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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银色纪念币     重生燃情年代txt下载     重生燃情年代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209章 友谊地久天长

    轿车这个东西在当前还属于‘紧俏货’。

    这个紧俏,一来是指价钱高,不是一般老百姓能消费的起,像桑塔纳这样的合资车虽然已经国产化,但绝大多数零件依旧要进口,所以成本很高,售价自然不便宜;

    二来是指产品少,开放了私人购买汽车允许之后,随着有钱老板越来越多,高端消费市场并不缺资金进入,产品好卖,尤其像汽车这种即能为生活提供实实在在的便利、又能随时‘拿出来’彰显身份的奢侈品,更是供不应求;

    这种大环境下,加钱都未必能买到,何况还想便宜买?

    像梁一飞这种大老板,背后和商家有经济往来,互惠互利,还有一定可能低价买到。

    事实上,他也买不到,当初买太阳神,人家销售商就一点没把他这个‘地头蛇’放在眼里,连折扣都不打。

    不过梁一飞一开始就没准备真去老老实实买几辆桑塔纳来当特等奖,开玩笑,一辆就十二三万,号称十辆桑塔纳的作为特等奖,真买十辆来,加上其他奖品,这一分钱还没回本,就先花出去一百多万?

    败家也不是这么败的。

    “赵处,你们警用车辆,桑塔纳不合适吧。”梁一飞想了想,问:“进口车怎么样?就那种日本得越野车,看起来好大的,叫什么陆地巡洋舰那种,或者三菱的越野,那东西皮实耐操。”

    “啊?”这话把赵大军说愣了。

    能买到进口车当然最好,尤其是那种大型越野车,用来当警车再好不过了。

    可问题是,就这点钱,合资车都不好买,还想着进口车?

    更何况还是那种贵的要死的进口大型越野车。

    要说合资车是紧俏,那进口车,真真叫做‘有价无市’,这东西在很多地方,还是要靠批条才能买到的!

    “急不急啊?”梁一飞问。

    “能最快当然好,不过倒也不是说一时半会,局里领导说到这个事,我就问一问。”赵大军讲。

    梁一飞想了想,拿起电话播了一个号码,没一会,电话那头接通了。

    话筒传来一阵很甜的歌声,听起来有些耳熟。

    “喂哪位?”

    “盛老板,我梁一飞啊……”

    对着电话说了一会,几分钟之后,梁一飞挂了电话,对赵大军笑道:“差不多下半年,十月左右吧,有五辆那种大型的三菱越野车,全部按照从外国的进口价,不加运费和关税。”

    这个电话是打给盛文峰的,他们家做的就是进出口生意,五辆低配的三菱车,从宝岛那边的下水的价钱算其实很便宜。

    要不怎么是暴利呢,比卖毒赚钱都多。

    饶是如此,用桑塔纳的钱买进口大越野得钱,市局那头还是拿不出来,局里剩下能买车的钱,凑吧凑吧,也就两辆桑塔纳。

    “不至于吧,公安局那可是油水部门,你们怎么穷成这个样子。”梁一飞打趣说。

    “那你以为呢。”赵大军翻了个白眼,说:“是,不排除有一些个人有点钱,不过局里的经费都是上级拨款下来,有定数的,又不是企业,哪有你想象的那么肥?”

    梁一飞想了想,这年头大概还没流行起来搞小金库,于是说:“这样吧,我也算是老牌的警民共建单位了,名下哪家企业都是警民共建,这两年滨海社会治安好,我们这些做企业的也能从中得利,等车到了,这批车就算我个人捐赠的。”

    “别别别。”赵大军这次却立刻拒绝了,他今天问梁一飞车,又不是想讹他一笔,纯粹就是想通过他关系,买便宜点而已。

    五辆进口的越野车,再怎么便宜,也得七八十万,这钱放谁身上都不是个小数字。

    梁一飞说:“赵处,你就别跟我客气了,领导既然跟你提了,那就是你的工作,你的工作,我当然要支持。而且等车到,也得十月份了,等那时候,华强厂只要能进入正轨,这点钱不在话下。”

    这话不是吹牛逼,现在他一切工作,只有一个目标:保华强厂。

    连卖股票都要搞钱投入生产是为了这个目的,下岗、人事变动是这个目的,搞彩票是这个目的,和公安局进一步搞好关系,也是这个目的。

    只要这个目的达到,在未来几年之内,就等于开发了一个金矿,这种‘明明是大老板却一直缺钱’得日子会彻底成为历史。

    也可以讲,保证在南巡后的国家大发展的第一阶段,维持住了第一集团富豪的位置。

    说起来第一集团富豪,之前认识的那几个朋友,滨海市的大老板们,短短一年时间之内,际遇各有不同。

    张松这些日子照旧吃喝玩乐,但是梁一飞能看得出来,这位老兄整个人‘老了’很多,不像最初认识的时候,那么意气风发。

    当初,滨海市上千万的老板屈指可数,在整个城市的财富阶层,处于牢不可破的统治地位,无论是能量还是财富本身,都十分巨大;张松嘻嘻哈哈之中,自然透露出一股底气十足。

    可也就南巡过去一年多而已,滨海市的老板们像雨后春笋一样冒出来,暂时上千万依旧是个门槛,可第二阶层,百万级别的老板们一下子多了一大批,都有点认不过来了。

    不说别的,光是股市里就有一堆百万身家,上次联华科技风波之后,大户室里的老板淘汰出去一批,王自卫还担心没人他手续费收不够,哪知道也就梁一飞住院的那段时间,听说大户室有空缺,涌进来得人比之前还要多。

    有钱人越来越多,资产打着滚朝上涨,以前千万级别的老板的‘威慑力’显然已经没有那么强,张松的资产依旧在升值,可是却赶不上新一代老板们赚钱的速度。

    物价也在涨,梁义诚帮着萍姨搞出一个‘好日子快餐’,正在筹备阶段,有次听老爷子说,这他妈菜价涨得都吓人,当初梁一飞才出狱的时候,猪肉只要5毛钱一斤,这才多久,猪肉就已经打着滚涨了一倍半!

    当然,工资也涨,如果不下岗得话,滨海市在职工人平均工资,已经接近了350块钱,梁一飞很清楚的记得,自己才出狱,老爷子全工资加奖金,大概是220。

    裘娜的生意还不错,她做服装,这门生意在很多年之内都是能赚到钱的,而且利润大,现在关键问题是,服装生意做到这个地步,她要想法子转型,不能这么多分店,还像最初做买卖,全靠她一个人的眼光,去进货选样板,事实亲力亲为,根本顾不过来。

    经营模式不改变,她的买卖就只能卡在瓶颈。

    温玉春那头,罐头厂本来谈得很顺利,不过制药厂这个破事一出来,国资局对于和私人老板,尤其是不知根知底的私人老板,合作骤然谨慎了许多,对他的态度骤然转变;

    要不是看在梁一飞的面子上,这事估计得黄。所以现在梁一飞做彩票,要是能帮着国资局解决一些麻烦,对于温玉春有很大帮助,小百科同学这几天天天朝岚韵湖跑,问梁一飞进展。

    混得最好的,是何云飞。

    这位铁砂掌社会人,用自己挨了一枪,对方父子丢了一条半命的代价起步,在梁一飞指点的基础上,用比梁一飞还要激进得策略,根本还没赚钱,就用各种手段飞快的吞并着小矿,短短半年时间,手下已经超过了十个矿,几乎占据了当地半个县的小煤矿市场。

    按照这种势头发展下去,何云飞,大概是唯一能和梁一飞并驾齐驱,顺利过渡,让财富猛烈增值,保持第一集团富豪的滨海市第一批大老板。市场很残酷,富豪们像是天上的流星,以惊人的速度崛起,闪烁天际,然后又以更快的速度坠落,消失在漫天星海之中。

    人家千年,哪有不散的宴席,常胜的英雄?

    百忙之中,有些感慨,这自然也是有原因的。

    赵大军走了之后,梁一飞正和吴三手通电话,问几辆桑塔纳翻新的怎么样,还有托儿安排好了没有,副总经理孙宏伟进来汇报了一个情况。

    祁玟茹不干了。

    不干的原因倒是也简单:她想专心做事业,认认真真走她的艺术家歌唱之路,之前缺钱,在岚韵湖干了这么久,赚到了一些钱,也该离开了。

    理由很站得住脚,按理说,一个歌手离开,也完全不必惊动梁一飞,孙宏伟还是专门来向梁一飞汇报了一下。

    其实梁一飞也好,孙宏伟也好,都能猜到背后的一些真实原因。

    自从梁一飞出院之后,好多事不知不觉就发生了变化,最显著的一点,她收到的顶级大花篮越来越少,遇而代之得,是周云晴渐渐的开始‘霸榜’,成为最受欢迎女歌手。

    人嘛,有的时候不觉得,失去了,会失落的。

    “什么时候的事?”梁一飞问。

    “就昨天您在国资局,她找我聊的。我的意思是让她当面跟您说,她不干。哦对了,给您留了一份信。”孙宏伟拿出一个很单薄的信封递给梁一飞。

    梁一飞当面拆开,里面只有一张薄薄的白纸,是‘文工团’的便签,但是有股子很好闻的淡淡香水味道。

    上面只有六个秀气的小字。

    友谊地久天长。

第210章 历史不由人

    拿着信,梁一飞沉默了一会儿。

    虽然周云晴事件之后,梁一飞多多少少已经预料到,祁玟茹可能会有些‘不良反应’,不过真听到她辞职的消息,还是觉得多多少少有些失落。

    男人嘛,尤其是有本事的男人,都有点臭毛病,自以为是,觉得世上的女人都离不开自己,都仰慕崇拜自己,自己不吃,放着那看也是好的,就跟一辆豪车,一栋豪宅似的,是彰显自己成就的战利品;偶尔聊个骚,搞搞暧昧,也愉悦身心。

    祁玟茹是这辈子第一个和自己有真正暧昧的女人,讲良心话,自己不反感她。

    有些失落,不光是男女感情。

    后世有首歌,叫做后会无期,里面有句台词很符合梁一飞现在的心境。

    当一辆车消失天际,当一个人成了谜,你不知道,他们为何离去,就像你不知道这竟是结局……

    好多人,好多事,走着走着,忽然就散了,不知不觉的就从生命中消失,然后又有一些新的人走进生命。

    当初岚韵湖歌舞厅的三朵金花,如今一个不剩。

    毕竟,大老板不是神,无法去控制每一个活生生的人。

    见梁一飞拿着信不说话,孙宏伟小声请示:“老板,要不然我找她谈谈?”

    梁一飞想了想,摇摇头。

    孙宏伟去谈,肯定没用,自己去找,指定好使。

    不过,没必要。

    把手里的信封重新折叠好,放在抽屉里,淡淡一笑:“算了,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随她去吧。对了,卖彩票那天的场面都安排好了吧?”

    “安排过了,这边不光有员工过去捧场,周小姐还组织了文工团和咱们的歌手,去现场唱歌跳舞表演,肯定把气氛搞起来!”

    孙宏伟从一个旁观者得角度,其实倒是觉得,周云晴比祁玟茹更适合梁一飞。

    怎么说呢,不是讲祁玟茹不好,但是这个女人过于独立,过于有自己的性格,像梁一飞这种大老板,本来自己工作就累得要死要活得,还要去哄她,哪里受得了?

    相反周云晴,典型的小女人,平时不吵不闹,不给梁一飞添麻烦,也很知道进退,梁一飞出院之后,她跟以前没什么两样,待人接物态度一点没变,偶尔来办公室找梁一飞,梁一飞经常好几天不露面,也没听她背后抱怨什么的,还是见谁都笑嘻嘻得。、

    就比如这次,明明梁一飞要卖彩票,需要歌舞演员现场助兴搞气氛,可祁玟茹毫不犹豫的走了,而周云晴却忙里忙外,在力所能及得范围内帮忙。

    祁玟茹也许不会怎么花梁一飞的钱,周云晴这样的,说不定花钱多点,可是,后者也省心的多。

    用钱换时间,换省心,对于梁一飞这样的老板再划算不过。

    “行了,那你去吧。”梁一飞摆摆手。

    说起歌舞表演,好像又想到了什么比较重要的事情,可这一时半会的,又想不到。

    妈的,这脑子,是不是被老杨那个老王八蛋砸了一下,不好使了?!

    ……

    ……

    滨海市第一纺织厂,厂办。

    和目前纷纷出现各种危机的国企相比,纺织厂算是相当安逸了。

    虽然它的效益也越来越差,但由于规模实在太大,牵扯的方方面面又太多,所以根本不存在简单的倒闭、下岗的可能性。

    大而不倒,大而不能倒,它要是倒了,牵扯的债务要吓死人。

    各方面扶植之下,纺织厂的日子过得还算是滋润,尤其是厂办,负责接待、宣传、贯彻领导指示、写写稿子这些秘书性工作,一个厂办公室,32个在编人员,占了半层楼,天天上班,一张报纸一杯茶,一盘象棋一个话题,按时出现,按时下班,要是再放点大悲咒什么的,那就跟寺庙没啥两样,气氛和谐到了极点,日子过得相当佛系。

    “你说说,咱们60年代这代人,算是没赶上好日子,倒霉的一代吧。”厂办有个三十多岁的‘老’科员喝着茶闲聊。

    要是梁一飞在这里,估计忍不住要笑。

    每一代人,都说自己这一代没赶上好时候。

    “呦,天天抽的都是六块钱一包的烟,小王你还没赶上好日子啊。”另外一个大姐打趣说。

    “嗨,我就是抽六毛钱一包的烟,那也发不了财,抽六块钱,也败不了家,你说是不是。”王科员点上红塔山,不紧不慢的说:“你们看啊,60年代出生,打日本人、打老蒋、抗美援朝就别说了,咱们赶不上,想通过参军建功立业,这机会错过了吧;再说,60年代,正好是咱们长身体得时候,粮食紧缺,从小身体底子没打好,这又亏了吧。”

    “对,这话说的在理。”如今办公室,大多都是五六十年代的人,另外一个戴着眼镜的四十来岁人说:“我小时正好赶上灾害,差点饿死,好不容易熬过去,到了该上学的年纪吧,好嘛,一下子给发到农村种田去了,大学也不给考了,好不容易熬到恢复高考吧,想通过高考改变一下命运,回头一看,连小学的字都认不全,还考什么考?”

    “刘大哥你算好的了,好歹你还有三个孩不是。我们60年代末70年代初的,自己是没指望了,想多生两个小孩,未来孩子出息了,给我们争口气,哪知道刚结婚,嗨,计划生育了,敢多生一个,公职都给你开除!”另外一个相对年轻点的人说。

    “那也不能这样讲!”还是之前大姐说:“你们瞧瞧社会上,现在有钱的老板那么多,人家不是60、70得啊,人家怎么就发财了?”

    “所以我说没赶上好时候呢。”王科员说:“能摆地摊得时候,我们给抓投机倒把吓怕了,不敢;等能倒腾国库券的时候吧,咱们天天要上班,哪有时间几个城市跑?好不容易赶上股市,盘算盘算吧,手头又没几个闲钱,至于什么倒批条、做集资,那是咱们这种小老百姓能玩的转的嘛。”

    办公室里天天扯淡,这帮人一个个就跟相声演员似的,另外有人就笑了起来,说:“按你这说法,你算是什么好机会都看到抓不住,那你是该心疼。”

    “可不说吗,咱们这一代人啊,就是看着别人发财的一代人。”王科员说。

    正聊着,有个看报纸的老头忽然说:“都别吵,你们看看,下个礼拜市中心广场卖彩票!”

    “什么彩票?”

    老头念着说:“为了支持我市企业改革,安置下岗工人……为了满足市民需求,每张两元,不记名,不限量,现买现刮……特等奖……呦,特等奖是一辆12万的桑塔纳哎!”

    “什么时候卖?”

    这条消息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

    彩票这东西,目前还不算一个特别大众化的产物,很多人对它不理解,甚至有很大一部分人,依旧觉得这是资本主义的东西;但是也开始有一部分人初步养成了定期买彩票的习惯,比如王科员,每个月攒那二十多块钱私房钱,基本全用来买彩票了。

    不过当前的彩票,中奖金额非常小,远远没有95年体彩福彩正规化之后那么普及,更没有五百万大奖的说法,再加上是全国发售,中奖率实在太低,所以国家发行的,反而不如地方上发行的卖得好。

    地方上,现买现开,成千上万的人聚在一起,即热闹又刺激,还有个从众效应。

    奖品大多以实物为主,根据地方特点各有不同,但是特等奖基本都是轿车。

    以前在电视上看到过外地城市卖彩票的盛况,看着电视机里一排排披红挂彩得轿车,不少人羡慕的很,但在滨海市,这还是头一遭。

    ……

    在没有互联网的时代,由于人们生活的规律性和媒体种类的稀缺,很多情况下,小范围传播消息,往往比互联网时代反而要更快,覆盖面更广。

    和纺织厂厂办职工一样,整个滨海市的在职工人,当天几乎都从滨海日报上看到了这则彩票广告;

    口口相传,没到两天,全滨海市人尽皆知。

    不光是滨海市,附近几个城市都闻风而动,根据岚韵湖那头反馈,就从昨天晚上开始,舞厅和来吃饭的外地老板,已经有人开始谈论彩票;新时代在外地的分校里,甚至有当地的老师学生拖熟人帮着买点彩票。

    新时代本部老师的热情也十分高涨,纷纷觉得这是一个好机会!

    新时代的老师有钱,两块钱一张,博一个刺激,一个机会,舍得花钱!

