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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银色纪念币     重生燃情年代txt下载     重生燃情年代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253章 到底谁在抹黑

    这一下,全场哗然。

    如果说之前的几个节目里,倒是真有那么两个,在专家和代表们眼里看来不合格的,碍于领导的面子和规则,大家违心的举起个红牌通过。

    可是这首春天的故事,无论从艺术性、政治性、事实性方面来看,哪怕用最挑剔的眼光,也是一点儿没问题。

    何止没问题,简直就是这么多年来,最好的一个节目。

    以前不是没有歌颂时代的节目,可那些节目,要么流于形式,口号空洞没用内容,搞得像溜须拍马,要么就是艺术性不够,虽然有内容可并不能算到文艺行列中,要不然就是艺术性足够了,却无法体现时代风貌……

    总之,刚才春天的故事,几乎是拥有了一切所必备的特征,不要讲前排的专家领导,就是后排的各界代表,也由衷的觉得这个节目太棒了。

    简直有些震憾。

    这时候梁一飞跳出来什么什么反对,不能过,这什么意思嘛?!

    在前排领导眼里,不光有疑惑,还有一些反感。

    要真是节目不行,你跳出来,那还情有可原,最多说这个人不识时务,可明明节目没问题,再当众跳出来,怎么个意思,搞破坏?!

    尤其是选送节目的省文工团团长王革成,脸顿时就黑了下来,要不是在场还有比他大的领导,他简直就要跳起来拍桌子骂娘!

    不过既然有大领导在,就轮不到他第一个发火,谁先发火,谁先定性,这也是有讲究的。

    台上的主持人是见面世面的,在他的主持生涯中,这种跟领导对着干的人,不是没出现过。

    事实上,很多老专家、老学者、老艺术家,没少干过这种事,这年头领导也不是那么好当的。

    “这位同志你好,你的黑牌我看到了,不过按照少数服从多数的投票原则,全场只有你一个黑牌,剩下都是红牌,所以这个节目已经过审的。请坐,我们继续下一个节目。滨海第一小学选送的少年独唱,我为祖国献石油……”

    说着,语气一扬,恢复了之前的欢快,想要飞快的把这个小插曲抹去。

    哪知道台下的梁一飞不依不饶,打断了他,说:“节目通过,可我的意见还没说呢!”

    这么一吵,主持人也没法再当什么都没看见厚着脸皮朝下讲了,前面的几个领导则是相互瞅了瞅,一脸的不理解。

    梁一飞未必认识他们,可他们大多是认识梁一飞,至少看了名册之后,是知道有梁一飞这么个人的。

    民营企业家代表,向来都最会察言观色,这个年轻人这时候跳出来有什么意思呢?

    又不是谈企业待遇、经营政策,一首歌上不上春晚,跟他没有半毛钱的利益关系啊!

    省台台长甄山看了眼宣传部领导,见对方点点头,于是他沉声说:“请各界代表来,就是要广泛的吸取各界人民群众的意见,向各界群众学习,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这台晚会,就是办给人民群众看的,群众代表有意见,当然可以说,梁代表,你可以谈谈你的看法。”

    “好,谢谢领导。”梁一飞冲甄山点头表示感谢,然后说:“这首歌的歌词、曲调,我都没觉得有什么问题,可要是上了春晚,那说不定就是给南江省抹黑!甚至是给总设计师抹黑!”

    “胡说八道!”一声炸雷,第一排的一个中年矮胖子站起来,大喝一声。

    省文工团团长王革成终于忍不住了,黑着脸,伸出粗短的手指,指着梁一飞,质问:“怎么就抹黑了!歌词大家听得一清二楚,明明是发自内心的讴歌,怎么到了你嘴里就抹黑!”

    他顿了顿,对宣传部领导说:“利主任,我看,是有人见不得改革开放取得的重大成果,存心要给改革开放抹黑!”

    说着又看向众人,冷哼一声说:“有些企业家,在改革开放里取得了一些成绩,尾巴就翘上了天,非但不感谢国家的好政策,反而处处说国家的不是,这样的人,我看不是什么群众代表,简直就是阶级敌人!”

    这话,后面的各界代表没人接茬,不过指控还是很严厉的。

    这首歌政治立场实在太正确了,指责这首歌,隐隐约约就在隐射改革开放,虽说王革成扣得帽子有点大,可大方向上并没有错。

    省宣传部的利主任,算是省文工团的半个直管领导,当然希望文工团报上来的这首歌能顺利通过,将来传唱全国,那也是他宣布口的政绩之一。

    不过他的位置更高,看得也更远更深一些。

    说这首歌有问题,自然不对,可是,如果省里顶级的企业家变成了‘阶级敌人’,反对‘改革开放’,那不也是给改革开放抹黑嘛。

    “王团长,你先不要激动,有话大家可以讨论,同志之间,即便是错了,也应该本着批评指正,治病救人的态度嘛,不要一开始就扣帽子。”利主任说。

    “领导不是我扣帽子,这人讲话太莫名其妙了,简直就是捣乱嘛!”王革成气鼓鼓的说。

    虽说利主任没百分之百支持他的话,但是刚才言语中,其实已经定性了。

    错了,批评指正,治病救人。

    这意思还不明显嘛,领导的要求呼之欲出:这首歌,一定要上春晚!

    “你说说,这首歌怎么就给改革开放抹黑了!”王革成问。

    梁一飞盯着王革成看了几秒钟,有些奇怪,虽说这歌是省文工团选送的,自己举黑牌,算是驳了文工团面子,可是他也不必反应这么强烈吧?

    刚才被否掉的几个节目,也有选送单位领导在场,而且有的级别不比他低,也没见跳脚大怒吧。

    可能是做贼心虚吧。

    “王团长,我说了,这首歌的歌词、曲子,都没问题。”梁一飞顿了顿,强调说:“歌很好,问题不在歌,在人。”

    “人怎么了,小刘我们文工团最优秀的女歌手,我敢这么讲,放在全省,她的水平也是一流的。”王革成昂首挺胸的说。

    边上几个专家微微点头,刚才唱歌的女歌手,艺术水准不敢讲全国拔尖,但是用‘歌唱家’三个字来定位,却不过为。

    梁一飞摇摇头,说:“不是她,刚才介绍的时候,说这首歌,是你们文工团原创的词曲?”

    听到这句话,刚才还气势汹汹的王革成,脸色微微一变,语气就没那么有底气了,说:“你问这个干嘛?是……是啊!”

    在场的都是人精,听王革成的语气,就明白,这里面恐怕还真有什么不对头。

    “那就奇怪了!”梁一飞摇摇头,说:“我有个朋友,送了我一份歌词,和这首歌一模一样,我又把这首歌送给了你们文工团的祁玟茹同志,听说她找人去谱了曲。最近我又听说,她个人已经辞职了。可是怎么到了您嘴里,词曲都是文工团的?知道这件事的人不少。”

    说着,回头看了看王自卫,说:“老王,是吧,那天你好像也在场?”

    王自卫脸色微微一僵,心想我滴哥,你老人家财雄势大的,得罪个把文工团没关系,把我拉进来干嘛。

    犹豫了一下,还是硬着头皮说:“是,有这么回事。”

    “王团长,这到底怎么搞的?!”宣传部的利主任沉着脸站了起来。

    王革成完全没有面对梁一飞时候的凌厉,连忙解释说:“领导,这首歌是我们之前辞职的一个女同志首唱的,不过她已经离职了,那时候她出去下海、找人创作曲子,都是团里批准的,她个人的成长学习,也是在团里锻炼出来的,这首歌当然应该是团里的。”

    “王团长,话不是这样讲,曲子我管不到,可歌词,是我送她的,那我不能不管。”梁一飞说。

    “你这人不讲道理,你送她了,那就是她的,她本人都没说什么,你能管到?”王革成立刻反唇相讥。

    “嘿嘿,她本人同意了吗?”梁一飞问,然后接着说:“就算她同意了也不行。说白了,我为什么要送给她这首歌,是因为她在我的舞厅里唱歌,帮我做宣传,吸引顾客,可她拿了这首歌之后没多久就走了,那这首歌我凭什么送给她?!再退一步,我送给她,不代表允许她送给别人!”

    梁一飞这话多少有点‘不太讲理’,或者说,不是百分之百的占理。

    可在场的利主任、甄台长听明白了原委之后,却同时皱起了眉头。

    这首歌……嗯,用现在流行的话来讲,那就是产权不清晰,或者用最新的一个词,叫做‘盗版’。

    盗版这个事,不提到台面上,没关系;可提到台面上,它即便不是违法,至少也是个错误,不光彩。

    其他的事还好说,可这首歌是用来给南巡献礼,讴歌改革开放,赞美祖国取得的成绩,如果火了之后,爆出来是一首盗版,人家原唱再闹起来,那不管有理没理,场面都会非常难看,不但起不到赞美讴歌的作用,反而适得其反,的确会给改革开放抹黑。

    很简单的道理,就跟给人送礼,结果这礼物有一半是坏的,甚至干脆是贼赃,这礼立刻就变成了仇!

    结果好的,收礼的人也许呵呵一笑不在乎,但心里肯定不会对送礼的人留下什么好印象,办事不力嘛;

    结果不好,万一收礼的人觉得送礼的人心怀叵测,别有用心呢?

    那‘破坏改革开放’的帽子,还真就扣在了南江省头上。

    “搞什么搞,王团长,你们工作也太不细致了!”利主任恼火说。

第254章 节目搁浅

    梁一飞这么一‘反对’,原来板上钉钉的节目就搁浅了,出了这种上不了台面的问题,哪个负责人也不敢拍板说硬上。

    退一步讲,要是这个事,是私下发现的,或者是某个无关重要的小卒子发现的,那倒也不是不能解决:组织上找谈谈心,希望同志顾全顾全大局,在其他工作上给予一定的补偿,这都是可以的嘛。

    可问题是,提出这个问题的人,是南江省顶级的大老板,人家也不要什么补偿,话都说到这个份上,这首歌剽窃的不光是那个离职女同志的劳动成果,还有他的;

    而提出的场合,更是大庭广众,当着社会各界代表和一众专家、媒体的面,已经捂不住瞒不了了,想低调处理当作不存在都不行。

    可是,春天的故事,这个节目的确非常棒,听完之后,不止是文工团王团长,利主任、甄台上一众人等,都希望这个节目能够出现在省春节晚会上。

    甚至,连坐在一边始终没讲话的谢逸飞,眼神里都些闪烁,不知道在考虑什么。

    甄山台长咳嗽了一声,语气放得缓和了些,说:“依我看嘛,梁同志讲的有道理,这首歌本身很好,没问题,该上还是要上;王团长,你先和那位辞职的同志沟通好,实在不行,让她写个书面说明授权什么的。”

    话说到这个份上,这个节目肯定没法立刻通过了,只能先搁浅不已,文工团王革成黑着脸重新坐下来,刚才唱歌的那个女歌手更是一脸晦气的样子,全场的气氛都有点尴尬。

    利主任起身拿了个话筒,转过身对后面的各界代表开口笑道:“大家看,我们邀请各界代表来,那不是摆摆样子的,而是真心诚意,要听取大家的意见建议,集众人之力、汇众人之智,把我们的工作做得更好,更好的为人民服务,为祖国建设摇旗呐喊!说到这里,我要特别感谢梁同志提出的宝贵意见,有意见,有看法,就要提,这给我们晚会筹备工作,开了一个好头嘛。”

    说完,放下话筒,带头鼓掌。

    不愧是宣传口的老同志了,经验十足,原本一件坏事,反过来,换个角度这么一说,反而变成了好事,之前显得尴尬沉闷的气氛,又一次被鼓舞了起来。

    哗啦啦,全场一阵掌声。

    有了春天的故事的前车之鉴,接下来的节目,每次演完一个,利主任和甄台长都没有立刻举牌,而是会和在场的专家、各界代表进行一番讨论。

    这么一来,之前预计下午能完成的预选工作,一直拖到了晚上六点半,还剩12个节目没审查,剧组临时从外面定了快餐,大家先填饱肚子再说其他。

    拿到快餐,梁一飞微微一愣。

    快餐是用塑料盒装的,每一份都一模一样,一个盒子里,分为盛饭的、两个素菜栏,一个荤菜栏,还有一个小塑料碗,盖着汤。

    有一双一次性筷子,一个小塑料勺子。

    居然还有一张擦嘴的纸,当然不是餐巾纸,可也差不多少。

    这种专业化标准化包装,在后世快餐行业十分常见,可在当前却是凤毛麟角,透着一股专业化、高大上的感觉。

    人靠衣装马靠鞍,哪怕一模一样的产品,包装精美漂亮的肯定价格卖得更高,更受欢迎。

    快餐盒的上面,印着‘阿萍快餐’几个字,后面还留了订餐电话,快餐盒下面,是可选的菜。

    王自卫在后面戳了戳梁一飞,说:“老梁老梁,你家这个快餐自从这么包装之后,卖的可火了,我们营业部门口其他的小盒饭摊子都卖不出去,那些来炒股的,就专门定这个,说这个正规卫生。你还真是什么事都有好点子。”

    梁一飞笑了笑,没吱声。

    这点子还真不是他出的,或者说,他没出这么详细的点子。快餐店有一个租下来的门店,开业的时候梁一飞跟刘萍提过一嘴,讲送餐包装最好统一,即方便顾客,也不会出现同一价位菜量多少不均的情况。

    就这么一提而已,后来就没关注了,没想到萍姨居然搞出了这么一套标准化的东西来。

    以前,没把萍姨和老爷子搞得快餐店当一回事,最初时候纯粹是给他两有个事干,免得人在中年就闲了下来,闲出心里和生理的毛病来,哪怕亏了,自己接盘就是了。

    现在看,是越来越有意思了,老爷子梁义诚不说,他是勤勤恳恳有板有眼的人,萍姨这经商头脑还真不是吹的。

    拭目以待,瞧瞧萍姨能把快餐店做到一个什么程度。

    吃饭时间有半小时,梁一飞这样坐过牢的人和当过兵的人都一样,吃饭特别快,跟打仗似的,不到十分钟就解决了,到走廊上点了一支烟。

    抽到一半,张峰从演播大厅里走出来,示意梁一飞朝角落走。

    两人来到一个没人路过的窗口,张峰才说:“梁老板,今天是怎么回事啊?”

    以张峰对梁一飞的了解,这些民营企业家在今天这样的场合,向来是很低调的,更何况,春天的故事上不来春晚,其实对梁一飞没一毛钱影响。

    是,歌是梁一飞的,可张峰相信,如果台里,或者他开口要,梁一飞绝对会毫不犹豫的送给他。

    今天这是怎么了,当众发飙?

    “怎么?台领导不高兴了?”梁一飞问。

    “这事怎么可能高兴呢,不过也没多严重,我就是有点奇怪。”张峰凑过来,小声说:“你是不是有什么其他的想法?”

    梁一飞当然是有其他的想法。

    今天忽然发作,不完全是因为祁玟茹,甚至可以说,并不是为祁玟茹打抱不平。

    第一,春天的故事这首歌和其他文艺作品不一样,换一首歌,哪怕是后世再有名的流行歌曲,梁一飞也不会当回事;

    这首歌不同,典型的‘唱了必火,谁唱谁红’,作词作曲的不好说,但是演唱者,只要外形条件不是太差,都必然会因为这首歌,一下子跻身到国内一线女歌唱家的位置。

    当初给祁玟茹,梁一飞真正的心思,是把她培养成这样的人。

    一个外形条件不错的,一流的军旅、文工团的女歌唱家,凭着这首歌,是有希望能接触到高层,或者结实一批和高层有对话通道的人脉圈子的。

    这个圈子,也许一辈子用不上,也许干脆就没那么大作用,但只要有十分之一、百分之一的可能性,关键的时刻,很可能就能帮得上自己天大的忙!

    第二呢,是梁一飞的个人情绪。

    他不是圣人,就是个大俗人,他有自己的情绪。

    当初送给祁玟茹这首歌,除了上述目的,还有个很重要的原因:两人有暧昧关系。

    祁玟茹离开岚韵湖,这首歌让她带走没什么,她愿意唱就唱,不愿意唱就一直留着,当个纪念也行。

    虽说之前抱着一些‘功利性’的目的,可那毕竟是预测,谁知道未来祁玟茹到底能走到哪一步,是不是真的能结交到比较高的层次人脉?

    可是,她把这首歌再当人情送给别人,那梁一飞不接受。

    凭什么啊,我当你朋友,你当我肉头?拿我的人情去做人情?

    梁一飞最早发作,有那么三分火气,是冲着祁玟茹去的。

    说好了友谊地久天长,这才几天啊?哪里长,什么久了?

    不过几句话一说,他就意识到,并不是祁玟茹把歌送人了,而是文工团剽窃了她这首歌。

    那就更不行了。

    真是国资局、工商、公安这样的主管部门,实权部门,那梁一飞认栽,老老实实伏低做小,可区区一个文工团,说真话,还压不住他。

    至于电视台和宣传办那边会不会有意见,那是另外一回事,解决起来也很简单。

    不过这些话,却无法对张峰明说。

    想了想,找了一个最符合自己当前身份、性格的理由。

    “之前离职的那个女歌手,在岚韵湖唱过歌,嗯,跟我的关系,不错。”梁一飞淡淡的说。

    “哦哦哦,明白明白!”张峰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这就对了,年轻气盛,为女人出头,这再正常不过了,以梁一飞现在的身份,为了一个女人,直接怼文工团团长,完全没难度。

    同样是圈内人,张峰多少听到过一些传闻,文工团王团长,还刚才演唱春天的故事的女歌手之前,有那么点不清不楚。

    那答案就呼之欲出了。

    “没让你为难吧?”梁一飞问张峰。

    “我有什么为难的,你放心,电视台也没事,你也不是针对我们台。”张峰顿了顿,压低声音,笑道:“台长和主任的意思很清楚,这个节目还是要上,至于是谁唱,那不是重点。”

    梁一飞把烟头在窗台上按灭,说:“我也是这个意思,这么好的歌,不能浪费了。”

    正说着话,远远就看见演播大厅的后门,有个人影一闪而过,梁一飞眼尖,要是没看错的话,那人应该是文工团团长王革成。

第255章 那不可能

    坐在单位的吉普车上,王革成懊恼的直拍大腿!

