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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树下野狐     搜神记txt下载     搜神记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71章 九冥尸蛊(上)

    夕阳西落,夜色逐渐降临。

    沙漠上温差极大,片刻之前还炎热似火,此时却变得阴冷森寒起来。狂风卷过,林涛阵阵,水声轰隆做响,雾汽迅速弥漫。

    晏紫苏今日在沙漠上迎着烈日狂风赶路,风尘仆仆,见到这大河时早想跳入其中好好地洗浴一番,只是其时饥饿难当,无暇他顾。此时见气温迅速转冷,再不及早沐浴只怕温度愈加阴寒,当下不再迟疑,起身除去衣裳,****地跳入河水中。

    蚩尤心中猛跳,立即移转目光。只听“扑通”脆响,她“啊”地一声惊呼,激灵灵地打了一个冷战,颤声道:“好冷!”

    寒风呼啸,林中朦胧昏暗。河水森冷,遍体侵寒,涡流遄急,深不可测。晏紫苏心中突然有些害怕,当下游到河沿较浅处站定,真气运转,寒意少消。

    夜色蓝灰迷蒙,河面上笼罩着淡青色的薄雾,轻纱似的飘忽不定。两岸的树木森然交错,黑影憧憧。时而传出一两声遥远的鸟鸣。她站在冰冷汹涌的河水中,望着远处背对她而坐的蚩尤,心中更加孤单悲凉,泪水忍不住又涌将出来。无声地哭了片刻,方才渐渐忍住悲伤,慢慢地擦洗自己的身子。

    蚩尤听着她泼舞水花的声音,忽地记起与她初识之时,将她误作纤纤,紧追不放,结果在山林中无意瞧见她在河边裸身洗浴,脸上登时一阵烧烫。

    那不过是数月前的事,但此时想来竟恍如隔世。短短的几月之内,他们之间发生了许多事情,从仇敌变成了朋友,从朋友变作了情人,又从情人变成了此刻这混沌不明、纠缠不清的关系。心中纷乱,苦甜参半。

    一时间,脑海里尽是她在月光下雪白玲珑的身体,心猿意马,血脉贲张。强自收敛心神,移念他想,忖道:“等她洗完了,便回到城里,看看究竟是什么妖魔在逞凶行恶。”

    月亮缓缓升起,河面波光粼粼,水雾愈重,纷扬弥散。对岸的树木如在云端,影影绰绰瞧不分明。

    冥冥之中,似乎有一种阴寒妖魅的无形之气正随着河雾无声无息地渗透飘荡。蚩尤一凛,心中蓦地升起莫名的不祥寒意。

    忽听晏紫苏尖声惊叫,极尽骇惧。蚩尤大惊,猛地跳起,抓起苗刀转身冲去。

    大浪喧嚣,河水急速涡旋,粼光乱舞。晏紫苏雪白的身影一闪而没,瞬间消失于河心巨大的漩涡中。

    蚩尤大骇,心中仿佛要炸裂一般,大吼一声,蓦地凌空飞掠,猛地扎入滚滚河水。水泡纷乱,河水幽蓝清澈。凝神四扫,赫然看见四个苍白浮肿的怪人面无表情地拖着晏紫苏的手腕、脚踝朝河底急速游去。

    晏紫苏面色雪白,动弹不得,正自惊怒无助,看见他游龙似的飞速追来,泪水登时汹汹涌出。

    蚩尤心中又怜又痛,狂怒杀意凛冽爆发。他水性极佳,当年与拓拔野在东海中也不知杀了多少海兽凶龙,深谙水下搏杀之道。当下闪电似的溯流游窜,迂回包抄,转眼间便冲到那四个怪人的正前方。

    众怪人眼白上翻,熟视无睹,依旧紧紧抓着晏紫苏的手脚,朝河底冲去。蚩尤大怒,挥手一刀将右面那怪人当头劈成两半;左手一探,将左面那怪人脖颈卡住,蓦地一卡,将他头颅硬生生拧断,乌黑血水急剧弥散。

    那两具无头断尸身形摇晃,突然撒开手,闪电似的朝蚩尤扑来。

    蚩尤吃了一惊,心中蓦地闪过一个念头:“水鬼僵尸!”凝神聚意,苗刀纵横飞舞,“汩汩”连响,水流迷乱,乌血沸扬,那两具僵尸瞬间被斩成碎段。

    蚩尤顺流下潜,从晏紫苏身下冲过。刀光一闪,另两具僵尸的手爪登时被齐腕斩断,两道霸烈的刀气从断腕劈入僵尸周身经脉,“砰”地一声闷响,两具僵尸登时炸裂为万千碎片,被涡流冲卷而去。

    蚩尤顺势抱住晏紫苏,破浪冲天,稳稳地翻身落在盘旋飞舞的太阳乌上。

    晏紫苏“哇”的一声吐出一大口河水,惊魂未定,紧紧抱住蚩尤,颤抖着哭将起来。

    她原非胆小女子,生平也不知经历了多少凶险风浪。但适才事起突然,被水鬼拖入河中,水性不佳,不免惊惶。此刻被蚩尤救起,依偎在他强壮的怀中,登时变得说不出的软弱,这些日子以来累积的委屈、悲苦、难过都在这一刻爆发出来,一时哭得雨打梨花,玉箸纵横。