    彩票发售,只提到一个帮助下岗工人,具体是帮谁,怎么帮,谁来帮,这些详细的操作一个字没说,顾文明一开始还不知道这次就是梁一飞在幕后操作,心想学校拿出一万块钱来买他个五千张,发给教职工当福利。

    这事不大不小,一万块钱,老顾能做主,也不知道是‘想念’梁老板了,还是谨慎起见,老顾特意打电话向梁一飞汇报了一声。

    梁一飞哑然失笑,想了想,大手一挥,说买两万的,让老师们乐和乐和。

    这钱真就是让老师‘乐和乐和’而已,指望拿走梁老板的桑塔纳?不要开这种玩笑好不好。

第211章 买不了吃亏?

    天气渐渐的又热了起来,天亮的早,周六上午,彩票正式发行,梁一飞之前在场地已经看了好几天,布置完毕,定在今早9点开卖;

    起了个大早,早上五点半,吴三手就来岚韵湖办公室把他叫醒了,手里还拎着一个保温饭盒。

    “咦?你小子最近长心了嘛,知道给我带早点了。”梁一飞打开一看,是一份热腾腾的小笼包,一份白花花得豆腐脑,外加两个茶叶蛋。

    “哥我哪有这么细的心,周小姐早上送来的。”吴三手笑呵呵得晃了晃手里另外一个纸袋子,“我也跟着沾光,两根大油条,两大肉包子!”

    “难怪,她人呢?”梁一飞拿起个小笼包子,一口咬下去,还是热的,里面的油微微发烫,是那种很爽但不会烫的疼的感觉。

    “表演团都是她操持着,去组织人和设备准备蹬车了,就在楼下吧。”吴三手拿着大油条指了指窗口。

    透过窗口看下去,岚韵湖门口停了一排四辆租来的大卡车,果然有一群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男女演员,抬着锣鼓、麦克风、临时化妆台等等设备在上车,周云晴不算高的身影在人群里穿来穿去的。

    “哥,我有时候都觉得,你到底是不是大牢里出来的。”吴三手忽然冒出来一句。

    梁一飞被他说的一愣,搞什么,难道看出老子是穿越者了?

    不要这样吧小吴,真看出来,那真得委屈你去后面岚韵湖湖底休息了……

    “大牢里什么样子哥你知道啊,那帮男人,他妈的,抓到个海绵枕头都能草出来个洞,大龅牙你记得不?”

    说起‘大龅牙’,梁一飞好悬一口豆腐脑喷出来。

    太记得了,同寝室的狱友,本名张栓壮,长了一口焦黄的龅牙。

    老实本分的农民一个,因为老婆被村支书欺负跳井死,气愤不过,一刀把村支书下面那东西给煽了,后来调查时候村民普遍反应那个村支书有问题,一查之下,果然各种违法,所以张栓住判得倒也不算重,六年。

    这人吧,什么都好,就是精力过于旺盛,成名一战就是那年冬天监狱改善生活条件,犯人用上了海绵枕头,那天寝室有个哥们下工回来太累,直接靠在张栓柱下铺枕头上,忽然就觉得气味不太对,翻过来一看,好嘛,枕头上有个洞,里面都是干掉的蛋白质。

    除了这个,栓住的其他战绩也不少,比如在厨房帮工的时候,搞过鱼和猪肉,给关了半个月禁闭……

    吴三手提到这个人,梁一飞就知道他的意思了,监狱里出来的男人,看到女人就跟狗看到屎似的,而自己呢,出来这么久,要钱有钱,要人有人,可还没正儿八经的碰过哪个女人,送上门的都不吃。

    “我告诉你,只有工作,才能让我快乐!”梁一飞一本正经的说。

    吴三手也一本正经的说:“哥你要注意身体!”

    “得了空,咱们一块回去,看看那帮人。算起来,大龅牙和老屁股都快出狱了吧。”梁一飞说。

    “可不是嘛,哥,我早就想去了,说真话,出来这么久,跟外头这些人打交道越多,反而越觉得,监狱里比较纯粹。就是怕你说我老跟不三不四的人来往,所以一直没去。”吴三手说。

    “说不三不四,嘿嘿,岚韵湖这帮来玩的老板,那才叫不三不四。”

    正说着话,电话响了。

    一接通,赵大军急吼吼的声音就传过来:“小梁啊,你们安排的是几点钟啊,不是讲九点吗?”

    “是啊。”梁一飞愣了愣。

    “哦哦哦,我知道了,刚才有同志上班路过,说那地方人山人海,不知道在干什么。估计是一大早就有人去了,你赶紧去现场,我也立刻带人过去维持秩序!”

    “好!”

    一顿饭刚吃了几口,还没怎么动,梁一飞挂了电话,把剩下的重新放盒子里,下楼坐上目前岚韵湖唯一剩下的一辆小轿车,奥迪一百。

    老远看到周云晴站在大卡车的后面车斗上,指挥后面的人陆续登车,梁一飞笑了笑没说话,关上门让吴三手开车。

    市中心广场,说起来是‘中心’,实际在城市的另外一头,从岚韵湖到市中心广场一路距离不算短,开了快有半个多小时才到,还没下车,就看到远处果然已经被围得水泻不通,人挤人,自行车把路都要堵上了。

    比当初岚韵湖开业时候还要热闹。

    刚找个地方停好车,赵大军就带着一群警察赶过来了,一头大汗,说:“我滴妈,你这个活动真不能多搞,这么多人万一出点什么事那就要通天,我这一路上就提心吊胆的,赶紧开始。”

    梁一飞也没想到一大早就来这么多人,周六不还是要上班嘛,本想着在周六第一天先预热一下,等着周日放假,有了第一天的底子,各方面都操作顺手了,人再多也能招架得过来。

    依稀记得小时候,市里发行彩票人山人海的场景,可实际操作中,还是低估了当前人对于彩票的热情。

    “台子还没搭好呢。”梁一飞指了指远处的人群中央,其实人太多,压根什么都看不见,按照预先计划,在广场中央位置的空地上,拉起来一圈大棚,像后世大排档似的,然后每个大棚里设立出售点:简单的桌子上摆着一叠叠的彩票。

    一共三十五个出售点,每个出售点就是一张桌子,一次性可以放三千多张彩票,卖完了再来拿。

    不过现在都还在布置。

    “那你先找人唱歌跳舞,上去讲几句话。”赵大军脑门上一排汗,他负责治安,太清楚了,这么多人,千万不能无所事事,一旦没个焦点,很容易就酝酿出各种事端,得立刻把人们的注意力集中起来。

    “行,这我都有安排!那我先去了!”

    梁一飞带着人从广场后面走,挤上了后台,周云晴已经带着人到了,隔着一面幕布在前面台上布置。

    “老齐,你先上,等你讲完,下面开始卖彩票的时候,再让她们唱歌跳舞。”梁一飞对一个西装笔挺,梳着大背头的中年男人说着,然后塞了一个厚厚的红白过去。

    齐名,文工团的男中音,长着一副成功人士的好相貌,声音铿锵有力,平时私下里接活,客串各类司仪主持,今天请他来,也正是用他这一点,让他上台主持。

    “好咧,您放心,保准给您一个满堂彩!”齐名把红包塞进口袋里,对着镜子,用手把他那个本来就显得很奸诈的大背头又朝后抹了一下,然后冲着音响师傅比划了一个ok的收势。

    前面大舞台的四个大喇叭里,忽然同时响起一首当前非常时髦,也十分应景的歌声。

    “千年等一回,等一回啊,年等一回我无悔啊……”

    梁一飞听到这歌词,好悬一口笑喷出来。

    这他妈音响师挺缺德的,怎么选这首歌,感觉好像傻大姐主动送上门挨宰还我无悔……这不是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嘛?

    看了调音响的小伙子一眼,年轻人,有前途!

    梁一飞笑,前面广场上的人可没笑,新白娘子传奇92年登陆大陆,那热度都不用赘述,大街小巷就没有不知道的,电视剧、歌曲,在以后几十年内都是经典里的经典。

    终于不用再看渴望了。

    赵雅芝业因此成为亚洲身价最高女演员,三百万片酬。

    歌声一出,顿时回荡在广场上,吸引了所有的目光朝舞台这边看来。

    不光是大广场上人挤人,所有能上人得高一些建筑物、运动器材上,也都爬满了人,甚至有不少年轻人,爬到了周边的树上,跟小猴子似的睁大眼睛朝台上看。

    齐名噔噔噔走上大舞台,拿起话筒。

    第一句话就非常劲爆!

    “世界上从来没有什么救世主!创造幸福生活,克服家庭困难,靠什么?靠的就是我们的体力、智力,靠的就是拼搏、进取!靠的就是机会!今天,就是一个机会!大家看那边!”

    随着他手指的方向,大领奖台上得红布被缓缓揭开了。

    之所以说是‘缓缓’,那是因为领奖台上东西太多,好几十平米得空间。

    四辆崭新没有牌照的桑塔纳,堆成墙壁一样的大盒子,里面有电视机、录像机,一溜排崭新的自行车……所有的奖品,都披红挂彩。

    尽管早知道奖品,可看到这么多实物堆在一起,台下还是产生了一片很明显的吸气议论声音,整个广场‘嗡’得一下。

    “看见了没,这么多东西,随便挑一样出来,那都顶得上你几个月半年工资,要是运气好,中了个小轿车,那你一辈子都赚不到!

    但是买一张彩票才多少钱?两块钱!

    买彩票,就是机会,就得有点拼搏精神!

    有的人讲,对,我就是要拼,我一张不中,再买一张,不中不回家……”

    下面哄一下,都笑了起来。

    “要我说,这想法不对,买彩票不能倾家荡产,你老婆不骂你,我都要骂你!

    可是呢,要说两块钱都舍不得,那也不对。

    你干啥不得投资点本钱?你做买卖不要本钱嘛?

    买彩票,两块钱,两块钱能干啥?

    买一包烟,买半瓶酒?

    吸烟伤肺,喝酒伤胃,桑拿太贵,去歌厅高消费老婆叫你跪,打麻将赌博你干扰社会,买点彩票,经济又实惠!

    那还有人讲,两块钱它也是钱,我就是中不了呢?

    那也没事啊,这彩票,是为下岗工人酬福利,是利国利民利自己,这次卖得好,下次还有,在场的各位,谁敢保证自己将来不下岗?这就叫做取之于民,用之于民!

    好了,废话不多说,下面开始销售!

    两块钱一张,两块钱,你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买一份希望,你们给福利一个机会,福利还给你们一个惊喜!”

第212章 美不美?

    欢庆的锣鼓敲起来,热闹的歌舞跳起来,中心广场彩票销售在一开始就直接进入了**,刚开始宣布开卖,几十个售票点就挤满了人。

    任何时代,先富起来的一定都是少数人,剩下的大多数人,对于财富和报复的渴望,在这种现开先刮的彩票销售中,彻底的宣泄出来。

    之前齐名说一张两块钱,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不赞成倾家荡产买彩票,但是实际上,几乎很少有看到只买一张彩票的,平时一个月才两三百块钱收入的人们,买起彩票来一点儿都不心疼,往往出手就是一张十块,来五张彩票,然后到一边的刮奖;

    不乏有人几十张几十张的买,开售仅仅二十分钟不到,就有一个彩票点的三千张售罄,这个点来了个大款,出手就是两千块钱,直接拿下三分之一的彩票。

    各个售票点的彩票越来越少,中心广场地上开过奖的废彩票越来越多,开始有人去捡这些刮开过的彩票,一张张看,试图碰碰运气,从中找到别人遗漏的。

    随着时间推移,中奖者也陆陆续续的出现,中奖物从特等奖桑塔纳朝下,依次是一等奖彩电,二等奖录像机,三等奖自行车,四等奖一箱饮料,中奖最多就是饮料,不时的有人拿着彩票,来领奖台美滋滋的搬走一箱饮料。

    到了上午十点半,大舞台上一声锣响,终于开出了一个大奖:

    除了桑塔纳之外,最大的奖励,一等奖,进口28寸大彩电!价值3800元!

    对于普通老百姓3800依旧是一笔大钱,一年多的工资,中奖人满脸喜气的被请上了台,胸口还披着一个大红花,一台装在箱子里的大彩电就放在他身边的桌子上。

    “拼一拼,两块变四千,这位幸运的老弟,怎么称呼啊?”齐名拿着话筒问。

    “我姓张。”那人说。

    “张老弟,买了几张彩票中奖的啊?”齐名问。

    “十块钱的。”小张说。

    “哦,十块钱,五张彩票,十块钱现在变成了四千块钱的大彩电,开不开心,激不激动,美不美?”齐名的提问声音一句高过一句。

    小张腼腆的笑了下,点点头,说:“美。”

    “美就对了,十块变四千,做梦都没这个美!为福利事业贡献爱心的人都美,是不是!”

    说着,他抓住彩电箱子上的封条,用力一撕,刷得一下,塑料封条被撕开了,他把象征的所有权的‘封条’塞到小张手里,对着台下人说:“大家看见没,就在刚才,这台彩电还是国有财产,你要是敢拿走,那叫盗窃,要坐大牢;现在呢,小张花了十块钱,它就变成了小张的私有财产,神圣不可侵犯,国家法律保护!”

    下面买彩票的,一个个伸长了脖子,眼光里即有羡慕妒忌,也有期待,偌大的现场,成千上万的人,此时居然有些鸦雀无声。

    “小张兄弟,中了个大彩电,同事亲戚肯定都羡慕,回去得请人家吃饭啊。”齐名又说。

    小张摇头苦笑了一笑,说:“我放假在家呢。”

    “放假?放多久啊?”齐名一问一和的说。

    小张还是苦笑:“放一年多了。”

    “哦,明白了,下岗工人,是不是?”

    “也没下岗,待岗。”校长说。

    “那都一样,不要怪老哥我说话不好听,现在这情况,大家心知肚明,待岗后面就是下岗。不过你别担心,咱们彩票卖得这么火你看到了吧?”

    “看到了。”小张点头。

    “我告诉你们,卖彩票这些钱,老板不赚,国家不拿,干啥呢?之前我就说了,这是企业改革福利彩票,专门用来补贴下岗工人!”齐名大声说。

    下岗这个事已经成为大潮,几乎关系到每个城市老百姓的切身利益,广场上不知道有喝了一声彩,紧跟着很多人开始鼓掌叫好。

    ……

    短短一个上午的时间,三十五个彩票点拢共卖出去的彩票就超过了12万张,几乎每个点都售罄至少一轮。

    中午休息的时候,很多买彩票得人还没走,舞台上开始歌舞表演,整个广场上的废弃彩票已经遍地都是,捡废弃彩票的人也越来越多,有些人干脆拿着大蛇皮袋,一把一把朝里面抓。

    短暂的午饭时间后,继续发售,潘觉也赶过来,进行现场的采访和报道。

    梁一飞把对梁副处长讲的那番话,几乎原样照搬了一下,重新和潘觉去聊,无非就是多种手段、群策群力、开动脑筋,即减轻企业负担,同时保证下岗工人生活,确保国家企业改革顺利进行。

    说着说着,他自己都觉得有点不可思议,他这个搞法,放在十几年之后那是根本不可能的,想都不敢想,可是在当前,不仅顺利进行,各方面都支持,甚至还可以被树为典型和模范。

    这是一个规则还没有建立起来的时代,这个时代里,处处都是机会,处处也都是茫然,很多事谁都不清楚到底对不对,能不能干,所以只能摸着石头过河,能解决问题的,就是好办法,能抓到老鼠的就是好猫。

    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道路是全世界都不曾有过的,没有现成的经验可以学习,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但这需要时间,只有在长时间的实践积累之后,才能渐渐的摸索和总结出一套相对稳定、合理的办法,制定出相关制度。

    等到那个时候,像今天这样匪夷所思的‘金点子’,将不再有任何空间和市场。

    不过话说回来,真等到2、30十年之后,梁一飞现在用的这些土办法固然不灵了,可在资本市场,又会有新的玩法,玩得更加隐蔽,但也更加触目惊心,更加的不可思议。

    ……

    ……

    第二天彩票继续发售,到了快中午的时候,梁一飞愕然发现,在彩票发售点周围,多了一排小推车:那种很简单的三轮车改造出来的,后面放着几个大铁皮桶,骑车的都是穿着白大褂带着白帽子的人,看起来像是供销社的售货员。

    小车上还插着棋子,隔着老远看过去,眯着眼睛盯了一会,梁一飞才看清旗子上的字:阿萍快餐。

    顿时恍然大悟!

    要说萍姨的商业头脑还是很足的,卖彩票这事,自己多多少少有点不太踏实,这东西只能救急,不能当事业,所以无论是家里还是几个企业,他都没明确提,至今为止,连顾文明都不知道这次彩票发售幕后的是自己老板;至于潘觉报道,实际上也是用了春秋笔法,隐约含蓄,没有直接写华强厂,而是作为全省国企改革的一个亮点,至于谁是始作俑者,从他的文章里看不出来。

    所以萍姨自然也不知情。

    不过彩票发售十天,昨天第一天就有上万人出现在现场,今天是周日,放假,人更多,对于做快餐而言,显然是个商机,十天下来,搞得好,轻松赚上万!

