:“陛下,陛下,远处……远处出了异状。”

    弘治皇帝心里咯噔了一下,此时朱载墨已醒了,抹了抹睡眼,弘治皇帝便起身,却因为腿脚酸麻,打了个趔趄,幸好朱载墨搀住了他。

    祖孙二人下了车,弘治皇帝一瘸一拐,见四周的百官个个窃窃私语,人人显得有些慌张。

    “出了何事?”

    “陛下,前方人头攒动,乌压压的都是人,不知是什么缘故。”

    弘治皇帝深吸一口气,却又有斥候飞马回来,大叫道:“陛下,陛下……都是百姓,是来迎接圣驾的。”

    迎接圣驾……

    从来迎接圣驾,都是文武百官,与百姓无关。

    今儿……

    一旁的文武百官显得谨慎,有人道:“陛下,是否改道?”

    “这如何可以?”弘治皇帝冷冷道:“倘若朕改道,那么朕还配做天下人的君父吗?传朕旨意,继续进发。”

    “遵旨!”

    旨意传达,所有人怀着忐忑的心,继续进发。

    等越来越靠近,大家才更觉得头皮发麻,太可怕了,这到底多少人哪,这本是浩浩荡荡的御驾队伍,在这无数的人潮面前,却如汪洋中的一叶扁舟,显得弱不禁风。

    弘治皇帝坐回了马车里,他稳稳的坐着,心里有些担心,这或许是叶公好龙的心理,虽是口里成天将民挂在嘴边,可真正遇到了这人山人海的‘民’,却也难免有些心怯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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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二百七十四章:吾皇万岁

    这种心怯之感,御车越是向前,越是加重。www.uu234.cc

    起初,还只是听到声音,很嘈杂,再往前,自御车的玻璃窗外,便可初见端倪。

    道路两旁,乌泱泱的都是人。

    哪怕是弘治皇帝巡阅五大营时,都不曾见过这样的人海。

    好在这些百姓,并没有冲上道路,而是规规矩矩的在道边,虽是拥挤不堪,却绝没有迈出雷池半步。

    随驾的百官,吓着了。

    他们在御车外头,所遭受的冲击更大,看到那一眼看不到头的人流,数之不尽,他们头皮发麻。

    哪怕是刘健,也是脸色惨然。

    这若是有任何一个人不规矩,冲上了道路,引发了乱子,这数不清的人海,便要将陛下和自己给淹没了,一旦失控,后果不堪设想。

    可现在,手上的这些官兵,根本不够用。

    哪怕是将三千营、五大营也一并调拨来,也只会引发更大的混乱。

    刘健心要跳到嗓子眼里。

    终于,这些百姓越发的清晰,一个个面孔,有老实巴交状的,有翘首盼望状的,还有拼命地域冲击状的。

    年轻力状的灾民,都被学员们安排在前头。

    沿着道路的灾民,他们都是经过学员们仔细甄选过的,这些人平时规矩,表现都是不错,且有气力,他们组成了人墙,拼了命,不被人潮冲散。

    每一小段的距离,都有学员在其中,随时应对突发的情况。

    而学员们组织之前,要保证消息密不透风,绝不透露出去,直到七日之前,才一齐下发通知,这就导致,哪怕是有人图谋不轨,想要布置,那也已经迟了。

    没有周密的准备,根本就别想混进来。

    因为每一个小组,能够进入这里的人,小组之内,彼此都非常的熟悉,学员们对每一个都是知根知底,由学员带队入场,在最外围,则有专门的巡逻小组,这些都是小组内挑选出来的可靠人选。

    年纪轻轻的赵牡,就是小组内的一个负责保障的成员。

    小组里九十多户,甄选出了十一人,被甄选出来的人激动的不得了,赵牡年纪小,可他眼睛活,附近发生了什么,他心里都有数。

    他很感激学员给他的这个机会,现在他不能跟着驾车学徒了,因为还有两年,才算成年,小组里成立了一个小小的识字班,由一个勉强能识文断字的老叟来教授一些基本的读书写字之法,偶尔,学员也会来充作教师。

    在十六岁之前,他们在识字班里,是提供一些简单的伙食的,尤其对他这等孤儿,会有专门的照料,学员的职责就是解决麻烦,让他们来到这陌生环境,不至于无措,他们既是爹,又是娘,譬如前几日,本组的学员就跑去了某个成衣作坊,讨了一些边角料子来,边角料不值多少钱,作坊主也懒得花费心思,浪费人工去进行再加工,这些西山书院的学员,别看一个个穷酸的模样,可作坊主往往内心深处,都保持着一份敬意,就算没有敬意的,你总得害怕他们上头的上头,有个叫方继藩的家伙吧。

    拿了边角料回来之后,便组织一些本组的妇人进行缝补,于是乎,赵牡就穿上了新衣,赵牡穿着新衣衫很开心,他远远看到浩浩荡荡的御驾来了,便开始给一旁的大傻做做手势。

    大傻是组里嗓门最大的人。

    按着学员的规矩,组里的人,都听他的嗓门行动,照着做便是了。

    这个组在队伍前端的位置。

    等一队金吾卫骑着高头大马过去,便瞅见了御车,那御雕梁画栋,车厢极是庞大,宛如一个移动的小屋子。

    而此时,大傻的嗓门如砂锅一般,他嗷嗷叫道:“吾皇万岁!”

    接着,大傻愣着,还想吼点什么。

    赵牡掖了掖他的衣袖,大傻,别喊啦,跪啊。

    大傻才反应过来,啪嗒一下,跪下。

    于是乎……本组九十多户,两百多人,一齐大吼:“吾皇万岁。

    接着,纷纷拜倒在地。

    这些家伙,都是卯足了气力。

    一声大吼,如平地惊雷。

    顿时,连仪驾的马匹都吓坏了,有些受惊,鸣叫起来。

    拥簇在御车周遭的百官,个个都吓得面如土色。

    而他们想不到的是,这才只是开始,不是结束。

    第一个小组拜下,第二个小组,在后段的一百多户人,也有人大吼:“吾皇万岁。”

    这声音,一浪高过一浪,数不清的百姓,犹如海中波涛一般的起伏。

    声音组成了巨浪,又如火焰,直窜云霄,仿佛在这一刻,连九天之上,都充斥这声音。

    这声音对于弘治皇帝而言,可谓无处不在。

    御车里,他握着朱载墨的手,先是受了一些惊吓。

    尤其是大傻的那平地一声吼,让他脸刷的一下白了。

    他攥住了朱载墨的手。

    朱载墨只是笑,少年郎嘛,永远不知死的。

    随后,弘治皇帝渐渐的心定下来,接下来,是面上的错愕和诧异之色。

    他是天子,勤政数十年,太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了。

    哪怕是地方父母官离任一方,奏疏里号称有百姓相送,其实,也不过本地数十上百个士绅和读书人凑一起,拿一个万民伞,就这,便算是百姓‘充塞道路’,不舍其离去了。

    可现在……

    呼……

    他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

    这到底有多少人啊。

    那车外,万岁之声不绝。

    他努力的凑向了玻璃窗,玻璃窗外,都是一群再真实不过的百姓,他们在肤色黝黑,甚至牙齿都是黑黄的,哪怕人们因为这样的日子,穿上了新衣,却也掩饰不住这新衣之内的‘穷酸’。

    而在下一刻。

    弘治皇帝的心几乎要跳出来。

    他头皮发麻,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这……才是真正天子应该有的样子啊。

    百姓欢颂,万岁不绝。

    相比于自己大老远赶去那泰山封禅,弘治皇帝竟觉得,所谓的泰山,实在太渺小了,渺小到弘治皇帝到了现在,竟觉得封禅成了不值得夸耀的事。

    而眼前的这一切……足以让弘治皇帝吹嘘一辈子,历朝历代,可有帝王如此?哪怕是秦皇汉武,可曾有过这样的见识。

    历代贤君,朕吊着他们起来打他们。

    本朝太祖,驱除鞑虏,恢复中原,更是令沦落于近千年之久的燕云之地,也一并收复,使燕云之地,再无胡虏,迄今已有百五十年,可是……

    当然,弘治皇帝没有继续可是下去,他们是自己的列祖列宗啊。

    御车依旧还在穿行,无数的人潮,依旧还看不到尽头。

    朱载墨拉着皇爷爷的手,道:“大父,这些百姓,都在称颂大父呢。”

    这不说还好。

    一说……

    从骄傲之中,弘治皇帝突觉得眼睛有些湿润了。

    这种感受,按理来说,是很难令皇帝生出感动的。

    可弘治皇帝不同。

    他年幼时,经历了人生太多跌宕,自己的生母,也被人害死,被一不知名的人,小心翼翼的呵护着长大,风雨飘摇,打小,他见识过成化年间,自己父皇在位时,宫中的丑陋,正因如此,他从小就励志,要成为一代贤君明主。

    因而,登基之后,他殚精竭虑,每日从早到晚,不知疲倦的批阅奏疏,别人是三日一朝,会见大臣,商议国家大事。他觉得不够,他改成了一日一朝,就这,还觉得巨细之事,不能完全体察,于是,索性改成了一日三朝,每日会见数不清的人,对每一本奏疏,都绝无敷衍,他害怕自己的疏失,而产生错误的事,任何一个可能的疏漏,都可能让许多人家破人亡。

    这数十年,他坚持了下来。

    所为的,是什么呢?

    说不清。

    或许是希望自己不至像先皇帝那般;或许,内心深处,他真正渴望治理出一个太平天下,让无数的百姓安居乐业。可这里头,又何曾不想青史留名,让后世所敬仰呢?甚至……若说私心,也定也是希望大明江山可以稳固,自己的子孙们,可以蒙自己的荫庇,自此无忧。

    而现在……

    这数十年来,他有过沮丧,有过挫折,发生过许许多多的错误,他甚至有时在想,自己的坚持,到底有什么意义,这天下,不还照样是千疮百孔,不照样,庶民们的生活,改善也有限吗?

    只是…………

    这一刻,弘治皇帝的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终于,这泪水不争气的扑簌而下。

    滚烫的泪珠儿,一滴滴的淌下去,他终于明白,这一切……竟是值得的。

    这天下,不正是积少成多,不正是成年累月的积累吗?

    弘治皇帝当然明白,这吾皇万岁的称颂之中,难免会有百姓们受人教唆的成分。

    可这一刻,他相信,他们所喊出的吾皇万岁,还是出自肺腑的。

    见皇爷爷哭了,朱载墨取了帕子,给弘治皇帝。

    弘治皇帝接过,擦拭了泪,他双鬓之间,已滋生了许多的华发,这一哭,整个人便如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他不禁道:“好啊,好啊,真好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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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二百七十五章:民心所向

    弘治皇帝连说三个好字。UU小说www.uu234.cc

    朱载墨很能体会皇爷爷的心情,道:“我听恩师说,若是士绅,想要满足他们的胃口很难,你让他拥有良田千亩,他会想要更多;可庶民百姓,想要满足他们,却是轻而易举,给他们一口饭,几升粮,让他们渡过难关,便可以让他们死心塌地,感激涕零。从前,孙臣并不相信,可现在……大抵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了。”

    弘治皇帝拭了泪,徐徐的颔首点头:“不错,你说的不错,你记住你的恩师的话。”

    车驾之外,当御车行至半途,那声势,愈加猛烈,数不清的万岁之声,冲破云霄。

    起初一开始,许多灾民,还只是被学员组织起来。

    可到了这里,见到了皇帝的车驾。

    上千年皇权的传统本就深入人心。

    且弘治皇帝当政,哪怕是他们,也知道,当今天下太平,大体承平,百姓们虽依旧还过得苦,可比之从前,也不知好了多少。

    关于弘治皇帝勤政的传言,他们也略知一二。

    何况,当初陷入了大灾的绝望,再到官府开始给予了他们一丝希望,数不清的人,为了他们活下去,转移和迁徙他们,给他们沿途供应口粮,派人在他们之中,安顿他们,建起了饭堂,建起了学堂,建起了医馆,给他们推介工作,给他们发放被褥,这一桩桩的事,就在眼前,刻骨铭心,此时想来,这不是救命之恩又是什么?