    本来好端端的一个节目,十拿九稳得事,却给横空杀出来的梁一飞给搅黄了,不光搅黄,连利主任对他都十分不满意。

    大意了这次!

    祁玟茹当初拿这首歌出来,他和团里的几个专家、干部第一次听,就意识到这首歌的‘价值’。

    之所以不让祁玟茹过审,说白了,就是想卡一卡她,用后世的话来讲,潜规则一下。

    老王觉得自己这么做不过分,真不过分。、

    这么多年下来,他管着文工团,手下那么多年轻漂亮的女演员、女歌手,一批批的进来,又一批批的出去,其中有多少人,都是经过他撮合,最后和各级的领导、企业家结成良缘,或者去‘照顾老干部的生活起居’,从而改变了命运!

    可是他自己呢,这些年来,明明有这么多好的‘资源’,却守着农村来的黄脸婆,一点儿荤腥都没沾过。

    这算是高风亮节,洁身自好了吧!

    如今国家经济条件好了,人人都追求好日子,我一个文工团团长,高风亮节了这么多年,想追求点个人生活上的‘待遇’,和年轻女同志进行一些深入的交流,怎么了?有啥错?!

    说白了,这帮女演员,跟我交流,你们也不吃亏不是嘛!

    我也没用强啊,当初祁玟茹反抗,狠狠踹了一脚,差点把子孙根都踹断了,不是也没怎么样嘛。

    当然了,那次事件后,祁玟茹在文工团是彻底被雪藏了,不要讲春天的故事、春晚这种大型活动,就算是社区演出,都没她的份。

    可她的工资不还是照发嘛。

    辞职,那是她自己要求的啊!

    祁玟茹辞职之后,团里的小刘主动找上了门投怀送抱,王革成毫不犹豫的接受了,享受了一番‘老干部’的待遇,投桃报李,把之前祁玟茹那首春天的故事给了小刘,拍着胸脯保证指定能让她火一把。

    就差一步,就差一步啊!

    当初要是‘工作’再仔细一些就好了,谁能想到,这首歌居然是梁一飞给祁玟茹的。

    “那个姓梁的算什么东西啊,领导都说好了,偏偏他跳出来指手画脚!团长,你可是跟我写过保证书的!要是我上不了春晚,那我可不干!”副驾驶上,刚换下演出服,还没来得及卸妆的女歌手刘莉莉娇嗔的说。

    “你放心,文艺圈的事,还轮不到他一个私营老板说话!我在文工团干这么久了,省里文艺界,谁不给我点面子?!”

    “可是,节目不都被否了嘛!”刘莉莉说。

    王革成一边开车,一边伸手在刘莉莉大腿上摸了一把,哼了一声,说:“你啊,还是太年轻,不懂。领导那话什么意思,没听出来啊?这个节目肯定是要上的,关键是,要让祁玟茹松口,把这首歌让给团里就行……”

    “嗨团长,说好了啊,不是让给团里,是让给我!”刘莉莉插嘴说。

    “是是是,让给你,让给你!”王革成说。

    “那,那她要是不同意怎么办?现在她都不在团里干了,你又管不到她,未必听你的啊。”刘莉莉说。

    王革成自信说:“你懂什么,只要她还在圈子里混,想吃唱歌这口饭,我就能管得到她!不识相,我让她在南江省寸步难行,你信不信!”

    听王革成这么有自信,刘莉莉笑颜如花,一语双关的说:“信,我当然信,团长您的本事,我还不清楚嘛。”

    “你这个小妖精!”王革成本来一肚子气,被刘莉莉搞得怒火下降,欲火上升,揉着她的大腿,笑说:“小刘啊,那你怎么感谢我啊?”

    “领导放心,看我的实际行动喽。”措辞虽然一本正经,可刘莉莉的神态却是风骚入骨,如果不是正在开车,王革成几乎要把持不住。

    94年街面上的汽车还很稀少,晚上的道路更是畅通无阻,一路上开车到了北一环浪琴海歌舞厅,王革成停好车,带着刘莉莉熟门熟路的走进歌舞厅,在大厅点了两瓶汽水坐了下来。

    浪琴海歌舞厅在滨海市是老牌的歌舞厅了,开业的时间,甚至还在现在的岚韵湖、以前的大宇宙之前,规模和档次虽然远远不如岚韵湖,不过却也不算低,恰恰因为如此,有一批有钱老百姓和中小老板的稳定客源。

    岚韵湖施行了会员制之后,依旧对普通客人敞开大门,不过,很多办不起会员卡的客人,多少会觉得有些索然无味,低人一等,于是,像浪琴海歌舞厅这样中高档的娱乐场所,客流反而有所增长。

    办会员卡,只有有特殊目的的岚韵湖能做,像浪琴海这样的舞厅,根本不敢做出这样把客人朝外推的举动,不过岚韵湖的几个新招数,倒是学的有模有样。

    买了一批卡拉ok机,抄袭了‘送花打赏分成’的方式。

    和岚韵湖动辄大花篮、花篮堆满舞台的盛况不同,浪琴海的舞台上,连续两个歌手,虽然卖力的演唱,也赢得了下面的一阵喝彩,可是台上的礼物却寥寥无几,淅淅沥沥的几束玫瑰,已经让歌手受宠若惊,下台之前深深的鞠躬,下来台之后,还要陪客人喝大酒。

    环境不一样,客人层次不一样,在岚韵湖,要是有客人因为送了花篮,就非要灌歌手酒,歌手不愿意的话,岚韵湖是会把花篮客客气气的退回去的。

    这么做,比直接打脸还疼,在场不能说都是素质高的人,但的确都是有头有脸的人,传出去被岚韵湖退了花,那什么意思?就是说,人家都不愿意赚你的钱!岚韵湖舞厅才开始推行送花打赏制度的时候,倒是有几个不大不小的老板耍横,可两次一闹,后面秩序好的不得了,甭管在社会上干什么营生,手多黑多不要脸的,来岚韵湖,都规规矩矩,摆出一副文明人的样子。

    这也是岚韵湖的歌手各方面素质普遍比较高,甚至有一部分专业歌唱家的原因之一:不光待遇好,而且人身安全有保障,有尊严。

    至于在场外,老板们怎么追自己喜欢妞,那岚韵湖管不到。

    言归正传,第三个歌手上台,一身紫色的晚礼服,正是祁玟茹。

    一首歌唱完,收到了两束玫瑰,四五朵鲜花,一只手就能拿的过来,总价值也就七十多块钱的样子,算起来也很不少了,可是和当初在岚韵湖她一上场往往舞台都被花海淹没有天渊之别。

    唱完之后,祁玟茹也没去后台卸妆,而是直接下台,去最前面一桌,向刚才送了两束玫瑰的客人敬酒。

    王革成招招手把服务员叫过来,指了指前面的祁玟茹,在服务生耳边说了几句,然后递给对方五块钱,服务员立刻朝那一台走过去,在祁玟茹的耳边小声说了几句什么。

    没一会,祁玟茹一身酒气的过来了。

    看到王革成,她眉头微微一皱。

    当初辞职,就是因为和王革成撕破了脸,再呆下去,不光没有任何前途可言,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吃亏。

    女人的青春,歌唱演员的事业黄金期,就那么几年时间,在文工团虚耗着,一眨眼,这辈子就完了。

    可没想到,王革成居然又找到这里来了。

    “呦,玟茹啊,没看出来,你很受欢迎嘛,一首歌就赚好几十,这段时间下海,发大财了吧。”刘莉莉语气中有种报复的快感。

    以前祁玟茹在岚韵湖的具体收入文工团没人知道,可传说很玄乎,最夸张的甚至传说她一夜就能赚上万,反正再怎么保守,比文工团死工资那也要高出几十倍,的确十分让人眼红。

    刘莉莉就是嫉妒她的人之一,如今看她为了几十块钱陪一群土老板喝得醉醺醺的,有种报复的快感。

    祁玟茹没搭理刘莉莉,问王革成:“王团长有事吗?”

    “小祁啊,你坐,坐下来说。”王革成说。

    祁玟茹犹豫了一下,距离王革成有一米多远的距离坐下了。

    王革成一副好像当初根本没发生过任何事的样子,说:“你看你看,生分了吧。这样不好嘛,都是一个团的同志……”

    “王团长,您要是没什么事的话,我先回去卸妆了,过会还有一场演出。”祁玟茹礼貌而冷淡的打断了他。

    “玟茹啊,你怎么跟团长讲话呢,还有点礼貌没有!”刘莉莉的声音有些大,吸引了服务员的注意力。

    王革成冲她摆摆手,然后对祁玟茹和气的说:“小祁啊,我的确有事。你离开文工团的时候,有些工作没交接清楚啊。”

    “什么工作?”祁玟茹摇摇头,虽然走得匆忙,但是她有她的责任感,工作交代的应该没问题。

    何况,在临走前很长一段时间,她已经被雪藏,没什么实际工作了。

    王革成干领导工作干久了,很有一套对付人的法子,要是一开口,就来求祁玟茹帮忙,劝她把那首歌让出来,那就是求人办事,先落了下风,反过来,把在演播厅的那一套搬出来,说这首歌是祁玟茹在文工团期间创作的,属于‘集体财产’。

    这一套放在梁一飞那行不通,他是穿越者,对于知识产权看得很重,可在当前大多数从大锅饭阶段走过来的人而言,这却是理所当然。

    本以为祁玟茹会轻易就范,哪知道她听明白之后,脸色一沉。

    “团长,这恐怕不合适吧,这首歌歌词,是别人送我的,谱曲,是我托人情,还花了钱。怎么就变成团里的呢?再说了,我当初提交团里审议,团里连续三次没通过,怎么现在就能通过?”

    祁玟茹幅度不大但是很坚定的摇摇头,说:“这首歌就是我的,团里要唱,我没有办法,但是你让我写什么保证书,那不可能!”

第256章 文艺工作是纸糊的?

    祁玟茹拒绝的干脆利落,一点儿余地都不留,刘莉莉俏脸一黑,顿时就准备发作。

    说到底,那首春天的故事要是上不了春晚,王革成也好,文工团也罢,都没什么实际性的损失,真正倒霉的是她:原本看得见摸得着的大好前途立刻就没了。

    当然,这大好前途,归根结底,也不是她自己努力得来,从道理上讲更不该属于她,可是屁股决定脑袋,人想问题的出发点往往都是自己的利益,而不是是非对错,只有事不关己,才能举起大旗,超脱物外的谈什么公道。

    王革成冲刘莉莉使了个眼色,抢先说:“小祁啊,你也别把话说死嘛,咱们都是老同事、老同志了,有什么不好讲的,你要是有什么条件,可以提嘛。”

    说着,看了看眼前的浪琴海歌舞厅,若有深意得讲:“你是艺术家,哪能总留在这个地方虚度青春,我看你一晚上也赚不到多少钱,不如……”

    “王团长,你是说给钱?”祁玟茹又一次冷冰冰的打断了王革成的话。

    “可以商量啊!”王革成说。

    祁玟茹的嘴角浮现出一抹淡淡讥讽弧度。

    她性格相对内敛,和周云晴走得两个极端,后者由于出身差、极度的想要把握住一切机会,往往心里有一分的话,都要变成法子表达出十分来,因为对于她而言,没有多少机会可以错过,当有机会在眼前的时候,会拼尽一切机会把握住;而祁玟茹则恰恰相反,心里惊涛骇浪,思绪万千,情绪再怎么变化,表面上,也始终是一副清淡模样,十分的心思,往往嘴上一分都不提。

    前者追求共鸣,后者善于表达。

    在梁一飞面前祁玟茹是这样,在文工团受到不公正待遇,祁玟茹也是这样,可今天,看到王革成和刘莉莉两人追上门来逼迫,她忽然就觉得不想再忍,语气讥讽的问:“王团长,你能给我多少钱?”

    祁玟茹忽然的变化,让王革成一愣。

    “浪琴海的收入的确不如岚韵湖,可能还没有那边的十分之一,不过,比文工团的工资还是要高一些,我自己生活足够了。”祁玟茹说。

    这话意思就很明显了,王革成出钱,能出多少钱?能比岚韵湖歌舞厅的收入还高?她当初能离开岚韵湖,现在也就压根不会因为王革成给的这点钱妥协。

    “小祁,你这样说,那未免太不顾大局了吧。”王革成的脸沉了下来,说:“上级领导已经决定了,这首歌必须要上,你同意也得同意,不同意也得同意。”

    祁玟茹冷笑说:“既然这样,我可以去唱。”

    “你想得美!你算个什么东西啊!你唱!”刘莉莉终于忍不住发作起来。

    祁玟茹依旧没有搭理她,“王团长,什么其他事的话,我先走了。”

    “等等。”王革成没了之前的好脾气,直接起身拦住了她,低声说:“小祁,我劝你想清楚,现在你虽然不在文工团,可不代表我管不到你。浪琴海的孙老板跟我们团是合作关系,你不会不知道吧?”

    祁玟茹眉头终于皱了起来,浪琴海的老板和文工团何止是合作关系,实际上最早就是从文工团出去的,和文工团之间,不光是业务上,很多方面都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当初来浪琴海,也是因为这层关系。

    可如果王革成给孙老板施压,她还能不能留在浪琴海唱歌,那就很不好说了。

    “呦,王团长,来怎么也不打声招呼啊?刚才听服务员说你来了,我还不信呢。”说曹操曹操就到,浪琴海的老板孙平拿着大哥大出现在一边,胖乎乎的脸上满脸是笑。

    王革成看到孙平,也是满脸笑容,说:“小孙啊,你这几年可是风生水起,大忙人一个,我就是来找小祁有点事,哪好意思耽误你时间啊。”

    “瞧您这话说的!到了什么时候,我都是您的兵,您能来,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孙平看了看祁玟茹,发现气氛不太对,说:“这样团长,你们先谈,谈好了我做东,咱们出去吃宵夜?”

    “你别走,来的正好,现在小祁不是文工团的人我管不到喽,她是你的员工,你这个老板也评评理,帮我做做她思想工作?”王革成说。

    孙平看了眼祁玟茹,说:“团长,都是自己人,有什么话不好说,来来来都坐。”

    祁玟茹能不给王革成面子,但是孙平是她老板,对她还算挺照顾的,孙平的面子不能当场驳了,只能再次落座。

    王革成添油加醋的把情况讲清楚,然后问孙平:“小孙啊,你也是团里出来的,你说说,个人重要还是集体重要?”

    虽然王革成的描述几乎把是非完全颠倒,可是从体制里走出来的孙平,还是听出来了实情。

    说白了,就是团里要拿祁玟茹自己的劳动成果,王革成要把这首歌拿去培养‘听话’的下级。

    孙平心里骂了一句‘操你大爷’,心想老子就是因为受不了团里的气,才自己下海,你问我集体重要还是个人重要?你他妈说呢?!

    老子当年被社会上那帮混混追着打得时候,集体在哪?

    祁玟茹是什么人,孙平太清楚了,一心搞业务,从来不跟人玩什么心眼,也不屑玩,傲气的很,哪里会像王革成说得那么不堪?

    心里已经判明了是非,可是脸上还是挂着笑,嘴上说:“哦,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都是自己人,团长你别生气,有什么好商量,多做做小祁的思想工作嘛。”

    没办法,不这么说不行,浪琴海可不是岚韵湖,他孙平也不是梁一飞,想在社会上混,哪方面的关系都不能得罪,就不说浪琴海和文工团的业务往来了,光是人脉这一块,王革成作为文工团团长,能帮他结交很多能‘真正管事’的人,他虽然不至于怕王革成,但为了祁玟茹去得罪王革成,没必要。

    善恶是非是一回事,利益选择又是另外一回事。

    说着话,在桌子下面用脚尖,轻轻的碰了一下祁玟茹,让她表个态。

    一首歌而已,就算她不给王革成,以她现在的情况,文工团也不可能推荐她去唱,何必得罪人呢?

    可祁玟茹却板着一张脸,一言不发。

    道理她是明白的,懂得不比孙平少,她也清楚,歌再好,没组织支持,没人捧,照样红不了,全国嗓子好的女歌手那么多,可真正火了的能有几个?

    但是不知道怎么的,她今天胸中就是憋着一股气!

    自从周云晴那次探病至今,她的心情一直很低迷,现在所有的负面情绪,都集中在了一起。

    凭什么?!

    凭什么什么人都能来抢我的东西!

    见她不表态,王革成打起了官腔,说:“这首歌不仅仅是一个文艺作品,它关系到我们团的整体工作,关系到全省文艺事业的发展,如果有人一己之私,拖累了我们全团的工作,全省文艺事业的脚步,我这个文工团团长不会坐视不管。小孙,这样没有大局观的人,我建议你也不能再用了。”

    孙平赶紧打圆场:“团长,都是自己同志嘛。”一边忙给祁玟茹使眼色。

    就在此时,卡座边上忽然冒出来两个人,领头的那个大咧咧的在祁玟茹身边坐下了。

    舞厅里灯光虽然昏暗,可近在咫尺,孙平、王革成和刘莉莉还是清楚的看清了来人的脸。

    “呦,梁老板,您怎么到我这个小地方来了?!”孙平直接站起来了,没有半点同业竞争者之间的冷漠敌视,反而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

    梁一飞的确不是他的竞争对手,或者说,孙平不配当梁一飞的竞争对手,岚韵湖,仅仅是梁一飞一个不算赚钱的产业而已,而浪琴海却是孙平的全部,就这样,距离岚韵湖还有一个几乎无法跨越的鸿沟。

    王革成却是睁大了眼睛,怎么又是他!