    上万块钱对于梁一飞而言不算什么,可对于像萍姨这样才起步的‘小老板’而言,完全可以作为第一桶金。

    以前还没感觉,梁一飞自己赚钱速度惊人,所以对于萍姨很少从‘经商’得角度去看她,可是从上次提议做快餐开始,现在越来越发现这个未来后妈不光人勤快,能吃苦,眼光非常准,而且很有经营意识。

    比如说远处那些卖盒饭的,这么小的生意,却都穿着统一整齐的制服,三轮车上挂着一样的招牌,连三轮车的颜色大小都一模一样,显得非常正规。

    统一装备、统一着装,这放在后世餐饮业是最常见的管理要求,可在当前很罕见,一来是想不到,二来也是要成本,百十块钱,甚至千把块钱的买卖,还得先砸这个‘统一’的钱下去,大部分人觉得划不来。

    可好处也是显而易见的,让人感觉十分正规,餐营业给人感觉正规了,自然而然的也会让人觉得肯定卫生,再加上物美价廉,卖得就好。

    竞争不可避免,谁都没法干掉所有的同行,怎么在竞争中取胜?除了最基本的产品要求外,靠得就是这些小细节,先一步想到,做得更极致。

    果然,小车刚停下来没多久,周围就围满了买盒饭的人。

    “哥,阿萍快餐,那不是叔叔阿姨开的吗?咦?那两个人是不是叔叔阿姨啊?”吴三手眼尖,居高临下,看出来带着口罩的两个人,像是梁义诚和刘萍。

    “三手,你叫人去……算了,你自己带人去,买二十份盒饭回来吃。另外,把这个给我萍姨,偷摸的,就说我给的,其他都别说。”梁一飞从口袋里,摸出来一张彩票递给吴三手。

    这是一张彩票,也是一辆桑塔纳,老爷子萍姨开这个小店,梁一飞其实没给什么太实质性的支持,一分钱没掏,这张特等奖彩票,原想着万一有硬关系来了,送给对方,现在想想,还有啥关系比老爷子这一层还硬的?他们两开店,有辆车干什么都方便的多。

第213章 我们支持你

    彩票开卖第二天,上午刚开售不到半小时,一声巨大的礼炮声响彻广场,头等大奖桑塔纳第一次开出。

    领奖的是个年纪轻轻的小伙子,姓沈,没进企业,在当服务员,和上次获得彩电奖励的不同,桑塔纳对于普通老百姓还是一笔巨款,上台领奖的小伙子戴了一个大大的口罩,齐名问他为什么戴口罩得时候,他说怕被人认出来,找他借钱,引起全场一片哄笑。

    桑塔纳市价12万,当场就有人出8万块现金,小伙子拿了钱走了,低价买到车的老板得意洋洋得开着桑塔纳绕着广场转了一圈,消失在远处。

    第一辆桑塔纳的出现,让已经火爆的彩票销售热度更上一层楼,同一个城市,消息传遍速度惊人,第二天上午有人中桑塔纳,到了下班,消息就像插了翅膀似的传遍了滨海的大街小巷。

    从下午开始,原本就很火爆的彩票销售更上一层楼,销量激增,原先预计十天销售三百万张彩票,到了第三天结束的时候,就已经卖出去了接近120万张。

    看到这个销售数字,梁一飞临时决定,增加一批奖品。

    严格说起来,是增加奖品的‘真实性’,之前的奖励:十辆桑塔纳、百台大彩电、三百台录像机,一千辆自行车,按照表面价值,超过230万,接近总彩票额的四成。

    实际上里面水分很大。

    比如桑塔纳,十辆当中,只有一辆是真的奖品,彩电差不多只有三分之一,录像机有一百台,自行车倒是多点,一百五一辆的自行车,有五百辆,加一块,前期奖品的总投入,五十万冒头。

    至于剩下,最多的‘饮料’,全是汽水厂的库存。

    算上彩票的印刷费用、举办销售的各种开销,这也是当时梁一飞能抽调出来的所有流动资金。

    当时的计划,三百万张彩票,只要能卖出7、8成,就能满足华强厂下岗工人所需,再多出一点,支持国资局那头,算起来等于是这次下岗,梁一飞自己只花了五十多万。

    不过现在看来,以当前的热度,三百万张彩票全部卖出去问题不大。

    那这么一来,梁一飞觉得就没必要搞太多猫腻,从彩票里赚钱,赚到极点,无非就是把原本该属于彩民的一百多万奖品黑进自己的口袋,这笔钱有它发不了,没它穷不了,而且彩票也不能当成长期赚钱的门路。

    与其冒风险黑这一百多万,倒不如实打实的,多增加一些奖品。

    所以,接下来的彩票市场上,又多出了接近70万的奖品,换算成具体的奖品,有两辆桑塔纳,五十台彩电,一百台录像机,三百辆自行车。

    奖品激增,真实开奖的数量也随之提高,越来越多的真实奖品流入彩民手里,反过来,又刺激了彩票销售的热度,越来越多的人看到亲戚朋友中奖,没买的忍不住想买,买过的又忍不住要多买。

    尤其是中奖的人和还没买的人,这两批人成为彩票销售中的一大亮点。

    第五天的时候,出现了一个爆炸性新闻:有个中了真实桑塔纳的小伙子,当场也卖掉了奖品,用卖桑塔纳的八万五千块钱,捐了五千给下岗工人,另外又买了一万块钱彩票,结果中了一台彩电,三辆自行车,和一大堆饮料。

    连番的中奖,再一次提高了彩票的真实性。

    陆陆续续,到了第八天下午四点多,三百万张彩票已经全部售罄。

    偌大的中心公园广场,满地雪花一样的废弃彩票,销售人员开始收摊上车,还是有一大批人,三五成群的聚在广场上,意犹未尽,迟迟不肯离去。

    回去之后算了下账,三百万张彩票,除掉一些根本查不清得损耗,剩下总收入583万出头。

    刨除前后两次投入的奖品120万,加上印刷、人员、场地等等开销,最后实际收入,或者说,纯利润,在450万出点头。

    也算巧了,整个滨海市,一城四县,加一块,人口正好是450万。

    正印证了当初梁一飞的话:拉平均算下来,滨海市几乎每个人都出钱,一人一块钱,集体‘支持’下岗工人。

    “哥,这钱赚的……”吴三手惊讶的下巴都有些要掉下来了。

    尽管跟着梁一飞之后,见识了什么叫做‘赚钱的能力’,可是他之前做梦都想不到,钱还能这么赚?

    等于是纯粹的空手套白狼,自己一毛钱不花,十天就从全市老百姓手里赚了400多万。

    讲良心话,打劫银行怕也没这么肥!

    “打劫,那是低级手段,有点脑子的人,谁去干这个,成本高,风险大,获利也就那么回事。”梁一飞呵呵一笑,违法犯罪获利,向来都是最不划算的一种,不说远的,一水之隔的香江,所谓的三大世纪贼王,杀人放火绑架,无非也就是为了几十万、几百万,其中最有‘前途’的那位,混了十来年,连首富都绑架了不止一个,最后也就几十亿身家而已。

    “哥,要不咱们再印点彩票去买?之前说卖十天,现在才第八天呢,我让印刷厂加加班,连夜再印几十万张出来。”吴三手有点‘依依不舍’的说。

    再牛逼得商人都开不了造币厂,可是印刷彩票,目前跟直接印钱几乎没区别,一张彩票,就是一张两块面额的小钱。

    这诱惑太大了。

    “这事咱们第一次干,也是最后一次干,见好就收。”梁一飞淡淡的说:“你能看得出来这是在印钱,别人难道看不出来?现在一切顺利,咱们要的钱也顺利凑到了,有下岗工人和国资局这两块牌子,暂时没什么人对咱们使绊子。再干下去,真惹得有人眼红过了头,谁知道背后会搞出点什么幺蛾子来?”

    吴三手想了想,也是点点头,说:“这道理我也懂,就是觉得太可惜了。”

    “没什么可惜的,咱们得目的既然达到了,那就很圆满。不管做什么,不要贪得无厌,算清楚自己的账,搞清楚自己想要什么就行。”梁一飞点了吴三手一句。

    吴三手这家伙很机灵,也很会办事,经过这段时间的历练,眼界、能力都有所提升,是个得力的人手,所以更有必要经常提点他几句。

    ……

    ……

    彩票销售结束后两天,这笔钱就全部流入了两个账户,其中380万,进入了华强厂。

    除了之前统计出的下岗工人安置费用368万,另外再预留12万,万一在安置过程中出现各种意外情况,也能用来填窟窿。

    剩下的70万,全部进入了国资局的账户。

    梁副处长拿着转账单愣了好一会。

    他现在的心情,居然和吴三手有点类似。

    要是彩票再能多卖几天就好了。

    最初,梁一飞说给国资局提供一部分经费,搞定制药厂几个月的工资,这话是很有吸引力,但梁副处长也没太相信,毕竟梁一飞自己华强厂还有一大批下岗开销嘛。

    当时想的,也是试试水,找一条新的‘生财之路’。

    而且也没具体说给多少钱。

    这一下子就多出了70万,等于解决了制药厂三个多月的工资开销。

    他自己毕竟是个实权领导,再怎么难,真出面跑,也不是一分钱跑不到,算上他零零碎碎能跑出来、要得到得钱,接下来差不多能过半年的安生日子,不用再为这个制药厂发愁。

    要是能多卖几天,那一天就是一两个月的工资,梁一飞那头干一天,他安稳一两个月。

    不过梁副处长心里也清楚,这次梁一飞卖彩票,有那么点逼不得已得味道,他自己也是一分钱没赚,还冒了一定的风险,能做到现在这个地步,已经超过了所有人对他的期待。

    和当前有些部门的领导,看不起、看不上、看不懂民营企业家不同,梁副处长和企业家打交道很多,虽然有时候迫不得已也会压一压,但心里却十分理解企业家的难处和现状。

    像梁一飞这样的年轻企业家,真心实意干企业,有头脑有能力,又能顾全大局,不说凤毛麟角吧,那也算是极其罕见得,这种人,对于企业、职工,乃至国资局,都是要好好保护的,未来的企业改革,也要倚重这些人。

    给这些人压力可以,但真把这些人都逼的太紧,甚至逼死了,谁来干事?

    “小梁,这个事我个人得好好谢谢你。”梁副处长递了一支烟过来,说:“你说说吧,有什么要求?”

    “领导,我哪里有什么要求?”梁一飞呵呵一笑。

    真说要求,他有,可那不是国资局,甚至不是财政厅能做主的。

    但要说没要求,那也不对,既然梁副处长主动给政策,不要白不要,要了不白要,于是想了想,说:“领导,我就一个想法,以后我要是再接手企业,能不能不要给我设置那么多条条框框,尤其是人员上的。您说说,就为了下岗,我们转来转去,费了多少功夫?耽误了多少时间和精力?”

    梁副处长沉吟了片刻,说:“妥善安置下岗工人,是我和国资局的重要责任,对别人,那一定是有条条框框得,但是对你嘛……”

    他笑了笑,拍拍梁一飞肩膀,说:“对你,经过几次的实践,我们放心,你这个要求可以答应,以后再有类似事件,你放手去做,我们支持你!”

第214章 牺牲觉悟和荣誉

    “各位观众朋友,这里是前滨海市汽水厂,现华强保健饮品有限责任公司进行下岗工人补偿安置现场,现在正在台上制开幕词的是省财政厅国资局主管领导梁城副主任……”

    抽奖结束后第一个周末上午七点,华强厂大礼堂,下岗职工安置集中大会。

    三百多号下岗职工和市电视台、滨海日报的记者齐聚一堂,进行下岗员工补偿安置现金分发,省财政厅国资局主管领导梁副主任亲临现场,正在台上讲话。

    台下,滨海电视台的女记者纪丽娜正对着摄像机做报道。

    “滨海市汽水厂是一家拥有悠久历史的老牌国营企业,在改革的大潮中,第一批顺应潮流,进行了体制改革,继而也第一批进行了所有制改革,即减轻了国家负担,也再一次即将创造新的辉煌,但是在这个过程中,一部分老职工为了国家进步,做出了巨大的牺牲,主动下岗减轻企业负担,今天的安置补偿会议,正是给这批有奉献精神的员工发下岗买断金。”

    说到这里,纪丽娜顿了顿,回头,目光在人头涌动的大礼堂扫过,稍稍停顿了几秒后,才再次回头看向摄像机,面带微笑,说:“下岗,对于大部分职工而言,是关系到生活的重大事件,之前,也有不少单位传出因为下岗而产生的纠纷,可是从我来到华强厂至今,通过我的观察,不仅华强厂得生产还在有序的进行,连大多数华强厂的下岗工人的脸上,都洋溢着满足的微笑,那么我现场采访几位下岗工人……”

    说着,冲摄像师晃了晃话筒,说:“老张,待会你看我手势,左右晃动话筒,你的屏幕就不要对受访者拍,省得回去剪接麻烦。”

    “放心。”摄像师老张笑道。

    不是现场直播,录播,记者和摄像师、摄制组之间,向来有一些‘暗号’,保证拍摄效果和目的,倒也十分默契。

    “大爷您好,请问这次下岗,您拿多少补偿啊?”镜头对准了一个白发苍苍,满脸皱纹的老头。

    老头面对摄像机,还有点紧张,腼腆的笑了笑,说:“嘿嘿,也不多,我们一个月400块钱,我32年工龄,我老伴30年工龄,我两一块下岗,厂子里又给了一年50得补贴,我两一共拿两万七千九。”

    “那就是快两万八喽,这笔钱可不算少啊,您觉得还满意不?”纪丽娜问。

    “满意满意。”老头子笑得又咧开了嘴。

    “那您准备怎么花这些钱呢?”纪丽娜又问。

    “我跟老伴商量好了,给儿子五千块钱结婚,剩下来存银行的五年死期。”老头说。

    “那您和老太太够生活吗?”纪丽娜问。

    “够了够了。”老头倒是蛮实诚,扳着手指头算:“我跟老伴这些年还存了五千多块钱,一块放银行,一年快3000块钱利息了,等于一个人工资哩,我们老了,不花啥钱,够过日子了,”

    “那就好。”纪丽娜最后问:“那您对华强厂的安排满意不?”

    “满意,比以前想的好多了。”老头说。

    “那好,谢谢你,大爷。”

    纪丽娜目光一闪,又转到了另外一个受访者。

    这一次,是个三十多岁的年轻人,看起来精神头挺足,纪丽娜上前道明了来意,才说:“您好,我看您今年最多也就30吧?”

    纪丽娜算是个美女,被美女夸年轻,那人还挺高兴,呵呵一乐:“不止喽,不止喽,都快37了。”

    “那您也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嘛,怎么也下岗了?”纪丽娜问。

    “嗨,单位安排的,我们只能服从嘛。”那人说。

    纪丽娜抿嘴一笑,半认真半开玩笑的问:“那您就没点意见?”

    问道这个问题,都不用纪丽娜打暗号,摄像师扶着摄像机的手就微微用力,随时准备把镜头转移到别的方向。

    万一这个人讲的话不适合放出来,到时候对这段做个简单的消声就可以,省得麻烦。

    “要说心里一点儿都没不痛快,那是假的,毕竟干了这么多年,有感情了嘛。不过呢,也没啥太生气的。”中年男人说。

    “为什么呢?”

    “我工龄不长,也就18年,不过厂子里补贴还行,一次性拿了7200块钱。跟有钱老板不能比,不过咱们自己跟自己比啊,以前还是汽水厂的时候,工资都发不出来,一个月我就只能拿两百,这7200,等于一下子拿了整整三年工资。”

    中年工人咽了口口水润润嗓子,说:“厂长之前跟我们开会,讲得对,那话怎么讲来着?相吐以沫,不如相忘大湖?反正就这么个意思,与其大家都饿死,倒不如拿一笔各自谋出路,这7000多块钱,够顶个一两年了,你也说了,我年纪不大,有手有脚的,说不定将来能找到更好的工作。”

    中年人的话比老头多一些,大概是这段时间,也是经历了一系列的思想争斗,今天终于找到个机会说出来,继续说到:“我一开始其实想不通,但是厂长、科长好几次跟我们做思想工作,回去仔细想想,道理是这么个道理,我们从小就受教育,要顾全大局,要热爱祖国,现在我们需要做出一点牺牲,怎么就不行了呢?何况厂子里给的补偿,比外面其他企业下岗要好得多。”

    “呦,您这个觉悟还挺高的嘛,看来咱们厂的组织教育工作做得很好。”纪丽娜笑道。

    中年工人一挺胸:“那当然,咱们工人阶级,觉悟能不高嘛?国家有困难,咱们第一个支持!只要能让我们吃上饭,做点牺牲没啥!”

    这话要是梁一飞来听,大概会觉得有点假,可纪丽娜也好、拍摄组的人也罢,甚至周围的工人,都不觉得他这话有任何不妥之处。

    90年代初,37岁的工人,生于50年代,这一代人,从小到大,受到的教育就是这样,在他们大部分的生命中,所看见的领导、干部,大多数也的确在为这个国家奉献着。

    对于个人的利益,有的人计较多一些,有的人计较少一些,但当前大部分这个年龄段的人,心底里还是普遍认同要为国家做奉献、国家利益高于个人利益的。

    尽管有一些负面的东西开始冒头,有罗贡献这样的人,可是,像白柏言这样一辈子不求名利为了企业奉献脚踏实地苦干的老工人,像周万新这样一心为了企业的负责人,像赵大军这样意识到自己差点偏离方向的干部,像梁城这样虽然有各种心机、手腕、官威,但还是一门心思为了搞好经济建设的领导,依旧是当前社会中的主流。

    能在全国范围内进行大批下岗,之后轻装上阵经济腾飞,和这些人的觉悟、努力、奉献牺牲,是分不开的。

    采访完中年工人,纪丽娜又采访了几个人,效果比想象中好的多,工人们都没有什么抱怨的负面情绪。

    台上,梁副处长的也讲完了话,下面开始正式点名发钱,每个上台的工人,胸口都披着一个大红带子,上面写着四个字:奉献光荣。

    所有上台的人,脸上都挂着发自内心的笑容。

    不光是钱的缘故。

    对于这些普通工人而言,他们绝大多数人一辈子,大概只有这么一次机会,可以在全厂领导面前,在全市主要媒体的关注下,享受这份荣誉感。

    “梁副处长,您好,我是市台记者纪丽娜。”纪丽娜直接杀到了第一排中间,单刀直入找到了梁城,说:“你可以谈一谈对华强厂这次改革的看法吗?”