    于是乎,许多人也沉浸在其中,都说着是太子和齐国公在操劳,西山书院的生员,也帮助了不少,可归根结底,不还是皇上怜悯小民,从内库里,取出数之不尽的钱粮,让大家共渡难关吗?

    不少人已是垂泪起来。

    从一开始,整齐划一的呼喊,却开始变得哽咽和歇斯底里起来。

    在这种情绪之下,有人不禁捶胸跌足,有人开始激动的尝试着向前推挤。

    好在有足够的人员,稳住了局面。

    可这场面,却稍稍有些失控,数不清的人,此起彼伏的拜下,起身之后,再拜。

    朱厚照骑着马,走在前头,看着这场景,也不禁咂舌,他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御车,父皇在车中,不知是什么感受,下一刻,朱厚照看向方继藩,感慨道:“老方,还是你有办法啊。”

    方继藩心里却是沉甸甸的,他来到这个世界,就立下志愿,要改变这个天下,让这个天下更美好,今日……他听到吾皇万岁,又何尝不是对自己的感激呢。

    大丈夫在世,当立不世功名,上则致君,下则卫民。若有利于国家,虽百死而不旋踵。

    除了百死二字,值得商榷一下之外,其余的,方继藩做到了。

    他深呼吸,有些感动,却不能让朱厚照小瞧了,朝朱厚照一笑:“哪里,哪里,这不算什么,太子殿下也很厉害,毛衣织的这么好,人所不能及也。”

    这本是一句小小的讽刺,方继藩打击朱厚照习惯了。

    可谁料,朱厚照也不知是不是没听出这句刺耳的织毛衣字眼,却是眼睛一亮,哈哈大笑:“你说的不错,本宫还不只会织毛衣,本宫还会……”

    他后头的话,被汹涌的呼声所淹没。

    反正方继藩也懒得听。

    …………

    御驾左右,百官心头俱是震惊。

    刘健错愕的看着眼前,听到那无数震耳发聩的呼声。

    起初,他认为,这或许……是太子在背后谋划,有意为之。

    他心里不禁在想,太子还是颇有手段的。

    可接下来,他看到那一个个面庞,还有那歇斯底里,几乎要嘶哑的声音,刘健心头一震。

    这些情绪……是真的。

    是绝不可能作假。

    他心里突然,沉甸甸起来。

    这是什么?

    这是民心所向啊。

    陛下封禅数月,这数月时间里,太子殿下到底做了什么,就造成了这民心所向?

    身后,李东阳和谢迁对视了一眼,他们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震撼。

    萧敬更是无法理解,他无法理解,这黑压压的,数十万之众在此,竟可井井有条,可怕的是,他们所爆发出来的情绪,竟无丝毫虚假的成分。

    这是发自肺腑,再真实没有了。

    百官们各怀心事,有人心里复杂,有人若有所思,有人被这场面吓得脸色苍白。

    他们每行一步,仿佛这大腿都灌铅一般,沉重无比,拿欢呼之声,让他们自然而然的想到许多四书五经之中的话。

    这……就是民!

    曾杰在人群之中,他这一路,本是一直都在权衡着自己是否已经说动了陛下,自己是否应当继续加码,可现在,他瞠目结舌的看着这一切,整个人……颤栗。

    一种自心底深处油然而生的恐惧感,弥漫了他的全身。

    太子殿下……这是太子殿下的布置。

    而数十万百姓,任太子殿下摆布,竟还甘之如饴。

    最重要的是,他们齐声欢颂陛下雨露恩泽,这……

    完蛋了。

    曾杰脑袋发懵,顿时头晕目眩,眼前有些发黑。

    而身边的几个同僚,本与他同行,却在不知不觉之间,脚步开始匆匆加快,似乎故意将他落下。

    像是躲避瘟神一般,所有人都尽力的避开他,哪怕和他同呼吸着一片空气,都觉得好似是要砍头似的。

    曾杰下意识的,看向御车旁的萧敬。

    他慌了,快步上前:“萧公公,萧公公……”

    他怯怯的想要呼喊,曾杰觉得,自个儿该跟萧公公商议一下,怎么将事情转圜过去,看看是否还有余地。

    可萧敬理也没理他。

    曾杰更急了,又是大呼,惹来其他人的侧目。

    这一下子,萧敬几乎想要杀人,他回眸,眼神如刀子一般看着曾杰。

    曾杰被这眼神所慑,下意识的后退一步。

    “滚开!”萧敬警告他。

    萧公公哪……

    曾杰要哭了,这怎么能滚开呢,大难临头哪,他亦步亦趋的跟在萧敬后头,到了这个时候,就如落水之人,又不会游泳怎么办,萧公公不就是那一根救命稻草吗?

    萧敬心乱了,这个家伙,莫非是想拉自己下水不成?

    萧敬脸色惨然起来,脑子里,拼命开始在谋划。

    ………………

    至一千余步。

    突然,就好似的排练好了似得。

    一队人开始出现在了道中。

    为首的,都是老叟。

    人生七十古来稀。

    在这个时代,能活到七十岁的人,可谓是凤毛麟角,历史上,后世某皇帝曾举办千叟宴,宴请官民六十五岁以上的人,可赴宴之人,也不过区区两千人而已。

    灾民之中,大多都是贫民百姓,能到这个岁数的人,就更加是少之又少了。

    总计六个老者为首,他们上了街道,后头,跟着一群小姑娘和老妪。

    这六人,个个须发皆白,为首的姓郑,叫郑清,他已是秃了,只有颌下才有稀疏的白须,走起路来,拄着杖子,微微颤颤。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

    这意思是,在这个时代,想要养活一个老人,是极不容易的,因而人们对于高寿之人,不但有礼敬之心,对于家里有老人的人家,提及时,都会肃然起敬。

    车驾嘎然停止了。

    此时,那万岁之声,声势渐渐小了一些。

    小组之中,似赵牡这样的联络员不断的提醒周遭。

    各小组注意,不要再喊了。

    ……

    萧敬在车旁,此刻,他心里复杂到了极点。

    还是太子和齐国公会玩,老叟都出来了。

    萧敬的内心是绝望的。

    他轻轻的敲了敲马车的门,道:“陛下,前有老翁,拜于道中。”

    老翁……

    弘治皇帝身躯一震。

    国朝以孝治天下,为天子者,更是天下人的表率。

    因而,尊老、敬老,便是天子也必须做的事。

    弘治皇帝不敢怠慢,吩咐队伍停止前行。

    而后,萧敬打开了车门。

    这一路远来,虽是配备不堪,可弘治皇帝下车,在万千瞩目之中脚尖落地的这一刻,弘治皇帝还是下意识的整了整衣冠。

    早知如此,该头戴通天冠,穿着冕服而来啊。

    只穿着一件便服,似乎有所遗憾。

    弘治皇帝抬头,百官们纷纷至车门之前行礼。

    弘治皇帝没有看他们,举目。

    一看到皇帝下了车。

    小组之中,联络员们纷纷开始指挥。

    各小组注意,行礼。

    呼啦啦的……万千人拜倒,犹如风吹麦浪一般,无数人头垂下。

    “吾皇万岁!”

    弘治皇帝的眼睛,又有些红了。

    他深吸一口气,此时万万不可失礼。

    他朝萧敬使了个眼色。

    萧敬恍惚出神,竟没反应。

    在这众目睽睽之下,弘治皇帝是最讲究行礼如仪的,哪里想到,这个时候,萧敬竟是掉了链子。

    他心头微怒。

    等萧敬神游回来,才看到弘治皇帝的眼神有些不对,他才反应了过来,立即扯着嗓子大喊道:“平身,陛下有旨,诸卿不必多礼。”

    他的声音,能传达的地方并不远。

    可附近的百姓纷纷起身。

    其他百姓见状,自然也动身起来,这浩大的声势,让人为之震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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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二百七十六章: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

    坐在车里,与走出车来,又是别样的感受。UU小说www.uu234.cc

    感受这万民称颂的震撼。

    弘治皇帝深吸一口气。

    他徐徐的踱步,到了六个老叟面前。

    六个老叟拜下行礼。

    弘治皇帝微笑。

    他忙是将当先的老叟郑清搀扶起来:“老人家,不必多礼,卿等老迈,若行全礼,岂不教朕为难?”

    此时朱厚照、方继藩以及百官纷纷围了上来。

    众人打量着郑清,各自的心情更加复杂。

    郑清咳嗽,接着固执的道:“要的,要的,见了皇上,该怎么行礼,就要怎么行礼,草民人等,沐浴皇恩浩荡,今日来此迎驾,乃三生有幸,倘若不能全礼,岂不是要抱憾而回?”

    说着,挣脱开弘治皇帝,领着另外五个老叟拜下,三叩,起身,次拜,次三叩,再拜,再三叩。

    行过了大礼,他微微颤颤起来,差点打了个趔趄,弘治皇帝为他捏了一把汗,搀扶住他,看着这老翁,弘治皇帝情绪有些激动,抿了抿唇,方才道:“老人家年龄几何了?”

    郑清骄傲的道:“草民乃是宣德九年出生,已是七十有九了。”

    弘治皇帝和百官们啧啧称奇,这郑清看上去,生活条件并不优渥,竟有如此的高寿,真是难得。

    弘治皇帝叹道:“七十有九,这是有大福气的人哪,若是再长几岁,几乎可以见着太祖高皇帝的时候了。”

    郑清道:“是啊,最大的福气,便是撞到了陛下,陛下治理天下,宇内皆安,草民人等,是沾了陛下的福气啊。”

    卧槽……

    方继藩虎躯一震。

    他最怕的就是这个环节出问题。

    千叮万嘱,让王金元教授这些老叟万万不要说错话。

    谁曾料到,这些人,竟是人精。

    细细一琢磨,还真是,能活快八十岁的人,什么世面不曾见过,可不就人精吗?

    瞧瞧人家这溜须拍马的功夫,竟还有几分仪式感了,生活果然需要一点仪式感哪。

    弘治皇帝听到此处,内心大悦。

    萧敬和方继藩说同样的话,给他的感受是不同的,那么,眼前这个老翁说这样话,给弘治皇帝的感受又有不同。

    在可是货真价值的老百姓,是真正来自于庶民的声音哪。

    弘治皇帝眼睛一撇,看向一旁随驾的待诏翰林,这翰林已经掏出了竹板和笔,正在唰唰的记录着这个历史性的时刻。

    弘治皇帝叹道:“老人家,万万不可这样说,朕登极数十年,说来惭愧,施政多有不谨和不周之处,全赖……”他回头,此时,是他人生的巅峰,这个牛,可以吹一千年,他看了身后的刘健人等一眼:“多亏了刘卿等人为朕分忧,方才对百姓,有些许的恩惠,老人家,言过其实啦。”

    刘健脸色瞬间红润了。

    整个人腰杆子竟是挺得笔直。

    郑清摇头:“陛下,万万不可谦虚……哎……”

    说着,他浑浊的眼眸里,竟是隐隐的湿润了。

    一旁的方继藩,还只当郑清是个老人精,现在却突然觉得,这好似……有点不像演戏来着?

    郑清突然哽咽,抓住搀扶自己的手,呜咽道:“陛下,草民人等,什么苦日子不曾见过哪,宣德十年,大旱,官府救济不及,草民的母亲死了,到了正统七年,又是大旱,草民跟着乡人逃荒,遇过流寇,曾饿了七天,以草皮和白面土为食,勉强捱了过去……”

    弘治皇帝皱眉:“世上竟还有白面土?”