    蚩尤念力四扫,见她毫发无伤,心中巨石方甫落地。

    晏紫苏哭道:“你这薄情寡义的狠心小鬼,只管远远地站着不必睬我,为何又要来救我?让这些水鬼将我拖走,你正好去找你的纤纤妹子,岂不干净?”指甲狠狠地掐入他的肩膀,直渗出血来。

    蚩尤心中酸苦刺痛,怜惜、疼爱、恼恨、厌憎……翻江倒海,紧紧将她抱住,恨不能将她深深地勒入自己体内。

    晏紫苏被他这般紧抱,越发脆弱,软绵绵地搂住他的脖颈,如春藤绕树,小鸟依人,泪水不断地流过脸颊,滚落蚩尤的胸膛。

    蚩尤突然狠狠地抓紧晏紫苏的双臂,咬牙切齿地瞪了她刹那,蓦地重重地吻在她的唇上,狂野地、恣肆地辗转,暴虐而贪婪。这一瞬间,他分不清那在体内沸腾迸爆的熊熊炎火,究竟是火热的爱呢,还是深切的恨。

    晏紫苏“嘤咛”一声,身体内仿佛有什么东西突然爆炸开来,热浪滚滚燃烧,刹那燃遍全身,让她酸软得几欲昏厥。

    当他强横地需索,霸道地**她的舌尖,她止不住簌簌发抖,似乎粉碎了,融化了,在月光中化为疼痛而欢悦的虚无。

    肌肤相贴,体热灼人。那滚烫的温度沸腾着彼此的血液,也熨平了潮湿的罅隙。两人数日来的别扭、斗气、委屈、恼恨……都突地烟消云散。没有什么比这怀中人更加真实了,没有什么时候比此刻更清晰地明白自己的内心。

    不知过了多久,太阳乌突然嗷嗷乱叫,冲天飞舞。

    蚩尤一凛,俯头下瞰,只见大河翻腾,水浪涡旋乱流,突然冒出十几个苍白浮肿的人头。既而浪花此起彼落,无数人头从水中浮起,乍一望去,竟如万千莲花在月夜盛开。

    月光凄迷,白雾缭绕,数百个水鬼从水中浮出,缓缓地爬上岸,僵硬地迈着脚步,湿漉漉地朝着树林中走去。

    个个眼白翻天,张口流涎,喉咙中发出暗哑的低沉怪吼,怪嚎声交相呼应,令人毛孔悚然,情状诡异凄厉,直如梦魇。

    晏紫苏想到片刻之前,自己竟还在这条河中饮水沐浴,登时一阵恶心,烦闷欲呕。

    蚩尤怒意勃发,心道:“原来闹得寿麻国鸡犬不宁的僵尸竟是这河中的水鬼!”当下一伸手,将晏紫苏丢在河沿的衣服遥遥收到掌心,严严实实地包裹住她玲珑身躯,沉声道:“你坐在太阳乌上,我去将这些妖魔杀个干净!”

    晏紫苏紧紧将他抱住,只不松手,泪痕未干,桃腮酡红,颤声道:“我不管,你去哪儿,我便跟到哪儿。”

    蚩尤心中大震,苦甜参半。当下长啸一声,抱着她驱鸟电冲而下,大喝道:“僵尸水鬼,快来受死!”苗刀碧芒迸爆飞舞,在月光下闪耀起一道眩丽的冲天翠光。

    轰然炸响,太阳乌穿梭电掠,青光纵横怒舞,僵尸纷纷碎断横飞。众水鬼发出震耳欲聋的怪啸怒吼,一齐转身朝他冲来。

    晏紫苏低声道:“呆子,这些僵尸好生诡异,只怕体内有什么蛊毒,切末让他们抓破皮肤。”

    蚩尤傲然道:“嘿嘿,他们靠得近一丈之内么?”刀芒碧光如风雷滚舞,众僵尸方甫接近,立即被炸裂为断肢残首,漫天飞舞。

    浪涛翻涌,无数僵尸前赴后继地爬上岸来,鬼哭狼嚎着漫漫冲至。

    蚩尤时而驾鸟高飞,时而驱鸟俯冲,苗刀大开大合,雷霆万钧,如虎入羊群,大开杀界。

    僵尸虽缺头断腿,却依旧摇摇晃晃地奔走冲袭。蚩尤杀得兴起,血肉横飞,无数残块纷纷摔落河中。大河水花四溅,染得一片血红。

    狂风呼啸,腥臭弥漫。尸横遍地,断头乱滚,林间树梢挂满了断肢,草地上乌血成溪,汩汩汇入大河之中。河中漂浮跌宕着血肉白骨,随着大浪滚滚西去。

    半个时辰之后,数百僵尸几乎已被蚩尤斩杀殆尽。太阳乌欢声鸣叫,在大河上耀武扬威地盘旋俯冲,余下的两百多个僵尸浮在河面,木无表情地翻动眼白,缓缓地沉下水去。

    蚩尤许久没有杀得这般痛快,吹飞刀锋上的血珠,哈哈大笑道:“就这么点货色么?忒不济事。”

    话音未落,河面突然炸飞冲涌,巨浪滔天。

    一只巨大的插翅虎兽从河中破浪而出,怒吼着朝蚩尤猛扑而来。那怪兽通体血红,肉膜巨翼张开时足有四丈来宽,凶睛紫红,獠牙倒长,“呼”的一声,一团巨大的烈火喷涌破空,疾射飞撞。

    晏紫苏失声道:“穷奇!”