    而祁玟茹却是一下子愣住了,呆呆的看着梁一飞。

    梁一飞即没有回应孙平,也没有回应用复杂眼神看着他的祁玟茹,而是笑呵呵得对王革成说:“王团长,一首歌就关系到你们全团的工作,全省的文艺事业啦?你们文工团上下百来号人,没这首歌工作就进行不下去了?全省的文艺事业是纸糊的,那么脆弱,一首歌就能影响?”

    “你要干什么!”王革成恼火说。

    梁一飞不阴不阳的哼了一声,没有理会王革成,终于把目光转移到祁玟茹的脸上,笑道:“要是文工团就这点工作,依我看,干脆都下岗吧,难怪你辞职。辞的好,这种地方呆久了,纯粹浪费生命。”

    梁一飞忽然从天而降,祁玟茹有一肚子话想说,可是到了嘴边,只变成一个轻轻的‘嗯’。

    “孙老板,祁小姐是我好朋友,在你这唱歌,以后还请你多多关照,有什么问题,直接跟我沟通。”梁一飞又把目光转向了孙平。

    有梁一飞出头顶着,孙平也乐意卖这个人情,王革成怪不到他头上来,再说了,能结交上梁一飞,那比巴结王革成好处大得多,想都不想就说:“梁老板你太客气了,这没得说,祁小姐歌唱得好,业务能力强,是我这的顶梁柱!”

    王革成大小也是个正处的干部,一天之内,被梁一飞几次三番搞得下不来台,恼火的一拍桌子:“梁一飞,你到底要干什么?我们文艺界的工作,有你什么事?!歌词都送给别人了,你现在凭什么在这出头?”

第257章 超级人情

    文艺口的工作的确没梁一飞什么事,反过来,经济口的工作,也自然不关文艺口的事。

    南江省文工团和部队文工团不同,受到地方领导,即便是总政、空军之类的部队最高一级文工团,也就是个正师级别,南江省文工团团长王革成的级别,也就刚好一个正处而已。

    正处干部不算小,但得看是什么部门的,文工团这种注定要被时代渐渐淘汰的边缘部门,梁一飞还不至于太拿他当一盘菜,对祁玟茹说:“春天的故事我听了,不错。歌词送给你了,就是你的,你想留着或者想卖掉,那是你自己的事,我不干涉,别人更不能干涉。”

    祁玟茹眼睛微微一闪,认真的说:“不管我将来能不能登台演唱这首歌,我都会一直留着它。”

    “哦……”梁一飞微微拖长了声音,转头问王革成:“王团长,你听到了?”

    “好,你们行,有你们的!”到了这个份上,梁一飞既然出头,祁玟茹就不是什么威胁、收买能搞定的,王革成黑着一张脸起身,对刘莉莉说了声‘我们走’。

    刘莉莉不情不愿的站起来跟上,两人还没走两步,王革成回头用手指指了指梁一飞,说:“姓梁的,你以为有几个臭钱就了不起了?我告诉你,她就是不卖歌,也别想着能自己唱!”

    梁一飞脸上还挂着笑容,可是语气却冷了下来。

    “姓王的,我也告诉你,我有钱就是了不起!你信不信,我说她能唱,她就一定能唱!”

    “你……”王革成脸上的肉抖了几下,最后还是没能说出什么来,带着刘莉莉气冲冲的离开了舞厅。

    “梁老板你先坐,我送一下啊。”孙平两头都不愿意真得罪,起身跟了上去。

    卡座里只留下梁一飞和祁玟茹两个,跟着一起来的吴三手默默的站在后面,目视舞台,好像啥都听不到看不到似的。

    两人相对,却沉默了下来,还是梁一飞打开了话题,看了看四周的环境,皱皱眉,说:“你怎么跑这地方来唱歌了?”

    “这里环境是差了点,不过在滨海也算是一流舞厅了。”祁玟茹抿嘴一笑,说:“总不能再厚着脸皮回岚韵湖吧?对了,你和小周怎么样了?”

    梁一飞没回答这个话,这种女性思维十足的问题,他即搞不清到底怎么回答才好,也不想深谈,而是问:“只知道你从文工团辞职,这歌怎么又变成文工团选送的了?”

    祁玟茹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去特区求区、回团里审核多次不过,一直至今的情况大致说了一遍。

    只是说到那晚带着礼物去找王革成时候,没有详细讲,淡淡几句带过。

    虽然没有细节,梁一飞也听出来了,王革成想占祁玟茹便宜未果,祁玟茹在文工团呆不下去。

    “哦是这样啊……”点点头,问:“那后面怎么打算的?”

    祁玟茹想了想,说:“说真话,我也不知道。实在不行的话,我去特区那边吧,帮我写歌的老师,在特区那边负责商业演出。”说着,自嘲一笑:“你放心,我好歹是专业歌手,还不至于饿死。”

    “一个漂亮女人想饿死,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关键时刻,总有人的跳出来帮忙。”梁一飞也哈哈一笑,跟着自嘲了一句,然后正色说:“我下午在省台春晚看预选,在场的领导专家,对这首歌评价都十分高,也都希望这首歌能上春晚。这么讲吧,火是一定的,当然,能火到什么程度,能红多久,还还得看唱歌的人怎么去经营后续。”

    祁玟茹眉毛微微一挑,说:“你对我说这个话什么意思?”

    “意思很简单,我只问你,想不想唱,想不想上春晚?”梁一飞问。

    如果在以前,梁一飞如此直接的问,祁玟茹出于自尊和那些女人特有的心思,十有七八会选择拒绝,或者绕圈子,可是在经历了一切之后,祁玟茹有种感觉,这是自己最后的机会,也是最好的机会。

    她沉吟了几秒钟,抬起头,认真的说:“想!”

    “好,你想,你就能上。”梁一飞说。

    “可是王革成他……”祁玟茹相信梁一飞的能力,但是,王革成毕竟在全省文艺圈里根深蒂固,有着丰富的人脉资源,和媒体的关系十分良好,梁一飞能力再强,隔行如隔山,在媒体、文艺圈的影响力,也很难和王革成相比。

    如果王革成执意阻挠,即便是梁一飞出面,事情都会很难办,何况就在刚才,梁一飞已经和王革成闹僵了。

    梁一飞知道她在担心什么,淡淡一笑,说:“王革成刚才问我,有钱有什么了不起。我告诉你,在这个时代,有钱就是了不起!”

    说着,冲一旁站立的吴三手勾了勾手指。

    吴三手很有眼力劲的递过了大哥大,梁一飞凭着记忆,拨通了张峰的号码。

    “喂,老张啊,我梁一飞啊,预选结束了吧?哦,春天的故事这首歌,我找到了原唱者祁玟茹,我的意思是,她上春晚。”

    祁玟茹坐在一边,睁大眼睛,默默的看着梁一飞打电话。

    说完第一句之后,电话那边的人似乎讲了点什么,梁一飞没有插嘴,认真的听对方说完,然后讲了两句话。

    一句话是,我知道有难度;一句话是,我出一百万赞助费。

    一通电话时间不长,两三分钟后,梁一飞就挂了电话,对她点点头,说:“等回话。”

    “这……”祁玟茹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有些坐立不安起来。

    梁一飞具体怎么操作,联系的是什么人,她并不清楚,可是,一百万,这三个字,她却听得一清二楚。

    一百万没有砸向她,却让她的内心猛地沸腾起来。

    “你先什么都别说。”梁一飞把大哥大重新放回桌上,摆摆手,说:“我们一起等消息。”

    千言万语,依旧不知道从何说起,到了嘴边,依旧是一个轻轻的“嗯”。

    这一等,足足等了一个多小时,期间孙平回来还聊了一会,到了晚上快10点半,梁一飞的大哥大忽然响了。

    这一次的通话时间就比较长,足足用了快20分钟,梁一飞才挂断,先冲吴三手笑了笑,说:“张峰这人还真是有点料,哪里都能说得上话。”

    “要不然哥你也不会对他投入这么多。”吴三手接过大哥大。

    “我是生意人嘛,投资自然要有回报。”梁一飞点点头,然后对祁玟茹说:“你回去准备一下,少则一周,多则两周,会收到另外一个文工团的邀请,作为年轻艺术人才加入文工团服役,然后这个文工团会选送你参加南江省的春晚,你的节目,应该会安排到春晚的第一个女声独唱的位置。”

    祁玟茹浑身微微一震。

    她是行业内人,清楚规则,外省的地方文工团,自然不可能选送节目来南江省,那唯一的可能,就是她要加入的那个文工团,并不属于地方管辖,但又和南江省有关。

    答案呼之欲出,只能是辖区范围包括南江省的大军区文工团。

    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没有再说什么毫无意义的客气话,而是抬起头看着梁一飞认真的问:“我该怎么报答你?”

    “报答?”梁一飞笑了起来,说:“如果要报答,一百万投资的报答,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听梁一飞的语气中带出了调笑的意思,祁玟茹咬了咬牙,说:“我没有一百万,所以,任何报答,只要我有的,都可以。”

    祁玟茹并不是什么圣女,如果真的要选择一个男人进行‘牺牲’,那么她宁愿选择梁一飞,至少对于梁一飞,她始终有着一份好感。

    梁一飞打量了她片刻,摇头笑道:“我这个人,其实非常的抠门。”

    “嗯?”祁玟茹一愣。

    梁一飞接着说:“怎么说呢,给自己的女人花一百万,我舍得,可为了追女人,甚至是睡女人花一百万,我是不干的。”

    即便之前已经有了‘牺牲’的心理准备,可被梁一飞直接的说出来,祁玟茹还是满脸通红。

    “那算我找你借的。”她说。

    “一百万,就算你成了一线女歌手,想还恐怕也不是件容易的事,何况你要进的是文工团,那种地方,出名容易,捞钱有难度,难道为了还我钱,逼着你去贪污?我觉得,你还是专心于专业比较好。”

    梁一飞想了想,说:“这样吧,算你欠我一个人情,这个人情等我什么时候想到了,你再还我。”

    “一百万的人情?”祁玟茹问。

    梁一飞说:“既然是人情,那就不是钱能衡量的。”

    祁玟茹沉默了片刻,说:“这个人情太重了,我怕我一辈子都没有能力偿还。”

    梁一飞笑了起来,说:“你之前跟我讲过一句话,我觉得非常好。如果你真的还不上这个人情,那能记住这句话,就算还我人情了。”

    “什么话?”祁玟茹问。

    “友谊,地久天长。”梁一飞说。

第258章 回去做报告

    事实印证了梁一飞那句话,有钱就是了不起。

    一百万块的力量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看用在什么地方,如果是梁一飞的生意,目前随便哪一块,一百万下去都起不到决定性作用,但如果用来‘安排’一个人,那效果绝对是立竿见影的。

    十天之后,祁玟茹就收到了一个电话,调到了之前她一直想进却不太可能进得去的大文工团。

    在身份上,并没什么阻碍,祁玟茹虽然离开了省文工团,但是她个人档案上的身份,却是‘国家干部’,原则上调动到对方文工团,身份性质并没有发生变化,如果她之前是集体所有制单位或者是工人身份,这个调动难度会陡然增大,几乎不可能,就算调去了,也是借用。

    紧跟着,梁一飞通过潘觉和张峰两个人的关系,请省台台长甄山和宣传部利主任一起吃了顿饭,宾主尽欢。

    春节如约而至,1994年2月8号,年29,南江省春晚准时在省台播出。

    今年,梁一飞总算没大过年的还在外面奔波,从年28开始,就老老实实呆在家,准备休息到年初三。

    春晚第一个节目,例行是大合唱,意义重大,气氛热烈,没啥看头,到了梁一飞一盘饺子吃完,已经是第四个节目,主持人用抑扬顿挫的声音,先讴歌了一番改革开放取得的巨大成绩,然后隆重的推出了下一个节目。

    祁玟茹一身盛装上台,开声演唱春天的故事,这首歌第一次出现在公众面前,比历史上整整提前了十个月。

    凭良心讲,梁一飞觉得祁玟茹也的确比之前那个女歌手更适合演唱,后者的声音过于甜美,唱花好月圆之类的歌更加合适,祁玟茹的声音柔美之中,有一股子中正大气,天生就是唱红歌的料。

    “咦?这姑娘看着有点眼熟啊。”刘萍坐在一边吃饺子,想了想,说:“一飞,那天我跟你爸去医院看你,这姑娘也在吧?”

    “何止是在,这姑娘能上春晚,还是一飞的帮了大忙。”梁义诚在边上简单把祁玟茹怎么被排挤,梁一飞又怎么帮忙的事说了。

    梁一飞昨天就回家了,在家没事干,跟梁义诚聊天,工作上那些事梁义诚不懂,也怕他但心,梁一飞就都没提,选了这个听起来有点八卦又无伤大雅的话题,只不过一百万在他嘴里变成了十万块钱。

    梁义诚对于这件事的共鸣点,在于‘有能力的职工在单位里受排挤,不如会溜须拍马的’,刘萍的关注点不太一样,说:“上次不是有两个女孩吗?那个小周,现在跟你处的怎么样了?”

    说周云晴,梁一飞自己也说不好两个人到底怎么样了,总是差着点火候,隔了一层什么东西。

    看梁一飞笑而不语的样子,刘萍说:“你帮这个祁小姐忙没什么,不过要是给小周知道,她心里恐怕不太好受。”

    “我和祁玟茹之间也没什么。”说这话,梁一飞多多少少有点心虚。

    “女同志可不会这么想。”刘萍提醒说。

    对男女关系,梁一飞有时候不太愿意多用脑子,随口岔开了一个话题,看看家里不算大的客厅,说:“爸,我去年就让你去看房子,买个大点的别墅,抓紧啊。”

    刘萍和梁义诚还没结婚,两个人倒也没住在一块,刘萍在梁家小区里租了套很近的房子,梁家的两室一厅,梁一飞回来住是有个房间的,不过总觉得太小,将来梁义诚和刘萍早晚要住在一起,自己回家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

    梁义诚看了刘萍一眼,然后说:“我两是这么琢磨的,今年快餐生意不错,我两攒了点钱,等到过完年,在市中心再租个大的场地,现在这个小门面算是分店,以后我跟你萍姨大部分时间就住在店里了。”

    “呦,爸,萍姨,没看出来,你两比我都还敬业嘛。”听到这话梁一飞其实挺高兴的,快餐店看起来很忙,可越是这样,梁义诚和刘萍的生活越是能过得充实。

    正是当打之年,生活充实了,精神和身体自己就好,忙点累点不是什么大事,反正出了天大的麻烦都有自己兜底。

    “你爸现在就担心你的个人问题。”刘萍笑道。

    “我也担心啊……”梁一飞叹了口气,上辈子到了三十几岁都每一个定得下来的,重生一次,在男女方面还是继承了上辈子的性格,他怀疑自己很可能是因为上辈子从小孤儿的经历,导致对于家庭、爱情这些东西,有极度的不安全感,特别不习惯两个人共同生活,难以接受另外一个人进入他的私密生活空间。

    但是不代表他不希望有一个家庭,一辈子就这么长,两辈子也长不到哪里去,目前看来,自己大约也只能活两次,要是活了两次,都没有尝试过家庭生活是什么滋味,不说别的吧,总觉得很亏。

    这就是个矛盾心理,变态心理,心理疾病,等过几年,找个靠谱的心理医生瞧瞧去。

    “对了爸,我正月初八回一趟监狱。”梁一飞忽然说。

    这话把梁义诚说得吓了一跳,好不容易出来了,过上了好日子,好端端的回去看嘛,被关了那么多年还没够,回去参观旅游啊。

    “嗨,监狱那头不是搞精神文明建设,树立典型嘛,监狱长找到吴三手,请我回去做个报告。”梁一飞说。

    有次吴三手在梁一飞面前感慨,提起之前的监狱生活,想回去探望那些关系不错的狱友,又怕梁一飞说他瞎混,梁一飞倒是一口就同意了,还说自己有时间也会回去看看。

    梁一飞时间少,吴三手却是真回监狱了一次,开着岚韵湖的桑塔纳,一身的西服名牌,算是‘衣锦还乡’,还受到了监狱长的接待。

    白湖农场虽然偏僻,可也是滨海市管辖范围内,监狱领导不可能不知道梁一飞的事迹,听说吴三手现在就跟着梁一飞后面干,监狱长要了梁一飞的电话,请他来做一场报告。

    浪子回头金不换,这句话没人比梁一飞更能诠释,无论是监狱的精神文明建设,还是在押犯人的精神改造,都是巨大的促进和触动。

    ……

    春节期间,农村比城市里热闹的多,越是穷的农村地区,过节越是热闹。

    城里一年到头都有吃有喝,日子过得越来越好,节味反而越来越淡,农村老老少少一年到头就盼着那几个大节,能改善改善生活,家人团聚。

    周云晴老家就是这样,年三十下午,全村各家各户都张灯结彩,村里还特意从镇子里请来了锣鼓队表演,家家户户出门打工的人基本也都到家了,不大的小村里人气一下子旺了起来。

    “妈,我爸跑哪去了?这都快吃年夜饭了,怎么还没回来?”周云晴卷着袖子,一手下饺子一边问。

    沈荷花在门口贴对联,说:“你爸跟你哥打牌去了!”