    方继藩在身后提醒道:“陛下,白面土又称观音土,此土其实是吃不得的,只是人饿极了,却也可以吃了,填着肚子,人们将其视为白面,才将其称为白面土,又因到了灾年,可以让人捱过灾荒,诚如救苦救难的观音,又称观音土。”

    弘治皇帝头皮发麻。

    人竟以土为食。

    郑清老泪啪嗒落下,回顾自己一生,感慨万千,抽泣了一阵,继续抓住弘治皇帝的手:“此后,土木堡之变,官府征了草民卫戍,在大漠足足三年,勉强,活了下来……等到了成化十七年后,这日子,真没法过了,也不知为何,这天气变化的厉害,年年都有灾荒,年年都要逃荒,饱一顿、饿一顿,草民不怕陛下笑话,草民能活下来,全靠着有儿子孝顺,自个儿没吃的,饿着一家妻儿,也先紧着将草民吃。”

    说到此处,郑清哭的眼睛都已红肿了。

    其他的老叟也不禁落泪。

    郑清道:“今年的大灾,持续的时间,比往年还厉害,本以为,今年是熬不过了,家里预备不起寿材,草民早早让儿孙们预备了一张草席子,就等着死呢。可谁料到,官府突然来了人,会同的,还有本组的江书生,他们带了粮食来,召集了大家伙儿,说要带咱们逃荒去。不只如此,他们还租了车马,年轻的步行,老弱和妇孺,就坐在车里,一路将咱们送到了京师来。”

    “他们都说,这是陛下用了内库的银子,来救济咱们的,陛下仁厚,视百姓如赤子,绝不肯让咱们百姓受灾挨饿,他们将我们送到京来又给给咱们找地方住,又是送被褥,草民的曾孙病了,也是他们给治好的,眼下灾民们没有粮食,他们发放粮食,送去食堂,让咱们先度过眼下的难关。孩子年纪小,江书生带孩子去读书,家里六个青壮,他们给咱们寻了工,让草民的儿孙们,可以靠着本事吃饭。”

    郑清紧紧的抓着弘治皇帝的手。

    或许是整个人情绪激动,掐的弘治皇帝手腕疼。

    可弘治皇帝眼里,写满了震惊。

    他很清楚,花钱是一回事,银子怎么花,又怎么能让这些被赈济的百姓,得到实实在在的赈济,又是另一回事。

    而显然,这些银子,是真正的花到了实处了。

    郑清又是一把鼻涕一把泪:“陛下,还不只是如此呢,咱们住在这儿,本是外乡人,朝不保夕,全赖朝廷赈济,后来……这数月之间,陛下竟还差了太子和齐国公来探视了许多次,陛下,您这是大恩大德哪,太子和齐国公,这是何等尊贵的身份,却让他们到咱们这等污秽不堪的地方,听说……太子还治病,救了人呢。”

    郑清感动的一塌糊涂。

    弘治皇帝意味深长的看了一旁的朱厚照和方继藩一眼。

    郑清深吸一口气:“自太子和齐国公来了,咱们这些灾民,待遇可就更不同了,他们后脚一走,户部的主事也就来探望了,还有顺天府的府尹,有新城兵马司的都督,还有许许多多,叫不出名儿来的官儿,他们见有的棚子不能遮风避雨,就亲带着官吏来修补,见民有菜色,就想着办法,抬几口羊来,还有鸡蛋……尤其是顺天府的官吏,最是殷勤,嘘寒问暖,从未间断。此后也有一些商贾来,会捐纳一些粮食和布匹……陛下啊……草民这辈子,历经了数朝,也不曾见过,灾民有这样的啊,草民饿了半辈子,也就在陛下的关照之下,方才过上了这样的好日子,在这里的千千万万百姓,无一不蒙受陛下的恩惠,草民……已是七十有九,算是活到头了,可是草民的儿孙们有幸,能蒙陛下这般的厚爱,他们的日子,定比草民在的时候好,草民……代这一家老小,代这数十上百万的灾民,在此谢过陛下……”

    说罢,郑清挣开了弘治皇帝的手,继续拜下,泣不成声,滔滔大哭。

    弘治皇帝不禁拿出帕子来擦拭眼泪。

    这番话,令他很惭愧。

    他只知道太子花了很多银子,现在才知,这些银子变成了无数的恩惠,落在了无数郑清这样的人身上。

    这银子……值了。

    哪怕这市值没涨,也值了。

    为天子者,富有四海,最缺的,却是人心。

    只要人心在,内库就算是空空如也,又如何?

    而这些灾民们的感激,竟统统都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这令弘治皇帝尤其的惭愧。

    太子爱民如子,救灾及时,处事得力,行事稳妥,郑清夸得是朝廷,是自己,可真正夸得,却是太子,还有方继藩那个家伙啊。

    弘治皇帝搀扶着郑清起来:“好了,老人家,你不必再谢了,朕在此,也敢向你保证,往后,你,你一家老小,还有这千千万万的灾民,他们的日子,会越来越好,你放心便是。”

    “多谢陛下。”郑清说着,道:“草民人等,准备了一些礼物,要献给陛下。”

    弘治皇帝摆手:“不必啦,不必啦,朕生了一个好儿子,更知还有一个得力的女婿,这已是大礼了,老人家,你年岁大了,改好好颐养天年,不可再操劳了,来人,将这些老人家,送回家去,不要让他们受了累,也不要受了惊吓。”

    他蹲了一顿,沉默了片刻之后,弘治皇帝道:“就用朕的御车去送吧,那车……稳当。”

    “不敢,不敢,可不敢。”郑清拼命摇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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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二百七十七章:朕重重有赏

    六个老叟,被人请上了御车。www.uu234.ccwww.uu234.cc

    郑清等人不敢上去,是几个宦官搀扶上去的。

    紧接着,他们享受着大明最崇高的待遇,乘车而去。

    弘治皇帝没车了。

    可是他面上却带着笑容,看着沿途的人海,看着一个个朴实的面容。

    他背着手,步行。

    宦官们给天子撑着华盖。

    百官拥簇,禁卫们呼啦啦的亦步亦趋。

    朱厚照和方继藩两个人绷着脸,他们二人有些疲惫。

    为了筹备这一场盛会,他们忙前忙后,太疲惫了。

    弘治皇帝开始神游。

    他想到了自己的列祖列宗。

    想到了后世的子孙。

    他甚至想到,这些日子,先是封禅,接着,却遭遇了今日的事,想来,后世的史书之中,人们一定会忘记这一场形似闹剧和自我安慰的封禅大典,而今日所发生的事,定能传扬千年吧。

    年纪轻轻,便克继大统的弘治皇帝,此时有一种这皇帝没白坐的感觉。

    他很是触动,穿越了人流,最终,有宦官给弘治皇帝准备了一个新的车驾,弘治皇帝依依不舍的扶着车门上车,回头看了一眼,最终入车落座。

    皇孙朱载墨永远都享有和皇祖父同车的际遇。

    弘治皇帝至今还在震撼,他盯着自己的孙子,道:“载墨。”

    “在。”

    “以后,你不要学朕,朕这辈子,只想做一个贤君,可事实上,却是碌碌无为,你要学你的父亲,你的父亲,将来会有大出息。”

    朱载墨点头。

    弘治皇帝深深的看着他,颇有考较的心思:“知道你父亲厉害在何处吗?”

    “赈济灾民,这说明,父亲心里装着百姓,所谓民为本,社稷轻之,这并非是说,社稷相比于百姓不重要,而是说,社稷的根本在于民,倘若不得人心,社稷贵重,亦忧覆亡的一日;可若是百姓心向社稷,那么天朝上国,则无往而不利。父亲能及时救灾,将灾民们放在心上,可见父亲懂这个道理,可是懂这个道理,不算什么,历朝历代的天子和太子,谁会不懂这个道理呢?父亲懂,他还肯去做,这就极难得了。”

    弘治皇帝欣慰的点头。

    朱载墨又道:“单凭肯做却也未必有用,做事,需要有章法,怎么去做,如何能把这些大事,做的妥当,让每一个行将被救济的灾民,得到应有的照顾,这又是一门大学问。孙臣以为,父亲最了不起的,就是这一点了,所谓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单凭给灾民们放粮,这是最笨的办法,给他们找一条出路,让灾民们可以开始新的生活,这既对国家有益,又可使他们安居乐业,此乃两全之策,父亲短短数月,解决了这些问题,才是孙臣值得学习的地方。”

    弘治皇帝呼了口气,心中大慰,摸着朱载墨的头:“不,最值得学习的,是你的恩师,你看看你,小小年纪,便被你的恩师调教的有如此见识。太子赈灾,他一定也没少出谋划策,没有少出力。”

    弘治皇帝叹了口气:“最难得的是,他不居功,在朕眼里,他是将这些功劳,给了太子,是希望朕能够对太子青睐有加。而对天下万民,太子和他,却是将这功劳,放在朕的身上,让天下万民对朕感恩戴德,载墨啊,你的父亲是什么样子,朕心里清楚,他是个极聪明的人,可性子急,有时候聪明还会用在一些不该用的地方,因而,需要引导。这便是你的恩师,最成功之处。”

    说着,弘治皇帝竟是眼眶里湿润:“朕细细想来,他这样的人,真是国士,国士无双。可是你可知道,你的恩师,平时却是嘻嘻哈哈,在朝中却是有许多人不喜他。”

    朱载墨道:“孙臣就很喜欢恩师。”

    弘治皇帝笑了,却又拉下脸来:“朕从前一直在想,或许这是因为他得了脑疾的缘故吧,可现在细细思来,哎……他是想要自污啊,他太聪明了,他不希望,朕因此而怀疑他,他害怕朕不能容忍一个绝顶聪明的人,因而,他性情刻意的乖张,得罪了许多人,也引起了许多人的恶意,这就是要告诉朕,他绝无任何的异心。你的恩师,真是用心良苦啊。”

    朱载墨想了想:“大人们的心思,太复杂了。”

    弘治皇帝叹道:“这怪朕,为天子者,不能让人看到大度的一面,自然会让臣子心生恐惧,朕吓坏了他。”

    朱载墨想了想:“那么……大父,那个曾杰……”

    弘治皇帝微笑:“朕有主张。”

    这一日,对于弘治皇帝而言,是最值得铭记的一日。

    圣驾至大明宫,弘治皇帝进入奉天殿升座。

    百官随之鱼贯而入,行礼。

    弘治皇帝左右四顾:“朕出京往泰山封禅,数月之间,钦命太子监国,太子何在?”

    百官们俱都不吭声,个个沉默着,方才给予他们的震撼太多,已经来不及他们发表任何自己的看法了。

    朱厚照神气活现的站出来,高兴的合不拢嘴:“儿臣在。”

    弘治皇帝道:“朕的儿子,数月之间,迁徙了百万人,对灾民,妥善安置,可谓是殚精竭虑,兢兢业业,他不愧为太祖高皇帝的子孙,太子,朕令镇国府,辖制北直隶,治顺天府。”

    治顺天府。

    群臣们哗然,面面相觑。

    他们都是博古通今之人,不会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顺天府乃是要害之地,是皇帝的居所,这里最是尊贵,因此在北宋时,曾有过亲王治京兆的传统,而但凡被任命为京兆府府尹的亲王,往往就是皇储的人选。

    大明建立之后,这宋朝的成法,并没有延续下来,现在弘治皇帝突然宣布如此,岂不是更加确定了太子的地位。

    太子不但是东宫,而且掌握着天下最要害之地,这里发生的一举一动,都被太子所掌握,谁还敢说,太子不贤,谁还敢猜测,陛下对太子失望,有换储之心?