    穷奇乃是西荒食人恶兽,巨大凶猛,有西荒兽王之称。吃人时喜从头吃起,极是贪婪,每次能吞下三五十人。这只穷奇体型巨大,远在其普通同类之上,当是穷奇中极恶者。

    太阳乌欢鸣声中,交相错舞,蓦地将那火焰吞入腹中。蚩尤笑道:“他奶奶的紫菜鱼皮,敢情你们今晚还没吃饱么?”苗刀当空怒斩,卷带锐烈刀芒,青电霹雳似的朝那妖兽劈落。

    穷奇怒吼,突然振翅绕舞,贴着苗刀气芒,闪电似的冲掠而起。炎风狂舞,巨尾横扫,重重地摔在苗刀刀背上。“轰”的一声震响,蚩尤手臂蓦地一阵酥麻,苗刀竟险些脱手飞出!

    蚩尤喝道:“好禽兽!”真气迸爆,刀芒怒卷,全力反击。

    穷奇连声咆哮,拍翼飞翔,在刀芒之外急速盘旋,伺机进攻。偶尔巨爪猛击,长尾电扫,险些便将蚩尤打中。这妖兽行如鬼魅,极是灵动,机警残暴,巨力惊人,攻击力之强,竟与一真人级高手无异。

    蚩尤心下大凛:“难道这妖兽竟是哪个妖人所化的兽身?”登时收起轻视之心,凝神相斗。

    两鸟一兽在空中团团飞转,怒吼连连。苗刀纵横飞舞,碧光所及,浪花冲溅,草木横飞。

    晏紫苏搂着蚩尤的脖颈,紧紧地贴在他的身上,心下甜蜜温暖。虽然那妖兽便在咫尺之距上下翻飞,杀气迫面而来,她却再不惊惶害怕。

    痴痴地凝视蚩尤,见他全神贯注,目光炯炯,有如天神降世,便连那扭曲的刀疤此刻看来也是如此独特,如此狂野恣肆,她心中温柔,周身软弱无力,突然明白,此生此世,她是再也不能离开这个桀骜不驯的男子了。离开他,就象鸟儿离开树梢,空荡而无所依傍;就象鱼儿离开水,片刻也不能呼吸。

    突然之间,她再也不想做从前那千变万化,独立而寂寞的九尾妖狐,再也不想为了自尊与矜持与他苦苦斗气,只想做依附他的藤蔓,缠绕他的花枝。

    激斗片刻,穷奇逐渐不支,怒吼一声,翻空逃逸。

    晏紫苏突然瞥见它胸腹间有一个翻裂的伤口,血肉模糊,蛆虫蠕动,心中蓦地一凛,在蚩尤耳边低声道:“呆子,全力攻它伤口,莫让它逃了!”

    蚩尤喝道:“哪里走!”念力积聚,默颂“开落花诀”。“扑”的一声闷响,穷奇悲吼,伤口炸裂开来,黑血喷飞,一大团雪白的蛆虫炸飞喷扬。

    蚩尤乘它身形顿挫之机,大喝一声,苗刀轰然电舞,青芒从刀锋破舞飞旋,闪电似的刺向妖兽伤口。

    “砰!”青光直没妖兽伤口,穷奇周身突然亮起一道耀眼的碧光,痛嚎声中,剧烈变形,兽身仿佛被吹气一般,陡然涨大。

    继而“哧哧”连声,妖兽周身蓦地破裂开数百个小洞,血箭缤纷冲舞,在月光下划过无数艳红的弧线。

    穷奇嘶声悲吼,重重摔落在草地上。肉翼断折,四爪抽搐,紫黑色的血浆迅速洇淌,周身闪耀着淡淡的红光,****。过了片刻,幻光扭曲,兽身变化,竟逐渐化为一个侧身蜷伏的大汉形状。

    蚩尤嘿然道:“果然是妖人化为兽身。”晏紫苏摇头道:“他是中了尸蛊,又被封印入穷奇兽身,才变作这般模样。”

    蚩尤“咦”了一声,忽然觉得那大汉的身形有些眼熟,心中陡然一寒,驱鸟俯冲,在那大汉身旁落下。

    他凝神一看,周身大震,失声大叫道:“段叔叔!”那大汉身长九尺,满脸虬须,威武已极,正是当年蜃楼城里的狂人段聿铠!

    蚩尤脑中轰然作响,呼吸不得,又惊又喜又悲又悔,惊喜的是段狂人竟然尚在人世,悲悔的是这宛如自己叔父的段狂人竟被自己错手杀死!心中狂乱,痛悔无已,猛地跃下太阳乌,冲将过去,将他抱起,大叫道:“段叔叔!段叔叔!”

    晏紫苏花容失色,尖叫道:“呆子小心!”蚩尤忽觉杀气锐烈,迎面撞来,下意识地翻身疾转,闪电错开,只见一只色彩艳丽的蜈蚣也似的怪虫怒箭飞射,从段聿铠的胸腹伤口电冲而出,在月光中狰狞张舞。

    蚩尤指风一弹,一道碧光穿空怒射,将那怪虫打得粉碎。当是时,段聿铠突然咆哮狂吼,跳将起来,狠狠地掐住蚩尤的脖子,朝他耳朵咬去。

    晏紫苏惊叫道:“呆子,千万别让他咬中!”