    周云晴一肚子不高兴,村里男人就这点不好,有一个算一个,没不爱赌钱的,在外面打工的也好,留在家里种田的也好,过年几天,基本天天都上赌桌,有时候一年到头赚得那几个钱,过年几天全丢在赌桌上。

    女人还不能讲,要是哪家老爷们在打麻将,老婆过来讲几句不乐意的话,能被村子里其他人笑话上半年。

    “算了算了,妈我给你的钱,你自己收好了啊,谁都别给。”周云晴把最后几个饺子下到锅里,盖上锅盖,在围裙上擦了擦手,看看墙上的挂钟,又说;“我去二舅家叫来宝,准备回来吃饭了。”

    沈荷花支支吾吾的说:“不叫他,不叫他。”

    “嗯?今年年三十,怎么能不叫他回来吃饭?”周云晴微微一愣,打量着沈荷花,说:“妈,你跟我说实话,来宝是不是在二舅家啊?”

    “是,是啊。”沈荷花说。

    周云晴脸色一沉,把围裙接下来朝灶上用力一摔:“我自己去看!”

    “别别。”沈荷花赶紧拦住了周云晴,陪着笑说:“来宝去县里玩了,这一年到头也没着家,在外面打工,可苦了他了,大过年的,去县里耍耍,没啥事,他跟我说好了,初五之前准回来,不会误了上班。”

    “妈,你太惯着他了!”周云晴气得差点吐血,跳脚说:“我就是怕他回来跟县里那群狐朋狗友联系上,他跟那些人在一起玩,能有个好?!我辛辛苦苦,脸都不要了,拖人给人在城里安排工作,还不是为了让他跟那些人断掉?你现在又让他去县里,还瞒着我!”

    “丫头,来宝在外头干了一年,你瞧瞧他,晒得又黑又瘦,手上都长老茧子了……”

    “他手上长老茧,我就活得轻松啊!”周云晴委屈的都有点想哭。

    “你不是有本事嘛,他这么点大,一个小娃,还不懂事,你当姐姐的多照顾照顾他嘛。”沈荷花说。

    “他都18了,搁在外面都顶门立户了,还是小娃?妈,你这么惯下去,以后他进大牢挨枪子,你可别后悔!”周云晴脸色铁青,气得手都在发抖。

    “阿弥陀佛,你咋尽胡说呢,你弟弟一个小娃,哪会干什么坏事,就是皮了点嘛,你当姐姐的不说照顾他,还背后咒他进大牢!”沈荷花也生气了。

    说着话,周新国和周峰父子俩回来了,听到母女俩在后面厨房吵架,问清楚情况之后,周峰说:“别吵,我明天一早去县里把这混蛋小子叫回来,大过年的不着家,算什么事!没心没肺嘛!”

    大儿子是家里顶梁柱,他开口了,沈荷花不好再讲什么,眼看着天黑了下来,一家人聚在一起过年。

    在几十公里的县城之外,一家很俗气的歌舞厅包厢里,周来宝一身笔挺西服,脑袋梳得锃亮。

    “来宝,混得可以嘛。”当初去周来宝家拿着欠条勒索的疤哥就坐在他边上。

第259章 养不熟

    要是有岚韵湖的工友在场,肯定会大吃一惊。

    包厢里的这个周来宝,和在岚韵湖工地上的那个平时不声不响,看起来老实巴交的小工人,简直判若两人。

    周来宝一身笔挺西服,脑袋上擦着厚厚的摩斯,油头粉面不说,腰上还挂了一个国产的传呼机,一根有小指头粗细的链子很张扬的拴在腰上,一手大咧咧的夹着一根香烟,另外一只手,搂在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腰上。

    那女人脸上的妆厚的看着都要掉下来,饶是如此,也掩饰不住年龄,少说都有30岁,染着一头黄毛,戴着个大耳环,俗气得不得了。

    当然,俗气也是相对而言,在大城市,这样算是俗气,在小县城,这就是时髦。

    而和周来宝一块喝酒的,居然是当初拿着周来宝手写欠条,去周家要钱的那个‘疤哥’。

    看这两人你来我往,言谈语气,哪里像是仇人,分明就是一伙的。

    “我这算个屁!”周来宝狠狠把烟头掐灭,说:“这趟去城里,我他妈算是开眼了。疤哥,不说别的,就说舞厅,你这个地方,在咱们县里,那是这个吧?”说着,竖了个大拇指。

    舞厅也不是疤哥的,他就是在这里看场子,听周来宝这么说,疤哥还是很受用的,摆摆手说:“县城小地方,不能跟大城市比,你干活的那个舞厅,比我这个要大吧?”

    “大?”周来宝眼神里闪过一抹明显的鄙夷,说:“何止是大,人家一个景观湖,就比这里整个舞厅都要大!”

    “啥,舞厅里还有湖啊?”边上那个浓妆艳抹的中年女人吃惊说。

    万一跳舞掉湖里去怎么办?

    “你不懂了吧,那叫高尔夫球场,就在舞厅边上。”周来宝倒了一杯酒,在疤哥和中年小姐吃惊的目光里,继续得意洋洋得说:“人家舞厅设备,全是清一色进口货,光是一个舞厅装修,就花了快一百万。跟它那边一笔,疤哥,不是我讲话难听,你这里,就是个垃圾场。”

    刀疤眼神一闪,问:“那消费也高吧?”

    “高啊,怎么不高啊,一千块钱丢下去,声都听不见的,一晚上花上万的都有。他们最近搞了一个会员卡,要好几十万才能买一张。”

    刀疤和中年小姐听得暗自心惊,就县里这个‘最豪华’的歌舞厅,一晚上随便玩玩,十几块钱就行,再怎么大手大脚的,能花五六百就已经撑死了。

    他们实在想不通,一晚上能花几千上万的歌舞厅是个什么模样。

    “这算个屁,我们老板根本不拿舞厅赚钱,纯粹就是玩的,他还有好几个厂子和公司,一年下来,钱赚的海了去了!全省都有名!”周来宝脸上泛光,吹嘘说。

    “乖乖,那你是跟对人了。”疤哥的语气里,有了一丝讨好,说:“你跟着也发财了吧?”

    “发屁的财。”说到这里,周来宝脸上浮现出一股子不忿,说:“妈的,一点面子都不给,让老子去工地上搬砖头,还他妈不给抽烟,什么东西!要不是看在我姐的面子上,我早他妈不干了!”

    “不至于吧,你不是讲你姐跟那个老板关系不错吗?你也算是老板小舅子了吧,能对你不好?”疤哥问。

    “我姐,嘿……”周来宝脸上的鄙视神情更浓,说:“我一开始也以为她傍上了大款,能带我分点好处,去了之后才知道,我姐就是个傻货,没名没分不说,一毛钱好处都没捞到,尽倒贴了。我有次跟她讲,狠狠弄他一笔,然后回来盖房买车开店,你们猜我姐怎么着?”

    “怎么着?”

    “她扇了我一巴掌!”周来宝似乎又感觉到了脸上被扇得火辣辣,下意识捂着脸,说:“他妈的,胳膊肘朝外拐,有钱都不知道捞。我算是看明白了,我姐根本不想带我发财,继续在那边混下去没前途,过完年,我自己出去混。”

    “别啊。”疤哥说:“那些个有钱老板还不都是一个样,你在那边呆着,好歹还有你姐照应着,出去混,说不定还不如现在。”

    周来宝眼珠子转了转,说:“疤哥,我姐不想捞钱,我倒是有个捞钱的法子,不过我一个人没法弄,你敢不敢一块干?事成之后,我们一人一半?”

    “你说说。”疤哥点点头,十分感兴趣的样子。

    周来宝这小子,虽然好吃懒做,可一肚子坏水,在县里都是有名的,当初那个欠条,就是他提的主意,让疤哥回家要账,最后要的的钱,两人二一添作五。

    机灵小混蛋,这外号不时白叫的,一个字都没有假。

    ……

    ……

    过年几天一转眼就结束了,年初七的时候,梁一飞接到了祁玟茹的电话。

    电话那头,祁玟茹语气十分的兴奋,果然不出所料,春天的故事这首歌播出之后,立刻受到了不仅南江省在内,社会各界的一致好评,接下来几个月,祁玟茹要带着这首歌,随团一起在全国各地做汇报演出。

    今年中央台要举行年轻歌手大奖赛,听祁玟茹的语气,如果不出其他的问题,她们团选送的三首歌里,她这个新人就占了一个名额。

    梁一飞在电话里叮嘱了几句,无非是随波逐流,注意搞好同志关系之类的话,又补充说,如果需要花钱,可以找自己。

    和省文工团不一样,梁一飞手再长,也伸不到祁玟茹现在的单位,将来的路还得靠她自己去走,不是一首歌就能包打天下的。

    都花了一百万,祁玟茹小有名气,那就不介意继续多花点,让她彻底成名。

    说得话很庸俗,可却非常实用,电话那头祁玟茹非但没有什么反感情绪,反而在经历了这一系列事件后,对这番话有了更深的理解。

    倒是有个小插曲,听说省文工团最近几天鸡飞狗跳很不平静,祁玟茹代替刘莉莉上了春晚,刘莉莉恼羞成怒之下,拿着一张‘保证书’,跑去和王革成闹,不知道怎么的传到了王革成老婆耳朵里,两个女人在文工团大院,众目睽睽之下扭打了起来。

    这一打,就打大发了。

    这是1994年年初,个人作风问题,是最敏感、最容易出现的一个问题,也是组织上比较关心的问题,两个女人在大院打架,惊动了平时不怎么管事的团政委,然后又不知道被谁捅到了省宣传部,最后据说连一个主抓风气建设的高官开会的时候都提了一嘴。

    王革成这个年过得十分糟心,看这个势头,搞不好就是提前退休。

    梁一飞听到这个事第一反应就是愕然。

    本来嘛,他是想着,去查查王革成的黑底,既然已经翻脸,未必要揭穿他,但手里握住他的把柄,总不是个坏事,哪知道都不用自己动手,这老小子就完蛋了。

    也是搞笑,玩女人还写保证书,也不知道这帮人心里是怎么想的,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挖坑嘛?真就憋成这样子?

    后来想想,也就释然:不要讲在网络媒体还不发达的94年,就算在互联网、手机随处可见的十几二十年后,还不是有很多看似身居高位要职的人,在男女关系上、在个人形象上,犯下了很低级幼稚,甚至在普通人看来很可笑的错误嘛。

    并不是讲,身居高位、要职,个人水平就一定高,相反,长时间在领导岗位上,接受着下级和各方的吹捧,不少人反而麻痹大意,渐渐的真的以为自己很牛逼。

    你安排的工作有人去干,讲的话有人鼓掌,不一定是因为你是对的,你能力强,而是因为你在这个位子上。

    这事也是给梁一飞提了一个醒,现在他在这个位子上,能给他进忠言的人就已经很少,更不要提能在他犯错误的时候,果断的站住来制止他、甚至痛骂一顿的,一个都没有。

    要说怕,梁一飞现在还真是天王老子都不怕。有的人官大职位高钞票多,干梁一飞如同杀狗一般简单,遇到这样的人,梁一飞也认怂,不过心里却没一个‘怕’字。

    但监狱长陶山河是个例外,尽管离开监狱已经有两三年,自己也早就混得风生水起,陶山河的行政级别也并不算特别高,可是再次看到陶山河的时候,梁一飞还是有点紧张。

    没啥别的原因,陶山河这人,一身正气,没歪的邪的。

    而梁一飞这人呢,一身邪气,却又没丧尽天良到骨子里,知道什么是好歹对错,所以天生对陶山河这类人,就有种敬重。

    一身正气的陶山河,却没什么很特别的官威,反而时常是一张笑呵呵得圆脸,看着一点都不吓人,根本不像是监狱领导,反而像是炊事班班长。

    监狱大会,梁一飞和陶山河并排坐在台上中间,左右两边,是一排监狱中层干部,有一半梁一飞都认识,下面坐着四个大队三百多号犯人,大礼堂的门口、过道和二楼走廊,都有荷枪实弹的武警。

    “咳咳,下面开始。”陶山河拍了拍话筒,说:“梁一飞是什么人,有什么事迹,我就不多介绍了,之前各队为了准备今天的会,都集中学习过。今天我把他请过来,就是要跟大家认真谈一谈,小梁啊,你呢,也给我聊出点干货来。我也没什么大指望,在场372个人,哪怕只有30个,听了你的话,真正有所触动,将来能更好的重新回到社会,那你都算是做了一件天大的好事!”

第260章 帮个忙

    梁一飞拿过面前的话筒,先冲陶山河点头示意,然后拿起面前桌上的一叠稿子,冲台下抖了抖,笑道:“来之前呢,我还专门找做记者的朋友,帮我写了一万多字的演讲稿,全是漂亮的套话,说出来,一点儿毛病都没有。不过,既然监狱长下命令了,那我绝对服从,这个稿子,就用不上了,和大家聊点实实在在的东西。”

    台下一阵低笑,监狱里的犯人,都是人精,不是人精进来混几年也成了人精,假大空宣传词,谁没听过,梁一飞这个身份,三年前还和他们一样是犯人,要还是讲那些假大空的东西,讲真话,犯人们都未必能瞧得起他。

    你是出去了,混的好了,可还不是要来这一套,跟我们有什么区别?

    不光是犯人们,狱警其实很希望能从梁一飞嘴里,听到些新鲜的。

    白湖农场,是个大监狱,这里不仅关着犯人,管教狱警们,从某种程度而言,又何尝不是这里的犯人?

    几百双眼睛注目之下,梁一飞却没有立刻开讲,而是把自己的大哥大放在了桌上,又从之前的那叠演讲稿里,抽出来一张纸。

    “大伙知道,这东西是什么吧?”梁一飞先晃了晃大哥大。

    这个看似有点搞笑的问题,其实并没什么荒谬。

    大哥大,也就是这两年才流行起来的东西,大陆能用得起大哥大的,都是真正的有钱人,而大哥大在民间的普及渠道,最广泛的,其实还是港台电影。

    但监狱里,偏偏是看不到港台电影的地方,监狱里的大部分人,在进来之前都是穷人,在场的至少有一半人,进来的时候,甚至大哥大还没有出现。

    全场几百号人,听说过大哥大的比较多,真正见过的,充其量不到三分之一。

    “大哥大,无线通讯工具,不管隔着多远,几百米也好,几百公里也罢,你在南海岛,他在内蒙大草原,一个电话,两边就跟面对面似的讲话。”梁一飞自问自答,说:“这东西出来之后,外面的那些老板,好多已经不用bp机了,觉得不方便,不上档次。”

    台下有一阵低声的议论,犯人们交头接耳。

    说真话,有些震憾,bp机都不上档次了?在他们的印象中,能挂一台bp机就是非常了不起的人物了,能炫耀一年!

    狱警管教里也不是人人都能用得起bp机,有时候哪个管教才买了一台,那是必然会别在腰上显眼的位置,在监狱里招摇过市一番的。

    还有人觉得,梁一飞太有钱,来往的都是有钱人,他们当然觉得大哥大上档次,可一般人哪用得起。

    “我说这个话,什么意思呢?”梁一飞的声音再次响起,说:“我才出去的时候,都惊呆了,乖乖,摆地摊不犯法,个人开公司不犯法,跟一群小姑娘去舞厅扭屁股跳迪斯科也不犯法,我他妈当时就火了,早要是这样,咱们这些狱友,有一半都不用坐大牢!”

    这次,下面一阵哄笑。

    白湖农场里,有很大一部分人,是因为投机倒把、挖社会主义墙角罪进来的,还有在严打的时候,和女性发生关系,破坏社会风气,一概按照流氓罪。

    陶山河也跟着笑了起来,对着话筒笑道:“说实话归说实话,不许说脏话啊。还是要严肃、活泼嘛。”

    “对,监狱长讲得对。”梁一飞呵呵一笑,轻轻的拍了拍嘴巴,然后收敛起笑容,认真的讲:“同志们,狱友们,时代发展的太快了,外面的世界,一天一个样,咱们今天还在说大哥大,搞不好用不了几年,就用上又能打电话,又能拍照片,又能录像,甚至直接能看见人的大哥大了。同志们,外面的世界很精彩,离开了十米高墙,咱们才能真正的去做一个人,享受一个人该有的生活,所以在这里,我也不讲别的,就劝大家一句,踏踏实实、认认真真积极改造,早日出狱,早一天过人过的日子!”

    这是实在话,监狱里的条件再高,在犯人当中的地位再高,又能怎么样?无非是从睡在马桶边上,变成了睡在窗口下,还是八个人挤一间,冬天冻得发抖,夏天热得睡不着,无非是吃饭时候多从别人碗里夹一块没盐没滋味的肉,狱警不在的时候,多抽两根一块钱一盒的香烟,可还是肚子里没油,嘴巴里没味。

    监狱里的日子,没有更好,只有差和更差。

    “我知道,咱们有些狱友心里在嘀咕,你小子发了,用大哥大,坐名牌车,左拥右抱漂亮姑娘,站着说话不腰疼,你是能享受当人的好日子,可咱们没那本事啊,就算出去了,还是人下人,还不如在大牢里,有口安稳茶饭吃。”

    这句话,又讲到了不少人的心里。

    监狱里的日子的确困苦,吃不好睡不好没自由,还有繁重的体力劳动,甚至有时候会有生命危险,可是,这里胜在稳定。

    甭管啥时候,有你一张床,有你一口饭,生病了有医生有药,国家养着你。

    可出去呢?