    那曾杰听罢,身躯更是一颤,他仿佛意识到了什么。

    忙是站出来,匍匐在地:“陛下圣明啊。”

    众人漠然的看着曾杰,却都没有吭声。

    弘治皇帝理都没有理曾杰,而是平静的道:“方卿家。”

    方继藩就显得谦虚多了,乖乖道:“儿臣在。”

    “卿辅佐太子监国有功,此次赈灾,你也出力不小,朕心甚慰,卿乃朕之婿也,依太祖高皇帝之例,驸马都尉不得任以朝廷官职,朕看,这很不妥,要改。这顺天府,乃是至要害之地,辖制京畿,事关重大,朕命太子为府尹,卿便为少府尹,你们二人,是在一起惯了,焦不离孟,孟不离焦;以后,也就同府治事吧。”

    方继藩想了想,我堂堂国公,任一个顺天府少尹,怎么像是消费降级,啊不,降职了呢?

    刘健等人心里却是震撼。

    这是陛下将身家性命,还有半个社稷,都交给太子和方继藩了。

    若是寻常的府尹和少府尹,虽然权责重大,可碍于他们卑微的身份,其实是最难堪的。可太子和齐国公不同,一个是东宫,一个是国公,这两位要是掌握了京师最要害之地,这还用说,从今往后,什么旧城、新城、还有最新开发的南部新城,不消说,以后都是这两位强势府尹和少府尹说了算。

    方继藩行礼:“儿臣谨遵陛下旨意。”

    弘治皇帝深吸口气,面上却如冰山一般,他淡淡的道:“前几日,有卿家说,皇孙未来可克继大统,承天之命……”

    曾杰面如死灰,依旧还匍匐在地,瑟瑟发抖。

    “朕在想……”弘治皇帝淡淡道:“是谁,敢如此造谣滋事,要离间太子和朕的孙儿呢?”

    此言诛心之极,几乎是捅破了窗户,直接拉下了最后一点的遮羞布。

    百官震撼。

    算账的时候到了。

    太子如此贤明,居然有人敢生这个事,这个人,他还是人吗?

    接下来,更多人所忧虑的是……曾杰和自己平时关系不错,不会这狗东西获罪,攀附到我的身上吧。

    “陛下……”有人大义凛然的站出来。

    众人看去,却是翰林编修曾青,曾青不但是曾杰的同乡,还是曾杰的远亲,平时相交是最好的。

    这一点,不少人都知道。

    “臣要弹劾户部曾杰,臣乃他的远亲,可此人……实在是十恶不赦啊,他年轻时,就曾自比自己的孔孟,说自己有天大的才能,他明为圣人门下,实则却全无尊师重道之心。不只如此,此人狂妄,金榜题名之前,流连于勾栏,与许多歌姬,搞三搞四,此为不洁;他自登科之后,先在刑部观政……”

    曾杰看着曾青,心都已死了。

    这是自己的堂弟啊。

    他为了断臂求生,居然……居然……

    最了解自己的人,恰恰是自己的至亲朋友。

    曾杰那么点儿事,竟统统抖落了出来。

    “畜生!”这罪行还未揭露到了一半,一人凛然而出,作怒目金刚之状。

    众人视之。

    却是曾杰的宗师,礼部侍郎程鹤,程鹤痛心疾首,戟指曾杰:“万万想不到,你竟是这样的人,难怪平日,你总是鬼鬼祟祟,幸赖老夫早看你獐头鼠目,行为不端,与你并无瓜葛。陛下,老臣建议,此等不忠不孝无礼的狂妄之徒,立即将其拿下,收锦衣卫治罪,将其千刀万剐,以儆效尤。”

    宗师……这是当初提拔自己的宗师啊。

    可现在……

    曾杰觉得脑子有些昏沉,将自己下诏狱,这人进了诏狱,那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你……你们好毒。

    “斯文败类!”

    “丑恶!”

    一下子,殿中各种咒骂交加起来。

    不得不说,曾杰平时的人缘还不错,否则这个时候,怎么会有这么多人为了自证清白,个个要跳出来,和曾杰划清界限呢。

    “噗……”曾杰听到此处,已是惊怒交加,一口老血喷出来。

第一千二百七十八章:罪有应得

    人性大抵都是如此。www.uu234.cc

    曾杰想要投机,希望借此机会平步青云,一飞冲天。

    而如今……

    此时,他有些慌了,忙是看向萧敬。

    萧敬吓得脸都绿了,立即大喝:“曾杰,你妄测天机,可知罪吗?”

    曾杰牙关咯咯的响,心寒到了极点,张口想说什么。

    却不知,多少人想要置他于死地。

    弘治皇帝目中带冷,淡淡道:“来人,将此人拿下,交付锦衣卫,且问一问,他到底是否还有党羽。”

    曾杰脸色灰白,心里顿感万念俱焚,只好叩首:“臣……臣……”

    却已有人快步入殿,毫不迟疑的将曾杰拖了出去。

    一阵忙乱后,殿中又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弘治皇帝则是面带微笑:“诸卿想来已是乏了,退下吧。”

    说着,又看了一眼身边的萧敬人等:“你们也退下。”

    众臣告退。

    萧敬显得有些不甘心,却见朱厚照和方继藩二人留了下来,只好领着众人宦官告退。

    弘治皇帝眼睛看着虚空,面上露出了淡漠之色。

    其实心里头,弘治皇帝颇为激动。

    此次太子监国,极为成功,令他这个做父亲的,实在是欣慰无比,江山后继有人啊。

    弘治皇帝带着盈盈笑意道:“那个曾杰,居然胆敢妄测朕的心思,实在是胆大包天,不过朕看着没有这么简单,本来朕还想着引而不发,看看到底是谁和他勾结……”

    弘治皇帝说到这里,顿了一下,而后才又道:“可是你们两个呀,真的是给朕送了一个大礼,朕是不得不收拾他了。朕命厂卫收押他,就是想要看看,这曾杰被收押之后,到底是谁慌张不安。”

    朱厚照很耿直的道:“父皇,直接动刑不就成了,哪里这般的嗦。”

    弘治皇帝微笑的看着朱厚照,果然,自己的猜测没错,此次太子监国,方继藩想来出谋划策了不少,太子的性子就是太急了啊。

    弘治皇帝心情不错,耐心地对儿子道:“倘若动刑,就算他招供出人来,难免为了少受罪,会胡乱的攀诬许多人出来,若只是让他信口雌黄,这难免要冤枉不少好人,朕不想大肆株连,自然,凭着所谓的严刑拷打,是无用的,这不是你管的事,朕命你与继藩为顺天府府尹和少府尹,是让你们赶紧着在京里有所作为,好好办自己的事吧。”

    朱厚照听罢,只好乖乖道:“遵旨。”

    说罢,他便和方继藩告辞而出。

    这一路上,朱厚照忍不住对方继藩道:“老方,为何父皇命我为顺天府府尹,本宫总觉得这顺天府府尹官儿太小了,我身上数十上百个官职,哪一个都比府尹要威风。”

    方继藩其实已经想明白了,便道:“因为陛下这既是在考验你,只怕,也是萌生了急流勇退的心思,太子殿下,陛下这是希望你能够为他分忧,他毕竟年纪大了。至于府尹,确实挺倒霉催的,这是京师,在这里任父母官,上头谁都可以欺负他一下,当然是可怜巴巴了。可是太子殿下,顺天府的权责可是不小啊,可谓是上承天命,下安黎民,太子是府尹,这就不同了,你看看这京里,以后谁还敢将顺天府不当一回事吗?由此可见,这官职大小,并不要紧,得看着府尹是什么人来当,倘若是其他人,那就是一个狗东西,我方家一个叫邓健的家奴,都可以一个打他们十个,可太子来,就完全不同了。”

    朱厚照听着,还是有些疑虑,皱了皱眉道:“可不好听哪,难道以后让本宫成日管着缉盗,解粮之事?”

    方继藩笑嘻嘻的道:“这却未必,其实,还可以管一管新城和旧城的规划,可以查一查哪家府上侵占了百姓的土地……如此种种,但凡是牵涉到了民生的事,都可以过问,再譬如……”

    方继藩笑吟吟的看着朱厚照,接着道:“比如太子殿下若是觉得顺天府不满意,不妨就将顺天府移到其他地方办公,咱们……修衙。”

    “修衙……”朱厚照瞠目结舌:“修到哪里去?”

    方继藩咳嗽:“殿下在五环之外,不是有大量的土地吗,其中近半安置了不少的灾民,这些灾民在那五环外的新城里,可没人关照啊,倘若殿下将顺天府移至那里,您看,不就可以随时关照灾民了吗?”

    朱厚照顿时眼睛一亮,乐呵呵的道:“这样最好,免得离父皇太近了,隔三差五被抓去宫里训斥,好,本宫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要修衙。不过……不是都说,官不修衙的吗?”

    “这不一样。”方继藩正色道:“官不修衙,这是遵循了无为之治的传统,也即是,官府尽力的缩减自己的权责,所谓民不举、官不究,其实也是此理,这是太子殿下,这世上,官府不去管的事,难道百姓就能自理吗?不对的,事实上,有些事,官府不去管,自然会有某些会门、道门、士绅去接手这些权力,殿下若要有所为,首先要做得,就是招募一批精干的差役,多去管一些本来不该管的‘闲事’才好。这一旦要招募精干的壮吏,人一多,衙门年久失修,格局又小,有什么用?因而,需要让衙门的功能,完备起来,这修衙,就有所必要了。”

    朱厚照听着,认真的点着头,道:“好,就听你的,修!只是这修衙只怕很费钱吧,父皇这样小气……”

    说到这个,朱厚照的脸直接皱到了一起。

    方继藩叹了口气,陛下回来了,做败家子的机会已经微乎其微了,想了想才道:“要不,臣这里……拿出几十万两银子来……”

    朱厚照绷着脸严肃地看着方继藩:“这像什么话,咱们自家兄弟,本宫岂可要你的钱。呀,我想到了,本宫去借钱去。”

    朱厚照是实实在在的行动派,话刚说罢,直接嗖的一下,便跑了。

    方继藩看着他的背影,摇摇头,太子殿下……真实专精于借钱之道啊。

    …………

    沈文下了值,莫名其妙的被人请到了东宫。

    每一次来这东宫,他心里都是有些发颤的。

    嗯……心虚。

    接着,他发现这里早已是济济一堂,整个正殿里,竟是熙熙攘攘的跪坐了七八十人,有的面生,有的面熟,众人看向翰林大学士沈文,沈文也看着众人。

    而后,大家勉强的尴尬笑了笑。

    沈文大抵知道他们是谁了,他们和自己一样,恰好都有这么个女儿。

    这样算来,沈文和大家,算是同行。

    同行是冤家。

    虽保持着表面上的友好,可是……

    有宦官接引着沈文坐下,沈文心里却是打着鼓。

    他突然有一种不太妙的感觉啊。

    心里咯噔一下:“要糟了。”

    …………

    弘治皇帝一脸诧异的看着最新的奏报。

    他震惊了。

    太子任顺天府府尹,方继藩为少府尹。

    本来这个决定,弘治皇帝下达之后,多少是有些心虚的,这两个家伙,都是不可控之人,一旦任命了他们,弘治皇帝也不知这天子脚下将会变成什么样子。

    可是……现在这份奏报,却是大大的出乎他的意料之外,消息传出之后,所有的上市商行,市值居然都有强劲的上涨。

    显然,对于无数的商贾而言,这是一个极大的利好消息,简直就如一根强心针。

    弘治皇帝看到此处,不禁心里一松,这样下去,只怕自己内库上一次败掉的银子,不出数月,就可以统统回本了。

    “说也奇怪……”弘治皇帝淡淡的道:“许多臣子不喜他们,读书人们,对他们也是颇有微词,可这些商贾,还真是胆子大啊,真是敢拿身家性命搭在太子和继藩身上哪,他们就这般有信心?”