    蚩尤见他未死,大喜过望,真气蓬然鼓舞,指风纵横,将他周身经脉尽数封住,热泪盈眶,语无伦次地又叫又笑:“段叔叔,原来你没死!他奶奶的紫菜鱼皮,真是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段聿铠似乎听不见他的话语,任他如何呼唤,只是狂怒咆哮,恶狠狠地瞪着他,似乎想将他撕成碎片。

    晏紫苏负手翩翩走来,叹道:“呆子,他和这些僵尸一样,体内中了九冥尸蛊,神识混沌,根本认不出你了,你叫再多声也没用。”

    蚩尤一凛,奇道:“九冥尸蛊?”生平从未听说过此物。他知道晏紫苏精擅蛊毒,所言必定非虚,但却不知九冥尸蛊究竟是什么蛊物,竟能使活人死人尽皆化为妖魔?段狂人中了此蛊还有得救么?

    心中焦急惊惧,正要相问,却见晏紫苏嫣然道:“天下第一使蛊高手就在你的眼前,你怕什么?”

    蚩尤心中大宽,舒了口长气,低声道:“多谢。”

    晏紫苏秀眉微扬,欲言又止,娇靥微红,低声道:“你谢我什么?只要你今后对我稍稍好上一些,我就感激不尽啦。”蚩尤听她话语酸楚,心中也不由刺痛起来,默然不语。

    晏紫苏见他不敢应答,眼圈一红,默默地折了一根树枝,将遍地的尸骨拨到一处,堆积成三尺余高的小丘。退到一旁,拍拍太阳乌的身体,微笑道:“鸟大哥,借你的火,将这些骨头烧起来。”

    太阳乌扑翅鸣叫,蓦地伸长脖颈,喷出一团烈火,那堆尸骨顿时熊熊烧将起来,焦臭四溢,腥恶难当。

    晏紫苏掩着口鼻,退到蚩尤身旁,拉起他的手,朝后退去。蚩尤不知她意欲何为,但料想必有深意,当下随她远远地避开。

    火焰上跳下窜,五色斑斓,“噼仆”作响。黑烟滚滚,黄浆四流。突然一大群色彩艳丽的甲虫从火焰中飞窜而出,四下奔走,但奔行不到五十尺,突然自动蜷缩,抽搐不动。

    晏紫苏道:“这些就是九冥尸蛊了,是蛊毒中至为凶险的三大蛊虫之一。”

    蚩尤凝神细望,那些蛊虫虽然形状并不完全相同,但大都状如蜈蚣,色彩绚丽。突然想起适才从段聿铠体内迸飞而出的那只怪虫,与彼等相似,想必也是九冥尸蛊。

    段聿铠突然发出凄冽的惨嚎,周身剧烈震动,痛苦欲狂,脸容狰狞扭曲。蚩尤大惊,叫道:“段叔叔!”便要冲上前,却被晏紫苏竭力拉住,脆声道:“呆子!不要上去,再等上片刻。”

    只听“嗖嗖”连响,五六只七彩甲虫从段聿铠体内破肤冲出,惊惶逃窜,同先前那些九冥尸蛊一样,行不过五十尺,纷纷蜷缩干萎。再过片刻,又窜出两只。如此约莫一盏热茶的工夫,从段聿铠体内一共窜出十二只九冥尸蛊。

    晏紫苏道:“好啦,将那火扑灭罢。”蚩尤随手一掌,真气鼓舞,登时将远处的尸火扑灭。

    晏紫苏拉着他走到段聿铠身边,见段聿铠面色惨白,闭眼颤栗,昏迷不醒,微微一笑道:“好啦,你的段叔叔暂且没事了。他体内的尸蛊成虫都已经被这尸火逼出来了。但是他周身血液内还有千万只尸蛊幼虫,三日之内便可长为成虫……”

    “什么!”蚩尤大惊,皱眉骇然道,“难道没有彻底解救之法么?”

    晏紫苏道:“唯一解救的方法,就是在三日之内将他周身血液尽数换过,旧的血液一滴也不能剩下。否则尸蛊必将复发。”

    蚩尤骇然,咬牙道:“他奶奶的紫菜鱼皮,这尸蛊究竟是什么阴毒之物,竟然这等霸道!”

    晏紫苏道:“尸蛊已是蛊毒中至为歹毒霸道的一种,九冥尸蛊又是尸蛊中最为凶霸者,自然厉害啦。”

    见蚩尤依旧不解,又道:“所谓尸蛊,就是以人、兽尸体养出来的蛊虫。但是九冥尸蛊又有所不同,需将一个活生生的童子绑住之后,塞入人形陶瓮之中。再将九类八十一种天下至毒至凶的毒虫,以及八十一种最为毒厉的草药一起放入其中。连人带瓮埋入方圆百里阴气最盛的墓地里,让这些毒虫将童子咬死,又以童子尸体为生,最后再自相残杀。过得九九八十一日,将瓮打开,其中剩下的唯一一只毒虫就是九冥尸蛊。”

    蚩尤听得直皱眉头。

第172章 九冥尸蛊(下)