    就不说有没有本事、技能了,就算有,企业也不会要那些坐过牢的人。

    “这就是我要讲的第二个事情了。”梁一飞晃了晃手头刚才抽出来的那张纸,说:“根据统计,1993年开始,非公有经济蓬勃发展,在全国的经济总量中,非公有制经济,已经占据了三分之一的份额。”

    放下纸,说:“同志们,这什么意思啊?什么叫做非公有制经济啊?就是个体户,就是小老板,就是我这样的私营企业家。以前,要找工作,只能进国企,国企当然不要你我这样的人,可是现在不一样了,百花齐放,咱们的路一下子就宽敞了,私企老板、个体户,可不在乎你是不是做坐牢,人家要的是赚钱,只要你有本事,有一技之长,就能在外面站住脚!活得不比谁低一头!比在国企里的,活得还要滋润!”

    顿了顿,说:“那还有人讲了,我啥都不会啊。我告诉你们,这年头,只要你肯吃苦,肯卖力气,就能赚的到钱!不会技术,淌汗总会吧,你提个篮子去火车站卖凉开水、卖茶叶蛋,都不会饿肚子,赚的钱,比一般上班还多!”

    这一次台下几百双眼睛看着他,却并没有什么明显的反应。

    话语是有力量的,但话语的力量并不是无穷的,至少梁一飞现在还做不到这一点。

    有些话在台下能引起笑声、掌声、思考,有些话未必能引起全部的共鸣,这几百号形形色色的囚犯并不是机器人布景板,而是各有各自的经历、思想、水准,会思考的活生生的人。

    但是,能让几百号人,去思考他的话,而不是和往常听完公式化报告后根本不朝心里去,这就已经达到了目的。

    正如陶山河所言,哪怕只有十分之一的人,因为他的话,而有任何一点好的改变,梁一飞都算是做了一个大功德。

    在报告会的最后,梁一飞倒是真正给出了一个实实在在的东西:从今年开始,新时代和白湖监狱合作,每年为新时代免费办两期补习班,专门培训英语。

    英语这东西,不要求文化底子、学历,只要愿意学,都能多少学会一点,而且在当前社会上是非常有用的一门技能。

    先办一年,如果反响还不错,梁一飞甚至考虑,派单位的会计之类的专业人员来进行专业培训。

    之前对于这些狱友,梁一飞内心的态度很明确:有感情,但工作上敬而远之。

    可是等有了一定的成绩,站在更高的位置上再回头看,其实监狱里也是能发掘人才的,在监狱这种恶劣的环境下,如果还能认真学习,提升自我,那说明这样的人更加渴望美好生活,更加懂得珍惜,未来未必就一概不用。

    报告结束之后,梁一飞专门找陶山河开了个后门,在会客室里,和当初一个寝室的几个室友见了个面。

    一个寝室8个人,梁一飞离开,这几年陆陆续续又有离开的,换了新血,还剩下的故人也就三个了。

    投机倒把进来,在监狱里私下做生活物资倒卖的老屁股;为了给儿子报仇,纵火烧死仇人全家,无期徒刑的陕北汉子李大壮;聚众斗殴欺行霸市的菜市场菜霸李虎。

    老屁股、李大壮,一辈子都出不去了,此时看到梁一飞,眼神里有种很深邃的东西。

    梁一飞能感觉的出来,这两位老哥好像在对他说:老弟,你在外面要活得更好更精彩,就当帮我们那份补回来了。

    李虎当初还欺负过梁一飞,此时见面,相逢一笑,揉着板寸很不好意思的讲,还有一年就出去了,到时候兄弟你帮衬一把。

    梁一飞本就是个淡薄感情的人,之前和这几个人的大部分相处经历,其实还是已经死掉的‘小梁一飞’,不过也不知道为什么,对这几个算不上好人的家伙,产生了一股子亲近。

    这是几个同样艰难生活的人之间的共鸣。

    见面时间不长,给这几个人留下了几条烟,一点儿加餐的钱。

    离开会客室,直接去了监狱长办公室,陶山河有事要找自己。

    一进门,就看见陶山河换了便装,办公室里还有另外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个头不高,却显得十分彪悍,坐在沙发上,双手平平的放在膝盖上。

    梁一飞忽然觉得很危险,下意识朝后退了半步。这人虽然坐在那一动不动,却让人感觉像是一头随时可能扑上来吃人的猛兽。

    “小梁啊,有个事,想请你帮忙。”陶山河开门见山的说。

第261章 开挂兵王

    人在成长之中,有意识或者无意识的,都会学会伪装自己,比如明明心里恨对方恨得要死,脸上却挂着笑容,明明是一个无能之辈,却偏偏要处处显示出自己的精明。

    但是人伪装自己都是有目的性的,挂着笑容,可能是为了关键时刻致命一击,无能之辈正因为他的无能没虚弱才会表现的强大来自我安慰。

    在没有特别目的性的时候,人就不太会刻意的隐藏自己,而有着比较丰富阅人经验的人,也常常能在第一眼就对其他人的气质,有一个大致的判断。

    梁一飞看到坐在办公室里沙发里的那个男人的时候,扑面而来就有股很危险的感觉,所以下意识的朝后退了一步。

    看到梁一飞进门,陶山河走到两人中间,说:“这次要找你帮个忙。”

    梁一飞瞅了瞅这人,对陶山河说:“监狱长,什么事你说?”

    “我先介绍一下。”陶山河转身冲坐在沙发上那人比划了一下,说:“韩雷,老兵,反击战的英雄。”

    “梁老板你好。”韩雷起身走到梁一飞面前,主动的伸出了手。

    “你好。”梁一飞和他一握手,就觉得自己握住的,不像是血肉之躯,手感粗粝,一点儿正常的温度都没有,手上全是老茧子,就跟握住了一截枯木似的。

    简单的打了个招呼,三方落座,梁一飞有些好奇的打量着韩雷。

    自卫反击战是中国建国后最大规模一场对外战争,但是持续时间并不长,从79年2月全面展开反击开始,到3月中旬全面撤军,仅仅一个月时间,解放军以泰山压顶之势雷霆扫穴,打得这个从宋朝开始就对中国始终叛降反复的国家元气大伤,近一半国土被攻克。

    这场战争中,也涌现出非常多传诵后世的英烈事迹和一大批著名的文艺作品。

    现在倒不是缅怀先烈,只是觉得有些奇怪,眼前的这位韩雷,看起来撑死也就三十岁,由于长得有些黑,皮肤粗糙,可能实际还要年轻几岁,说他26、7岁都有可能。

    79年,15年之前,他才多大,就战斗英雄了?要知道,陶山河也是部队退役下来的,他口中的‘战斗英雄’绝对不是老百姓口中的泛泛而指,一定是真正受过表彰和有称号的立功人员。

    见梁一飞看他,韩雷面色如常,冲梁一飞礼貌性的点了点头。

    大概是看出了梁一飞看着韩雷眼神中的疑惑,陶山河说:“小韩是83年16岁才参军,应该是84年轮战时候去的吧?”

    “82年8月21号进部队,84年4月26号晚上过的边界。”韩雷说。

    “难怪看着这么年轻呢。”梁一飞恍然,原来如此,果然也就27周岁都不满。

    说到轮战,他也明白了,所谓的‘反击战’,其实是一个长达十几年的不间断战争摩擦,79年最激烈的大规模战争之后,越南并不甘心失败,越军趁我边防主力部队回国之时,趁机对边界上的部分高地、山头进行侵占,并大修工事,和我军对阵下去。

    为了保障边疆安全,我军对越军侵占的据点进行了拔点作战,并利用和越南作战的机会,将全军各主力部队纷纷调到边界进行作战锻炼,并在这一地区进行新式武器的实验。

    双方在罗家坪、法卡山、扣林山、老山、者阴山等地区又相继爆发了边界冲突,从小到团一级别,大到军甚至集团军级的各种战斗,陆陆续续持续达十年。

    一直到90年代初,也就是前两年,两国关系逐步恢复正常,这种大规模的军事冲突才平息下去。

    这十年当中,全国六大军区轮番上阵,即是保家卫国,也是整军经武,彻底打出了一支从铁火鲜血中淬炼出来的强军和后来几十年的和平发展机会。

    这就是反击战的十年轮战。

    正是因为反击战和十年轮战,中国才有了改革开放大步前行的国际环境,从时间上看,也正是如此,轮战彻底结束后,中国立刻进入了大踏步的经济发展。

    “哦,原来如此。”梁一飞点点头,寒暄说:“韩同志是哪一年退伍的,现在在哪高就啊?”

    梁一飞脑瓜子灵得很,陶山河单独请他来,开口就是‘帮一忙’,办公室里又有这个素未谋面的韩雷,十有七八,这个‘忙’和韩雷有关。

    再看韩雷的穿着打扮:一身洗得有些发白,去掉了军衔的绿色军装,脚下一双绿色军用球鞋,就知道他现在过得不是很好。

    于是主动把话题朝这上面引。

    “他啊,不是退役,是……”陶山河皱了皱眉头,眼神复杂的看着韩雷,说;“从部队遣返回来的。”

    韩雷直接道:“梁老板,我是91年犯了错误,去年被部队开除了军籍,遣返回来的。想找工作,先去了劳务市场想找工作,可是我这个档案,没单位敢用,我家里还有老人要养活,没办法,求到了老营长这里来。”

    从见面开始,这个韩雷话就不多,必要的时候,就一句‘你好’或者干脆是点头,惜字如金的样子,可这次却说了一大堆话。

    说完之后,又闭上了嘴。

    “哦,是这样。”梁一飞点点头,不过却更加疑惑了,不是战斗英雄嘛,怎么又被部队开除了?

    要知道,部队是比公务员还要铁的饭碗,只有退役这么一说,开除军籍,向来是慎之又慎的。

    更不要说对一个立下过战功的战斗英雄了。

    “找你帮忙,情况是得跟你说清楚。”陶山河说。

    各大军区轮战,其中一个主要目的,是为了练兵:在经历了70年代的全国性动荡之后,很多部队的实战能力大幅度衰弱,作战能力弱,实战经验缺乏,部分部队的武器装备甚至要落后越南。

    韩雷是第一批进入轮战的部队,参加了84年著名的老山战役。

    说起‘老山战役’,梁一飞这个穿越者,对眼前这个亲历者,有些肃然起敬。

    他这个年代的人,其实对于反击战并没有什么很直接鲜明的印象,毕竟70、80年代,梁一飞也就是个屁大孩子而已,哪知道什么政治、军事,对于反击战的了解,不要说远远不如抗日战争、解放战争,就连朝鲜战争都比反击战深刻。

    可以说,老山战役,是他这个年代的人对于反击战,最直观的两个印象之一。

    有一张后世流传很广的图片,把战旗插上主峰的战士已经牺牲了,但是还是用身体牢牢支撑住战旗,就是发生在老山战役中。

    另外一个深刻印象,是一首歌:英雄赞歌。

    不过那时候,韩雷年纪小,经验不足,没有直接参战,作为辅助部队,主要进行物资运输。

    有的人,天生对于危险、战场就有敏锐的直觉,这就是天赋。

    韩雷的天赋在这次轮战中体现了出来,在一次运输过程中,被越方偷袭,两个班当场就基本丧失了战斗力,拖着前线急于使用的物资的马队也被抢走,韩雷带着剩下人凑了大半个班,愣是从崇山峻岭和沼泽地里,追出去十几公里,激战后夺回了一部分物资。

    这个事迹就不是简单的作战勇猛可以形容的,整个过程,近乎传奇了,在梁一飞看来,后世的好莱坞战争英雄电影也不过如此。

    这是韩雷第一次立功受奖。

    既然是练兵嘛,自然是老得带新的,熟手带嫩的,第一批轮战部队离开之前,为第二批来轮战的部队,留下了一小部分经验丰富、对当地十分熟悉的老战士,其中就包括韩雷。

    接下来,韩雷的军旅生涯,就跟开了挂的兵王似的,屡立战功,六大军区轮战,他居然愣是一直以‘老兵’身份留在战区,甚至有后续部队的指挥官点名要这个人。

    从84年开始,到91年,韩雷几乎一直在打仗,可以说从头到尾见证和参与了整个大轮战。

    91年苏联解体,越共七大明确提出“促进同中国关系正常化进程,逐步扩大越中合作”的对外政策。越共总书记访华,中越关系终于走入了正常化的道路。

    韩雷也终于可以载誉而归,回到原来部队,这些年立下的赫赫战功,除了一大堆表彰勋章之外,军衔也已经累积到了上尉连长。

    按理说,接下来等待他的,应该是荣誉鲜花掌声,一场接一场的报告会,一帆风顺的仕途,或者一个非常好的退役安置。

    哪知道,就在撤兵的前一个礼拜,有天夜里,韩雷摸到了俘虏营,一把刺刀,割喉了4个俘虏,其中还有一个只有15岁的小孩。

    这就捅了天大的篓子了!

    杀害俘虏,这种事违法国际条约不说,何况,这其中还涉及到未成年人。

    更何况,这还是在越南领导人访华,两国关系正常化的紧要关口上?!

    经过一段时间的讨论,最后开除军籍遣返。

    没有追究法律责任,已经算是格外的照顾,和各方面上级领导刻意保护的结果。

第262章 是非对错

    韩雷的际遇如果铺开来写,恐怕可以扩展成一部书,可是梁一飞现在关心的,却是他为什么要犯这么大的纪律。

    梁一飞绝对不是个主张以德报怨的人,敌人打死了我的战友,事后我却放敌人一马,这种事也不会发生在梁一飞身上。

    但前提是没有军法的约束,没有个人利益的巨大冲突。

    梁一飞奇怪的是,部队里这么多人,要说仇恨,上过战场的谁都和敌人有深仇大恨,毕竟那是曾经想要自己命的人,可是最后,真正做出杀俘虏的人却绝对是凤毛麟角。

    怎么这个看起来还算是比较朴实的韩雷,年纪也不大,就能冒天下之大不韪,干这种事?

    无组织无纪律,任性妄为,不光是部队里容不下,企业里也容不下,企业家最大的道德是赚取利润、依法纳税和提高职工的待遇水平,那么职工的最大道德,就是服从管理。

    连服从管理都做不到,那就谈不上任何其他,再有能力也不行。

    “韩同志,我能问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呢?”梁一飞直接说。

    韩雷沉吟了一下,准备开口,陶山河直接挥手打断了他,说:“我来讲吧。小韩这次呢,也是情有可原。”

    事情归根结底,就是两个字:报仇。

    “给战友报仇?”梁一飞问。

    陶山河摇摇头,说:“当兵的上战场,牺牲了,那是天经地义,没什么好说的,打仗哪有不死人的,敌人不杀你,你就杀敌人,谈不上报仇。”说着,看了眼韩雷,说:“是几个护士。”

    梁一飞皱了皱眉头,听陶山河继续讲。

    在现代化战争中,由于武器杀伤力惊人,80年代医疗物资和技术的稀缺,其实战地医生和护士,有很大一部分伤员是救不回来的,她们存在的更主要的原因,其实是给予受伤的战士们,一份坚持下去的希望,一份在临终前的陪伴。

    所以,绝大多数的医护人员,尤其是护士,都是很温柔的女性,她们给能与伤员的不仅仅是专业的技术治疗,还有一份出于人类最内心的同情怜悯善良,像母亲和姐姐一样,关怀着伤员,甚至用生命去保护照顾这些伤员。

    后来有一部电影芳华,就很真实的还原出一个在战争中很常见的场景:炮弹袭来的时候,护士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已经受了致命伤必死无疑的伤员。

    人性的恶和善,都在战争这种极端的环境中,被无限的放大了。

    韩雷有一次负伤住在临时的战地医院里,出于人道主义,医院还收容了一批受伤俘虏,哪知道大部队开走不久,这批俘虏用手术刀杀害了警卫和几个护士之后逃走。

    韩雷后来在俘虏营里,又一次看到了这几个俘虏,其中就包括那个15岁小孩。

    “小梁你没经历过,不知道残酷性,最初我们进入越南,只要是老百姓一概不打,更不会伤害老人妇女儿童,哪知道,就是这些老百姓对部队造成了极大的伤亡,往往是部队刚开过去,当地的老百姓,上到白发苍苍的老人,下到七八岁的小孩,就拿着枪从背后攻击部队。”陶山河说。

    梁一飞其实是可以理解的,立场不同,对于战争的正义性判断自然不同,老百姓全民皆兵,既不是第一次,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不过在现代战争中,医疗人员和医疗机构都是受到保护的,任何一个文明国家的军队,都不会在明面上大肆的攻击对方的医疗单位,更何况中方医疗人员为俘虏治疗伤势后,这帮俘虏再杀害医疗人员。

    “我那次负伤的位置比较麻烦,左脚第四根脚趾被弹片削掉一截,消炎药不够用,一直在流脓。总是流脓,伤口好不了,容易感染,稍微不注意就可能要连脚一起截掉。”

    一直在边上沉默不语,好像在听陶山河讲另外一个人故事的韩雷,忽然开口,稍稍晃了晃左边的鞋子。

    梁一飞见他左脚活动如常,应该是后来治好了,没截肢。

    韩雷接着语气平静的说:“临时医院有个新来的小护士,都叫她小林护士,也就16、7岁,她干脆在我边上打了个地铺,整夜整夜的,每隔个半个小时就起来一次,给我换纱布,清理伤口。”

    说到这里,韩雷罕见得咧嘴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道:“当时人家都讲,小林护士就跟我妈一样,我还不太明白,只当他们意思是小林护士照顾我照顾的好,后来才知道,小孩才出生的那一两年,整夜的闹,当妈妈的根本睡不好觉,每隔个把小时就要起来哄孩子。”

    梁一飞沉默了一下,问:“被杀害的护士里,就有这个小林护士?”