    见无人回应。

    弘治皇帝拉下脸来,抬头看着一旁出神的萧敬,咳嗽一声,厉声道:“朕在问你话。”

    萧敬方才回过神来。

    这两日,他一直都在忐忑不安,曾杰下诏狱了,可萧敬不敢去过问啊,也不知那曾杰是否拉了自己下水,现在他就是热锅蚂蚁,仿佛随时都要大难临头,此时见陛下面带怒容,他也不知陛下方才说了什么,啪嗒一下就跪下了,歇斯底里的道:“奴婢万死啊,奴婢万死,奴婢伺候陛下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奴婢入宫之前,其实就是一个寻常人,入宫之后,蒙陛下垂爱,这才在宫中,身居显要之位,奴婢……奴婢……”

    弘治皇帝先是被萧敬这突然的状况弄得一愣,而后脸色愈发的阴沉起来,他可不笨,怎么听不出萧敬话里有话,于是沉声问:“怎么,你有什么事瞒着朕?”

    “奴婢……”萧敬打了个冷颤,脸色苍白。

    他哭了。

    “奴婢没有。”

    弘治皇帝若有所思:“是吗,你自己可要想明白,欺骗朕,会是什么下场,你跟着朕这么多年,想来是知道,朕是顾念旧情的,可倘若是一再执迷不悟,朕也绝不会轻饶了你!”

第一千二百七十九章:再造之恩

    萧敬恢复了正常之色,面带微笑:“陛下,奴婢实是没有什么隐瞒的,奴婢跟了陛下这么多年,难道陛下还不知道奴婢是什么人吗,奴婢啊,胆小。www.uu234.ccwww.uu234.cc”

    弘治皇帝沉吟片刻,似乎也抓不到什么,只是点点头:“好好办事,不要总是神游,朕知道你年纪也不小了,总让你在朕身边当值,是辛劳了你。”

    “不辛苦,不辛苦。”萧敬连连摆手。

    弘治皇帝只好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

    萧敬趁着陛下打盹儿的功夫,出了殿,他怀揣着心事,这几日,都是觉得忐忑不安,细细的想着当初自己和曾杰的对答,一切都是似是而非,似乎也没什么把柄,可这等事,怕啊。

    匆匆的到了内阁统计司。

    照例,他是要来协助着统计司方小藩来协调一下厂卫之间的关系的。

    方小藩绷着脸,神情专注的看着手头上的数据,完全没搭理萧敬。

    这方家的人都是一副德行的,情商低哪。

    这样的人,若是不姓方,早将天下人都得罪了,死都不知怎么死的。

    萧敬却又悲哀的想,偏偏这样的人,现在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下,咱这辈子,白活了。

    哎……

    他在心里深深的感喟着。

    方小藩过了好一会才注意到了萧敬,神情淡然的问道。

    “萧公公,你来了啊?有事吗?”

    萧敬笑了笑,却好似一下子,身子虚弱,竟是身子摇晃了一下,口里哎哟一声,身子便要倒下。

    方小藩见状,下意识的将他搀扶住。

    一看,萧敬却好似是昏厥了。

    于是方小藩掐他的人中,又掐萧敬的大腿。

    “啊呀”一声,萧敬又活了。

    他迷茫的左右看了看四周,一脸不明白的问道。

    “咱这是在哪儿?”

    “萧公公,你方才昏厥了。”

    “那么,是您救了咱?”

    方小藩想了想,点头,好像是这样的。

    萧敬一下子亲昵起来。眼泪扑簌而下:“救命之恩,这是救命之恩啊。”

    方小藩:“……”

    “咱这辈子,没受过人的恩惠,除了皇上,就是方舍人您………您……不说了,咱这一把老骨头,行将就木之人,举目无亲,在这宫里,注定了要孤独终老,若非是方舍人您救了咱,咱……咱……”

    说着,鼻涕眼泪便开始往方小藩身上抹。

    不谙世事的方小藩不知怎么回答他,只是瞪着眼睛看着萧敬。

    “这是再造之恩哪,不然,咱……不,奴婢,不……论起来,想当初,那刘瑾,还认了咱做干爹呢,而今,刘瑾又是令兄的孙子,这样一算的话。”萧敬掐着手指头:“您是我娘那一辈了。”

    什么?

    萧敬娘那一辈的人?

    这是哪跟哪?

    方小藩吃惊的想要打人。

    萧敬发自肺腑的道:“孩儿斗胆,能叫您一声……娘吗?”

    方小藩拨浪鼓似得摇头。

    萧敬道:“孩儿有许多好吃的,好玩的。”

    方小藩对这些似乎没什么兴趣,黑溜溜的眼珠转了转,问道:“有钱吗,有地吗?”

    “有呀。实不相瞒……”萧敬激动的要跳起来,他本要大叫起来,却顿时又谨慎的看看四周:“实不相瞒,有不少呢。”

    “那我答应了,你把钱给我。”方小藩很干脆的道。

    萧敬心像扎一样疼,本还以为,从孩子入手,会比较轻易一些,现在看来……

    他笑吟吟的道:“娘……”

    “哎……”方小藩应下,朝萧敬伸手:“钱呢。”

    萧敬苦瓜脸:“不能这么明目张胆,悄悄的,咱们悄悄的人,宫里隔墙有耳,娘……难怪当初见到您的时候,咱就觉得好似很面熟,亲切的不得了,原来,我们还有这一段渊源。”

    方小藩歪着头,想了想:“那你打算什么时候把钱给我?”

    萧敬:“……”

    …………

    呼了口气,总算将那小姑奶奶哄住了。

    不到万不得已,萧敬是不会做这等下三滥的事的,他自觉地自己不是刘瑾那没骨头的东西,自己是个有风骨的宦官。

    可是事到临头了啊。

    现在,方家那边算是压住了。

    想来太子殿下那儿,也不会继续追究。

    曾杰就在诏狱里头,只要太子和齐国公不过问,那么……

    …………

    一个巨大的规划图纸,已经出现在了顺天府尹。

    朱厚照背着手,很是认真的看着舆图,整个人显得精神奕奕。

    方继藩也抬头看着舆图。

    “顺天府衙门在这儿。”朱厚照指了指:“规模一定要大,管的闲事越多越好,顺天府是个大衙门,下头各司,便是小衙门,要众星拱月一般,以这大衙门为主体,造价,不打紧,本宫有银子,老方,你有什么想说的。”

    “我没什么可说的。”方继藩摇头,叹息道:“太子殿下是大手笔,果然不是一般人。”

    “这是当然,你不是当初说过,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吗?本宫想明白啦,本宫得去给五环外的灾民们做主,不然,对不起这么多的百姓,本宫绝不放弃他们,对了,顺天府有多少在册官员?”

    方继藩道:“上上下下,有九十多人。”

    朱厚照颔首点头:“还有这么多旧吏,将来还要招募新吏,这么一个大家子要迁徙,真是不容易啊。到时,他们去那儿办公,会不会有所不便。”

    方继藩叹息道:“为朝廷效力,总会有所牺牲,譬如臣,臣就做好了从此扎根五环之外的打算,将那里当做自己的家,臣的土地都置办好了,要盖一座大别院。至于其他官吏,我想他们,一定能以体谅殿下的苦心,上下值花费两个时辰算什么,车马费也不过三百七十多钱,一个月下来,至多也就十几两银子。实在不成,他们也可以去那里置业嘛。臣早就叫人算过了,顺天府的诸官且不说,那些老吏,有钱呢,都藏着掖着,平时沿途的商户,都要给他们孝敬茶水钱,可惜,朝廷虽对京官有京察,可对胥吏,却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还听说,不少的书吏,暗中都和人合伙做买卖,臣早就瞧不惯了。”

    朱厚照眼睛发亮:“你这样一说,本宫就放心了,这一次,我们要干一场大事。”

    方继藩道:“我还想好了,要将经府也迁过去。”

    朱厚照道:“本宫的衙门,也统统迁过去,可惜,不能动詹事府。”

    “有了衙门,就得有路,得有球场,有戏院,有学堂……”

    朱厚照托着下巴,很认真的说着,他生怕遗漏一点什么。

    方继藩觉得朱厚照已经没救了。

    这家伙为了还债,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

    可恨哪,我方继藩开了一个坏头。

    朱厚照说着,却想起了什么来:“对了,老方,你方才说经府,你那经府,现在事情怎么样了,本宫还想着,刘瑾那个狗东西,已出海了半年多,迄今为止,没见他呢,也不知他是死了还是活了。”

    方继藩一摊手:“不知道,殿下,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臣只负责将他们送出去,至于死活的事,就实在是鞭长莫及了。”

    ………………

    一处荒岛上,许多的船只,停靠于此。

    一个打着北方省远东商贸的船队,便盘踞于此。

    名义上,这些商船,属于一个荷兰人。

    所谓的北方省,其实就是后世赫赫有名的荷兰。

    当时的哈布斯堡家族,统治了整个西班牙、荷兰以及奥地利的区域,在位的卡尔五世,是此时佛朗机最有权势的人。

    北方省因为位于法兰西和神圣罗马诸诸侯的领地之间,因而一直作为哈布斯堡与法兰西的缓冲地带,也是牵制北方神罗的一颗钉子。

    法兰西与哈布斯堡家族虽是敌对,却也保持着某种默契。

    这北方省的地位,就变得尤其的重要起来。

    因为夹在各个强权之间,再加上大航海之后,地中海的海权开始渐渐衰弱,威尼斯等著名的商业城市,也渐渐的失去了旧日的光环,而西班牙王国北方省的荷兰地区,却一下子,随着海贸的建立,开始变得繁荣起来。

    葡萄牙、西班牙、法兰西以及海峡对岸的英国,甚至是北欧人,他们所需的货物,都在此集散,数不清的商人,纷纷涌入这里,殖民地的财富,也在这里挥霍。

    这里几乎是商贾们的天堂,每日进出港口的船只,数之不尽,大航海将世界的财富,带到了这里,而因此受益的贵族们,再通过这里,采买法兰西的奢侈品,从北欧人那里换取上好的皮货,从英国人手里,收购羊毛。

    而现在……

    一个荷兰商贾,开始拜访他的一些伙伴。

    这荷兰商贾在见着了郁金香之后,立即就看到了商机,当他向自己的客户们,展示出一种前所未有的花卉时,所有人都惊呆了。

    紫色的花瓣,令人迷醉。

    在场的许多贵妇,看向荷兰商贾的妻子,他的妻子礼服上,正别着这么一支名贵的花朵。

    一下子,她成了整个沙龙最瞩目的人。

第一千二百八十章:郁金香泡沫

    自从大航海之后,无数的财富,汇聚至佛朗机。www.uu234.cc

    这使无数佛朗机的贵族们,荷包日益的丰满起来。

    早在一百年前,位于意大利,文艺复兴开始出现,这给整个佛朗机,带来了一股新的风气。

    奢靡开始变成了风尚,新的宫殿、新的城堡,东方的瓷器,波斯的毛毯,自新大陆掠夺来的黄金、白银,一切的财富,都变成了人们用于点缀和装饰自己,向人夸耀的饰品。

    他们渐渐的开始,将瓷器当做饰物,挂在自己墙壁上,用最浮夸的颜色,装点着自己的宫殿,哪怕是教堂上的穹顶,也用上了此时昂贵的玻璃,建筑变得越来越宏伟,人们争相的穿戴着最华美的服侍,宛如孔雀开屏一般。

    唯一美中不足……就是这世上最艳丽的颜色,价格实是高昂。

    因为紫色颜料的制作复杂,且极为匮乏,这种拜占庭宫廷所推崇的尊贵颜色,到了后世,哪怕是寻常的王公,也无法消费的起。

    可现在……

    人们看着这朵别在人的胸前,那紫红色的花儿时,一下子,这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沙龙结束之后,留下的,只是一群商人和贵族们的窃窃私语。