    “当然可以,小潘,你来来来……”梁副处长笑着点点头,然后冲不远处的潘觉招手,说:“你们都是媒体的,正好来,省得我一番话说两遍,你们再搞出不同的稿子,那就闹笑话了。”

    反正不是直播,纪丽娜也跟着嘻嘻一笑,等潘觉来了,摄像头才重新对着梁城。

    梁副处长这时候就稍微端起来几分,坐直身体,面带威严但不失和蔼的笑容,说:“这个华强厂,是咱们市的老汽水厂,老牌子了,所以呢这次改革之中,我们国资局特意重点关注了华强厂的整个改革进程,从企业出售一直到今天,彻底完成人事调整的全过程,我们都看在眼里,整体来说,我们还是满意的,具体来说,有两点。”

    他稍稍顿了顿,比划着手指,道:“第一,收购华强厂的企业家,并不是倒卖国家资产,而是买了企业,踏踏实实搞生产,丰富市场物资,促进经济;第二呢,对于员工的安置,非常到位,没有让广大职工受委屈。前一点,是我们省任何一个企业改革都必须遵守的前提,是国家交给我们的任务;后一点,是我们对人民群众的责任!”

    “那据说这次下岗的经费,是来源于社会彩票?”纪丽娜问完,用嘴型说:“能问吗?”

    梁城呵呵一笑:“不错,用公益行动,集社会的力量,支持国家改革,为下岗工人提供保障,这是我们省独创的一项政策,算是一个小小的特色亮点吧。以后还会继续执行,为国家做贡献,人人有责,国家好了,也能人人得利。”

    ……

    这场大会,从上午一直进行到下午四点,圆满结束。

    由于之前一路的铺垫,刘德才、李明浩和几个刺头也顺利离开,不过刘德才、李明浩今天没露面,家属来带领的。

    这两人跟梁一飞对着干,是最大的刺头,可梁一飞没想到,他两的家属,完全是另外一副模样。

第215章 权力彻底过渡

    第一眼看到刘德才的老婆,梁一飞还以为是他的女儿或者儿媳妇。

    一个看起来四十左右的熟女,穿着打扮在当前十分的时尚,踩着紧身的脚蹬裤,把肥屁股绷得紧紧的,走起路来,胸口一对家伙乱晃。

    一问才知道,这是刘德才的小媳妇,比刘德才小了快20岁。

    没想到老头还挺花。

    会前,她专门去梁一飞办公室拿钱。

    明明刘德才下岗,这女人脸上一点都看不出悲伤,反而和梁一飞交谈的时候,不时的有一些很明显的暧昧动作,抛个媚眼什么的,接钱的时候,小指头还顺势在梁一飞的掌心抠了一下。

    临走时候,回头笑吟吟的说我家老头子年纪大,糊涂了,梁老板你跟他扯皮干嘛啊,以后直接来找我。

    梁一飞心想,我他妈找你?找你干啥?干啥也不找你啊……

    看她这样子,都能猜出来,这一万多补偿金,最后十有七八落不到刘德才手里。

    李明浩的老婆也是单独来找梁一飞拿钱的,不过和之前绷屁股大姐相比,李明浩老婆简直老实的不像话,典型农村妇女,进门之后头就没怎么敢抬,说话跟蚊子哼似的,还有一口很重的地方口音。

    两个人讲了半天,这女人的话梁一飞一大半没听懂,梁一飞也不知道自己的话她听懂没,总之给了钱,签了字。

    送到门口,那老实女人回头用蹩脚的普通话讲了一句,梁一飞倒是听明白了。

    她说‘俺家男人就是那个性格,没坏心,老板你千万别往心里去,俺家还有两孩子,一家四口,就指望他养活了。’

    讲话的时候,眼神里充满了哀求和一抹明显的恐惧。

    这女人胆子小、老实,可并不傻,厂子里的事她不可能不知道,今天来,看到这副场面,电视台、官方都来人捧场,就能猜到,这位梁老板不是她那个丈夫能得罪的起的人,生怕对方打击报复。

    梁一飞点点头,宽慰了两句,回到办公室坐了一会,摇头叹了口气。

    怎么讲呢,李明浩是坏人吗?显然不是,他这一家子就是普通人。

    要说李明浩唯一错的,就是他的性格,或者讲,他的想法。

    可是又说到底,他做人仗义,还挺无私,处处主持公道,帮工友出头,这想法这性格是错嘛?

    凭良心讲,梁一飞觉得他一点儿错都没。

    甚至可以说,李明浩这种活法,是梁一飞有些羡慕的。

    但在现实中,梁一飞绝对不会像他那样活,而李明浩也绝对会因为这些性格和想法,碰得满头是血。

    这就是一个普通人的悲哀。

    作为普通人,面对比自己更强势得存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收敛起自己的性格,夹着尾巴老老实实做人。

    大部分都,都只敢冲比自己更弱的人发飙,这是一种自我保护的生存本能。

    硬碰硬,从来不论对错,只看实力。

    见过这两个女人,梁一飞多多少少有那么些感慨。

    感慨归感慨,下手归下手,感慨一下是为了给自己的内心找一份虚伪的平和的宁静,下手的目的,是让自己不至于沦落到面对谁都要装怂的地步,可以有资格在大部分情况下,按照自己的想法活着。

    办完所有手续之后,把何新福叫了进来。

    已经是晚上十点半,何新福嘴角还沾着一颗饭粒,看起来才吃完工作餐。

    “新制度和人事调整写好没有?”梁一飞问。

    何新福把腋下夹着的一叠纸放在梁一飞面前桌上,说:“好了,您看一下,没问题的话,我明天就发。”

    一叠纸,大概7,8张的样子,不厚,可是上面的字却不少,一条条一款款。

    梁一飞仔仔细细看了两遍,一边看,一边用笔在上面涂涂改改,然后又重头到尾重新审阅了一遍,确定没问题之后,才把纸递还给何新福。

    “就按照这个,明天一早下发全场各部门,在各入口、厂房、仓库、办公室,对应张贴。”

    ……

    ……

    第二天上班一大早,全场职工就在大门口看到了一个大幅的通知。

    通知三件事:

    第一,全厂各部门,除了厂办公室不变外,其他全部由‘科’、‘处’、‘部’、‘室’等等杂称,统一改为‘部’,领导统一称为主任。

    第二,新成立两个部门,部分员工工作岗位重新调整。

    这个内容不多,一共也就22个人调整,两个新成立部门:厂监督部,厂职工安置办公室,取消一个部门:厂工会。

    其中最重要的一个变动,是保卫部主任余飞翔,从保卫部调离,担任华强厂职工安置办公室主任,主要负责之前下岗工人安置后续事宜,和日后全厂工人正常退休后的管理工作。

    级别上没有变动,可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权力一下子小了,下岗工人安置的事大头已经结束,没多少实际权力;

    但是朝远处想想,未来厂子里还是会有退休工人,只要厂子存在一天,这个岗位就会存在一天,所以也相对比较稳定。

    这个新成立的部门,是一个拿闲钱,事情少的部门,目前也就一个专职员工:主任余飞翔。

    不过余飞翔同时兼任厂办副主任,有事忙,可以用厂办的人。

    所以,到底是升是降,也不是那么好说。

    有几个人是升了。

    于和平,宣传部主任保留,另外兼任厂监督部主任,厂办副主任。

    这个监督,不是产品质量,而是专门负责监督纠察厂风厂纪,有违反规定的,可以直接向梁一飞本人进行反应。

    显然,权力顿时放大,从某种意义上讲,全厂上下,除了梁一飞,于和平可以监督任何人,包括何新福在内。

    在大部分人看来,这是梁一飞论功行赏。

    余飞翔之前有污点,大伙都心知肚明,但在这次下岗事件中,旗帜鲜明的站在厂长一边,所以事后,既往不咎,给他留了一份体面;

    而于和平,更是直接从李明浩那头倒向了梁一飞,之前他在厂子里口碑也不错,对于他,自然是重奖。

    这些想法没错,但不全面。

    只有梁一飞自己心里清楚,于和平即是第一个倒向自己的人,也是对厂子、对未来,真正有抱负和理想的人。

    提拔他,不光是因为他倒向自己。

    这段时间暗中观察他,发现他不仅之前没什么大问题,个人能力不错,关键是,胸中保留了一股子传统知识分子的‘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的品质。

    以前罗贡献管事,他知道不管干啥都没用,所以就老老实实的干他的本职工作,不显山露水;

    后来梁一飞来了,大刀阔斧,于和平看到了希望,即敢于抓住机会,又能表现出自身的工作能力。

    这样一个人,知进退、有能力、不死板、有激情,梁一飞是准备培养,在将来可以重用的。

    但是目前来说,了解还有限,所以也没过于提拔,先干着宣传兼职监督,也算是接近他的老本行。

    之前梁一飞和于和平就专门聊过,按照梁一飞的话,在汽水厂,能发现他这个人才,比不要钱拿下整个厂子还要高兴。

    钱好赚,人才难得。

    于和平年纪也不小了,四十来岁,可当时听到这话,眼眶都有些发红,以梁一飞两辈子几十年管人看人的眼光,能分辨出来,那红眼眶,至少有七分是真情。

    道不同,不相为谋,同道者,相互扶持。

    剩下的几个领导干部,都基本没动,人事科最初被梁一飞呵斥‘滚出去’的周大全依旧管着人事科,虽然在三个最早投靠的人当中,只有他没动,可相对于之前预期,周大全反而觉得意外之喜,老板不但没罚他,更没有再利用完之后,一脚踢开。

    涨工资也没少了他,还想怎样?

    升官最明显的一个,是厂办主任何新福。

    升了一级,副总经理,按照政府的‘头衔’,前面还加了两个字‘常务’。

    正式确定了何新福在华强厂二把手的位置。

    别看只升了一级,但是绝大多数的中层干部,往往一辈子就卡在这一级关口上。

    没的说,从梁一飞来开始,何新福就是他忠心耿耿得‘狗腿子’,提拔他,太正常不过。

    梁一飞也觉得,用人四点:德、才、忠、能;道德操守,才华,忠心,办事能力,何新福至少占了两样,道德水平一般,没啥闪光才华,但忠心耿耿,做事也算是有能力,能办好常规工作,让他来当自己在华强厂的副手,做一些实事,目前还是合格的。

    另外是几个年轻干部的提拔。

    这些人都是事先考察过,工作积极,业务能力强,思想进取的好同志,提拔到各个基层当班组长,可以很快的改变厂子里遗留的不良风气,从骨子里让华强厂强壮起来。

    他们也是梁一飞要培养的一批年轻干部。

    这批年轻干部里,包含了保卫处的变更:保卫处主任,由年轻工人项冲锋担任。

    夹在一大批年轻干部的提拔中,这个变化显得不动声色,也合情合理,项冲锋的老爹之前是保卫科的副科长,在这次下岗潮中,他主动提出下岗。

    老爷子们也许没有什么惊天动地的大本事,但一把岁数,都活成了人精,他很清楚,儿子和老板这层关系,儿子又暗中立了功,老板不可能没表示;

    可再怎么表示,也不能让儿子超过了老子。

    自己退下来,就是等于给儿子腾位子。

    虽说从小就动不动暴打项冲锋,但在大事上,却是很明白事理的一个老头。

    厂子里大换血,刺头全部剃掉,梁一飞的权威一下子到达了极点,再加上这一系列利益分配照顾到了所有人,风平浪静的完成了华强厂权力真正过度的最后一步,彻底掌握了华强厂的核心大权。

    通知里有三件事,第三件,就是新的规章制度,具体张贴在各部工作地点。

第216章 似曾相熟的22条

    华强厂新出台的规定,主要是规范厂里的考勤、产线、管理等日常制度,被工人们统一称为‘22条’。

    这22条出自何新福的手,但实际上,基本是按照梁一飞的意见进行的汇总,所以也有叫梁22条的。

    巧的很,当初梁一飞给罐头厂出点子,为了能拿到三万块钱奖励,也搞出过一个22条管理制度,罐头厂还因此受到了上级领导的表扬,一段时间之内,被树立为管理典型。

    但是,当初梁一飞给罐头厂的那22条,脱胎于后世的5s管理制度,虽然看上去措辞文明、思想科学,很高大上,但是在实际生产中,也不知道是因为没落实好,还是比较脱离实际,其实后期并没有对罐头厂得生产有太大的改进帮助。

    那种制度,宣传作用,大过实际。

    当初罐头厂厂长周万新在22条出来之前,其实就拟定过一个罐头厂管理条例,不过言辞粗鄙,根本不适合拿到台面上来。

    同样是巧的狠,这一次,梁一飞给自己的厂子制定的这22条,倒是颇有周万新那个管理条例的风采。

    内容简单明了、措辞接地气,关键是,和厂子里的现状十分贴合。

    举例其中几条就能明白。

    ‘每周1到周六上班,早上8点半,到下午5点半,中午十一点半到12点半休息,每天早晚进厂、出场,签名登记……’

    ‘请假要向上一级领导写请假条,由上级领导签字批准;一天之内(含一天),直属领导批准,三天之内(含三天),由直属领导、分管领导;三天以上,报厂办公室批准……’

    ‘上班时间,禁止打牌、打麻将、下象棋、喝酒等娱乐活动;任何时间,严禁在仓库、产线抽烟……’

    ‘严禁在产线上聊天……’

    ‘禁止在厂区随地大小便……’

    ‘产线、仓库卫生每周一查,机器每半个月一保养……’

    ‘携带厂内任何物资离开厂区,必须有分管领导批条;禁止私自携带工厂任何物资回家,包括办公耗材、生产原材料、日用品、产品等……’

    ‘除督查科、厂办外,任何部门不定报纸……’

    ‘厂内保安不经总经理批准,不得在工作时间擅自离开厂区,参与社会活动……’

    ‘制定绩效考核制度,奖金由若干部分组成……’

    ……

    定这些规矩的时候,梁一飞自己都觉得有点脸红,这里面好多事,在后世,都是根本不用提的废话,哪家单位员工敢上班期间打麻将?在产线抽烟?哪个不要脸的员工,会在厂区内大小便?

    可是在当前,这些却是的的确确存在的现象,而且很普遍。

    就拿大小便这么夸张的情况来讲,以前周万新指定的制度里,也有这么一项,现在轮到梁一飞,他愕然发现,这一条还真有必要。

    厂子里有公共厕所,随地大便的人倒是很少,但是男职工有时候尿急了,懒得跑远,随便找个没人的角落就尿,大家早就见怪不怪。

    几条产线,还有仓库的后墙,老远就有一股子骚臭味道,几乎就成了不挂牌的厕所!

    说到底,还是当前的文明程度不够,卫生意识没有树立起来,再加上,如今的各种国营厂子,不管人员多少、产值大小,但占地面积大多都很宽敞,现在地产没兴起,地皮根本不值钱,所以给国营企业批地非常舍得。

    地方大,好多空间用不掉,就盖楼、种树,哪个厂子里都有空置的楼房和仓库,都有小树林绿化带,要是在外面,这些地方谈恋爱、休闲倒是不错,可在厂子里,谁跑那地方瞎逛?于是就成了黄白之物的聚集地。

    产线上也是问题多多,梁一飞管事之后,尤其是下岗之后,磨洋工的人的确少了,以前那种一个人干事三个人看,半天的工作干一个礼拜的情况的确不复存在,可是多少年传下来的恶习却依旧存在。

    在产线上干活,工人们都习惯叼着根烟,相互扯淡聊天。

    其实不光是华强厂,社会上好多厂子都差不多,类似种种的小恶习数不胜数。

    这些最基本的毛病如果不克服,彻底改掉,去谈什么现代化科学文明管理,那纯粹就是扯淡,不提高工人的普遍素质,就引进非常高端的管理方案,等于在奴隶社会里推行普选制度,根本行不通。

    相反,倒是这些看起来粗鄙不堪的规定,反而直接指向最现实的问题,能很快的见成效。

    推行起来也简单,梁一飞现在的权威在那摆着,如日中天,整个厂子中层管事全部对他服服帖帖,大批底层员工几乎把他当成偶像一样来崇拜,工人们再怎么觉得变扭,可是在一边是提高工资待遇,一边是铁碗饭打破干得不好就扣钱,甚至辞退的威胁之下,很快就接受了新制度。

    才发布公告制度的这几天,梁一飞带着何新福和于和平经常在厂子里巡视。

    “这就像样子多了。”梁一飞从二车间出来,手里带着的白手套谈不上干净,但是没有灰,只是沾了点黄澄澄的润滑油,这是他用手套在机器上摩擦导致的。

    搁在以前,一把下去,手套就黑了,全是灰。

    何新福呵呵一笑,说:“都是厂长领导的好,我看职工们虽然一开始不太适应,不过工作积极性没受到影响,生产还是进行的热火朝天。咱们这里,跟原来的确感觉到明显的不一样了。”

    “大家努力的结果。”梁一飞淡淡的应了一句,然后对何新福说:“生产还是要抓紧,现在都已经到了六月中旬,咱们的中华鳖精预计8、9月上市,在这之前还是要多囤积,对了老于……”

    转向于和平,说:“你们宣传部组织一下,厂办也参与,搞一个生产动员大会,就针对接下来两个月时间,制定出一个阶段性要攻克的大目标,还要拿出一套专门的激烈措施来,评比生产能手、优秀班组什么的,到时候,给予现金奖励。”

    动员大会这一套从国营企业继承来的方法还是有一定作用的,不过以前更注重荣誉,现在提倡的是实实在在的奖励。

    8月,鹿家军拿下世界冠军之后,中华鳖精能借助这个势头,销量达到多少,梁一飞现在也不好说。

    这年头,热得热死,冷得冷死,一旦成为爆款,什么都可能发生。

    总之,销量肯定不会少。

    于和平点点头,然后稍稍斟酌了一下,还是说:“厂长,有个事要汇报下,虽然最近总体还不错,不过我们还是发现,有少数工人违反规定的情况,您看怎么处理?”

    梁一飞下意识就想开口,但转念一想,没说,反而问于和平:“你现在是监察部主任,你怎么看?”