    “嗯。”韩雷点点头:“那晚我睡到半夜又疼醒了,就发现那几个俘虏不对劲,刚要有动作,一个俘虏小孩拿着刀就朝我扑过来,我一闪,小林护士被弄醒了,想都没想就扑过来帮我挡了一刀。”

    说完,摇头笑了笑,说:“我也不想违反纪律,不过要是不杀了那几个人,我怕我后半辈子一闭眼,就觉得小林躺在我边上看着我。”

    明明是一件挺感人的事迹,可给韩雷说得感觉好恐怖的样子,特别是这家伙讲话那个板着脸面无表情的样子,像极了内心变态中年大叔。

    “小梁,他工作你看能不能安排一下,他家里,还有个老娘,一个上学的妹子,都要花钱。要不是因为他现在这个身份,进我们监狱其实最好不过。”陶山河说。

    “嗯。”梁一飞沉吟了片刻,问:“韩同志,你会开车吗?”

    “会,在部队开过。”

    “那你的脚,现在还影响行动吗?”梁一飞又问。

    “不影响。我从战地医院治愈离开之后,还钻了半年多的林子,一直是侦察兵。”韩雷说。

    “好。”梁一飞点点头,望着他认真的问:“那你希望能拿多少钱?”

    梁一飞本来以为,这个在战场上捡了一条命,看上去很沉默近乎了无生趣的老兵会说‘能过日子就行’。

    哪知道,韩雷认真的想了想,说:“越多越好。”

    顿了顿,解释说:“我想过,前半辈子我给国家尽忠,后半辈子,我得让我妹子和老娘活得好点,我们这些人扛枪打仗,不就是为了她们吗?回来这半年,我发现,时代不一样了,想要过得好,得有钱。”

    “行,有这个话就行。”梁一飞满意的点点头,说:“你说个数。”

    韩雷斟酌了片刻,试探着问:“600?”

    梁一飞哈哈一笑,说:“你先给我开车,平时的工作就是跟着我,一个月两千……”

    “嗯?”

    一边的陶山河猛地抬起头,十分意外的看着梁一飞,韩雷的眼睛里也迸发出一抹惊讶的光。

    梁一飞是有钱不假,可他有钱,并不代表他公司的员工就也是有钱人,可能会比一般国企高点,但也不至于是当前平均工资的六倍。

    一开始韩雷提出600,在当前社会,就已经算是高收入了。

    陶山河这个级别的,一个月下来,零零碎碎加一块,也就600。

    “另外呢,你的所有工作开销,包括服装、交通、通讯、住宿、工作餐饮之类的,都是报销。年底还有奖金。”梁一飞继续说:“你不还是有个妹妹和老娘嘛,第一年先干着,干得好,以后你妹妹的工作我来解决,你老娘要是有个头疼闹热生病住院的,钱也算我的。监狱长,你看这样行不行?”

    “这还不行?那还要怎样?”陶山河说:“小梁,我听明白了,你不光是要他当司机,还是保镖,是不是?”

    “有这个意思。”梁一飞点点头,看向韩雷,说:“韩同志,你觉得呢?”

    “梁老板,别的事我也不会做,这方面应该可以。”韩雷说。

    “那行,就这么说。”梁一飞看看表,笑道:“监狱长,我先走一步,韩雷,你回家准备准备,明天就能来岚韵湖报道。”

    “好,我送你,小韩你留一下,我马上有话跟你讲。”

    陶山河亲自把梁一飞送出监狱大门外,目送梁一飞上车离开后,重新回到了办公室。

    韩雷和他离开的时候,几乎保持着一模一样的坐姿,纹丝不动。

    “小韩啊,知道我为什么要把你留下来吗?”陶山河问。

    “老营长,您说。”韩雷说。

    陶山河点了一支烟,说:“你觉得这个梁老板怎么样?”

    韩雷想了想,说:“很会做人。”

    “是。”陶山河点点头,说:“我也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跟你讲,现在社会和原来不一样了,你也知道,一切向钱看,我打听过,这个梁老板对手下的人,一向是舍得给待遇的,你要把握住这个机会。”

    韩雷沉默了片刻,说:“都是卖命,能找到一个值得卖命的东家,我肯定只会比原来更用心干。”

    陶山河叹了口气,韩雷的语气之中,终于流露出了一抹淡淡的怨愤,想要劝几句,可是话到嘴边,又觉得不管怎么劝,自己都是站着讲话不腰疼,于是不在这上面多讲,说:“你呢,很小就进了部队,在战场上打滚这么多年,打仗我不担心你,在企业里,我怕你应付不来,以后遇到事,能忍就忍,随大流,和光同尘,不会有大错。”

    韩雷又想了想,忽然摇头一笑:“我倒是觉得,这份工作其实很简单。”

    “嗯?你可别大意啊,社会上赚钱,跟战场上打仗不是一回事。”陶山河正色说。

    “老营长,这就是一回事。”韩雷说:“战场上,要能打的服从指挥的兵;跟着老板我觉得也差不多,老板叫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这就不会错。”

    听到韩雷那平静中带着几分麻木的语气,陶山河心中微微一动,皱眉问:“你这思想有问题啊,怎么能不论是非对错呢?让你干坏事你也干?”

    “老营长,您说,什么是是非对错?我们杀敌人对不对?那,反过来,敌人杀我们对不对?”

    韩雷认真的反问,说:“我以前也问指导员,问政委,我看书,我训练,我战场杀敌,后来我想明白了,是非对错,没定论的,都是为了活着。所以,谁对我好,我就帮谁,谁值得我卖命,我就给谁卖命。”

    “你……你……”被反问的一口气憋住胸口,陶山河连续几个‘你你你’,却说不出什么下文来,最后有些沮丧的挥了挥手,说:“好自为之吧,就记住一条,不要犯法。”

    韩雷平静的点点头,心里补充了一句:“犯了法,也别被抓。”

第264章 新来的手下

    “三手啊,以后你就轻松了。”回去的路上,梁一飞坐在后排跟吴三手笑着说:“不用开车了,跟我一样,坐车。”

    “啊?”吴三手就是一愣,从后视镜里看了眼梁一飞,一脸不解,说:“我不开,谁开?岚韵湖那几个司机?哥,司机可是个重要的职位,交给外人哪能放心啊。”

    “有个新来的,司机兼职保镖。”梁一飞把韩雷的情况大致讲了一下。

    “哥,要啥司机跟保镖啊,我不就是你现成的司机跟保镖吗?”吴三手顿时显得郁闷了,苦着脸说。

    “司机嘛,你还算是称职,保镖?”梁一飞嘿嘿一笑,说:“你怕是连我都打不过,还给我保镖呢。”

    “哥,我平时那是让着你的,我也不能真打你啊,不是吹牛逼,真到了要命关头,来两三个人,我不在话下!”吴三手急着说。

    他这话吧,梁一飞倒是相信,别看这小子瘦瘦小小的,可是属于精悍的那一类,十分灵活。

    而且,他有个‘绝技’:刀片玩得非常溜。吴三手是小偷出身,那年头职业分明,小偷是个技术活,跟强盗有本质区别,吴三手练就了一身溜门撬锁和刀片划包的好本事,大热的天,一把薄薄的刀片,划破人家的衬衫,绝对不伤肉,这是职业的基本要求,入门门槛。

    手里有刀片的吴三手,和赤手空拳的吴三手,战斗力完全就是两个人,吴三手自己有时候吹牛逼,说他能在舌头下面压一把刀片,不影响吃饭说话喝水睡觉。

    这到底是真还是假,梁一飞也没见过,不过,吴三手把刀片玩得出神入化这倒是不假。

    “再说了哥,司机跟保镖那都是贴身的,能不能打还在其次,关键一个是忠心,你说,他一个退伍兵再能打,咱们也不知根知底的,咋用啊?”

    吴三手感觉到了一份‘威胁’,别看他现在是岚韵湖的办公室主任干着,在华强厂、汇德利这些地方都能说得上话,俨然是一副‘高管’的模样,可是说心里话,吴三手还是觉得,天天跟在梁一飞屁股后面转最快活。

    为啥呢,省心啊,梁一飞让他干啥他就干啥。反过来,让他自己动脑子,单独管一大摊子事,他就觉得心里慌慌的,给一个分公司负责人,都不如给梁一飞当司机。

    “谁一上来就是知根知底的?不用怎么知道?”梁一飞笑笑,对于韩雷嘛,一开始肯定不是委以心腹,还得慢慢观察。

    “哥,那我干嘛啊?”吴三手见梁一飞决心已定,期期艾艾的问。

    “你?不是说了嘛,以后跟我一块坐车。”梁一飞拍了拍前面副驾驶的位置,说:“一直缺一个全职的助理,正好,你以后就干这个。”

    听到这话,吴三手乐了,笑嘻嘻得说:“那好,哥,我干脆一块跟你坐后排吧,把副驾驶拆了,给你搁腿。”

    上次岚韵湖来了个级别挺高的退休老干部,坐的车就没副驾驶,吴三手跟司机聊了几句才知道,现在有身份的人跟一线大老板们坐车都流行这个,人家早就不比谁的车牌子更好,型号更新,想坐好车不难,没啥钱的租一辆借一辆都能充大款,拆了副驾驶那就不一样了,意味着这辆车就只能自己用。

    梁一飞一乐,“也行。不过你小子坐在后面,眼神灵活着点。”

    这话吴三手能听懂,“哥你放心,我牢牢的盯着那个新来的!”

    ……

    ……

    韩雷第二天上午8点就到了岚韵湖报道,背了个军用背囊,梁一飞问他干嘛背个背囊,韩雷说既然是司机兼保镖,最好能24小时不离,以后他可以住在岚韵湖,方便工作,不然天天从家里跑这边来上班太耽误事。

    梁一飞对韩雷的工作态度还是比较满意的。

    吴三手在边上一个劲地憋嘴,心想就你能,就你会显摆!

    “介绍一下,吴小亮,我的助理,他机灵的很,外号吴三手,以后有不懂的,你就问他。三手啊,你带着韩雷先去熟悉一下环境,安排他就住在我这一层,你两一间。”梁一飞说。

    岚韵湖最高一层是办公场所,最大的是梁一飞的办公室兼卧室,梁一飞常住在办公室,吴三手自然也就跟着,会客室边上有间小两室,原来是周宇宙的‘保镖间’,梁一飞接手后,用不到一大群保镖,就给吴三手临时住着。

    “吴大哥你好。”韩雷冲吴三手点点头。

    梁一飞刚才的安排,实际上就是韩雷跟着吴三手,吴三手仰起脸,挥挥手说:“在公司,称呼职位吧,叫我吴主任就行,走,我带你去看看。”

    “好,谢谢吴主任。”韩雷倒是没有显得特别桀骜,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跟着吴三手走办公室。

    梁一飞摇头一笑,这个吴三手,可算是有个‘直属手下’了,领导的派头拿的十足。

    门外,吴三手带着韩雷来到了保镖房,推门进去,打开左边一间房,说:“你就住在这间。”

    房间里空荡荡的,就一张桌子,靠着墙一把笤帚,地上积了一层灰,韩雷拿了个笤帚把房间角落扫了一块干净的地出来,然后就开始铺铺盖卷。

    “你睡地上干嘛?又脏又硬的。”吴三手说。

    “水泥地很不错了,以前打仗,在泥浆里都要睡。”韩雷头也不回的撅着屁股继续铺铺盖。

    “那可不行!”吴三手说:“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你怎么说都是老板的司机保镖,让你睡地板,传出去,人家不说你不讲究,会说我们老板虐待员工,以后谁还敢来咱们这里工作啊?这不是坏老板的名声嘛!”

    韩雷明显愣了一下,回头看了看吴三手,说:“也是,还是吴主任你想的周全。”

    “那当然,要不然我当主任呢!”吴三手得意的说。

    韩雷笑了笑,说:“那我睡哪?”

    “我让采购去给你买床铺,今晚就能到,还有啊,你这打扮行头也得换,瞧瞧你这一身……”吴三手走到韩雷跟前,上下打量着他,嘴巴咂巴的啧啧有声,“就跟逃荒的似的,出去还不是给老板丢人啊。也得换啊,西装领带皮鞋,一样都不能少,都要名牌。”

    这下韩雷笑不出来了,他娘的,这一毛钱工资没拿到,先贴一大堆行头进去?!

    之前陶山河跟他聊‘社会’,他信心十足,觉得只要听老板的话就一切没问题,可到了实际的工作岗位上,这才一个小时不到,就发现,社会和部队,的确还是有很大不一样的,跟他想象中差距很大。

    别看这个吴三手好像趾高气昂的,可是讲的那几句话,还真不是没道理。

    以前在部队,谁能想到,穿的差、睡地板,会给领导丢人?

    看来要学的东西还真不少。

    “瞧你那土老帽的样,跟着我哥混,能让你自己掏钱吗?赶紧的,穿多大号的自己写出来,我让采购一块去买了。”吴三手说完,顿了顿,问:“抽不抽烟?”

    “抽,不多。”韩雷点点头。

    “那行,抽什么牌子的,顺便买点……”吴三手说着,大咧咧的挥了挥手,说:“嗨,算了,我也问不了你那许多,你要啥,待会自己跟采购说。”

    “谢谢吴主任。”韩雷从口袋里掏出一盒火柴,去给吴三手点烟。

    吴三手凑上去对着了香烟,满意的点点头,学着梁一飞平时的腔调,说:“你就记着,咱们这里是企业,不论出身,这个出身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都一样,不管你原来是被开除的,还是犯过错误,或者是战斗英雄,在这,都没用,不论过往,只看现在,只要你用心做事,绝对不会亏了你。”

    “吴主任……”韩雷犹豫了一下,还是问:“我在部队呆的久,没进过企业,你是老同志,在咱们这有什么需要注意的,你提点提点我。”

    从儿子看爸爸,从下属看老板,韩雷虽然和梁一飞还不算熟悉,但从眼前这个看上去派头十足,但实际上非但没有刁难他反而挺为他考虑的‘吴主任’身上,韩雷多少看到了一些梁一飞的风格。

    是个值得好好把握的工作,说不定也是个值得卖命的老板。

    “哎,你这个问题,还真是问对人了!你问一百个人,说不定就有一百个答案,但是最正确的答案,还就我知道。这可是我的独家秘诀,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就四个字,一句话。”

    “您说。”

    吴三手摇头晃脑的说:“服从领导!梁老板让你干啥你就认真干啥,不让你干啥就一定不要干!”

    韩雷听完,嘴巴微张,一脸古怪表情。

    “怎么?觉得我说的不对?觉得我是拍马屁?”吴三手不乐意了,拖长了声音:“小韩啊,不是我说你,你在部队时间久,现在到了社会上,要转变思维,与时俱进啊!”

    “不是吴主任,我觉得,你说的太对了!”韩雷忽然就觉得眼前的这个家伙,颇有知音之感。

第265章 喜报

    跟着吴三手熟悉了一天环境之后,第二天韩雷正式上岗,第一站就是去接人。

    两辆车从岚韵湖开出去,一前一后,目的地都是火车站。岚韵湖的另外一个司机开着桑塔纳打头,韩雷开着奥迪,带着吴三手和梁一飞跟在后面。

    到了火车站,梁一飞跟吴三手下车等在出站口,才过完年,还是春运期间,回滨海市的人密密麻麻得,站在一个制高点,在人流中老远就看见周云晴和周来宝。

    周云晴也看到了站在高处的梁一飞,兴奋的冲他招了招手,然后带着周来宝从人群里挤出来。

    走到近前,梁一飞眉头忍不住的皱了起来。

    周云晴背后背着一个大大的蛇皮袋,一手提着一个大旅行包,另外一只手推着个旅行箱,十分吃力的朝外走,倒是周来宝在边上空着手,就挂了一个当前很时髦的小腰包。

    “来宝,你也这么大小伙子了,就眼看着你姐连背带提的,拿这么多东西?你倒是很会偷闲嘛。”梁一飞不悦说。

    “我又没让她带,梁大哥,我跟她说,你不缺这点东西,说车上又这么多人,带来带去的干嘛,她也不听我的啊。”周来宝略微有些不耐烦的说完,然后从周云晴手里接过了一个袋子。

    “都是村里特产,滨海这边不一定能买的到,给你尝个鲜。”周云晴冲梁一飞笑笑,然后说:“你来接我先给我发个信息嘛,这么多人,要是走散了,又让你白来一趟。走吧,上车回去。”

    这话把梁一飞讲得有点尴尬。

    他今天来,主要不是接周云晴的。

    咳嗽了一声,指了指站外的一辆桑塔纳,说:“云晴啊,你先回去,老何开车在那边等你呢。我这头还得等人。”

    周云晴原本挂着笑的脸庞顿时就蒙上了一层阴霾,怔怔的愣了好几秒,才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说:“哦好,那你忙,我先走。”

    说着,拿着行李,低着头飞快的朝桑塔纳方向走去,周来宝瞟了眼梁一飞,跟了上去。

    “哥,我帮她提行李。”吴三手说。

    “嗯。”梁一飞点点头。

    周云晴有点魂不守舍的走在人群里,吴三手接过她的行李,她都没有太留意到,等上了车才和吴三手打招呼告别。

    桑塔纳缓缓开动,离开车站,周来宝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烟点上了一支,说:“姐,你跟他到底处到什么程度了?我看他拿你也不当一回事嘛。”

    周云晴扭头瞪了周来宝一眼,想说点什么,可话到嘴边,却一点儿底气都没有。

    自从梁一飞出院之后,梁一飞对她实际上越来越好,可是,她却能很敏锐的感觉到,两个人好像越走越远,越来越没有共同的感受,之间隔得东西越来越厚。

    以前,周云晴是不怎么相信‘命’的,要是认命、信命,她现在就是个在农村的童养媳,而不是岚韵湖的当红歌手,滨海市大老板的‘绯闻女友’。

    可是,这段时间,每次看到梁一飞,她心里都会忍不住的想起以前村里老奶奶讲得一句话。

    命里注定终须有,命里没有莫强求,求来求去一场空。

    周来宝在边上嘀咕,说:“要我说,他拿你不当一回事,你也别……”

    车里毕竟不止他们姐弟俩,周云晴皱了皱眉头,打断了周来宝的话,对司机老何说:“何师傅,开广播放歌听听吧,我过年在家除了看中央台春晚,就没啥其他娱乐活动了,乏味的狠。”

    “好咧。”司机老何伸手扭开了车上的收音机。

    这年头有收音机的桑塔纳已经是绝对的高配,但是收音机的功能非常单调,仅仅限于‘收音’:听电台。

    ‘各位听众朋友大家好,这里是南江交通频道,欢乐歌唱节目,送给大家的下一首歌,是由著名女歌手祁玟茹演唱的‘春天的故事’,这首歌立意深远、情感真挚,自从今年春节亮相南江省春晚之后,引起了社会各界的极大反响……’

    “呦,小祁的歌啊。”司机老何呵呵一笑,他在岚韵湖干得时间不短,当初祁玟茹在岚韵湖,还坐过他的车。

    后排,周云晴神情猛地一震,睁大眼睛,盯着前面那个像是大砖头一样的内嵌式收音机,呆了半晌,直到祁玟茹熟悉的声音从喇叭里传出来,她的脑子才重新恢复了运转。

    祁玟茹被迫离开文工团,那很简单的道理,春晚这样的节目,如果没有强有力的后台,她是不可能再能登上的!