    人们询问着这从所未见的花朵。

    消息开始不胫而走,紧接着,人们发现,北方省总督夫人的胸前,也多了这么一朵花。

    于是,它有了名字,叫做郁金香。

    这是一个极美好的名字,犹如花儿本身一般高贵。

    在十几天之后。

    法兰西王后佩戴着这朵花,出现在了宴会上。

    不久之后,北方省开始有商人出售郁金香球茎。

    有人开始看到了商机,开始收购这些球茎,并且让农夫进行栽培。

    而求购郁金香的贵族,也开始日益的增加。

    如历史上所发生的一般,佛朗机人对郁金香有一种病态的喜爱。

    这完全发自于他们自身文化的传统。

    且……当人们渐渐发现,郁金香的球茎,虽然有人在销售,可依旧还是一茎难求,那些收购了郁金香球茎的商人们,很快就将荷兰人经商的天赋发掘了出来。

    许多商贾,开始囤货居奇。

    而贵族们对这种球茎却是争相订购,据说法兰西王后,要求每日在自己的寝宫里,需要换三次郁金香的插花,她的胸前,永远都要保证有一朵艳丽的郁金香。

    这可以生长出郁金香的球茎,一下子,开始流行起来。

    ………………

    刘文善喝着白水。

    带来的茶叶,已经喝尽了,这是他此行最为苦恼的事,没有了茶,就好像男人没了根,似乎一下子,人生变得不完美起来。

    他细细的听取着刘瑾的禀告。

    “干爹,儿子真是佩服那些荷兰商人,他们囤货居奇,推而广之的本事,真是令人大开眼界。”刘瑾此前,对于佛朗机人是瞧不起,可现在,他发现,这些人的聪明才智,不在自己之下,此时,脸上不禁写满了佩服。

    荷兰商人驰名佛朗机,几乎可以和威尼斯商人媲美。

    他们对于商品具有极高的敏锐度,一旦觉得有利可图时,市面上,刘文善放出来的郁金香球茎,他们立即大肆进行收购。

    收购之后,他们一方面,开始通过各种关系,向佛朗机王室和贵族们展示着郁金香所带来的尊贵,不断的引发人们对于郁金香的热爱,甚至,他们还聘请了画家,对郁金香,进行各种的艺术创作。

    一位宫廷画家,受邀去哈布斯堡的奥地利,绘画了一幅奥古都斯渥大维指挥着军队获得法萨罗战役的画像,在这位罗马奥古都斯明晃晃的胸甲前,就别着一朵郁金香。

    它仿佛是在展示,郁金香所代表的乃是胜利、荣誉、尊贵。

    在法兰西的宫廷,商人们向王后献上了这样珍贵的花卉,立即获得了王后的喜爱。

    于是,郁金香在他们的联手炒作之下,开始暴涨。

    短短半月时间,价格涨了三倍。

    而且……还是供不应求。

    “不要急着要球茎放出去,一点点的放。”刘文善想了想,继续喝着白水,他沉吟了片刻:“要一直保持着供需失衡的状态,也要保证那些荷兰商人,有利可图。”

    “我们靠着一己之力,是不能让郁金香暴涨的。它之所以有价值,在于能够让无数的商人,能从中牟利,所以,只有维持着现在少量的放货,才可以让那些囤积了郁金香的商人,继续为郁金香造势,并且,以更高的价格,对郁金香进行销售。”

    “可是,只出这点货,咱们……挣个什么银子哪?”刘瑾嘴上咕哝着。

    刘文善微笑:“时候未到。”

    郁金香球茎的价格,还在不断的攀升。

    到了这时,已经不再是商人察觉到有利可图了。

    哪怕是北方省寻常的小市民,甚至是法国的农户,亦或者,来自于罗马嗅觉敏锐的教士,维也纳的小贵族们,也开始渐渐的感受到了这种热潮。

    对于任何人而言,图利都是一件困难的事,农户们需要辛辛苦苦的耕种,才能有些许的收获;水手需要冒着巨大的风险,九死一生,才有可能改善自己的境遇;瑞士的雇佣兵们,更是拿着自己的血汗,挣取的,也不过是蝇头小利。

    可当有人发现,原来不需要去冒险,不需要拿自己的性命别在裤腰带上,甚至……不需任何的劳作,只需……

    在法兰西北方的一些农户,开始卖掉了自己的耕牛,求购了一些郁金香的根茎,而后…………当他们的邻居嘲笑他们痴心妄想的时候。

    奇迹发生了。

    一头牛换来的球茎,短短十几天,已经开始有了希望用三头牛来交换。

    身边的人,只因为购买了球茎,居然一夜之间暴富,而拥有球茎的人,更是反反复复的向身边的人讲述着一个他们自己深信不疑的故事。

    郁金香……高贵……奢华……它是上天赐予的礼物,每一个人都需要它,它的价值,远不止现在如此。

    每一个拥有它的人,都对此深信不疑,甚至带着狂热,他们一遍遍的跟人讲述,不知疲倦。

    许多农户,挣了大钱。

    一些小市民,开始拿出了自己的所有积蓄。

    他们也四处的宣讲着各种这种球茎的传说,他们讲故事的能力,又远比法兰西的农户们,更加的高明,他们窃窃私语着,关于王公贵族们千金求购郁金香的传说。

    这球茎……甚至没有人愿意花心思去栽培出花卉来,而是珍藏起来,待价而沽。

    可是,人心是永远得不到满足的。

    当它价格翻了一倍时,人们在狂喜之余,只会将其藏在手里,希望涨的更多。

    等它价值翻了十倍,甚至有人直接开始用郁金香的根茎去和人交易房产时,市面上所有的郁金香根茎,都被人私藏起来,再不肯拿出来售卖了。

    没有人售卖,却有数不清的人在收购。

    人们开始相信这个神话,是不会打破的,因为每一个人,都认定了郁金香的根茎,有着无以伦比的价值。

    这已不再只是一小撮商人们在背后作为推手了,甚至开始出现了借贷大量购买郁金香球茎的市民。

    贵族们意识到了这可怕的风潮,他们也开始参与其中。

    没有人能抵御资产疯狂增值的诱惑。

    想想看,一个小小的农户,就因为早期收购了郁金香,转眼之间,他的财富不断的增长,而自己的财务情况,却渐渐的变得不太乐观。

    在这种情况之下,贵族们既有用郁金香来展示自己富有的需求,也有保持自己财务状况稳健的需求。

    自大航海之后,西班牙人带回来了数不清的黄金和白银,这使得贵金属,以及整个佛朗机货币的日益贬值。

    随着货币的贬值,财富的不断缩水,从而引发的通货膨胀,导致了整个佛朗机所有阶层的焦虑感。

    积累了无数代的财富,藏在城堡里,本来以为可以高枕无忧,可早在数十年前,人们就发现,祖先们的积累,变得越来越不值钱起来。

    而现在……郁金香出现了。

    贵族们开始争相订购。

    甚至有一株变异的郁金香,它不再是紫红色,而是紫红中,带着白点,在拍卖会上,它的价格,居然拍出了天价,价值一千三百西班牙金币。

    宴会和沙龙上,那些衣冠楚楚,喜欢谈论绘画和战争的贵族们,再没心思去探讨这些问题了,他们反反复复的不断的重复着自己所遇到的故事,这些故事,被添油加醋,仿佛……世上最美好的事物,被自己所发现。

    一个月……

    郁金香球茎,暴增三十倍。

    一头牛,变成了三十头牛。

    法兰西负责财政的伯爵向国王请求,希望从国库之中,取出一部分金币,作为购买郁金香之用。

    事实上……哈布斯堡的奥地利国王,也同时在考虑着这件事。

    最先行动的,是哈布斯堡家族在北方省的总督,他最先利用了库中的金银,进行了投资,而现在,北方省的财政,已经跃居整个佛朗机之首了,它的资产,翻了十三倍。

    …………

    这几章会写的比较累,脑子里不断的天人交战,不知道是该细写还是略写,如果细写,又怕读者觉得嗦,写少了,又怕没办法解释好郁金香泡沫的成因,大家给点意见。

第一千二百八十一章:时候到了

    狂热的情绪开始如瘟疫一般的感染开来。

    整个佛朗机,某种程度,也是处于刚刚开化的年代,大量的金银涌入,商品经济却并不兴盛,财富除了用来变现为奢侈品之外,暂时难以催生出新兴的产业。

    工业革命尚未开启,这也就意味着,人们的投资,大多还只是在较为原始的囤货举奇上。

    当郁金香开始风靡时,几乎一下子,成为了所有阶层追捧的目标。

    世上竟有一种东西,它不但高贵,而且竟还可以抵御可怕的通货膨胀。

    而在价格的不断暴涨过程之中,刘文善在背后,谋划着这个大局。

    下头为他效力的荷兰人以及西班牙人,大多是由王细作出面,王细作改头换面,化身成了一个自远东暴富的葡萄牙商人。

    而他所招募的每一个人,都一厢情愿的认为,自己只是受雇于一个普通的商人。

    他们的工作,非常细碎,有人只专门负责打探北方省的郁金香价格,有人专门负责随时收购郁金香,或者,对郁金香进行出货和盘点。有人进行对债券进行兑换。有人负责接引船只。

    他们就如生产线上每一个工位的工人,只负责制造自己手头上的零件,而这些零件,最后如何总装起来,变成什么机器,他们就所知不多了。

    不只如此,一些有能量的人,也成为了王细作的朋友,不会有人察觉到,这个叫王细作的人,曾经出没于西班牙的宫廷,且不说数年的时间,足以让一个人变成另外一个模样,且对于这个时代而言,北方省距离西班牙宫廷,也太过遥远了。

    北方省的财政维系在了郁金香上,这催生了不少的领主甚至王室将目标聚集于此。

    因为郁金香价格的不断攀高,以至于人们已经来不及进行货物交易了,聪明的人开始发明了一种新的方法,他们与有货的商贾,直接订立买卖合同,货物虽然依旧还堆在仓库里,可是短短几天时间,这合同就已转了七八个人的手,而合同的价格,却已涨了数倍。

    至于库房中有没有郁金香,或许到底有多少郁金香,已经没有人去关心了。

    市场的本质在于,这个世上,任何东西,都可以是次要的,信心却最重要,只要所有人深信,这合同具有价值,那么,它就是无价之宝。

    这就如一幅名画,当没人在乎它,它不过是一张画在纸上的涂鸦而已,可一旦有人深信它有价值,那么它就价值连城。

    当然,历史上的郁金香,虽受追捧,其暴涨的过程,整整持续了数十年之久。

    可此时,在这背后,却有一个看不见的手,慢慢的推动。

    刘文善每日躲在室中,不断的提笔,验算着什么,他需要维持一个价格不断上涨的神话。

    而在这个神话之中,如何大致推算出市场上的需求,同时,确定需要出多少郁金香球茎,这都是极费工夫的事。

    每日伏案,让他不得不戴上极厚的镜片,他的脑海里,不断的思索,脑子里,全是数字。

    …………

    德累斯顿是萨克森的首府。

    这里乃是神圣罗马帝国萨克森帝选侯国的中心。

    韦蒂纳家族一直统治者这里。

    奥斯顿侯爵年纪不小了,大腹便便。

    他拥有着神罗贵族们的老传统,哪怕是这样的年纪,还亲自带着他的骑士去打猎。

    只是……

    今日,他却穿着狩猎的装束,提着鞭子,气冲冲的冲进了一个宴会里。

    奥斯顿侯爵的封臣已经他们的夫人们诧异的看着闯入的奥斯顿侯爵。

    侯爵气冲冲的道:“哪里都是那该死的郁金香,哪里都是,你们,还有你们的夫人,农夫,甚至是驾车的车夫,还有士兵,他们都在谈论郁金香。”

    封臣们惊惶不安的看奥斯顿侯爵。

    奥斯顿侯爵道:“郁金香在破坏我们的传统,这该死的东西,该死的东西……”

    他居然当着众人的面,取出了一个郁金香的球茎,而后鲁莽的取出了刀子,将球茎切为了两半。

    人们显得更加不安,这……是钱啊,球茎就是钱……

    奥斯顿侯爵像一头发疯的狮子,当着所有的人面,切下一片郁金香的球茎,放进了嘴里,开始咀嚼。

    夫人和小姐们已经发出了惊叫。

    她们无法理解,这世上如此美好的事务,居然会被人如此粗鲁的对待。

    奥斯顿侯爵不断的咀嚼着,一面道:“你们尝尝它的味道吧,它的味道,并不比大蒜好多少,这就是你们奉若至宝的东西,它和大蒜是一个口味,你们要尝尝吗,要尝尝吗?还有它该死的花,这该死的花,有什么价值,你们告诉我,它既不能吃,也不能变成武器,为我们打仗,更不可能养活农民,它至多,只能用来喂马。它们根本不值这个价钱,你们都疯了,整个欧洲,都疯了。”

    封臣们皱眉。

    有人不禁委婉的道:“阁下,若是以此而论,那么这个世上,没有东西是具有价值的。”

    虽然人们进行反驳。

    可是…………不少人心里打鼓起来。

    它当真是大蒜的味道吗?