    “嗯,以前没有监察部,我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遭,没什么经验,所以,我先在监察部内部讨论过。主要有两种意见,几个年轻人主张重罚,有了规章制度不执行,这个口子一开,很容易回到原来的样子,而且万事开头难,一开始重罚几个,杀鸡儆猴,后面就好执行得多了。”

    梁一飞点点头,监察部的年轻人,目前都是原来厂子里最基层提拔起来的,这些人有拼劲,敢闯,这是好的一面,但是呢,由于之前层次不是很高,所以也难免有‘愤青’的一面。

    要不说得历练呢。

    于和平继续说:“比较老成的同志认为,之前才有下岗那么大的动作,既然新制度基本已经得到了落实,那么短时间内还是以稳定为主,安抚人心,主张轻发落。”

    “那你个人觉得呢?”梁一飞问。

    “我想了想,各有各的道理,但都不怎么合适。”于和平顿了顿,说:“我觉得,还是要具体情况具体对待,比如犯规严重的,就重罚,情节轻的就轻罚。”

    梁一飞想了想,忽然讲了一句看似不相干的话,说:“老于啊,你们监察部的工作,是有一定难度的。难在哪里呢,你们不光要有一双火眼金睛去发现问题,还要有一副铁面孔,去拒绝人情。但这都不是最难的,你知道最难的是什么嘛?”

    于和平眉头微微一挑,说:“厂长您说。”

    “最难的,就是怎么处理问题,怎么让人心服口服,或者这么讲,即便你处理的人不服,可你的道理能站的住脚,让旁观的人心服口服,杀鸡儆猴,猴子服了,才有用,你们也才有真正的权威。”

    顿了顿,继续说:“要做到这一点,其实无非也就是一句话‘一碗水端平’。你刚才说轻处理、重处理,这个话不算错,我还想补充一句,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即不因为制度才出来,为了立威,就把小事扩大化,小错大办,也因为怕人心不稳,就一味的安抚、退让。犯了什么错,制度上怎么写的,就怎么办,如果制度上没有,那就说明我们的制度还不够健全,正好借着机会,不断的完善制度。”

    现在的华强厂,已经进入了新阶段,不需要再玩阴谋搞人,反而要用堂堂正正的阳谋,只要有一套合理完善的制度,严格按照制度执行办事,那厂子没有搞不好的道理。

第217章 放下身段

    “1979年,那是一个春天……”

    “停停停,等一下,还是不太对。”

    特区,一间两室一厅的商品房的客厅里,祁玟茹正在演唱那首严格说是梁一飞送给她的春天的故事。

    在她面前不算大的客厅里,摆着一架在这年头还十分罕见得进口钢琴,钢琴前坐着一个圆脸的中年男人,在为她伴奏,可刚唱了第一句,中年男人就打断了她。

    “王老师,我觉得一开始节奏舒缓一些会不会比较好?嗯,就像讲故事那样?”祁玟茹很礼貌的问。

    当初盛文峰看在梁一飞的面子上,把这首歌送给她,只有词,没有曲,但是作为一个正儿八经可以称之为‘艺术家’的女歌手,祁玟茹一眼就看出来,这首歌的价值所在,在当前的大潮流下,一旦能配上合适的曲子,有机会演出,很可能因此一炮走红,红遍大江南北。

    机会嘛,文工团经常有,可是曲子,不是那么好配的,得找资深专业人士。

    也是巧了,她之前在学校的老师王贵,就是国内很有名的作曲家,曾经多次为国内一线的歌唱家创作,祁玟茹联系上了对方,才知道对方前年就已经下海,从首都去了特区,成为特区企业家艺术团总监。

    在电话里聊了几句后得知,王老师下海之后,收入是之前在学校的几十倍,一个月有五六千,甚至都自己买了钢琴,可工作实在太忙,根本抽不出太多时间来帮她这个并不是很熟悉的‘弟子’创作。

    祁玟茹再三考虑之下,一狠心,干脆人跑到特区,登门拜访,用她的诚意打动了王贵,王贵终于答应帮忙。

    祁玟茹离开岚韵湖,也有这方面的原因:特区这边不知道会要多少时间才能搞定,文工团那边好请假,可是岚韵湖不一样,长时间不去,很快就会被遗忘,到时候再回去,和一群新人竞争,甚至还要看梁一飞的面子才能上台,未免尴尬。

    王贵也的确是忙,特区经济发达,娱乐事业蒸蒸日上,所以企业家艺术团演出任务很多,他既要负责各种演唱会、晚会的安排策划,同时又要干自己的创作,还得帮一批抹不开面子的关系户写曲,能留给祁玟茹的时间很少。

    别的不说,就祁玟茹知道的,王贵目前就在为一位国内顶级女歌唱家谱曲,歌名叫做《长大后我就成了你》,这位女歌唱家来头极大,王贵根本不可能推辞。

    当然,那歌词也是相当有水平,作为一个谱曲人,从事业和专业的角度,也很难拒绝,好的作曲家看到了好的歌词,那就跟臭流氓遇到小荡妇似的,压根走不动路。

    王贵愿意帮她忙,也有很大程度,是看到了春天的故事的歌词后,怦然心动。

    要是梁一飞是音乐圈子里的人,如果得知祁玟茹找到的是王贵,恐怕会有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历史的潮流果然不是一两个人可以改变的,这首歌兜兜转转,又回到了上辈子它的谱曲人手里,上辈子,给春天的故事谱曲的正是王贵。

    今天王贵已经拿出了一个大概的曲子,让祁玟茹过来唱一下,听听感觉。

    谱曲的时候还行,真唱出来,总觉得有点别扭,不过祁玟茹这么一说,王贵立刻‘嗯嗯嗯’了几声,挠了挠乱糟糟的头发,灵感又来了,沉吟了片刻,双手在钢琴上行云流水的弹出了一段改后的曲子。

    拿过五线谱,哗哗哗涂改了几笔,然后递给祁玟茹,说:“再来,这次按照这个唱。”

    “好。”

    钢琴声音响起,祁玟茹挺胸收腹,再次开嗓。

    “1979年,那是一个春天,有一位老人,在中国的南海边……”

    这次,一直唱到结束,王贵双手在钢琴上按下最后一个音符,然后双目微微合拢,靠在椅子上沉吟了片刻,忽然睁开双眼,再一次拿过五线谱,在上面涂改了几处。

    “再来!”

    “好!”

    就这么边唱边改,一直忙活到了半夜,这两个人都不觉得累放,反而精神奕奕的。

    大约凌晨一点多的样子,祁玟茹又一轮演唱完之后,王贵双手离开钢琴,一拍大腿。

    “成了,就是它!小祁,你觉得呢?”

    “王老师,我也觉得非常好!”祁玟茹虽然不会创作曲子,但她也是懂行的,经过一天的修改,这首歌真正达到了词曲人三合一,曲能表达出词的意境,连演唱者本人都能体会到其中那股子人民群众对总设计师的尊崇爱戴感激,和祖国改革开放欣欣向荣的氛围。

    “那就好,那就好,这个歌词太棒了,千万千万不能可惜了它。”王贵长长的嘘了一口气,揉了揉因为过于消耗而有些头疼的太阳穴。

    祁玟茹说着,一转身去厨房拿了热水出来,给王贵泡了一杯茶,说:“王老师,这几天真的辛苦您了。”

    说着话,把茶放到桌上,转身拿过自己的小提包,从里面拿了一个厚厚的信封出来,同样放在桌上。

    “嗯?干什么啊?”王贵捧着茶问。

    “王老师,没什么别的意思,这一万块钱是我的一点儿心意。”祁玟茹说。

    “一万块钱?”王贵一愣,放下茶杯,把信封拿过来打开口子一看,里面果然是厚厚一叠百元大钞,他抬眼看了看祁玟茹,把信封又放回去了,说:“小祁啊,我记得你不是在文工团嘛,这笔钱可不少啊。”

    文工团一个月工资奖金外加演出补贴,撑死不会有400块钱,她一下子拿出一万,显然很职业不符合。

    祁玟茹犹豫了片刻,然后简单的把自己在外面歌舞厅驻场唱歌赚钱的事讲了一下。

    “哦哦哦,是这样啊,那倒是不错。”王贵点点头,见祁玟茹说到那个歌舞厅的时候,脸色有些异样,说:“小祁,你也别有什么心理压力,以前在学校,我们张嘴闭嘴都是艺术,可是现在你看看,连我都下海了,下海,未必就不能继续追求艺术嘛。你瞧瞧……”

    说着,他拍了拍钢琴,笑道:“我要是不下海,猴年马月才能买得起这架钢琴,有了它,我反而能更好的搞创作嘛。”

    祁玟茹倒不是因为觉得艺术家下海丢面子而脸色不好,只不过提到岚韵湖,她又不可避免得想到了梁一飞和周云晴。

    “钱呢,不用你的,你去舞厅毕竟吃的是青春饭,我现在条件还行,不缺这个。”王贵把信封还给了祁玟茹,这首歌不管将来火不火,作曲人肯定都是他,收这个钱不合适,要是祁玟茹真只给个几百,那还行,一万,太多了。

    祁玟茹连忙把钱又推过去,说:“王老师,这是我当学生得一点儿心意。”

    “行行行,我拿点,剩下的,你收回去,你呢,又不是老板来雇佣我演出、花钱找我帮忙,不要搞成交易。”王贵从里面随手抽了一小叠,大概不到一千块钱。

    见王贵这么说,祁玟茹也就没再坚持,心里还是有些感动。

    这年头,毕竟还是有一批有追求、有风骨的艺术家。

    “对了,这歌现在拿出来,正合时宜,你有登台的机会嘛?”王贵说:“我在这边负责各种演唱会和晚会,你要是愿意,我可以给你找机会安排一下。”

    祁玟茹想了想,说:“谢谢老师,不过您也知道,文工团有文工团的规矩,我在外面捞外快没什么,要是在其他团体表演,团里会有意见的。”

    “哦对了,也是啊,我长时间不在体制里,都习惯了。”王贵笑道。

    “您别担心,我们文工团也经常有演出任务,领导对我都还不错,加上这首歌的确很好,今年之内,肯定有机会。”祁玟茹说。

    “那就好。”王贵点点头,说:“小祁,我知道你是有理想的,现在这么好一首歌放在眼前,就是你实现理想的机会,所以你自己一定要重视……”

    顿了顿,有些推心置腹的说:“这两年下海,我也渐渐琢磨出点事来,有时候咱们搞艺术的,也不能太死板、太清高,这个社会,不是咱们这样的人说的算,歌再好,嗓子再好,再有艺术天赋,那也得掌权的人给你机会表现才行。所以,老师建议你,该放身段,该随大流,该世俗的时候,可以适当的顺应大流,只要不突破做人的底线就行。老话不也是说,外圆内方嘛。”

    祁玟茹点点头,说:“王老师,您的话我记住了,真的谢谢您,能在百忙之中抽空帮我,还能对我讲这些话。”

    “嗨,我这也是当老师当习惯了,好为人师,好为人师,哈哈。天天跟那些老板打交道,难得遇到几个真正有艺术追求的,我心里也高兴。”

    说着,看了看时间:“太晚了,我就不多留你,来,送你去车站,这边什么都好,就是治安成问题,街上有起摩托车抢劫的,你一个女孩子在这里,一定要小心。”

第218章 不得闲

    岚韵湖。

    纸醉金迷,霓虹闪烁,觥筹交错,耳边尽是靡靡之音,眼前一片太平盛世。

    梁一飞现在越来越觉得,自己买下岚韵湖,搞不好有一个潜在的心理原因:不管在新时代还是华强厂,他这个老板就是个领头干活的,什么资本家奢侈堕落生活,一概享受不到,最忙的是他,最累的是他,最受委屈的其实也是他,对上、对下,都要费尽心机。

    只有到了岚韵湖,尤其是岚韵湖的歌舞厅,身份才会变化,享受一下财富和社会地位带来的愉悦感。

    找谁说理去?

    华强厂那头重新投入了生产,今晚一起吃饭的,是温玉春、清苑县的那个养殖大户郑老球,还有何云飞。

    说是一起玩,其实有正事要聊。

    萍姨和老爷子的快餐店干得还不错,上次‘中了’一辆桑塔纳,萍姨自己居然有驾照,直接开车去了郑老球的农场考察,回来后,对那地方赞不绝口,准备以后都从那定蔬菜鸡鸭鱼肉。

    梁一飞对此其实不是很赞同。

    怎么讲呢,快餐它不是高档餐饮,讲得就是控制成本,郑老球农场的农作物和家禽的确品质好,问题是价格也不便宜,又加上外地的运费,把成本抬高了一截,其实划不来,至少是赚得少。

    当前快餐也算是高利润,可从郑老球那定货,就抵消了很大一部分利润,成为平利产业。

    不过萍姨当时的一番话也有道理,她说吃进嘴的,跟穿在身上的不一样,穿身上的不好,大不了换,吃进去的不好,那就没办法了。而且人人都有嘴,一吃就知道好坏,别看现在成本高赚得少点,可时间久了,口碑能积累下来,人家一提到‘阿萍快餐’,都说好,那这就是一笔花钱都买不来的财富。

    这话也不是没道理,关键是梁一飞也不指望依靠老爷子和萍姨的饭店赚大钱,主要还是他两有个事做,不至于闲得慌。

    对于郑老球来讲,目前的阿萍快餐规模不大,那点供应量和他全部生意相比仅仅是一小部分,不过正好借着这个机会,和梁一飞进一步打打交道,套套近乎,认识一些市里的强力朋友。

    先不讲清苑县的那个已经当到副县长的梁一飞学生,光是眼前,就有一个让他有点棘手的问题,本来想找梁一飞帮忙解决,哪知道还没开口,愕然发现他这个‘大麻烦’的另外一个主角,居然也是梁一飞的座上宾!

    何云飞带着任鹏和两个小弟,才坐下,就发现了郑老球,有点意外的瞅了瞅梁一飞,呵呵一笑,说:“郑老板也在这里啊。”

    “何老板,原来您也是梁老板的朋友啊,您说说这事,大水冲了龙王庙嘛!”郑老球说。

    他两这边自说自话的,倒是把梁一飞搞得莫名其妙。

    问了一下原因,才知道也是巧了,何云飞搞煤矿那个县,正好就是郑老球养殖的县,都是清苑县。

    要说这个清苑县也有点意思,它是滨海市下属最大的一个县,全县面积在全国的县级单位都名列前茅,多山多水,它既有全省最丰富得煤矿资源,又有一片青山绿水自然资源。

    经济着实不咋滴,但资源又着实丰富。

    县占地面积很大,但大多都是荒郊野外,县城加上下面12个乡镇人群聚居地,还不到全县面积的十分之一,按理说这么大的地方,何云飞在那边搞煤矿,郑老球搞养殖,搭不上什么关系。

    可也是巧了,何云飞看上的一个废矿,正好就在郑老球承包的那座山侧面,距离他的养殖场直线距离不到一公里。

    这个矿不是没煤炭,而是路不好走,一直没人来开采,这才荒废了下来,何云飞来了之后,不管大小肥瘦,只要是口肉都不肯放过,有主的矿都能动枪拼命,何况没主的?

    以前是没路,但郑老球搞养殖场,要进进出出,所以修了一条能走车的路,何云飞拿下煤矿之后,看上了这条路,想用。

    那就不太好办了:煤矿走车,都是动辄几十吨的大车,郑老球养殖场进出,都是小车,当初修路也是按照小车的规模来的,要是经常借给煤矿用,不到几个月,这条路就得给压坏。

    何况,在偏僻的山区里,路权十分重要,有时候甚至超过了地权:没路,货物不流通,地再好也没用。

    何云飞是什么人,郑老球打听得一清二楚,黑心手狠,这路借给他走,走到后来,算是谁的?这都不好说。

    郑老球在当地开养殖场,也算是地头蛇,和当地村民关系不错,何云飞是过江猛龙,混社会起家,两边接触几次,都没谈妥。不过郑老球毕竟不是何云飞这样的江湖猛人,不愿意闹出大冲突,所以打听到何云飞是滨海人,就想找梁一飞帮着从中找关系调解调解。

    没想到,今天何云飞居然也在。

    何云飞今天是从清苑县回滨海,来梁一飞这里和几个小弟喝酒,见梁一飞和温玉春在这里谈事,他就凑上来拼了一桌,也没想到郑老球会出现。

    别人的面子,何云飞不一定给,但梁一飞的面子,自从煤矿有起色之后,他向来给得十足,不等梁一飞说什么,何云飞就大手一挥,说:“搞半天是老郑是你朋友啊,那都是自己人,有什么不好讲的。”

    郑老球就是一愣,要说如果梁一飞开口调解,何云飞给面子,那倒是可能,可梁一飞根本没说什么,何云飞居然主动这么讲,这和传闻中‘何阎王’的风格简直截然不同。

    “何老板,你这么说,我也没啥好讲的,都是朋友,啥事都好谈!”郑老球满脸是笑,敬了何云飞一杯酒,心里对梁一飞的评价又上了一个台阶,在琢磨着,给阿萍饭店的蔬菜肉食供应,是不是再便宜几分。

    何云飞都这么给面子,这个梁一飞在滨海市,还有什么打不通的关系,罩不住的事?