    晏紫苏道:“九冥尸蛊开瓮后七日内,必须寄居人体为生,否则必自动干枯而死。活人也罢,尸体也罢,总之必是人体,方能作为盛放它的容器。一旦脱离人体,不消片刻,亦要干枯而死。但是它若是进入人体,便会在人体的血液中衍生大量的幼虫。幼虫自我分裂繁殖,瞬息之间便可以化身千万,遍布全身。”

    蚩尤心下大凛,这才明白为什么她说要将段聿铠周身血液尽数换过,才能救他性命。

    晏紫苏道:“九冥尸蛊最为可怕之处,在于它可以控制人的神识,使活人变为行尸走肉,死人变为妖魔僵尸,乖乖地任由放蛊者摆布。一旦旁人被这些尸蛊寄体所伤,九冥尸蛊就会从伤者的血液侵入,瞬息间让他变成下一个尸蛊寄体。比瘟疫还要可怕百倍呢。”

    蚩尤大怒,猛地一掌拍下,地裂土迸,恨恨道:“都是你们这些人,终日想尽了方法害人,才有如此阴毒凶霸的怪物。”

    晏紫苏蹙眉欲嗔,转而嫣然一笑,叹息道:“你用刀杀人,别人用蛊虫杀人,其间又有什么分别?”

    蚩尤一愣,一时哑然。忽听段聿铠发出一声痛楚的呻吟,蚩尤大喜,转头叫道:“段叔叔!”

    段聿铠大震,蓦地抬起头来,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颤声道:“你……你是蚩尤!”蚩尤一把将他抱住,眼泪夺眶而出,哈哈大笑,更咽着大声道:“不错!我是蚩尤!”

    段聿铠大喜,张大了嘴,热泪滚滚,想要大笑,却猛地一阵咳嗽,笑不出声来,激动之下,只是喃喃地反复说道:“你没死!你没死!”

    蚩尤擦去眼泪,笑道:“我和拓拔找了你们四年,始终音讯全无,还道你们全都死了呢……”

    段聿铠愕然道:“四年?”满头雾水,迷惑不解。蚩尤恍然不觉,心中乱跳,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嘎然道:“段叔叔,我……我爹还活着吗?”

    段聿铠面色大变,突然想起一事,失声大叫道:“糟了!乔城主还在那妖魔的手中!咱们得立刻去救他!”

    蚩尤大惊,心中仿佛陡然被人揪紧,颤声道:“什么妖魔?我爹现在哪里?”段聿铠呼吸急促,脸色突然雪白,嘎声道:“通天河,鬼山脚下……快……快去救他……”一口气没喘上来,登时重又晕厥。

    蚩尤大骇,连声呼叫,绵绵不绝地为他输送真气。

    晏紫苏握住他的手,柔声道:“你别紧张,他只是身体虚弱,晕过去了。”眉尖微蹙,沉吟道:“通天河……是了!这条河上游源自天山,流经寿麻国,应当便是通天河!”

    蚩尤怔怔地望着她,面色红白交替,大汗淋漓,猛地跳了起来,大叫道:“通天河!我要去救我爹!我要去救我爹!”团团乱转,突然扛起段聿铠,狂奔而出。

    晏紫苏顿足叫道:“呆子!鬼山在这通天河的上游,你跑反啦!你这般失魂落魄的,又怎能救出你爹?”

    蚩尤霍然惊醒,深吸了几口气,神色逐渐平定。当下听从晏紫苏所言,以“凝冰诀”将段聿铠冰封,减缓他体内九冥尸蛊幼虫生长的速度,又将他藏入乾坤袋中。而后与晏紫苏一齐跃上太阳乌,骑鸟盘旋,沿着滚滚喧嚣的通天河,朝东北急速飞去。

    皓皓明月,冷照大河。

    通天河澎湃曲折,波光潋滟,所经之地断断续续都是绿洲。大河两侧,碧树如带,绿草似锦,再往两翼延伸,便是万里荒漠。

    大漠沙如雪,在月色中泛着寂寞的银光亮泽。起伏连绵的漫漫沙丘,在夜色中静静地蹲伏,象凝固的海,冰封的云。

    一阵森冷狂风吹过,沙浪推移,跌宕起伏。白沙纷扬,迷蒙地卷过湛蓝的夜空,仿佛四月杨花,腊月飞雪。

    两人无心观赏大漠夜景,驱鸟疾飞。蚩尤躁乱的心情已经逐渐平静下来,但是万千疑问却汹汹涌过心海。为什么父亲与段狂人竟会从东海来到西荒大漠?这四年何以音讯全无?那施放九冥尸蛊,将段聿铠变作穷奇的“妖魔”究竟是谁?他到底意欲何为呢?