    奥斯顿侯爵给他们泼的这盆冷水,令他们心生疑窦起来。

    这小小的插曲,很快的传扬了出去。

    虽然几乎所有拥有郁金香的人,都对此嗤之以鼻,认为这位来自于德意志诸邦的君主,过于鲁莽。

    可是……

    王细作匆匆的寻到了刘文善:“不妙了,刘先生,刘先生……不太妙了,在北方省,球茎的价格开始微跌,许多人开始生出了动摇之心,开始有人进行抛售球茎了。”

    刘文善抬头,看着王细作,他显得很冷静,只微微皱眉:“是吗?噢,知道了。”

    “刘先生……”

    “这确实是一件麻烦的事啊。”刘文善下意识的端起了茶盏,只可惜,茶盏里只是白水,他又皱眉,而后道:“郁金香球茎的价格,来自于人们对它价格不断上涨的信心,人们相信,只要购买了这个东西,不但可以随时卖出去,甚至,还可以从中牟利。”

    言外之意是,一旦价格开始下跌,那么,恐慌的心理就会加剧,到了那时,此前花费了无数努力所建立起来的神话,也就彻底的变成了幻影。

    刘文善笑吟吟的道:“你去安排,通过我们的商人,大量的收购球茎,有多少要多少,今日以十五个金一斤收,明日,用十六个金币……”

    “这……”王细作惊讶的看着刘文善:“可是,我们虽然此前,出售过许多的郁金香,可当时出售的价格,并不高昂,若是人们疯狂的抛售,我们……我们能承接的起吗?”

    一旦承接不起,就完蛋了。

    刘文善淡淡道:“同时放出消息,就说在大明,人们对于这样的球茎,也是极为推崇,据说,有人希望收购球茎,送去远东的吕宋去,在那里,会有大明的走私商人,愿意以天价收购它们。好了,去吧。”

    王细作显得很是不安。

    这么高的价格,收购球茎,现在他们手头的金币,根本坚持不了今天。

    于是,在北方省,许多的商人,开始高价收购球茎了。

    起初的时候,略显惊慌的人,开始出货,且他们的球茎一旦拿到市面上来卖,转眼,便销售一空。

    到了第二天,球茎非但没有下跌,反而开始上涨。

    这一下子,抛售消失了。

    人们对于此前的流言蜚语,一下子安下心来。

    几日之后,再没有人肯卖出手头上的球茎,市面上的球茎,依旧是有价无市。

    再之后,更多人焦急的开始收购球茎,且价格越来越高。

    转眼之间,那位奥斯顿侯爵,就成了整个欧洲的笑话,在无数的沙龙和宴会之中,贵族们肆意的嘲弄着那个德意志的乡巴佬,因为几乎每一个拥有球茎的贵族,身价都在日益攀升。

    在乡下,甚至还出现了几十户农户联合起来,一起收购一个球茎,坐等升值的现象。

    商人们更是挖空了心思,四处都在寻找货源。

    一船船的球茎,很快就销售一空。

    甚至位于奥地利的哈布斯堡家族,也注意到了这个现象。

    人们开始根深蒂固的认为,这个东西,它不但具有价值,而且成为了抵御贵金属价格不断低廉的利器,何止是欧洲,就算是奥斯曼,北非、远东的大明王朝,那击溃了西班牙远征军的富庶王朝,也对这球茎求之若渴。

    可就在此时,恰恰是刘文善疯狂出货的时候。

    大量运输了球茎的舰船,源源不断的抵达佛朗机,一仓仓的球茎,以惊人的价格,不断的出售。

    人们花费了一生的积蓄,将这些球茎买来,却从不流通于市场,而是将其储藏起来,等待着有朝一日,它的价格继续攀升。

    每一个人,都在计算在球茎的最新价格,而后折算自己的财富增加了多少。

    刘文善却在此时,看着墙壁上,琳琅满目的数字,嘴角微微的勾起来:“时候到了!”

第一千二百八十二章:血洗市场

    一场会议,持续了一天。

    紧接着,王细作带着人,到了这座岛屿中的库房。

    库门打开,王细作惊呆了。

    满满一仓库,全部都是球茎。

    不只如此,隔壁的仓库,到处都是。

    他们的船队出发之后,后续在吕宋等地购置的佛朗机商船,一艘艘的接连出发,他们打着葡萄牙商队的旗号,一路深入佛朗机,将数之不尽的球茎送来此。

    接下来……好戏要开场了。

    王细作眼里放光。

    他虽然不知道,刘文善到底在做什么。

    他唯一知道就是,那位大明的驸马,绝对不会做吃力不讨好的事。

    而至于那位刘先生,他拥有着绝顶聪明的头脑。

    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开始了。

    按照刘文善的吩咐,接下来,球茎开始加大供应,每隔数日,都有一船球茎送到港口,换来了数不尽的金币和白银。

    市面上,球茎开始突然增加,当然,这一切还在可控范围之内,绝大多数人,先是惊喜若狂,因为球茎已到了有价无市的地步。

    没有人愿意抛售这些宝贝,没有的人,却希望购买一些,而有的人,则希望买到更多。

    因而,当球茎出现在市面上时,很快,就销售一空,紧接着,市面上又出现,又是售罄。

    直到了半个多月之后,人们才察觉到,好似这球茎,永远都卖不完似得。

    一下子,一些精明的商贾,开始嗅到了一丝不妙的气息。

    他们开始渐渐出货。

    球茎的价格,开始下跌。

    ……

    当下跌的消息传到了刘文善这里。

    刘文善好整以暇的只看了奏报一眼,眼眸一张:“大量出货,有多少,售多少,只要在五个金币以上,就卖。”

    所有人行动起来。

    位于北方省的这仓库内,无数的球茎直接推到了市面上。

    犹如开闸的洪水一般,在市场上,到处都充斥着球茎,甚至,直接向法兰西和神圣罗马境内的农夫们出售。

    人总是后知后觉的。

    虽然大商贾们,总是更聪明一些,可是那些小商贾、贵族、农户、市民们,等他们察觉过来时,一切都已经迟了。

    球茎开始一泻千里。

    价格从三十金币,跌破二十,直到跌破十金币。

    无数人瞠目结舌的看着眼前可怕的场景,疯狂了的人,挥舞着球茎的合同,到处寻觅任何可以交易的场所。

    整个北方省,一片狼藉。

    甚至还有商贾,趁此机会,低价收购了球茎,骑着快马,送到偏乡中去。

    偏乡的消息,总是比港口要慢得多,他们还自以为,球茎可以和黄金等价。

    整个北方省,已经鸡飞狗跳。

    而接下来,价格跌至了五金币。

    短短半月时间,球茎的价格跌掉了八成。

    而此时,因为大量的出货,数不清的舰船,被雇佣着,离开了港口,他们奉命,运载着一箱箱的‘金银’,直接前往西洋。

    刘瑾的算盘,已经打烂了,连他自己都算不出,这些球茎,到底卖了多少银子。

    这几乎是一场屠杀。

    从北方省,到葡萄牙,到西班牙,到法兰西和神圣罗马帝国,再到罗马,几乎各个阶层,没有人可以幸免。

    刘瑾第一次,有了丰收的感觉。

    虽然这里的食物,让他作呕,一路的远航,将他肚子里的馋虫都饿死了个七七八八。

    可是……当他在如山的金币里翻滚时,他哭了……

    “干爹,干爹……发财啦,咱们发大财啦,哈哈……若是干爷若是知道,咱们干的这么漂亮,不知该有多欣慰,干爹,儿子真真是佩服您老人家,干爹,听说现在价格,已经降到了四金币了,咱们是不是立即出货,趁着机会,赶紧……”

    刘文善显得很平静,他呷了口白水,抬头看着刘瑾。

    刘瑾这才发现,本是盛年的刘文善,头上已生出了不少的白发,他整个人显得十分憔悴,骨瘦如柴,精神也带着疲倦。

    刘文善淡淡道:“暂时停止出货。”

    “什么?”刘瑾惊讶的看着刘文善:“干爹,咱们还有这么多货呢,现在价格还在不断的下跌,此时不出货,这剩余的,不都烂在手里了吗?干爹……机不可失啊,趁着这最后的机会,能挣得多少是多少,虽说现在,咱们已是盆满钵满了。可蚊子大小,也是肉啊。”

    说到了肉,肚子里那已几乎要饿死的馋虫们,像是回光返照一般,勾起了刘瑾的食欲,刘瑾又想啃点什么了。

    刘文善微笑:“不,这才只是开始。”

    “开始……”刘瑾打了个冷颤,他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干爹。

    不是已经结束了吗?

    怎么……又才是开始了?

    他一脸无法理解的刘文善:“干爹,这……儿子不明白。”

    “你遵照着我的话去做。”刘文善沉默片刻:“现在开始,出货要放缓。”

    “干爹的意思是,咱们一旦出货放缓,价格会攀升?这,不对呀,这突然暴跌,已经让人血本无归了,谁还肯再藏着这玩意啊,明后日,只怕价格还要跌,再不卖,就来不及了。”

    刘文善抚着案牍:“你忘了恩师交代的话吗?”

    刘瑾顿时想起,恩师的嘱咐,一切都听自己干爹的。

    念及此,刘瑾如斗败的公鸡,他还是无法理解自己的干爹。

    难道……干爹发了善心,不愿意挣最后一个铜板?

    哎,干爹果然是个仁义的人哪。

    若换了干爷来,哼哼哼,定要杀的他们一个片甲不留!