    他两各怀心思,搞得梁一飞倒是有点懵,笑说:“你两的事,你两谈,我可什么都没干啊。”

    “既然在你这遇到了,那你可得管。”何云飞半开玩笑的说:“本来我就想听听你意见怎么解决,你不是点子大王嘛,给想想办法。”

    “对!何老板讲得对,梁老板,都知道就算是天大的难处,你眼珠子一转,办法就有了。你给说个办法,我绝对没二话!”郑老球也是社会上久混的人,见这个场面,心思立刻活跃了起来。

    “你们两是赶鸭子上架。”梁一飞无语的说:“我又不是电脑,按个按钮就有答案了啊。”

    “你这脑子,跟电脑也差不多少,给谁出点子,谁就能赚到。”何云飞说。

    “那不一定。”梁一飞冲温玉春努努嘴,说:“他就不行,我上次给他出点子,拿下罐头厂,结果呢,到现在还没成。”

    今天温玉春找梁一飞,就是为了这事,之前罐头厂的收购洽谈因为制药厂出了那点破事而停滞下来,现在华强厂被树立成了典型,国资局那头气氛好,梁一飞又有面子,温玉春还是想请梁一飞出面,帮忙说几句话,尽快重启之前收购计划。

    他手头那大几百万,现在看着还能干点事,可要是再拖下去,那就越来越不值钱,而且南江省的国企改革的确有自己的特色,不是什么人拿着钱来就能卖的,加上华强厂的典型树立后,对于收购国企的私营企业家要求更高,梁一飞要是能出面帮他讲话,温玉春拿下罐头厂的机会大大增加。

    何云飞来之前,他两就在聊,梁一飞也答应温玉春,改天自己做东,把国资局梁副处长约出来,大家一起在岚韵湖吃个饭。

    “他那点事,你出个面,国资局那头不可能不给面子。现在帮我想想法子。”何云飞看了看郑老球,笑着对梁一飞说:“我可不跟你讲笑啊,那条路是头疼的很,你帮着想想怎么解决。”

    “要不然这样?”梁一飞斟酌了一下,说:“干脆修条水泥大路,你们两家公用不就行了。”

    刚才郑老球还说梁一飞讲什么他都同意,可听到这话,脸色有点尴尬起来;何云飞就直接的多,讲:“有水泥大路当然好,我跟老郑都方便多了,可这么多钱谁掏啊?”

    梁一飞说:“要不过几天,我再给你们牵个线,把清苑县老齐约出来,你们三方面谈,你两都是县里的头面企业,试试看能不能让县里出钱给你们修个路。不过你两得算是人家老齐招商引资进去的。”

    老齐就是新时代第一期干部培训班的那位齐主任,当时就是县委主任,现在是副县长,级别其实没变,不过权力更大了。

    现在发展经济,一些地方干部有了招商引资的任务,不过当前投资都在大城市,清苑县一个县城,哪有什么外面的投资?就算有,也未必要经过政府那么麻烦。

    他两的业务挂在老齐头上,算老齐完成的招商引资任务,老齐也就能名正言顺给他们修路,两好并一好的事。

    “能这样那就太好了!”

    何云飞和郑老球对这个办法都十分赞成,自己公关走老齐的路子,和梁一飞介绍,直接搭上老齐这条线,性质和难度都是完全不同的,能有后者,他两在当地经商都要便利的多。

    今天小聚,正事聊完了,开始扯闲篇,何云飞看看台上一个正在场粤语歌的女歌手,说:“你那个祁小姐怎么一晚上都没露面啊?怎么,金屋藏起来了?”

第219章 下海玩票

    祁玟茹离开岚韵湖的事情明确知道的人并不多,梁一飞不可能见人就跟人家说这个,岚韵湖上上下下能和梁一飞朋友说得上话的几个人,也都不是大嘴巴,何云飞一多半时间都在清苑县,就更无从得知。

    连周云晴他都一无所知。

    梁一飞淡淡一笑,说祁玟茹离开了,何云飞才好奇追问了几句,温玉春在一旁笑着讲了点,何云飞哈哈一笑,拍了拍梁一飞的胳膊,说我就知道嘛,老弟你身边不会缺女人,周小姐今晚在不在,我送几个大花篮……之类的。

    搞得梁一飞也十分无语,认识的这帮老板,有一个算一个,对于自己的个人生活似乎都十分关心,哪怕像何云飞这样比较靠谱,平时话不多的也不例外。

    自己一个单身年轻钻石王老五,好像身边没女人就是天大的怪事似的。

    其实至今为止,自己和周云晴也没发生点什么过火的事情。

    倒不是一点不想,关键是认识至今没什么机会:在医院里的时候,腿脚不方便更不要讲干别的了,出来之后至今都太忙,哪有这个心思。

    梁一飞也不知道今天周云晴在不在,打了个响指叫了舞厅领班过来问一句,才知道周云晴这几天回老家探亲去了,请了一个礼拜的假。

    “老弟不是我讲你,你这就不对了,人家回老家,你都不知道。女人嘛,该哄的时候多哄哄,表面工作要做到,别总嫌烦。”何云飞大咧咧的说。

    铁砂掌大哥最近心情一直不错,梁一飞和他愈发的熟悉之后,发现其实也是个挺有意思的中年大叔。

    “哄女人不烦啊?”梁一飞似笑非笑的问何云飞,他家那些破事都从裘娜那听说过,当年把他搞得焦头烂额的。

    何云飞知道梁一飞的意思,笑说:“就是因为我是过来人,有经验,所以才跟你这么讲。这个事吧我总结出来,哄女人,你要么当成和吃饭喝酒睡觉一样的娱乐,要么,就当成斗争,前者放松,后者有干劲,都不会烦。”

    郑老球年纪和何云飞一般大,也是一副过来人的语气,说:“何老板这话说的对,哄女朋友,就三个字,不用心。表面工作要做到,什么都顺着她就行,嘴上千依百顺,心里根本别想,千万别太认真,跟她讲道理计较,那你得气死烦死。”

    其实梁一飞自己也是过来人,怎么和女朋友相处,他懂得不比这两少,不过现在他的角色,是一个20出头的天才经商少年,平时做生意表现出天才一面就可以了,在感情上,还是冒充冒充啥都不懂的小年轻,这个身份更加真实。

    一脸不太好意思的样子,说:“两位老大哥,谈恋爱这事吧,我自己摸索,你们都给我说透了,还有什么好玩的嘛。”

    “这倒也是,喝酒喝酒。”

    喝了几杯,边上一直没说话的任鹏,端起酒杯敬梁一飞,笑嘻嘻的朝台上努努嘴问:“梁哥,大舞台我能上去唱不?”

    “想唱歌去包厢啊,有卡拉ok,怎么,你还准备跟我这些穷歌手抢花篮啊?”梁一飞笑问。

    “我去过包厢,卡拉ok点唱机里没我想唱得歌,外面舞厅大舞台不是有乐队伴奏嘛,他们应该都知道。”任鹏说。

    “你小子尽瞎折腾。”何云飞笑着骂了一句。

    梁一飞也笑呵呵的说:“我这边卡拉ok的歌挺全的啊,你想唱什么偏僻冷门的歌?”

    “也不是偏僻冷门,香江那边一个乐队,在咱们内地不算很出名,不过在香江和东南亚日本可火了!”任鹏说。

    “不会是小虎队吧?”温玉春神情非常古怪的问任鹏。

    虽然两岸三地文化交流越来越多,但是文化产业,大陆对于香江的明星了解其实还是有限的,主要都是通过录像带,了解影视明星,对于纯粹歌手所知不多,乐队信息更少。

    当前最出名的乐队,大概就是小虎队。

    温玉春这话讲的不太对,小虎队人家是宝岛的,跟香江无关。

    任鹏说:“比样乐队,温老板,梁哥你们听说过没?那歌唱的相当有水平,我第一次听就喜欢上了!”

    连何云飞都在一边说:“对,我也跟着听过两耳朵,歌词很积极向上,振奋人心。”

    梁一飞在边上猛地愣了一下。

    哎呦我草,想起来了!

    这段时间总觉得有个本来想办的事没办,从那天在蓝鲸大厦出来,自己脑子里就一闪而过,没等想起来到底是什么事,就被从天而降的老杨砸懵了,后来陆陆续续又有几次想到,可就是没具体回忆起到底是什么事。

    任鹏这么一提,梁一飞猛地记起来了!

    岚韵湖开张的时候,窦维和崔建来开演唱会招揽人气,窦维那时候正好经过介绍,成为了beyond乐队的同门师兄弟,自己当时还琢磨着,等93年,找一个机会,试试看,能不能想个办法,避免主唱黄家驹在日本坠台身亡的悲剧。

    自从黄家驹坠台身亡后,乐队其实已经是名存实亡,最核心的灵魂没有了。

    梁一飞还是挺喜欢这支乐队的,当时心想要是能救他一命,将来不图别的,说不定会出现更多的好歌。

    可现在才想起来,已经迟了!

    1993年的绝大多数重要事件发生的具体时间,梁一飞都记不得,唯独黄家驹坠台的节点,由于他也能算是乐队粉丝,所以记得一清二楚。

    1993年,6月23。

    巧合的是,不多不少,不长不短,昨天就是6月23号。

    “梁老板,梁老板,你没事吧?”郑老球的声音从一边传来。

    其他几个老板有些奇怪的看着梁一飞,梁一飞的表情不太对劲,忽然之间就一脸神游物外得样子。

    “哦哦,没事没事,这个乐队我听说过,歌唱的的确很棒。”

    梁一飞从短暂的失神中回过神来。

    他并不是什么铁杆粉丝,狂热追星,自己和黄家驹这个人更没有半点交集和交情,当初想尝试避免悲剧也只是临时动念,所以刚才忽然想起来,发现已经来不及了,并没有感觉到什么悲伤。

    只是在那一瞬间,他忽然有一种感觉,历史果然有它自己的运行发展轨迹,不是一两个穿越者可以改变。

    即便作为穿越者,自己也不是全能的,更不可能去改变一切。

    定了定心神,看向任鹏,笑道:“这个乐队我也喜欢,你想唱哪首,我跟你合唱。”

    任鹏一喜:“那太好了,谁伴我闯荡,梁哥你会不?”

    “会啊!”

    梁一飞叫来服务员,让他跟伴奏的乐队打了个招呼,等乐队准备差不多了,带着任鹏上了台。

    岚韵湖开张这么久,老板还是第一次上台唱歌,下面舞厅来玩的,有七八成都认识梁一飞,见他今天居然破天荒‘下海玩票’,还没开嗓,顿时就起哄、鼓掌响成一片。

    乐队前奏刚起,就有一大堆大小花篮摆满了舞台。

    “前面是哪方,谁伴我闯荡,沿路没有指引,若我走上又是窄巷……”

    “寻梦像扑火,谁共我疯狂,长夜渐觉冰冻,但我只有尽量去躲……”

    梁一飞唱别人的歌,水平也就那么回事,卡拉ok级别而已,不过比样乐队的歌有一些颤音的技巧,难度低,唱得好又非常能起到加分效果,当前很多人都不知道,梁一飞上辈子是在卡拉ok夜总会里泡久的,这点小技巧玩得炉火纯青。

    两段式,任鹏开头,梁一飞第二段,嗓子一开,舞厅里的众人面面相觑,一脸的惊诧意外。

    梁老板唱歌相当可以啊!

    美声唱法大概不成,可唱这种通俗歌曲,完全不比那些靠这个吃饭的流行歌手差。

    后台一群女歌手从两侧小门后面朝外探头,舞厅里一群年轻小姑娘服务员,都有点发呆,泛着桃花眼呆呆的朝台上看。

    任鹏的嗓子其实也相当不错,他是粗嗓门低沉声音,很适合唱比样的歌,不过相比之下,少了梁一飞的那点技巧,只能说好听,却没能把这首歌的魂唱出来。

    “只有淡忘,从前话说要如何,其实你与昨日的我,活到今天变化甚多;

    只有顽强,明日路纵会更彷徨,疲倦惯了再没感觉,别再可惜计较什么”

    唱到最后两句,整个舞厅里就只剩下梁一飞的声音,这首歌的确很有感染力,用粤语唱,在场绝大多数人根本听不懂,但不少自己创业的老板,却分明能感觉到当中那股子虽然充满了迷茫,但绝不退步,顽强不屈的精神。

    一首歌唱完,全场微微安静了几秒钟。

    紧跟着,掌声如雷!

    ……

    ……

    就在梁一飞和任鹏合唱的同一时间,省文工团的排练室,祁玟茹也一身便装,站在台上,演唱那首《春天的故事》。

    台下,文工团几个负责节目审核的领导坐成一排,团长王革成面无表情的端坐中央。

    一首歌时间不长,五分钟不到就演唱完毕,祁玟茹向台下微微鞠了一个躬,然后退到舞台一侧,等着领导点评意见。

    明明各方面都很好的一首歌,可不知道为什么,始终过不了审。

    这已经是她第三次提交审核了。

第220章 你长得像白娘子

    文工团是党政部门,审核制度严格,新节目公开表演之前,更是要经过一连串的审查。

    这也是合情合理,文工团即是喉舌宣传阵地,也是为生产建设鼓劲的,面向领导干部、人民群众,要是审查不严,冒出来个反党反社会的节目,思想有问题的节目,传递悲观情绪的节目,那还得了?

    所以只有通过内部审查,确定了节目的政治性、艺术性之后,才有资格表演,到了表演阶段,就得看文工团领导具体怎么安排:水平高、节目好、在文工团有一定地位资历的,往往能安排到好的演出,比如在市里省里给领导汇报表演,去首都参加比赛等等;反过来,安排到荒山僻野,鸟不生蛋的地方,也很常见。

    祁玟茹之前在文工团就属于水平高、成分好、受领导重视的那一类,挑大梁得女歌手,后来去岚韵湖接私活,非但没有因此受到任何处分,反而团里的同事、领导对她愈发的客气和宽容了。

    这次从特区回来,她立刻就提交春天的故事审核,本以为无论从哪个方面分析,都能轻松过关,哪知道一路坎坷,之前连续两次被毙掉。

    关键是,被毙掉,领导也不说是什么原因!就笑呵呵得说,歌不错,不过嘛,还可以再斟酌斟酌。

    今天是第三次提交审核了。

    唱完之后,团里几个专家领导点评,都是从艺术性的角度发言,指出这首歌的长处和不足:长处自然是有的,作为一个艺术品,也不可能十全十美,不足自然也是有的。

    这并不影响审核能不能通过。

    到了最后,轮到团长王革成表态了。

    “这首歌挺好,唱出了新时代的风采,人民群众对领导人的爱戴,国家改革发展的新气象。不过嘛……”

    听到‘不过嘛’这三个字,祁玟茹心里咯噔一下。

    果然,就听王革成继续打着官腔说;“我个人觉得啊,还是有一些可以斟酌之处的。同志们,我们担负着宣传任务,有重大的政治要求,对于宣传类文艺作品一定要做到三严:把关严、排练严、演出言,恰恰是因为这首歌符合目前的大风向、大政策,是一首好歌,所以我们更要严上加严。”

    说着,微笑着对祁玟茹说:“小祁啊,你也别有什么其他想法,组织上把关严,正是对你的关怀和爱护嘛。”

    和前几次的口吻、口径如出一辙。

    祁玟茹实在是有点憋不住了,问:“感谢领导和组织对我的爱护,那具体哪里还可以修改呢?”

    王革成呵呵一笑,说:“这个具体的创作上的问题,那就要你们创作人员自己多思考、深入研究了,我这个团长主要负责管理,要说到具体创作,还是你们一线的同志更有水平嘛。”

    祁玟茹奶都差点气歪了!

    这不是废话嘛,哦,我这都审核了三次了,次次都说还不好,具体不好在哪里,又说不出来!

    什么意思嘛!

    ……

    审核会之后,祁玟茹静下心来认真的想了想。

    为什么歌没问题,她在文工团也算是当红,各级领导对她的评价都不错,可原以为能轻松过审的歌始终过不了?

    要是真有问题被指出来,那倒也说得过去,可每次团长都这么语焉不详,那就不太对劲了。

    这里面的道理,其实她也不是不懂。

    这年头,什么东西都市场化了,文工团内部也不例外,以前,只要,项目能不能上,只看水平,最多再加上一个演出者的出身、家庭成份,现在呢,好多东西不知不觉就变了,团里上上下下都弥漫着一股金钱、关系的味道。

    不说别人,她自己就在外面赚外快嘛,一切向钱看。

    这位王团长是搞政工的出身,对于歌舞艺术专业技能有所欠缺,加上身份的敏感性,赚外快的机会不多。

    不多,不代表没有,团长这个位置,本身有是一个最大的‘外快’。

    对方三番五次的卡自己,却又不说原因,甚至每次还都会先夸一下这首歌符合大潮流什么的,目的很明显嘛。

    第一次被卡,祁玟茹还不太明白,第二次被卡,祁玟茹多多少少就猜到了一点,事不过三,今天第三次,连话都和原来一模一样,祁玟茹一下子就明白了。

    想了想,摇头无奈一笑。

    王老师说得不错,甭管什么艺术家、文学家,都不是活在真空里的,这年头,该放下身段的时候还得放下身段,该随波逐流的时候,还得随波逐流。

    想到这里,她离开文工团,坐公交去了一趟市里百货大楼,在专柜买了两瓶五粮液酒,四条小熊猫香烟,一大盒太阳神保健品,都快拎不下了,最后路过化妆品柜台的时候,又花了两百块钱,买了一套进口化妆品。

    也幸亏她在文工团有资历,有一间单人宿舍,要不拎着上千块钱的礼物都不好朝别的地方带,先回了宿舍,稍稍收拾整理了一下,想好了措辞,耐心的等到晚上八点,估摸着团长家已经吃完饭了,这才把所有的东西放在两个大大的黑色塑料袋里,有些吃力的拎着,去了文工团干部楼团长家。

    敲了敲门,没一会门开了,王革成穿了个大裤衩背心站在门后。

    看到祁玟茹,王革成微微一愣,紧跟着眼光就落在她手里那两个黑色塑料袋上,顿时露出了会心的笑容,一闪身,说:“赶紧进来。”

    祁玟茹闪身进了门,王革成伸了个脑袋出去左右看看,见没人看到祁玟茹来送礼,于是锁上了门。

    “团长,嫂子不在家啊?”