    心潮汹涌,惊涛骇浪,隐隐之中,感到一种强烈的莫名不安。他素来天不怕地不怕,但这一次,却感觉到一种森寒的惧意,透心彻骨,竟比四年前与拓拔野等人一齐赶回蜃楼城时的忧惧还要强烈。

    晏紫苏紧紧的握着他的大手,从那潮湿的掌心,仿佛感觉到了他心中的担忧与恐惧,大觉凛然。

    她与蚩尤相识迄今,一同经历不少艰难险阻,从未见过他有如今夜这般惊惧失控。想来挂念父亲生死,难免不能超然局外。心中一动,不知蚩尤的父亲长得什么模样?是不是也象他这般英武桀骜?想到即将见到他的父亲,心情也莫名变得紧张起来。

    胡思乱想间,又自忖道:“九冥尸蛊极是难养,更难施放,一不小心便要反噬自身。此人不知是谁?竟能豢养这么多的九冥尸蛊。”她蹙眉沉吟,心中遍数大荒蛊毒高手,始终猜不出这身居西荒鬼山的神秘人物。

    约莫过了两个时辰,远远地看见一片奇崛山脉,横断东西。山势峭绝高陡,鬼斧神工。尖崖突兀,怪石嶙峋,冰雪其覆,银光泠泠。山下葱荣,林海茫茫,通天河从两座险峰之间穿过,映得两岸崖壁水光闪闪。

    晏紫苏低声道:“这里便是鬼山了。”

    蚩尤凛然凝神,忽然听见从那山下林海传来淡淡的乐声。他原对音律乐器素不在行,更无兴趣,但与拓拔野相处已久,耳濡目染,略知一二。聆听片刻,大约分辨出那乐声乃是骨笛与陶埙。

    骨笛声高越凌厉,隐隐带着阴寒诡异之气,合着那悲怆苍凉的陶埙,在这苍茫的月色下听来,更觉凄迷奇诡。

    晏紫苏蹙眉道:“这骨笛的声音好生古怪,象是用来驱使蛊虫的神器。”心中微起寒意。驱蛊通常不必仰仗其他神器,但既用神器,必是极为凶险可怕的蛊毒,又或是极为凶险可怕的蛊阵。

    两人驱鸟低飞,沿着通天河岸急速冲掠,追循骨笛、陶埙而去。

    乐声越来越近,那诡异阴邪的节奏令两人的心跳不自禁地加快。隐隐地,听见阵阵暗哑的叹息声,森冷妖异,仿佛有谁在耳畔吹气低鸣。晏紫苏心生寒意,紧紧地抓住蚩尤的手。

    掠过林海,逼近通天河穿行的险崖山隘,那乐声越发清晰响彻。两人驱鸟俯冲,在林中落下。

    蚩尤将太阳乌封印,拉着晏紫苏的手,悄无声息地在林间迤俪飞掠,循声而去。林间幽黑,月光斑斓漏下,遍地都是厚积的落叶。两人生怕惊动吹乐人,足不点地,御空穿行。

    屏息奔行了两百余丈,那乐声已宛如就在耳畔。

    将出森林时,腥臭扑面,眼前忽地一亮,只见月光朗朗,大河奔流,两岸宽阔的草地上各坐一人,隔河相望。

    坐在此岸的那人身着斗篷黑衣,低首盘膝,脸容为斗篷所挡,瞧不真切。黑衣鼓舞,十指跳动,横吹一枝长约七寸的鸟龙肢骨笛。笛声阴冷尖锐,诡异森寒,四周草木随着笛韵起伏摇摆。

    大河上黑光隐隐,水浪接连不断冲涌半空,收缩凝结为巨大的水球,缭绕飞舞。每一个水球中,似乎有万千黑色小虫缓缓蠕动。

    蚩尤、晏紫苏心中大凛,那些黑色小虫即便不是九冥尸蛊,也必定是其他尸蛊幼虫。难道此人便是段聿铠所说的“妖魔”么?

    晏紫苏仔细凝望水球,瞧了片刻,突觉头昏眼花,周身寒冷。蚩尤见她脉搏异动,心跳血流都随着那笛声与水球的节奏异常跳动奔走,大吃一惊,急忙输导真气,反复运转,晏紫苏面色方稍稍好转,胸脯剧烈起伏,闭目养神。

    对岸那人素冠银带,白衣胜雪。脸如温玉,目似朗星,长须飘飘飞舞,是个神仙似的人物,双手举埙,在唇下悠扬吹奏。

    曲调苍凉,悲郁顿挫。在他头顶四周,九块巨大的石头随着陶埙的韵律缓缓跌宕飞舞,白光闪耀,形成淡淡的光柱。

    蚩尤念力探扫两人,却如泥牛入海,空空荡荡,心中大骇。真元至强时,便如浩瀚虚空,深不可测,这两人难道竟是神级人物么?

    晏紫苏秋波方甫扫及白衣人,登时花容失色,急急传音道:“呆子,他是金族白帝白招拒!”

    蚩尤猛吃一惊,心道:“果然!难怪真元如此强盛。不知那黑衣人又是什么人物?”凝神细看,觉得那黑衣人的身形极为熟悉,竟象是……竟象是他的父亲乔羽!心中大震,呼吸险些停顿。

    却听白帝淡然道:“阁下将我诱到此处,难道就是为了与我切磋音律么?”

    黑衣人嘿然道:“久闻白帝精擅音乐,陶埙排箫惊鬼动神,在下亦是乐痴,神往已久,却始终缘铿一面,无奈之下才出此下策。白帝万请恕罪。”声音沙哑低沉,与乔羽截然不同。

    蚩尤舒了一口长气,心中却又微感失望。

    白帝道:“音乐乃宇宙真哲,白某凡夫俗子,岂敢妄自尊大、自命惊鬼动神?此生若能得天籁之万一,已觉无憾。阁下笛技高超,颇有创见,可惜笛音偏狭,饱含杀心,始终落了下乘。”

    黑衣人哑声笑道:“白帝此言差矣。天上有仙乐,飘渺不染尘,无迹可寻。人间有人乐,喜怒哀乐苦,遂成五音。鬼界有鬼乐,怨恨不平,所以才有我这偏狭的鬼音。白帝之乐,在仙乐与人乐之间,而在下之乐,却是真真正正的鬼乐。今日请君到此,便是想要看看,究竟是仙乐人乐为宇宙真哲呢,还是我这愤懑不平的鬼乐?”