    …………

    整个北方省,已是混乱了。

    几乎所有的交易市场,都是一片咒骂。

    一封封的书信,送至佛朗机各地。

    紧接着,从佛朗机各地开始有许多人赶来了这里。

    在这座港口的城市。

    哈布斯堡的神罗皇帝、西班牙国王的亲信安德烈斯爵士一脸疲惫的出现在了总督府。

    总督带着人,亲自前来迎接。

    同来的人,竟还有法兰西国王的宠臣,有来自罗马的教士,有来自威尼斯的商人会长,至于那些大大小小的公国、侯国,自是不在话下,甚至,巴伐利亚大公,居然亲自赶来了这里。

    每一个人,都是脸色惨然。

    安德烈斯爵士摘下了自己的帽子,他是一个以精干著称的人,深受国王的信任。

    他开口用法兰西语道:“卡尔国王听说了这里发生的事,对此,表达了强烈的担忧,他不希望事情继续恶化下去,相信,这也是你们来此的目的。”

    来此的各国使者,平时的龌蹉并不少。

    可现在,每一个人的脸色都是苍白,个个面如死灰。

    却不约而同的,所有人都不断的点头,赞同安德烈斯爵士的观点。

    无论是法兰西人,是德国诸邦,是西班牙和葡萄牙,是威尼斯和伦巴弟的巨商,现在,都面临了最艰难的困境。

    “现在,我们该怎么办呢?”安德烈斯爵士看着大家。

    “请先用餐吧,阁下。”北方省总督惭愧的道。

    “很好。”安德烈斯点头,众人随他进入宴会厅,这一场宴会里,没有女主人,也没有任何人携带自己的夫人而来。

    一群人纷纷落座,各自拿着餐刀和叉子,摆弄着餐盘里的食物,侍从要上甜点来,安德烈斯摆摆手,示意他们出去,紧接着,他手持着餐刀,抬头:“我谨以神圣罗马帝国皇帝、西班牙国王殿下全权代表的身份,在此宣布,他将不惜一切代价,捍卫这场灾难,在此之前,我们必须联合起来。”

    众人默默点头。

    紧接着,安德烈斯看向北方省总督:“来说说您的计划吧。”

    总督脸色铁青:“我们无法承受这样的灾难,在北方省,我们的库房里,有大量的球茎,一旦这些球茎一钱不值,那么,北方省就破产了。我也深信,各国的情况,都十分糟糕,在各国的国库之中,不少的钱财,都是以球茎来作为资产折算的。更不必说,皇帝、国王、大公、侯爵们他们的私人财产之中,有多少和球茎有关联了。一旦放任继续暴跌下去,先生们,我敢保证,各国的财政状况,还有各国国王、王后们的金库,都将陷入可怕的境地,我们都将破产,与此同时,还有许多的商人、市民、农户,他们的财富,也将一夜之间,化为乌有。各位,在北方省,已经出现了叛乱的苗头了,那些失去了一切的人,都将这一切,归罪于国王殿下,这是一个不幸的消息,所以……我想……我们唯一能采取的办法……就是稳定球茎的价格。”

    呼……

    所有人眼睛亮了起来。

    情况有多糟糕,大家心里都清楚。

    此前球茎的不断的上涨,已经不只是商人和市民还有农户参与了,国王和贵族们挪用了自己的金库,王后和夫人们动用了自己的嫁妆,甚至,不少国家的国库,都有囤积球茎的开支。

    一旦球茎不值一钱,首先受冲击的,是各国的财政,紧接着,是国王和贵族,再之后,是愤怒的民众,没有人可以预知,这个后果将有多么的可怕。

    总督深吸了一口气,他提出了自己的解决方案:“唯一的办法,就是救市,只有让球茎的价格稳定起来,回到原来的位置,那么,这场灾难,才可能过去。”

    “救市……”

    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

第一千二百八十三章:砸盘

    总督看着所有人疑惑的目光。www.uu234.cc

    而后笃定的道:“根据我们的观察,我们察觉了一个状况,在一个月之前,曾有人对于球茎的价值提出过质疑,很快,球茎开始微微下跌,那个时候,市场上已有所不安了。可是……球茎只是短暂的微跌之后,不但价格稳定下来,而且开始上扬,这其中,就有背后有人大量高价收购球茎的缘故。”

    总督深吸了一口气,看着所有人:“那么,我们是否也可以这样做呢?通过对球茎的高价收购,稳定价格,重铸对郁金香球茎的信心,先生们,我们承担不起这样的暴跌,若是这样的暴跌再不制止,对于我们而言,是灾难性的,只有稳住价格,让它的价值,回归到半个月之前,整个欧洲,才可以得到拯救。”

    显然,许多人开始对此有兴趣了。

    是啊,只要价格能回到从前,郁金香球茎到底有没有价值,其实在这个时候,已经没有意义了。

    因为只有如此,整个欧洲才不会陷入混乱和动荡。

    否则,就是灭顶之灾。

    所有的王室、贵族、封臣、商人、教士、市民、农户的利益才可以得到保障。

    安德烈斯爵士阴沉着脸。

    他虽然认为这样做,很没有道理,可他所代表的,乃是神圣罗马帝国皇帝,西班牙国王;甚至,在抵达这里之前,他还曾受过不少西班牙宫廷内部有力人士的嘱咐,一定要保全他们的财产。

    安德烈斯皱眉:“上一次,稳定价格的,是什么人?”

    总督摇摇头:“阁下,您知道,在北方省,商会中的人极为复杂,我们很难确定他们的身份。”

    北方省在整个欧洲,因为其绝佳的地理位置,以及神圣罗马帝国、西班牙王国的需要,这里本身就是整个欧洲的通衢之地,哪怕是西班牙人与法国互为仇敌,这里依旧没有禁绝与任何国家的交易。

    这是哈布斯堡家族的橱窗,是对外的窗口,正因为对于商人们纵容的态度,才会有法国商人、英国商人、北欧商人,甚至是斯拉夫商人和威尼斯、葡萄牙、罗马甚至是奥斯曼商人在此盘踞。

    总督恪守他的职责,对此,一直采取了宽松的政策。

    因为一旦过于严厉,对所有的商人进行严查,那么……就没有商人们敢来冒险了。

    安德烈斯吁了口气,他的餐刀,轻轻的磕着餐盘,发出清脆的声音,沉吟片刻之后,他站了起来:“先生们,你们怎么看?”

    没有人吭声。

    安德烈斯爵士道:“既然如此,那么我们认为,采取果断的行动,是极其必要的,我们有义务联合起来,稳定住球茎的价格,为此,我需要大家的鼎力协助。”

    安德烈斯爵士说着,眼睛看向那位来自于法兰西的宠臣,法兰西乃是佛朗机第二强权,它的疆域,可能并没有哈布斯堡家族那般的广大,也没有大航海所带来的巨大财富,可是法兰西王国王室权力最为集中,几乎可以称的上是最有权势的国王。

    这位宠臣略一沉吟:“这取决于你们的态度,我希望阁下能够拿出诚意。”

    安德烈斯爵士知道他的意思,双方互为敌对,根本没有太多的互信基础,在这个前提之下,法兰西人采取什么行动,得看西班牙人怎么做。

    安德烈斯爵士道:“皇帝陛下在我临行时,就曾有过嘱咐,希望我拿出一切必要的手段,这将是一场大会战,在此前提之下,西班牙以及奥地利和其所辖的各个领地,愿意从国库之中,拿出足够的金币和银币来拯救郁金香球茎的市场。”

    安德烈斯爵士道:“我希望法兰西王国,也能够做出表率。”

    听了安德烈斯爵士的话,所有人都如吃了定心丸。

    西班牙王国几乎是最富有的王室,有他们决定敞开国库,挽救这一场危机,那么,各国必然纷纷跟进。

    这可是堆积如山的财富。

    此时的佛朗机人,已经开始自认为自己是世界中心了,他们以罗马的继承者自居。

    各国的财库,一旦拉动价格,没有任何人可以阻止。

    而只要球茎的价格稳定住,那么,现在的问题,都可以迎刃而解,至少,各国宫廷的那些贵人们,可以松一口气。

    否则,这一场灾难,不但会使各国的国库出现可怕的亏空,几乎所有王公贵族的利益都将受损,无数的商人也将破产,而那些失去了一切,一无所有的自耕农还有市民,他们的怒火,也将燃烧起来。

    在紧急的磋商之后,各国已经拿出了一个行之有效的方法。

    一个救市的计划,在北方省总督的调解,以及安德烈斯爵士的推动之下,迅速的达成了一致意见。

    随后,一封封书信,开始通往佛朗机各处政治中心。

    不久,数之不尽的金币和银币迅速的送至北方省。

    某些大商贾,安德烈斯反反复复的将他们请来,一次次的进行磋商。

    随后,市面上开始大规模的收购球茎。

    有多少收购多少,从五金币,接着……球茎开始上涨,紧接着,价格开始微微的攀升。

    这一次的攀升,显得有些漫长,等价格到了十金币的时候,已是一个月之后的事了。

    那些紧急抛售的商人和市民们,一下子开始察觉到了这种情况,他们纷纷开始犹豫起来,眼看着价格开始上涨,再没有人愿意抛售。

    信心开始稳定,当突破了十金币大关之后,贪婪的人们开始意识到,球茎的价格,可能涨到更多。

    更有人狂妄的声称,球茎此前的暴跌,只是受了某些阴谋者的影响,而它将恢复到它原本的价格,即三十金币,甚至更多。

    这时,对郁金香的囤积,已经不再是各国的国库,还有大量的商人。

    他们仿佛已经收到了来自于有力人士的消息,深知各国财库捍卫球茎价格的决心。

    人们如吃了定心丸,甚至有人四处宣扬,球茎不只是一种奢侈品,而理应是整个欧洲的货币,它将比货币更加稳健。

    狂热又起。

    …………

    刘瑾跌跌撞撞的冲入了刘文善的房里。

    他挥舞着手头的快报:“二十三金币,二十三金币了……”

    刘瑾感觉这个世界疯了。

    本来一钱不值的球茎,突然又开始疯涨,就好像过山车一样,当然,刘瑾不知道啥叫过山车。

    刘瑾噗通一下,跪在了刘文善面前:“干爹,干爹,您真是英明哪,涨了,涨了……”

    刘文善默默的观察着市场里的一切波动,这些日子,他反而轻松了许多。

    因为,已经不必再进行计算,不必反反复复的验算供需的关系,现在,他只需要等待最新的消息就可以了。

    “差不多了。”刘文善颔首点头,他微笑:“只要突破了二十金币的大关,这就突破了所有人的心理价位,未来数日,价格将迅速的攀升,半个月后,不出意料,价格将回到三十金币,做好准备吧,仓库之中,所有的球茎,在十天之后,迅速的放货,一定要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能放多少就放多少,五天之内,球茎将一钱不值,而到了那个时候,也差不多是我们回家的时候了,此前的金币和银币,都已经安排了船只出发了吗?”

    “已经出发了,足足七艘大船,已经出发。现在我们还预留了十几艘大船,就等着满载而归。”

    刘文善摇摇头:“十几艘,只怕不够,想办法,再购置一批舰船来,随我们而来的四洋商行人员,一定要控制住各船,这些雇佣来的水手,都要盯紧一些,左轮短铳,都发下去,要确保所有舰船的绝对安全,有任何人敢有异动,可以不需请示,格杀勿论。”

    刘瑾小鸡啄米似得点头:“干爹,儿子真是佩服死您了。”

    刘文善喝了口白水,他在尝试着,用白水喝出茶的滋味,他叹了口气,道:“这是经府建牙的第一仗,一切都是恩师的安排,今日在此,越发觉得恩师深不可测啊,刘瑾,你我都是平庸的人,从前,你可曾想过,做这样的大事?”

    刘瑾想了想,摇头。

    刘文善道:“这便是了,能遇恩师,这是你我的福气啊。”

    刘瑾道:“儿子能为干爷爷赴汤蹈火,哪怕是下辈子还做阉人,那也值了。”

    刘文善挥挥手:“去准备吧,让王细作,立即行动起来,半个月之内,我要教这郁金香,一钱不值,等我们离开的时候,这里的一切,都将化为乌有。”

    刘文善站起来,背着手。

    这个平庸的读书人,现在却是踌躇满志:“要教他们十年、二十年、三十年,恢复不了元气!恩师之仇,可以报了!”

    刘瑾点头,立即寻来了王细作。

    王细作十分振奋。

    他很清楚,自己……正在创造历史。

    这一场酝酿而起的风暴,里头有一份自己的功劳。

    而以齐国公有功就赏的性子,自己……可能成为世界上最富有的佛朗机人。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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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好了,我承认,我不是人,我是败家子,我卑鄙,我无耻,我卖了家业,我愧对祖先,我还四处沾花惹草,恶贯满盈。爹,有话好好说,可以把你的大刀放下好吗?”明朝败家子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明朝败家子,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明朝败家子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