    强有力的后台?

    她有什么强有力的后台?要是有,当初也不至于来岚韵湖唱歌赚钱,更不至于被迫离开文工团,她后来去唱歌的那个浪琴海,周云晴是知道的,老板就是个普通商人,能量还不如文工团的领导。

    除了这些,她还能有什么强有力的后台?

    想的这里,周云晴心脏狂跳了一下,脸色一下子变得很苍白。

    “小周,我看你脸色不太好啊,你没事吧?”司机老何从后视镜里看了周云晴一眼。

    周云晴挤出一丝笑容,说:“没事,嗯,对了何师傅,最近祁姐来过岚韵湖吗?”

    “那倒是没有,反正我没看见过。”和大部分的司机一样,老何也是个喜欢聊天海扯的人,笑呵呵得说:“不过你们文工团最近倒是出了一件乐子,你们团长老婆跟一个女演员打起来了……”

    噼里啪啦的说了一大堆,车已经到了岚韵湖,周云晴对周来宝说:“你带着东西先回去。”然后又对老何说:“何师傅,能麻烦您送我去一趟文工团吗?我那边还有点工作。”

    “没问题啊。”

    ……

    周云晴回文工团‘打探消息’的时候,梁一飞已经接到了他要接的人。

    没办法,今天要接的人太重要,实在没法送周云晴。

    保健品事业的功臣,张松。

    张松说到做到,93年的最后两个多月,外加年初和过年期间,愣是带着那20几个初始班底,完成了既定任务,在七个省会城市建立了汇德利的省级分公司,每个公司都配备的最基础的岗位人员,保健品的销售网,终于初步的建立了起来,可以投入运营。

    张松这次回来,就是坐镇总公司,统筹大局。

    听起来就是一句话的事情,可梁一飞太清楚办一个公司的难处了,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构建起七个分公司,这其中的难处,遇到的麻烦,张松不说,梁一飞都能猜到有多么恐怖。

    如果没有足够的经验、耐心,这种速度,绝对会变成一场灾难。

    “老张,你辛苦了!”梁一飞上去就给了张松一个熊抱,然后盯着他看了一会,哈哈一笑:“我怎么觉得,你年轻了不少呢。”

    还真是,张松四十多岁,以前吧,大肚子、黑胡子、皮肤皱巴巴的,看着就跟五十岁似的,可一段时间没见,整个人瘦了、黑了,却更加精神了。

    “那是,钱是个好东西,是万灵药,能赚到钱,还有不年轻的,越赚钱越年轻,说不准明年我就变成三十了!”张松笑道。

    张松高兴不是没有道理的。

    这段时间,他不仅仅是建立了销售网络,而且这个销售网络,已经开始运转了起来,开始接订单。

    而且还不是一家两家分公司,也不是几十万的小订单。

    七家分公司,几乎前脚建成一个,后脚就开始接单,全面开花。

    最多的一家,已经接了600万订单,最少的一家,也有一百多万订单,七家公司的单子加在一起,超过了2100万!

    加上梁一飞之前给汇德利做启动资金的一部分,汇德利刚开张,订单就已经超过了3000万。

    换句话讲,1994年第一季度,刚起步的汇德利就已经顺利完成了销售任务,哪怕后面三个季度,订单数量维持不变,从汇德利这里走出去的年销售额,也可以超过一个亿。

    去年华强厂保健品第一批热销之后,梁一飞定下的第二年目标是两个亿左右,目前看来,只要汇德利能够正常运转下去,这个目标是很有希望实现的。

    张松自然高兴,汇德利有他的股份在里面,扣掉公司开销、人员成本、进货价成本等等,光是这一批订单,他能得到的分红,实际上就已经超过了他之前辛辛苦苦干一年的总和。

    远远超过!

    老张现在回想当初的决定,只剩下兴幸两个字,老婆那话还真没说错,梁一飞搞得这个保健品还真是火了,赚钱简直容易到令人发指,比抢劫还容易。

    不过他也清楚,中华鳖精销售的好,不仅是销售网络的功劳,最重要的原因,其实还是梁一飞采用了轰炸式广告。

    这个新词也是他从梁一飞那里学来的,别说,还真贴切,他每到一地办分公司,只要打开电视,满屏幕都是鹿仁康的脸,中华鳖精那几个字都要听吐了。

    真管用!

    “我准备再接再厉,抓紧再开拓他两个省,你这头广告能不能跟上?!”张松说。

    “广告是能跟上,不过你们时常跑得这么快,我生产跟不上了!”梁一飞哈哈一笑,说:“不说这个,走,先给你接风庆功去!”

第266章 车祸

    “嫂子,第一杯酒绝对要敬你!”

    岚韵湖大包厢里,梁一飞摆宴给汇德利主要干部接风洗尘,他不仅是汇德利唯一供货商华强厂的老板,同样也是汇德利的大老板实际控制人,汇德利取得了开门后,张松高兴,梁一飞更高兴,不光请了张松,还特意把他老婆邀请来了。

    别看这些老板们,个个在外面红旗不倒,可是大事、正事,老板们自己也好,朋友、合作者也罢,唯一认可的,只有法律意义上的夫妻,越是结发夫妻、越是一起吃过苦的夫妻,受到的认可度越高。

    就比方张松,他在外面有女人,梁一飞也见过,嘻嘻哈哈的叫一声‘小某’、‘小某’的,面子给足,钱也舍得花,但是绝对不会和对方聊生意上的大事,更不可能专门在岚韵湖请吃饭。

    当初,祁玟茹在岚韵湖也类似这样的身份,包括周云晴在内,哪怕她们和梁一飞绯闻传得再猛烈,梁一飞这些老板朋友们,最多也就是多送花篮,不可能把她们当成老板娘来看待。

    说白了,小三就是小三,情人的地位永远比不上正宫,面子上再过得去,可就是融入不了圈子。

    人家老板、老板娘,是圈子里的‘人’,情人、小三,讲到底,无非就是个玩物,慰藉心灵,舒爽身体,跟养个狗、买个车没啥本质区别,圈子里的人,谁会把另外一个人的狗和车当成同样是圈子里的朋友?

    梁一飞听说了当初张松愿意来合伙干,还是李美丽几句话给他点醒了,倒满了一杯茅台,敬李美丽。

    李美丽今天的穿着打扮,和以往一样,就两个字:俗气!

    这都快四月的天了,也谈不上怎么冷,可她还是一身厚厚的貂绒大衣,烫着卷发,一脸浓妆艳我,腕子上戴着一串大环子:金的玉的都有,一动就叮叮当当响,手指上大金戒指比扳指还粗一圈。

    跟梁一飞碰了个杯子,一口干了,李美丽说:“我托大,叫你声老弟。老弟,我跟你讲,老张这人有能力、能吃苦,就是没眼光,你是有远见的人,你两在一块干,大姐特别放心!”

    梁一飞跟李美丽挨个坐着,两人说话别人听不见,这句话声音不大,但却挺真诚的,梁一飞也说:“大姐不瞒你讲,我现在什么都不缺,就缺信得过有本事的人,张哥能来,市场方面我就省了一大半得心。”

    说着顿了顿,声音放大,笑道:“别的不敢说,你也放心,几年下来,大姐你手上带的金,让张哥全给你换成钻石的!”

    “我滴妈,这么大颗钻石,那得几百万!”李美丽晃了晃手上的大金镏子,豪爽的嚯嚯嚯一阵大笑,然后对众人开玩笑说:“我也不指望别的,金的就金的,好得很了,老弟,老张什么都好,就是管不住肚皮下面那东西,大姐别的不指望,就拜托你,可得给大姐看着他。”

    一桌子都哈哈大笑,张松很无语的样子,摇摇头,说:“你这女人,说这些干嘛啊。”

    李美丽对梁一飞说:“老弟,不是讲大姐吃醋,都结婚这么多年,我都早不跟他一个房间睡了,他跟别的小姑娘咋地,大姐就当眼瞎看不见。可是他一把年纪了,现在做生意又累,再搞七搞八的,身体受不了。退一步讲,他身体垮了,那是他活该,顺带再影响你的买卖,那不是对不住朋友嘛。大姐心里清楚的很,你说缺人,可真花钱还能找不到人?你带上老张,那是照顾他。咱们可不能揣着明白装糊涂,面前端人碗,背后骂人娘,坏人事。”

    张松对梁一飞举起酒杯,说:“你嫂子平时讲话不靠谱,这话倒是讲得对。我是得敬你一杯酒!”

    梁一飞举起酒杯和张松碰了一下,说:“大家伙一块,最近都辛苦了,今年接下来再加一把劲,能完成两个亿的指标,除了你们张老板的奖励,我个人再给大家伙发个大红包。”

    张松用人出手豪爽,梁一飞更是舍得花钱出了名了,一桌子骨干起身举杯。

    大包厢的开了两桌,中间是个小隔断,边上小一点房间里也有一桌。

    今天来的都是汇德利的骨干,放到下面,那都是一方大员,至少也是个副总级、主任级别的管理层,都配了车,有的有司机,有的是助理,就由吴三手和韩雷负责接待。

    韩雷话不多,酒量却十分惊人,来者不拒,酒到杯干,没一会就喝了有快一斤,吴三手找个了上厕所的机会,板着脸说:“你怎么回事,喝这么多干嘛?你是保镖,还要开车,喝得醉醺醺的,怎么干活?”

    韩雷咧嘴一笑,说:“吴主任你放心,我这是练出来得,一斤半酒以内绝对没事,过了这个量我绝对不喝。”

    “这么牛逼?”吴三手一脸不相信的样子,一斤半酒量其实不算很吓人,他们这些在场面上的生意人,喝个八两一斤算是入门级别的,卯起来,谁都有一斤多的量,不然根本上不了台子,谈不成事。

    可韩雷说‘一斤半’,很显然是指不影响人正常思维、活动的量。

    那就很惊人了,吴三手自问,一斤半下肚,他连路都走不好,说不定能管梁一飞叫‘老弟’,称呼自己‘老子’。

    一想到拍着梁一飞的肩膀,张嘴就是老子老子我怎么怎么样的画面,吴三手就不寒而栗,所以嘛,他也给自己设了一条线:每次喝酒绝对不超过一斤。

    “真的,吴主任,我喝一斤半,一百米开外,用步枪瞄人,没晃影的。两斤就打得不太准了,觉得有点晃。”韩雷很‘实在’的说。

    “那好,我相信你,不过待会要是开车,你晃悠了,那我可得找你麻烦。”吴三手半信半疑的说。

    韩雷点点头,吴三手正准备离开卫生间,他忽然轻轻的拽了一下吴三手。

    “干嘛?”吴三手一愣。

    “吴主任,有个事。”韩雷指了指头顶,说:“顶楼全部是办公区域,平时老板也经常住在上面吧?”

    “对啊。怎么了?”吴三手说。

    “这样的,我这两天跟你住在一起,发现楼上经常人来人往,有一些人都能直接去老板办公室。这个是不是不太安全?”韩雷问。

    “哦,这个我知道。”吴三手点点头。

    也是梁一飞的意思,岚韵湖的办公区域在顶楼,什么人事、财务、保卫等等办公室都在,平时难免会有人来人往,所以这一层就不设置门禁,楼梯口边上,有一个小的保安室,类似传达室,有保安值班,只要来的是岚韵湖自己员工,都可以直接通行。

    主要的安全措施,还是各个办公室自己做的,有保险柜,配合相关的规章制度,比如财务每天都要押款去银行入账,内部文件都放在保密柜里等等。

    至于梁一飞那个办公室就不是随便能进的了,没有门禁,要路过两个关卡,第一个是副总经理办公室孙宏伟,第二个是吴三手和韩雷现在的房间兼办公室,这两边面朝走廊的门都是敞开的,有人路过都会看见,这两位都会问一嘴,尤其是吴三手。

    梁一飞办公室平时也锁门,一般闲杂人等过不来。

    当然,也不是全部。

    比如原来的祁玟茹,现在的周云晴,还有张松这样的,都知道他们和梁一飞的关系,所以看见了一般就点头笑笑,反正梁一飞如果不在办公室,他们即不会,也没法撬门进去。

    至于梁义诚这样的亲戚长辈,那就更没的说了。

    “不对啊吴主任,我昨天看到工程部,有个小伙子,就那天梁老板去接人遇到的周家姐弟两那个弟弟,在楼梯口探头探脑的,好像有事,问他,他又说没事。”韩雷说。

    “哦,周来宝,嗨,周云晴的弟弟。周云晴不是和老板之间关系不一般嘛。”

    吴三手本来没太当一回事,不过本着‘梁一飞的事,再小都是大事’的原则,他想了想,说:“你讲得也对,现在老板企业大了,人来人往的终究是没个规矩,这样吧,我跟老板提一下,要不就在最后几间房间加一个门,或者,干脆专门搞一个传达室。”

    吴三手想的倒不是安全问题,在岚韵湖里,只要不是地震、飞来个飞毛腿导弹,梁一飞能有啥安全问题?

    也不是完全没有,比如梁老板自己带女人回来胡天胡地,结果染一身病;公安机关来抓人什么的……

    可那种事谁都没办法,只能讲大原则上、正常情况下,岚韵湖是绝对安全的。

    吴三手更多的考虑是工作和人情,有些人,梁一飞未必愿意见,比如周来宝,要是他来找梁一飞借点钱,或者问他姐姐和梁一飞的关系,话讲得轻了重了,梁一飞都不好处理。

    这一关口,就能由他们来挡驾,有访客先给老板打电话,梁一飞要是不想见,干脆让他进不来,由自己这头来当恶人,老板下次真遇到了,笑呵呵得讲一句‘哎呀上次三手他们不懂事’之类的。

    一切以老板的方便为方便,一切以老板的满意为满意!

    “能想到这些,说明你用心了,不错不错!”吴三手满意的拍了拍韩雷肩膀。

第267章 **

    跟张松他们这顿酒一直喝到晚上十点多,茅台瓶子在桌上摆了一圈。

    连隔壁司机、助理一桌都喝了不少,这年头还没啥酒驾吊销驾照的说法。

    来的都是营销骨干,能力一流,酒量拔尖,梁一飞今天高兴,来者不拒,也是喝大发了,舌头都有点打卷。

    能不高兴嘛,就为了这个中华鳖精,忙活了一年,如今总算上了正轨,身价瞬间从千万地方性大老板,跳到了眼看着上亿,这头资金奶牛终于开始产奶,以后基本不需要为钱发愁,劳动成果有了回报。

    到了晚上十点多,梁一飞把张松他们送到门口,司机们去拿车,梁一飞跟张松在门口聊天,哪知道过了两分钟,就听到停车场哐当一声大响,然后是吱吱吱一阵刺耳的抓挠声。

    停车场就在岚韵湖大门边上,一眼看的一清二楚,张松那辆奥迪一百就跟喝醉了酒的野牛似的,划过一溜排汽车,冒出一片火花,最后撞在门口路灯柱子上,车头憋下去一大片,轮胎也爆了。

    一群人都看愣了,梁一飞赶紧挥手让保安去救人。

    一群保安七手八脚把张松司机老秦从驾驶室里拉出来。

    老秦一身的酒气,满脑袋都是血,给几个保安踉踉跄跄的扶着回来。

    “怎么搞的!”张松一头恼火,撞坏车,甚至擦了那些车,问题都不大,几个钱而已,可这事办的太丢人现眼了,喝点酒开车居然在梁一飞眼皮子地下,岚韵湖门口出了这么大事故,传出去,圈子里人都要笑话他。

    “老板,我……”老秦就要解释什么,张松不耐烦的打断了他:“你不能喝就少喝,以前也不是这样啊,怎么回事!”

    梁一飞在边上劝说:“没事没事,人没大碍就好,你们扶着秦师傅进去包扎一下,老张,大喜的日子,别生气,这样,三手,你去掉个司机来,开我车送张总夫妻回家。”

    吴三手眼珠子滴溜溜一转,说:“韩雷,你去行不行?”