    祁玟茹进门之后先扫了一眼,王革成家是单位分得两室一厅,大概70平方的样子,两间房间房门都打开,空无一人,不大的客厅,餐桌上用饭罩罩着几个剩菜,彩色电视里正在重播新白娘子传奇,稍微注意了一下,才发现彩电下面的录像机闪着光,原来不是重播,是在放录像带。

    硬沙发上放着一把鹅毛扇,前面摆了个板凳,放着一壶小酒,一个酒杯,一小盘拍黄瓜。

    看起来,来之前,王革成过得挺滋润,正在喝小酒看录像呢。

    “你嫂子回老家去了,家里乱的很,来来来,你坐你坐。”不在工作场合,王革成表现的还是很亲切的,飞快收拾了一下沙发,招呼祁玟茹入座,又要给他倒水。

    “团长不忙不忙。”祁玟茹把手里的礼物放在桌上,笑着说:“我就是来看看嫂子的,路过商场看到有新出来的化妆品,给她带了一份试试,对了,您不是喜欢喝酒嘛,我还随便买了点,也不知道您喝得惯喝不惯。”

    王革成打开两个大黑塑料袋看了眼,顿时就乐了起来,说:“哎呀,小祁啊,你这太客气了,来就来,还带这么多东西。”

    千把块钱,对于王革成这个级别的领导而言,也不算什么大钱,不过,千把块钱换成礼物的话,那就显得分量很重了。

    这就跟后世,一个小白领一个月拿3、4钱块钱,去领导家买了一两万的礼物差不多。

    “团长,从我进团开始,您一直支持帮助我进步,跟长辈一样,这么久也没专门来看看您,这点心意也是因该得。”祁玟茹虽然没什么送礼逢迎的经验,可毕竟不是小孩子,客套话还是说的很溜的。

    “呵呵呵,你这话说的倒是实情,那好,我就把你当自己家侄女看待了,要不然,这么重的礼物,我还真不能收。”

    王革成不动声色的把两个塑料拎到房间里,朝床肚下一塞,转身出来,拿起录像机遥控器按了下定格,然后在祁玟茹身边一尺左右坐下,然后笑着问:“小祁啊,你那首歌改得怎么样了?”

    都是明白人,祁玟茹知道王革成的意思,王革成看到重礼,自然也就明白了祁玟茹的意思,收了礼,就主动提及。

    “团长,那歌我认认真真的改了几次,可是……”祁玟茹为难的说。

    王革成哈哈一笑,摆摆手,说:“小祁啊,既然我把你当自己人,那实话跟你讲,你那个歌吧,一点问题都没有,非但没有问题,还非常好,只要有个好机会能登台,说不定,一下子就能火了,到时候你作为原唱,被全国几个顶级文工团掉过去也说不准。”

    这话不假,目前国内那一线的文工团女歌手,不少都是由于一首歌,或者一件事,一下子从地方调到首都,一夜之间就成为全国知名艺术家。

    王革成接着声音微微一沉,有些严肃的说:“之所以卡你呢,也是有原因的。前段时间,你下海赚外快,全团都知道,不少人眼红,甚至有人背后跟我反映,你去陪大款,给岚韵湖的梁老板当二奶。”

    祁玟茹脸色同样一正,涉及一个女同志名誉那是大事,她寸步不让的说:“领导,我和梁老板可没什么,我现在都不在那干了。退一万步说,我就是和他有什么,他未婚我未嫁,那也不能叫做二奶吧。”

    “你别激动。”王革成摆摆手,说:“我当时也这么批评了来举报的。但是反过来看,你赚钱多,招人眼红,这是事实,小祁啊,什么叫众口铄金,三人成虎,你也是知道的,所以呢,我卡一卡你的歌,也是为了保护你,平衡一下那些人心里的怨气嘛。”

    祁玟茹点点头,说:“谢谢团长关心,我明白了。那您看,这首歌我到底什么时候可以登台?”

    王革成微微一笑,没说话,反而看向了定格的电视机画面。

    里面,赵雅芝扮演的白素贞正在翘着手指,和小青说些什么。

    “小祁啊,我才发现,你长得挺像白娘子的嘛。”王革成说。

第221章 命运的公平性

    王革成看了看电视屏幕,又转头看向祁玟茹,仔仔细细的打量了她几秒钟,咧嘴笑道:“小祁啊,我才发现,你长得挺像白娘子的嘛。”

    “啊?”祁玟茹怎么着也没想到王革成会忽然冒出这么一句来。

    要说长相吧,客观来讲,她和赵雅芝都有种古典美,这不假,可说长得十分像,那也不至于。

    就算有点相似,王革成好端端的讲这个干嘛?

    祁玟茹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接话好,只能淡淡一笑,说:“领导您过奖了,我哪能和人家大明星比啊。”

    “哎不对不对,这话不对!”王革成立刻脸一板,一副认真的样子,说:“明星是什么,不也是文艺工作者吗?没出名之前,也就是普通的演员,小祁你可是我们文工团的台柱子,要长相有长相,要身段有身段,我看你现在就是没出名,等以后出名了,未必比白娘子差!”

    这话,祁玟茹就更不好接了,只能微微一欠身表示对领导的感谢,然后把话题带回正规,说:“团长,那您看我下个礼拜再提交一次审核申请,行吗?”

    “哎,这个不急着说。”王革成抬了抬屁股,朝祁玟茹身边挪了一下,他和祁玟茹本来就只有一尺之隔,这么一挪,几乎就坐在一块了。

    天气热,王革成穿着大背心,祁玟茹穿着短袖,两个人胳膊几乎就是肉贴肉捧在一起。

    祁玟茹下意识就想朝后让一让,哪知道,王革成居然一把抓了她的手。

    “团长……”祁玟茹猛地抬起头,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这位虽然平时官腔很重,但总的来说,还是表现出一副‘慈祥长者’模样的文工团团长。

    一边下意识朝后抽手。

    哪知道别看王革成胖乎乎的,力气可不小,把祁玟茹的手握得紧紧的,一下子没抽出来。

    “小祁,不要着急嘛。”王革成一手握着祁玟茹,另外一只手,在祁玟茹滑嫩得手背上轻轻的拍着,说:“你想想看,就算这次我让你过审,可是将来你去哪演出,还不得来问我?就算有好舞台,被上级看中了,想调你去,还不是要征求我的意见?对不对,所以,过审不过审,不重要。”

    祁玟茹又羞又怒,但现在她的个人前途的确都捏在王革成的手里,低声说:“团长,您先放手,咱们慢慢说。”

    “哎呀,这还有什么好说的嘛,你总不能每次都拎着这么一大堆东西来找我吧,那多麻烦啊,再说了,这点东西,我也不是就真放在眼里。这样,你等一下啊。”

    王革成说着话,还真放开了手,不过眼睛里那丝儿光芒,不太对劲了,他起身走到里面房间,没一会又出来来,手里拿着一盘没有名字的录像带,换出了录像机里的新白娘子传奇。

    “你看看,你来的多巧,正好你嫂子不在家,我一个人寂寞的很,正好,你懂艺术,咱们一起欣赏欣赏外国艺术电影。”

    说着,按下了播放键。

    祁玟茹下意识朝屏幕看过去,可只一眼,她的脸就红到了耳朵根子。

    电视机屏幕上,哪里有什么‘外国艺术’,两个一丝不挂的外国男女,毫无前戏,一出现就开始卖力的干活。

    祁玟茹又怕又羞又恼,她做梦都没想到,这个一句一个‘那她当侄女’看待的王团长能干出这种事来。

    王革成这人是有一大堆毛病,沾染了不少社会不良风气,可是之前唯独没听说他有男女作风方面的问题!

    是不是酒喝多了?桌上还放着一瓶白酒,进来的时候,他也是满身的酒气。

    “团长,我先走了!”祁玟茹再也坐不住,刷一下站起来就要朝外走。

    哪知道王革成快步挡在了她,说:“小祁啊,我欣赏你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只要能答应给我好,不要说你现在有一首好歌,就算没有,我都能捧红你,你不是一直都追求事业上的进步吗?到时候我多安排你参加大型演出,你也知道,我和省台市台的关系都不错,央台都有我的同学战友,捧红你不难。说不定你就是下一个宋祖荫。”

    说着话得时候,王革成的表情已经和之前完全不同,不再有任何的掩饰,两只三角眼色迷迷的在祁玟茹凸凹有致的身段上打量着。

    被对方色迷迷的眼光扫过,祁玟茹只觉得被一条滑腻冰冷的蛇缠上了。

    不过,她的确是追求事业进步,这是众所周知的,最大的梦想,也是成为像宋祖荫这样的艺术家。

    为了这个,她可以放弃岚韵湖的金钱诱惑,重新沉浸下来做艺术;也能放下身段,随波逐流来给领导送礼拍马屁。

    但是,这并不代表她就可以突破一切底线!

    她脸色一沉,恢复了平时冷冰冰的样子,板着脸说:“团长,你喝多了吧?这不可能!”

    说着,也不管王革成,沉着脸昂着头就朝大门走去。

    她个头比较高,王革成是个矮胖,从王革成身边经过的时候,再加上穿着高跟鞋,明显要比王革成高出小半个头,王革成似乎是受到了刺激似的,忽然就发飙,一把抓住祁玟茹的胳膊,狠狠的朝后一拽。

    祁玟茹毕竟是个女人,还是个瘦弱的女人,站立不稳,噔噔噔几步,脚下没站稳,高跟鞋一崴,摔倒在地。

    咣当一下,脑袋撞上了一边放着酒的板凳一角,顿时血流如注。

    “贱货!”王革成就跟变了个人似的,红着眼,咬牙切齿的说:“早他妈就看你不顺眼了,整天装什么圣女?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艺术家?我呸!你他妈就是个戏子,就是给男人玩的……”

    王革成是正儿八经的农村苦出身,从小到大的经历,让他养成了两种极端对立的性格,一方面,他处处圆滑,小心翼翼,巴结上级,溜须拍马,处处求稳;另一方面,他对于家庭条件好的人,城里长大的孩子,又有种嫉妒和仇视。

    尤其是一些时髦漂亮的城里女孩子,面对这些人的时候,王革成内心往往同时拥有自卑和鄙视两种情绪。

    放在后世,他这一类,是典型的有报复社会倾向的凤凰男。

    之前一直压抑着,今天一旦爆发,彻底和平时变了个人,他一把抓住祁玟茹的领口,狞笑说:“草,资本家能玩,我就不能玩?你以为我不知道,那个姓梁的跟周云晴好上了,你还以为是以前,有人罩着你啊?”

    他说话激动,手上力道大,一下子就把祁玟茹领子给撕开了,露出了大片雪白的脖颈和高耸的半边胸膛。

    雪白的肌肤,黑色的文胸,顺着脸颊流淌下来的殷红血液,三种不同的鲜明颜色混在一起,形成了巨大的视觉刺激,王革成愣了一下,紧跟着,就像一头发情的野猪似的,一下子把祁玟茹按到在地上,伸出舌头胡乱的在她脸上脖子上舔,双手去撕扯她的衣服。

    忽然之间,不知道祁玟茹做了个什么动作,王革成‘啊’的怪叫了一声,整个人就跟装了弹簧似的,从祁玟茹身上‘弹了’起来,然后滚到一边,双手捂着胯下痛的打滚。

    祁玟茹惊慌失措,拽着被扯破得不像话的衣服,赶紧爬起来,乘着这个机会,逃离了王革成的家。

    “哎呦……哎呦……哎呦疼死我了,疼死我了……他妈的……哦哦……”王革成这次根本顾不上追她了,双手捂着裤裆,两条腿夹得紧紧的,疼得一个劲倒吸凉气,话都讲不全了。

    这家伙毕竟不是惯犯,经验不足,要是换成梁一飞,哪怕是吴三手这种大牢里出来的人,都会知道,干这事吧,不光要把女人手压住,更关键的,是腿!

    不按住腿,她腰就能扭,力气就大,膝盖一抬,就能冲着下面要命部位顶一下。

    再猛的男人,被膝盖这么一顶,那还能行?

    太业余……

    ……

    ……

    祁玟茹,周云晴,这两个岚韵湖一前一后的台柱子,有一些共同之处,比如都是文工团,能在岚韵湖爆红,都是靠着和梁一飞的一些传闻。

    但也有很多不同,最明显的一个,祁玟茹和梁一飞的传闻基本是假的,而周云晴和梁一飞的传闻,大致都是真的。

    就比方说这一次,周云晴回老家,梁一飞嘴上跟那些朋友讲不知情,被问道,还假模假式得叫了舞厅领班来询问,其实呢,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祁玟茹和梁一飞关系最暧昧的时候,也没资格直接进梁一飞办公室,但是周云晴却不同,虽然知道梁一飞忙,来得少,但只要她想,随时就能直接上来,吴三手他们也不会拦他,连梁一飞自己都觉得理所当然。

    屁股正反两面都给人家看过了,来趟办公室算啥啊?

    她最后一次来办公室,梁一飞就知道她要回老家。

    祁玟茹家里条件谈不上好,可毕竟是城市户口,父母都是老师,从小吃穿是不愁的;

    而周云晴不同,她是地地道道的山里妹子,一家七口人,一年到头就靠着五六亩贫瘠的土地生活,家里穷的狠,逢年过节去镇上杀两刀肉那就是了不得的奢侈生活了。

    听说她八岁的时候有一次弟弟重病,请回来赤脚医生看病,医生把了把脉,说这毛病不难治,可治好了也没用,这孩子身体虚,从小营养跟不上,以后得隔三差五吃点好的。

    哪有好的?

    为了‘换点好的’,差点把周云晴给人家当童养媳,还是她哥周峰极力反对,初中就辍学,在镇上给人去当学徒,隔三差五就买点,或者偷点鸡鸭鱼肉回来,这才保住了周云晴,也保住了弟弟那条命。

    说到家里困难,周云晴从来不流眼泪,可每次说到她哥,周云晴眼眶都红红的。

    梁一飞这人平时对女人不太殷勤,可这次周云晴回老家,他却是用了些心思的。

    回去嘛,就风风光光的。

    “小妹,你这是……”

    在火车站看到自己的妹妹,周云晴大哥周峰都差点认不出来。

    烫的大波浪,一身时髦打扮就跟女明星似的,手上带着一只大大的金戒指,腰上别着一款很小巧的BP机。

    BP机这玩意,在全镇都没几台,周峰就知道越小的,越值钱。

    身后还跟着两个五大三粗的汉子,一手提着一个大大的蛇皮袋。

    “这两位大哥是我们单位的保安,我东西太多,他们送我回来的。”周云晴解释了一下,然后搂着周峰的胳膊说:“哥,你想死我了,咱爸咱妈弟弟都好吧?”

    周峰脸色微微一僵,然后说:“好好好,都好,咱们回家。来来来,我来提。”伸手从一个保安手里接过蛇皮袋。

第222章 城里村里

    周云晴苦孩子出身,其实是个很敏锐的女孩,察言观色的本事比同龄人强得多,要不然也不至于能进大城市文工团站得住脚,见周峰说‘都好’的时候,表情不太正常,心里微微咯噔一下。

    不是出了什么事吧?

    不过要真是有大事,周峰也不至于骗她瞒她,没这个必要,现在在车站,也不是唠家常的机会,于是也没说什么,和周峰一起离开火车站。

    周云晴的老家在真正的山里,从县城下了火车,坐一个小时一班的短途客车先到镇上。

    两个保安之前就得到了梁一飞的示意,人送到之后就在镇上等着,别跟周云晴去家里,现在他跟周云晴到底什么关系,连他自己都说不好,这两保安要是跟去家里,难免又是一大堆麻烦议论。

    两保安在镇上找招待所住下了,周峰谢了又谢,然后又镇上找熟人借了辆三轮车:纯人力的那种,骑车带着周云晴和两大包包朝村里去。

    这一路耽搁的时间就很不短了,上午到的车站,周峰老远看见老家村子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快五点了。

    六月底算是进入了夏天,白昼时间长,五点钟天还大亮着,顺着小路颠颠簸簸的骑车进村,一路上遇到不少村子里的熟人,纷纷打招呼,也有老远看见,没顾得上上前,在背后指指点点的。

    村子里下午这个点基本没啥农活了,除了出去打工的男人,剩下的大部分女人都坐在门口树荫下乘凉干点手工针线,自然少不了聊天。

    “呦,这不是云晴嘛,回来啦?”

    “还是晴丫头孝顺,你瞅瞅,这一趟回来,几百里大包小包的东西带着。”

    “你看她穿金戴银的,八成是嫁了个有钱人。”

    “不一定吧,真有钱,咋不开小汽车回来?还让她哥骑三轮带着。”

    “你少扯淡吧,能开的上小汽车那得多有钱,大富翁!再说了,咱们村这破路,有车也开不进来啊。”

    周云晴大包小包的回来,吸引了不少眼球,人前人后说什么的都有,见面上都是笑呵呵的打招呼,三轮在村里七拐八绕的,来到一间单独的土墙院子门口,老木头门没锁,周峰下车一推就开了。

    院子里地上晒满了老玉米,边上一横一竖两排四间连在一块的砖头房,边角有个驴棚,不过是空的,对角上是一个用一米高土墙围起来的‘厕所’,只有一个缺口。

    堂屋的一间门是开着的,门槛上坐着个满脸皱纹跟刀刻似的老女人,围着围裙,用粗糙的手在拨玉米粒,边上小板凳上坐着个看起来十分丰腴的农家少妇,侧脸看长相还不错,就是皮肤黑点粗糙点,正在做针线活。

    听到门口有动静,两个女人同时抬头,紧跟着,眼中都带了喜色,放下手里的活站了起来。

    “妈,嫂子……不行不行,我先尿一泡!”周云晴也是一脸喜色,不过却直接冲进了院子边角的矮墙后面,扯开小皮带蹲了下去。

    周云晴老母亲沈荷花愣了一下,紧跟着用摇头笑笑,说:“这死丫头,这么大人了,怎么还是这个样子,懒驴上磨屎尿多!”