    骨笛突转高亢狞厉,如险崖霜风,万壑鬼哭。阴寒杀气排山倒海地四下冲涌,树木倾摇,突然爆响连声,纷纷断折。

    蚩尤二人身在数十丈外,亦如被巨山倾轧,呼吸困难,当下携手并坐,真气绕转。晏紫苏闭目塞听,凝神守意,犹自感觉到阴邪妖异的气浪汹涌冲击,心跳如狂,周身麻痒如万蚁咬噬。

    笛声越来越高,大河呼啸澎湃,巨浪拍空卷舞,陡然化作无数水球,密密麻麻地在月光下旋转飞舞,诡异已极。

    白帝气定神闲,悠然吹埙。白光从下而上,冲天耀射,盘蜷于地上的双腿,似乎与大地逐渐融合,化为一体。

    身外妖风呼啸,水球盘旋,原本鼓舞飘飞的长须与白衣反而慢慢地垂落下来,渐渐地不再飘动,周身犹如石雕铜铸,重逾千钧。

    蚩尤曾与拓拔野一齐研习《五行谱》,对金族神功法术也略知一二,知道此刻白帝所使的,必定是白金法术中“同化法术”的“托体同山诀”。

    所谓“同化”,即我与世间万物化为一体,化自然之力为己力。金族法术最为擅长的,便是借助山石金属的灵力,与自身体内的金灵交相感应,发挥出至强念力与真气。

    蚩尤虽也曾研习白金法术,但因自身乃是天生木灵,金属灵力相较薄弱,是以始终难将金族法术的威力发挥出来。此刻见白帝刹那间与身下山石大地化为一体,不由眼界大开。

    正凝神观望,突听四周“仆仆”轻响,阴风怒号,森林中的大地蓦地纷纷龟裂,满地落叶卷舞飞扬。无数白骨尸骸从地缝中缓缓地爬了出来,此起彼伏地发出梦魇似的暗哑叹息,一步一步地朝河边走去。

    蚩尤猛吃一惊,想不到这森林之中,竟埋藏着万千尸鬼,当下抱起晏紫苏高高跃上树梢。

    转头朝河边望去,大河滔滔,无数苍白浮肿的水鬼纷纷从河中爬出,随着笛声的节奏,忽急忽缓地环绕包抄,将白帝团团围住。

    黑衣人哑声笑道:“白帝陛下,我这首‘天地万鬼大悲号’如何呢?”骨笛森森激奏,突如万千蛟龙破空怒号,蚩尤脑中嗡然震响,气血翻涌。

    只听轰隆巨响,天地仿佛竞相炸裂,狂风大作。在空中飞转的万千水球突然一顿,四面八方齐齐怒射白帝。与此同时,整条通天河蓬然迸炸,冲天飞舞,形成一道高达十丈的巨大水墙,猛地朝白帝轰然压下!

    当是时,黑衣人斗篷被狂风掀起,黑衣鼓舞欲裂,那张脸在雪亮的月光下照得历历分明。蚩尤大震,周身陡然僵硬,险些便从树梢坠落,热泪汹涌,血液瞬间直贯头顶,嘶声大叫道:“爹!”

    那人赫然竟是四年未见的蜃楼城主乔羽!

第173章 通天斗法

    月光朗朗四下分明。那黑衣人清瘦英挺不怒自威赫然正是蜃楼城主乔羽!

    蚩尤惊骇狂喜热泪盈眶一颗心险些要爆炸开来当下便要冲出树林。晏紫苏蓦地将他拉住低声道:“呆子你爹……你爹有些古怪像是被妖人附体……”

    蚩尤心中一凛乔羽眉宇之间邪气甚重目光呆滞嘴角挂着奇怪的阴骛笑意与从前正气凛然、英武果决的形状大不相同。何况父亲素来不擅音律又如何会吹奏这诡异的骨笛?又如何有这般阴邪可怖的水属真气?蓦地想起先前段聿铠所的“乔城主还在那妖魔的手中”心下更是猛地一沉难道父亲果真被什么凶厉的妖魔元神寄体了吗?一时惊怒骇惧冷汗涔涔。

    当是时轰声巨响漫空水浪。那通天河冲天炸飞卷起的十丈巨大水墙挟带惊神骇鬼之势朝着白帝猛地当头砸下!