    他有个小算盘:看到老秦喝多酒出车祸,他是绝对不敢再让韩雷今天留下来给梁一飞开车了;韩雷说他一斤半屁事没有,今天他喝了也就一斤左右,正好试试他是不是吹牛。

    怎么说了,以后要应付的饭局还很多,梁一飞酒量在普通人里算好的,可也不是无敌,他自己最多喝一斤,韩雷这个保镖兼职司机,有时候恐怕不得不应付场面也喝一点,所以借着这个机会,考验考验韩雷到底是什么情况,有没有吹牛逼。

    其实这个想法不完全对,韩雷是保镖,真论起来,压根就不该喝酒,更不要讲酒场上帮着梁一飞应付敬酒。

    不过吴三手这思维模式毕竟还是90年代,今天他也喝了不少,就没想的太周全。

    梁一飞回头看了下韩雷,见他神色正常,眼神也蛮清澈的,用实际上是同意的语气,问了一句:“行不行啊你,当心点。”

    韩雷点点头,说:“成。”

    “不麻烦,我打个车回去,或者跟他们几个车。”张松说。

    “这大晚上的,打什么车,别让嫂子冻着,他们也都喝了不少,你放心我还不放心呢。我说你们几个,也都别扯淡了,三手,你挨个给他们安排司机去,以后凡是饭局,要开车的,一概不给喝酒!”

    梁一飞脑子还算是清醒,挥手决定之后,吴三手立刻去安排人,没一会,一辆辆车从停车场鱼贯而出。

    “他妈的,这个老秦,怎么搞的嘛!”

    人都走了梁一飞脸上的微笑才敛去,有点不爽了骂了一句。

    被蹭的一排车里,有两辆是公车,市局一辆,市工商一辆,都在楼上聚餐呢。

    “三手,你去楼上包厢打个招呼说一声,两个包厢免单,派我们车送一下,明天把他们车拿去修,先让他们用我们的车。”梁一飞一身酒气的说。

    “好,我现在就去,那你先回楼上休息啊?”

    “我散散步,一身酒气,头晕的很。”梁一飞说。

    “哦。”

    吴三手转身上楼,梁一飞从一边门迎小姐手里接过一件大风衣,披在身上,顺着边路走出岚韵湖。

    才过完年不久,晚上的天气还比较凉,一路上的施工工地还没有开工,但是短短几个月时间而已,就已经能看到,当初还是一片废墟的工地上,已经耸立起了一栋栋钢精水泥楼盘,不少已经封顶,在还没有砌墙的四面架子上,挂上了某某楼盘的大红飘幅。

    1994年初,福利分房尚未取消,然而随着市场经济的进一步深入改革,房屋作为一种商品,也已经开始比较大规模的出现在市场上。

    归根结底,有钱的人多了,,这其中既包括一部分身居要职,收入不菲的,更多的,还是没有单位的个体户、小老板,这些人的出现,不仅带动了就业和税收,同样拉动了房地产这个最大的内需市场。

    当然,几年之内,房屋的价格还不会疯涨,相对于目前类似保健品这一类赚钱如同喝水的暴利行业,房地产,还只是个本本分分的小商人。

    走过这些楼盘,梁一飞忽然想到今年过年时候,听到的一个消息。

    年前十月份,盛文峰帮忙搞了一批价格很低的越野车,梁一飞算是捐给赵大军他们局里使用,盛文峰很场面,一毛钱没加,车子进港后,直接和集装箱一起,运到了滨海市。

    过年,正月十五,梁一飞给他打了个电话拜年,顺便感谢。

    聊了几句市场,说起房地产,才得知,去年初次见面时候,那个和他一起来的香江地产大亨,玫瑰园的老板,刘明,就在新年里,在他首都的别墅里自杀了。

    轰轰烈烈的玫瑰园项目,等到运营阶段,才发现里面问题多多,产权不清晰,销售遇冷,几个亿的投资根本没有人接盘,最后好不容易找到了接盘侠,六千万不到的回款,连还银行贷款都不够,刘明重压之下,染上了毒瘾,在别墅里被发现的时候,人已经臭掉了。

    据说,场面很惨,大冬天,都满地的虫子和老鼠,看不出来是个人了。

    当时说到这里,和盛文峰两人同时沉默了好一会。

    ‘你们知道吗?首都要出李家诚了。不好意思,就是鄙人!’

    那张春风得意的脸,张狂的笑声,似乎还回荡在耳边。

    曾经那么意气风发,仿佛掌握了全世界的一个亿级大老板,经历过香江的市场搏杀,在李家诚、李兆基这样的地产龙头的阴影下,都能撕下一块肉的人物,就这么无声无息的,死在了首都郊区那套还没有装修好的别墅卫生间里。

    梁一飞忽然觉得有点冷,裹了裹领子。

    路前面一点儿,那个平时很热闹的大排档也没营业,黑洞洞的没什么人,只有更前方一点,人行天桥对面亮着一盏路灯,梁一飞准备过了桥,掉头回岚韵湖。

    刚走到桥中央,就听到对面桥下,传来一阵几乎分别不出调子,很生疏的吉他声。

    果然,是那个长得很像周慧敏,可惜没有双臂的残疾女孩,在桥下的路灯旁,大冷的天,光着双脚在弹吉他。

    梁一飞平时常散步,喝多了酒一个人出来走走,几乎已经成了习惯,路线也都差不多,顺着岚韵湖朝南走过建筑工地、大排档,绕过天桥回去,自从第一次见面后,梁一飞之后又见过这个女孩两次。

    每次梁一飞都会给一百块钱,然后留下来抽根烟,也不说什么就走。

    这一百块钱给的物有所值,每次看到这个女孩,梁一飞都会觉得,自己的生活其实不该再有什么不满意,哪怕有再大的挫折,也是要比大多数人都幸运的。

    这一次也不例外,习惯性的掏了一百块钱放在吉他盒子里。

    见过几次,女孩也认识梁一飞,见他来,放下脚,冲他有点腼腆的笑了笑,说:“你好,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梁一飞回了一句,然后想了想,问:“我其实一直有个疑问。”

    女孩一愣,说:“您说。”

    “这大晚上的,附近又没人,你怎么每次都在这里‘表演’?”梁一飞的确一直都很好奇,这里没人没钱,说难听点,她一个长发姑娘晚上在路灯下,就跟女鬼似的,奇怪的很。

    女孩露出一个很狡黠的笑容,冲吉他盒子里的一百块钱,也是唯一的钱,努努嘴,说:“谁说没人,您不就是人嘛,还是个大老板呢。”

    “这倒是。”梁一飞哈哈一笑。

    “开玩笑的。”女孩笑了笑,说:“不怕您笑话,就算是要饭的,都有地盘划分,热闹的地方,轮不到我,有些人多的公众场合,人家也不让我进去。”

    她晃了晃那双其实挺白的脚丫子,自嘲一笑,说:“嗨,我这有碍观瞻啊。”

    “也是。”梁一飞笑笑,说:“行了,我也走了,你一个人,注意安全,有啥事就朝前面跑,我在那个岚韵湖工作。”

    “嗯,我知道了,您慢走。”女孩喂喂鞠了一个躬。

    梁一飞踩灭烟头,裹着大衣朝前走,刚走出没两百米,一辆破旧的面包车晃晃悠悠的从远处开来,停在马路边。

    车门哗啦一下拉开了,冲出来几个穿着厚厚军大衣,戴着棉帽子,口罩的人,凶神恶煞一般冲着梁一飞就扑过来,手里还拿着家伙。

    “草泥马!”

    梁一飞也不知道这帮人是谁,不过既然都这样了,还能怎样,想都不想,一脚就踹领头那头裤裆下。

    前脚落地,后脚膝盖紧跟上,冲着已经弯下腰的那人面门就是一膝盖。

    啪一声闷响,一片血花。

    紧跟着,后脑一疼,眼前金星乱冒,人晕倒过去。

第268章 女鬼

    吴三手哼着小调下了楼,趴在门口保安室窗台上,递了支烟进去,说:“老板回来没?”

    “呦吴主任。”保安接过烟,摇头说:“没呢,出去都快半小时了,没见回来。

    “哦,那行,墙上军大衣给我来一件。”

    值班保安赶紧转身从墙上挂着的军大衣里选了一件最新的,隔着大窗口递出去,笑嘻嘻的问:“这么冷天你也出去啊?”

    “没事,出去走走,迎一下老板,顺便汇报点工作。”吴三手心想安保加强的工作,宜早不宜迟,今晚就跟梁一飞讲了,明天就着手办。

    不然天天乱七八糟的打岔太多,重要的事情更多,加强安保这类‘小事’,说不准就忘了。

    梁一飞跟他讲过,今日事今日毕,明日事,今日想……真遇到实在想不好的,拉机巴倒,随它去吧,船到桥头自然直……

    很显然,加强安保这点小事,绝对不算‘实在想不好’的。

    裹上大衣,顿时感觉暖和的一笔,军大衣的确没的说,压得厚厚实实的死棉花,白天在太阳底下暴晒一阵,夜里值班拿出来穿,又暖和又舒服,还贼抗揍,保安拿着橡胶辊打几下都能顶得住。

    美滋滋的出了门,回想到刚才去工商和公安两边的过程,吴三手心里痛快极了。

    那两头听说这事,非但没一句责怪,反而都像越好似的,第一时间就问‘梁老板没事吧’,得知情况后,都是哈哈一笑,说这点小事梁老板还这么客气干啥,都是自己人什么的,车明天开我们定点修车厂去修,直接跟单位结算。

    说到免单,两桌人都再三感谢,表示梁老板太客气了。

    吴三手不算梁一飞的最老班底,但跟着他的时间也不短了,当年新时代才起步,就有他,梁一飞一路走来,和这些地方官员、大老板们打交道的过程他是亲眼看见。

    想当年,对着一个派出所的所长,甚至警官,对着教育局的一个小小科长,梁一飞都要陪着小心,捧着供着,现在呢?

    不说能摆平一切吧,反正滨海市这个地面上,朋友是越来越多,路子是越来越广,面子是越来越大。

    算起来,这才多久啊?

    哥几个坐牢的时候,能想到有这一天?

    打死也想不到,才出来的时候,走街上看到个穿制服的,甭管是警察工商,甚至是消防,腿肚子都有点转筋。

    现在呢……

    不能比,真不能比。

    吴三手这人有个好处,在牢里呆过,知道什么是‘苦’,所以更加珍惜现在有的‘甜’,为了保住现在的甜,没事多想想这些,对于梁一飞就愈发的感激和崇拜。

    想着想着,刚走出大门没几步,就听到前面路上有很急促的脚步声,吴三手一抬头,就看到前面街道的灯光下面,飘过来一个长发飘飘,白衣也飘飘的姑娘,最吓唬人的是,两条‘袖管’跟垂杨柳似的,挂在身边来回晃荡,完全违法了关节定律。

    “我尼玛,遇到女鬼啊这是!”吴三手喝了不少酒,小腿身体本能的发软,可是脑子里却又很男人本能的跳出来一句‘呦嗬,这女鬼长的挺漂亮啊!’

    想这个的功夫,‘女鬼’已经冲到了跟前,才看清楚,哪里是手臂随风摆,人家根本没手臂,是个残疾人,身后还背着个大吉他。

    可惜了。

    女鬼刷一下停在吴三手跟前,急吼吼的问:“同志,你是岚韵湖的保安吗?”

    吴三手刚走出岚韵湖大门,又穿的跟保安似的,女鬼大概还以为是保安出来巡逻呢。

    “不是保安,你有啥事,岚韵湖这边,我说话还是能算数的。”吴三手笑呵呵得说。

    “刚才有个你们单位的人,给人打晕抓走了!”女鬼没手,急得摇头晃脑的指示着事发方向,满头长发一阵乱飞,搞得跟大内密探零零发里的刘以达似的。

    场景即搞笑,又诡异,要是梁一飞在这,说不准就笑场了,可听到这话,吴三手脸上的笑容却猛地收敛住了,一身酒醒了一半:“谁?你怎么知道是我们单位的?!”

    “我不认识,一个比我高小半个头的男的,20岁出头,不过很成熟的样子,高高瘦瘦,穿着黑色风衣,挺有钱的样子,哦对了,他抽小熊猫,经常在这一块散步,今天还喝了酒。他跟我讲在这里工作。”女鬼一连串说了一大堆。

    “我草!”

    吴三手剩下来一半酒立刻也醒了,后背刷得一下起了一身的白毛汗!

    20出头,高高瘦瘦,黑色风衣,抽小熊猫,喝了酒,在这里工作,经常在这一块散步……

    这他妈不是梁一飞,还能有谁!

    梁一飞被人打晕抓走了?!

    谁干的?为什么?

    吴三手脑子里第一个就想到周宇宙和阿兵,不过好像不可能,这两位还在大牢里啃窝头呢,上次和梁一飞回白湖农场,老远看见了,他私下还问梁一飞要不要整治一下这两位,梁一飞说没必要。

    至于其他人,就更想不到了,梁一飞是赚了不少钱,可真没朝死里得罪过谁!

    “小刘,小刘出来!”吴三手回头冲大门喊了一嗓子,刚才那个给他拿军大衣的保安瞬间就出现在大门口,“吴主任,咋地!”

    “集合所有保安,算了,集合所有不当班的保安!”

    “好咧!”小刘把‘一切以领导满意为满意’的原则贯彻的很淋漓尽致,想都不想就点头,激动说:“要干谁?!”

    岚韵湖也是奇了怪了,以前周宇宙管事,常常发生斗殴事件,可梁一飞管事之后,治安相当良好,社会上那些大小混混,来了岚韵湖,全装出一副文明人的样子,结果这些保安彻底闲了下来。

    不打架,训练反而增加了,还是军事化训练。

    久之久之的吧,这蛋就有点闲的疼了。小刘见吴三手又是咬牙瞪眼,又是大声呵斥,还以为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嗯……先集合再说。”吴三手现在还不确定情况,不好大张旗鼓把消息,免得引起不必要的恐慌和麻烦,转头对‘女鬼’说:“走,带我去看!”

    “好,就那边!”

    两人朝事发地点跑过去,不愧是没有胳膊的女鬼,背着一个大大的吉他,跑得居然比吴三手还要快。

    吴三手现在浑身冒汗,毕竟也不是冬天,哪里还能穿的住军大衣,脱了随手朝边上一丢,加快速度跟上去。

    没一会就到了距离天桥不远的一颗老梧桐树下,只见地上有一滩血渍,几个很明显的脚印。

    “那人受伤了?”吴三手问。

    “没有,他挺凶的……”女鬼飞快的讲述了一下事发经过。

    梁一飞给她钱之后,她就准备收摊回家了,抬头看见一辆面包车上下来三个人,手持棍棒、麻袋冲向梁一飞,哪知道先动手的,反而是梁一飞,咔咔两下就把一个人在地上不动了。

    好汉架不住人多,他自己也被另外一个人用棍子从后脑偷袭了一下,晕过去被加上了面包车。

    “朝那走的?!”吴三手一边说,一边拿着大哥大就准备报警。

    “那边,前面转弯……”

    “吱呀……”又是一声轮胎响,一辆奥迪一百停在边上,车窗摇下来,露出韩雷的脸。

    “吴主任,你在这呢,要不要送你?”韩雷说。

    “送个屁,老板被人绑了!”吴三手看到韩雷,那个气啊就不打一处来。

    即气韩雷,关键时刻这个保镖居然不在身边,也气自己,他妈的,好端端的,让他去送张松干嘛?这不是脑子抽抽了嘛!

    还有一丁点儿,是气梁一飞。

    这个老板也是的,每次出来抹黑逛街,非要一个人,说了几次,让他带个保安他非不干,还说什么‘破坏气氛,影响思考’。

    屁啊!现在被妖精抓走了,你老人家能好好思考了吗?!

    心理活动还挺复杂。

    “怎么回事!”韩雷没想那么多,直接跳下了车。

    结果导致女鬼又用了一分钟把事情重复了一遍。

    “我报警先!”吴三手继续打电话。

    “吴主任,这八成是绑架,报警会不会?……”韩雷欲言又止。

    吴三手飞快的过了下脑子。

    梁一飞有钱,如果对方只要赎金,报警万一把事情闹大,反而可能导致撕票什么的,刚才不对保安小刘说原因也是出于这个考虑。

    不过,不报警,那凭着岚韵湖这头的力量、能力,想找梁一飞就很难了。

    “我知道轻重,市局的赵处长跟老板关系亲密,我跟他讲,让他先不要张扬!”吴三手直接拨了赵大军家的电话,没一会,冲着话筒说:“赵处我吴小亮啊,抱歉这么晚打扰你,出了个大事……”

    而韩雷却从车里拿起了手电筒,对着事发地点的地面照着,眯起眼睛,似乎在地上找蚂蚁似的,仔仔细细的看了起来。

    边上,‘女鬼’似乎心有灵犀一般,用脚尖虚虚的点了一下事发地,说:“喏,这有个脚印。”

    地上那滩血的边上,还真有几个不是很清晰的血脚印。

    “嗯。他们车在哪停下的?”韩雷问。

    “喏,就这里!”

    才过完年,这条路平时没什么人,周边是工地,灰尘很大,加上渣土车来来往往的跑落下的碎泥土,马路边上,还真有两条轮胎印子,断断续续的朝前延续出去。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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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烈火烹油,风云激荡的大时代。激情燃烧在每一个有理想的人心中,奇迹每天都在发生,数不清的传奇故事和英雄人物,如流星一般划过天空,谱下绚烂篇章。再次睁开眼睛,梁一飞回到了似曾相识的90年代。然后,一飞冲天!重生燃情年代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重生燃情年代,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重生燃情年代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