    “我憋了一路了,到家了还不能尿啊!”农家厕所里周云晴嚷嚷说。

    “妈,小妹也是想着肥水不流外人田嘛。”周云晴的嫂子刘小敏扶着沈荷花,笑着把目光从厕所方向收回来,先在丈夫周峰脸上扫了一下,然后就落到了三轮车后面的两个大大的蛇皮袋上,惊喜说:“呦,小妹带这么多东西回来啊。”

    “嫂子,里面有好多给你的,你拆开看看。”回到家之后,周云晴和在城里那个懂事却不缺乏谨慎小心的小姑娘完全不一样,现在十分放松,又在厕所里搭话。

    “这丫头,尿个尿还管不住嘴,疯疯癫癫的,将来咋嫁人?老大,把东西拿家里,给你妹倒点水喝。”沈荷花说。

    也就这么几句话的功夫,等周峰把两个大包从三轮车后面拿进家,周云晴已经提着裤子出来了,熟练的在院子里的压井压了水,先洗洗手,再用瓢一接,仰脖咕咚咕咚就灌了好几大口。

    “你一个大姑娘咋这么喝凉水啊,井水多冰啊,回头肚子疼又叫唤!”周峰回头一瞪眼,招招手:“进来喝点热的。”

    “还是家里井水好喝。”周云晴大咧咧的一抹嘴,走进堂屋很自然的挽住了她妈的胳膊,说:“妈你可不知道,城里的自来水都是漂白粉,味道怪得很。”

    沈荷花拍着她的手说:“那你就多回家,家里还能缺你口水啊。”

    看着这个长得如花似玉的闺女,其实今年才不到50看着却像60多的沈荷花心里一阵怜爱。

    她嘴上不讲,可是这些年,她只要一想到当初差点把丫头给‘卖了’,就总觉得挺亏欠姑娘的。

    当年说要把她给人当童养媳,沈荷花心里也跟要割掉一块肉似的疼,可家里困难,只能保一个,当妈的能怎么办呢。

    “小妹,城里到底咋样啊,我听说,现在城里吃猪肉吃米都随便买了,不用票,没再饿死人了吧?”大嫂刘小敏好奇问。

    “嫂子,你这都是哪年的黄历啊,现在城里生活可好了,大彩电、录像机、卡拉ok,要什么有什么,还有可口可乐、肯德基,好吃的咧,哪还能饿死人,就说咱么家这些老苞谷,城里人都早不吃了,好多搞养殖的,专门买去喂猪。”

    “啊,苞谷喂猪!造孽哦。”沈荷花说。

    “那还算好的,妈,嫂子,你们都不知道,我们老板那个饭店哦,天天剩下来的大鱼大肉,一桶一桶朝外面倒,好多都是一整只鸡鸭没动过筷子,喏,这么大得红烧肘子,一口不动,丢了。那天天倒掉的菜用大卡车装,能把咱们全村都养成大胖子!”周云晴说。

    她也就是随口唠家常,可边上沈荷花和刘小敏却听傻了眼。

    60、70年代,粮食紧缺的时候,其实很多农村比城市里过得可能要好一些,毕竟有山有水,脑子稍稍活泛点,总能弄口吃的;可到了80、90年代,经济发展第一序列是大城市、首都、特区,第二序列是主要城市,像周云晴老家这样的农村,生活水平依旧停留在几十年前。

    她家这村子本就是山村,贫瘠的很,去一趟镇上都费了老大事,村里很多女人,大半辈子下来见过最繁华的地方就是县城,逢年过节去镇上赶个集那就是了不得的大活动了,对于大城市是什么样的生活,根本一无所知。

    也不知道是听到大肘子、烧鸡什么的馋了,还是其他原因,刘小敏抿了抿嘴唇,下意识咽了口口水,说:“小妹啊,你啥时候带妈、你哥跟嫂子,也去城里开开眼界?”

    目光落在周云晴腰上的bp机上,羡慕的说:“bp机都带上了,赚不少钱吧,呦,你那链子是金的啊?”

    “哪舍得用金的啊,镀金的。”周云晴把bp机朝衣服里掖了掖。

    周云晴有她的打算,如果不认识梁一飞,攒攒钱,带全家人去城里玩一趟,她是愿意的;

    可偏偏有梁一飞在,反而不想让全家人现在进城;

    进城玩,不可能不告诉梁一飞,否则好像很见外,可问题是,现在她和梁一飞也不算是‘内人’。

    这关系有些不太稳定,往好了说,叫做‘在接触’,往不好说,那实际上还是上下级。

    梁一飞是有钱,不在乎这几个,可现在双方根本没什么定下来关系,这时候,尽量不给梁一飞找任何麻烦,留下任何不好的印象。

    等什么时候,真和梁一飞好上了,那没的说,自己男人嘛。

    从小过苦日子,在家里、在学校、在文工团,都是最不受宠的那个,更不是舞台中央,这反而让周云晴养成了在暗处冷眼旁观他人心思,揣摩那些优秀的人最细节的心理波动,然后对症下药、因人而异的能力。

    对祁玟茹是这样,对梁一飞,她也是这样,说白了,她知道怎么让一个男人去喜欢她,也许不是什么至死不渝得爱,但跟她在一块觉得舒服,也知道,怎么利用一个女人的骄傲,让她自动退出。

    磨难本身不是财富,可在有心人的身上,却能够转化为财富。

    “嫂子你放心,等我那边都好了,指定接你们去。妈,我爸呢?我弟呢?”周云晴不动声色的岔开了话题。

    “你爸知道你要回来,下河套地笼去了,你不是喜欢吃鲫鱼嘛。你弟在县里玩。”

    “哦哦哦,哥,你们瞧瞧,我给你们带东西了。”周云晴拿了个剪子,把两大蛇皮袋上扎死结的尼龙绳给剪开,一样样朝外拿。

    “妈,太阳神、三株口服液,这喝着可补身体了,哥,嫂子,这两瓶茅台给你带的,喏,这还有三条红塔山,硬皮的,嫂子,这都是城里女人时兴的化妆品,对了对了,这还有一瓶摩斯,脑袋头发定型的,可帅了,你跟我哥都能用;这还有两包糖、果冻啥的,放家里你们吃,这三套西装,一套给我爸,一套给我哥,一套给我弟,都是皮尔卡丹的,对了,这包里有皮鞋、皮带、领带,都是名牌,我弟以后媒人说媳妇相亲,他穿起来精神……”

    稀里哗啦的,拿出来一大堆东西,几乎把堂屋地面给摆满了。

    沈荷花嘴上讲丫头尽乱花钱,心里也真怪丫头乱花钱,心想这些得多少钱啊,买点吃的用的多好;

    刘小敏嘴上也说小妹乱花钱,不过心里却是高兴得不得了,这些东西,县城都未必买得到,要在镇上,穿一套皮尔卡丹,脑袋上打着摩丝,那得多体面啊?

    一家人正乐滋滋的说着话,忽然大门哐当一下,被人从外面踹开了。

    与此同时,一个浑身是水的人,从门外踉踉跄跄的冲进来,噗通一下栽在地上,手里的地笼飞出去老远。

第223章 混账弟弟

    “爸,你摔着没!你们是谁啊,要干嘛!”

    周云晴一下子就从小板凳上跳起来,冲院子里扶起来摔倒地上那人。

    男人个头矮小,黑瘦黑瘦的,看起来也得有五十多岁一个小老头,正是周云晴的老爹周新国。

    “哎呦,哎呦……”周新国摔得不轻,脑袋和露在外面的胳膊都磨破了皮,扶着腰坐在地上,一脸郁闷的叹了口气,看着周云晴摇摇头。

    然后有些畏畏缩缩的看向刚才推他进来的那个人。

    门口站着三个人,年纪都不大,二十多岁的样子,穿着农村不常见的牛仔裤,黑色露出胳膊的皮夹克,大头皮鞋,留着长头发长鬓角,一看就是镇上县里典型混社会的打扮。

    “你们干嘛!”

    这一眨眼的功夫,周峰从堂屋里赶出来了,一把抄起靠在墙角铁锹,护在周新国和周云晴前面,冲那三个混混虎视眈眈,说:“刚才谁打我爸的!”

    周峰从小在外打工当学徒,社会上人见多了,要是在镇上,他还有点顾虑,可在村子里,他怕什么?村里都是熟人,一声招呼,能赶过来一大堆人帮忙,三个小混混还能翻了天?冲进家里打人?

    见周峰拿铁锹,两个混混一下子从口袋里摸出加里森敢死队里那种弹簧刀,一按按钮,咔嚓一下弹出雪亮的刀锋。

    “动什么刀子啊,咱们是来说理的,又不是来打架的。”

    为首的一个人,大白天的,还带着大墨镜,他摆摆手示意跟着来的两人收起刀,大咧咧的走进院子,摘下墨镜。

    这才看清楚,他有只眼睛是瞎的,一道狰狞的刀疤从眼皮上掠过。

    他把墨镜拿在手里晃着,左右打量小院,说:“啧啧啧,看着你家也不像是有钱人,怎么养个儿子,那么大手大脚,我还以为是哪家的大少爷呢。”

    “你到底要干什么?!”周云晴恼火的问。

    她是真正见过一些世面的,城里什么人没有,玩钱的,弄权的,打枪的,就梁一飞认识那些朋友,随便挑一个出来,都比这些村镇土痞要高上、狠上十倍。

    墨镜男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折起来的纸展开,在周峰面前晃了晃,说:“你瞅瞅,这是你们家周来宝的字吧。”

    周峰就要凑上去看,墨镜男朝后一扬手,把纸和周峰保持在一个安全距离。

    “喏,看清楚了吧,我可不是不讲理啊,周来宝在我那赌钱,输了两千五百块钱,又给我借了五百,说好一个礼拜三成利息,哪知道这小子过了一个礼拜人跑了,你们说说,我不找你们家里要,我找谁要?”

    周峰把借条一抖,重新塞回口袋,说:“我也不多要,我这两兄弟这趟路费,还有这几天的利息我就不算了,两千五,五百加上三成利息,一共三千一百五……”

    “等等,我弟弟哪有两千五去赌钱啊?”周云晴问。

    “他是没,可他说,这一圈房子和外面的地,有一半是他的,押给我了,那两千五也是我借他的啊,都不算利息,我仁至义尽了吧。”墨镜男说。

    地上的周新国喘过了一口气,愤愤的一拍土地,恨恨的说:“这家是我的,我还没死,没他的份!那小兔崽欠你们钱,你们找他要去!”

    墨镜男蹲下来嘿嘿一笑,说:“老爷子,我可不要你家的房子你家的地,这地是大队的,你答应,大队里也不答应啊,你家这几间破房,给我住我都懒得住,我今天来,就是跟你们家属打声招呼,要不呢,你们把钱还了,要不呢,下次给我逮到周来宝,卸他一条膀子,到时候你们可别难过。”

    他身后一个长头发流里流气的帮腔,说:“你们去县里打听打听,震夜来香歌舞厅的疤哥,那就是我大哥!”

    “县里派出所吴所长跟我们大哥都是哥们!”另一个人说。

    周新国气得一个劲拍地,说:“你们……你们,你们打死这个畜生,我也不管!”

    “爸爸,你别生气,先进屋。”周云晴把他扶进了屋坐下,问沈荷花:“妈,我弟这两年到底在搞什么啊?怎么又赌上钱了?!”

    “哎,一句话讲不清楚,回头妈给你说。”沈荷花瞅瞅外面那帮凶神恶煞的人,拽了拽周云晴的袖子,用近乎哀求语气说:“丫头,你要是有条件,帮你弟这一次。”

    刘小敏在边上说:“妈,我是媳妇,这话我不该讲,可是老三也该吃点亏受点教训了,再不管,将来怎么得了哦!”

    沈荷花点头,愁眉苦脸的说:“哎,你讲得对,可是这不是难处冲到眼跟前来了嘛,这帮人妈知道,恶得狠,回头真把你弟弟打残废了,那可怎么办啊,还不是爸妈养活他一辈子啊,也拖累周峰你们两口子跟姑娘你。”

    “别管他,让他死外面,臭外面!”周新国愤怒的拍着桌子。

    “姑娘,你从小就让着你这个弟弟,什么都省给他,这次就看在妈的份上,再帮他一次,成不成?不行,妈给你跪下!”沈荷花拉着周云晴的手就真要下跪。

    “妈,别别别,我管,我管!”周云晴赶紧一把扶住沈荷花,把她扶着坐下,然后一转身进了里屋,拽上窗帘,从内衣贴肉的口袋里,摸出来一个扎得紧紧的小塑料袋,里面有一捆大钞。

    想了想,从中数出了32张,重新贴肉藏好了,拿着钱大步走到院子里。

    把钱冲‘疤哥’一抖,昂着头说:“三千两百块钱,借条呢,我先看清楚!”

    疤哥打量了一番周云晴的穿着打扮,嘿嘿一笑,“我说这小子怎么敢又赌又嫖呢,原来家里有大款啊,妹妹,疤哥瞅你长得水灵,要不跟疤哥去舞厅坐台,这几千块钱,一个月就赚回来了!”

    “要不然你干脆跟了我哥,把我哥伺候好了,我哥一高兴,说不定给你免了。”有个混混浪笑说。

    “少废话,你要不要钱?”周云晴眼睛一瞪。

    疤哥哼哼一声,把借条递给周云晴。

    周云晴仔细的看了一遍,又让周峰拿进去给父母再次确认了一遍是弟弟的笔迹,这才把钱递过去,在对方伸手接的时候,她手微微朝后一让,说:“我告诉你们,就这一次,下一次,他再欠钱,那是他的事。”

    疤哥一把拽过钱,皮笑肉不笑的说:“妹妹,那我可不敢保证。你那个弟弟啊,才16、7,就在县里吃喝嫖赌,这一身毛病可不是我养出来的。”

    说着,用手指蘸着吐沫数清了,冲周云晴一晃手里的钱,说:“得了,妹妹,有空来县里找哥玩,哥带着你。”

    说完,转身,招呼两个手下离开了小院。

    “畜生,畜生,畜生啊!”屋子里传来周新国暴跳如雷,却有充满着无可奈何的痛骂声。

    本来嘛,周云晴回家,带了这么多礼物,全家都挺高兴的一件事,周峰看到那两保安,还隐隐约约的猜到,妹妹在城里是不是赚了大钱或者找了好男朋友什么的,可这么一闹,一家人顿时愁云惨雾的。

    周云晴来之前带了一万块钱,想都给家里,可弟弟这个事给她提了个醒,就没把剩下的钱先拿出来,关上了院子门,回屋,问:“妈,我出去才几年啊,弟到底怎么搞的?我前年回来,见他不还挺懂事的嘛。”

    “还能为什么!要不是你从小惯着他,他能成这样!”周新国愤怒的插嘴。

    “我,我……”

    这一对夫妻是典型的农村老实人,周新国农活是一把好手,可是胆子小人本分,对家里人好,却不太讲道理,脾气暴躁;沈荷花含辛茹苦,但同样没啥文化水平,只知道疼小儿子,都不晓得怎么教育。

    周来宝,光听这个名字,就知道宠成什么样子。

    大哥周峰把客厅的礼物都收拾到一边,说:“小敏,你去做饭,小妹也饿了。小妹,进屋,哥跟你讲。”

    “好。”

    兄妹俩进了屋,说起这个最小的弟弟周来宝。

    “这也不是第一次有人来家要债了,从小弟初中毕业,他就一天比一天混!”周峰叹了口气。

    前年,也就是周云晴上次回来那年,周来宝正好是初中毕业,毕业之后,继续考学他考不上,找份工作吧,年纪又太小,说回来帮着家里干活,周来宝又觉得太累不愿意。

    沈荷花怕儿子吃苦,反正家里不等钱用,如今吃饱饭是没问题了,也就没催。

    人不能闲着,尤其是这个年纪的年轻人,浑身的精力旺盛,不找个地方发泄出去,那就得出事!

    更何况,周来宝在县里上学,见过县里的花花世界,让他回到村里这个鸟不拉屎,连电视机都没得地方,他哪能待得住?在家过了不到半个夏天就开始隔三差五朝县上跑,一开始还是一个礼拜去一次,晚上回家,渐渐的,一出去就是几天,晚上就不回来了。

    到这一年,几乎是一两个月都不见他人。

    半年前就来过一次人讨债,不过那时候周峰在家,钱也不多,四百,周峰没告诉老婆,自己掏钱垫上了。

    “来宝在县里混得不像样子,我打听过一些,有的我能跟爸妈讲,有些我都瞒着,怕他们太担心。”周峰揉着太阳穴,说:“我跟你讲,这混账东西不光天天跟一帮不三不四的后面混世,赌钱打牌,小偷小摸,还交了个女朋友!”

    “嗯?”周云晴微微一愣,在农村,17岁交了个女朋友,不算大事吧?

    “那是个小姐!”周峰一拍大腿,说:“这要是给爸妈知道,还不活活气死了!”

    周云晴两道眉毛拧在了一起。

    这样下去哪行?

    爸妈是管不住这个弟弟的,大哥想管,可他的干活、打工,养这一家子,何况大哥也是个本分人,哪里能和县里、镇上那些流氓混混打交道。

    时间拖久了,老三野马脱缰,谁知道还能干出点什么来,把一家子都给拖累下水。

    爸妈都是老实本分的农民,哥吃了半辈子的苦,老三不管怎么讲,都是自己的亲弟弟。

    “哥,你明天去县里把老三找回来,我来想办法管。”

    周峰说:“你怎么管?来宝现在跟原来不一样了,混账加三级!他能听你话?”

    “哥,那你就别操心了,我来想办法。”周云晴一转身,把贴身藏着的钱掏出来塞周峰手里,说:“哥,这钱你自己收好,千万别给小弟知道,家里缺什么,你就用,平时有难处,你给我打电话。”

    “这么多钱?不行不行,你在城里花钱地方多,你自己收着!”

    “哥,我在外头能赚钱,家里就全指望你了,你拿着!”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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