    气势雄猛水墙未至河岸草地倏地迸裂无数隙缝。

    一道巨大的气浪在水墙与万千水球的挤压下蓦然迸爆开来宛如无数光弧涟漪瞬间扩散在月光下闪过万千耀眼银光。轰然连声气浪光弧撞击旋舞四周的树木、僵尸纷纷迸碎裂断横飞。

    白帝盘膝而坐悠然吹埙埙声苍凉悲阔身侧白光气墙慢慢旋转凝重滞缓如拖带万钧之物。头九块巨石轰然契合严严实实刹那之间他彷佛置身在一个密不透风的银白光柱中。

    “砰隆!”巨响之声接连迸爆光芒眩目气浪飞炸水浪如暴雨倾盆巨瀑飞泻。两岸树木摇摆断裂碎枝乱舞。

    蚩尤与晏紫苏站在树梢上只觉四周白蒙蒙的尽是凄迷水雾如置身惊涛骇浪中跌宕起伏气息翻涌。晏紫苏衣裳鼓舞飘飘欲飞若非紧抓蚩尤大手只怕早已被那巨大的冲击波抛飞到九霄云外。

    骨笛狞厉凄诡真气阴寒汹汹狂风怒舞气势滔滔;蚩尤身在数十丈外仍不得不凝神聚气抵抗那逸散撞来的层叠气浪体内翻江倒海心中惊怒更甚!此妖真元之强绝对在神级之上自己若想要将他迫出乔羽躯体实在是难如登天;但父亲悬系此人之手生死攸关岂能退却?暗自咬牙打定主意即便粉身碎骨也要将这妖魔驱出父亲身体!

    却听骨笛凄厉破云“轰”地一声爆响万千水浪忽地冲天飞卷盘旋绕舞!在月色中形成巨大的水龙无数水球环绕水龙电旋转突然纷纷汇入水龙之中数以万计的尸蛊幼虫在那滚滚水龙中急蠕动色泽眩目远远望去犹如一条巨龙体内的亮黑脊柱。

    水龙横空怒舞通天河上游汹涌而下的滔滔河水随着骨笛破空冲起持续不断地汇入半空的水龙中。越胀越大转眼间便变作直径六、七丈、长四十余丈的妖物滚滚盘旋在上空缭绕飞转。

    两岸狼藉草木残败茂密的森林竟似被龙卷风横扫卷席或断木裂枝或连根拔地而起。无数僵尸鬼兵层层叠叠的包围着白帝出震天价响的嚎哭。白骨缤纷腥臭浓郁。

    白帝依旧盘膝坐地周围白光真气旋舞依旧上九块巨石契合成的石墙亦完好无损。须似钢衣袂如铁周身如连地磐石;只是四周的草地都已经裂为万千深洞巨缝不断地有浑浊的黄水汨汩冒出。四周地上堆满了爆裂的尸蛊残壳和粉碎的白骨。

    适才黑衣人这倾河裂地的万钧连击竟不能奈白帝何!

    黑衣人哑声笑道:“白帝陛下的‘托体同山’果然厉害。嘿嘿不过这埙声悲郁迟滞听来拖泥带水可就不如何高明了。”话语间骨笛悠扬跌宕空中那水龙随着韵律上下翻滚蜿蜒飞舞四周数千僵尸鬼兵哭嚎着围拢紧逼在白帝身侧冲击绕走。

    白帝恍然不觉只是低吹埙似乎已经完全沉浸在那悲凉刻骨的乐声中。那悲怆而雄壮、苍凉而沉郁的旋律缓缓缭绕头巨石顿挫盘旋一一地压了下来。白光闪耀巨石倏然没体而过白帝竟蓦地化作一尊石人。只是十指依旧在微微跳动口唇翕张埙声悲凉依旧。

    笛声诡秘真气阴寒凌厉霜风鼓舞冷气森森。

    不知何时通天河河床冰霜凝结在月光下闪耀着金属似的光泽。林中草地寒露似珠闪闪亮漫漫枝梢上罩盖着厚厚的白霜;就连蚩尤与晏紫苏周身上下也敷了一层薄霜被真气所激化为流水却又立即冻结。

    晏紫苏站在树梢周身冰冷牙齿打颤忍不住往蚩尤怀里钻去颤声传音道:“此人的冰寒真气好生厉害寒冰宫的风道森比起他来真不知差了千百倍……”

    蚩尤念力感应心中凛然那黑衣人的真气彷佛汪洋大海深不可测冰寒彻骨。当日自己在日华城外的树林中与黄河水伯冰夷激战时便曾骇异其冰寒真气的凌厉浩荡然而与今日这黑衣人相比冰夷却又相去甚远。

    但这黑衣人真气最为古怪之处却并非其深远而是犹如乱流穿梭混杂无序。自己虽非身处其真气攻击的中心亦觉得万千极寒气流凌厉缭乱变化无形莫测其始终不知其究竟竟不知该如何防御如何抵挡;倘若那黑衣人此刻全力进击的是自己呢?一念及此心下森寒。

    以他眼下之力要想击败这妖魔已是难如登天;而想不伤父亲躯身将妖魔元神迫出其体外更是近于不可能。当下思绪飞转苦苦思忖解救父亲的方法。

    这时水龙轰然怒舞犹如天河迤逦横空又犹如巨蛇盘旋择机而噬。随着笛声瞬息变化突然俯冲卷缠突然甩扬腾舞与那四面交迫的阴寒真气、漫漫围困的尸骸鬼兵组成立体阵势八方挤压着白帝似乎要将他生生缠绞击碎。

    道道银光气浪撞击在石人似的白帝身上轰然翻卷四下迸飞一圈圈的冲击波排山倒海似的反撞汹涌万千树木倾倒断舞林涛狂肆。

    白帝巍然不动似乎已与天地同化。埙声悲凉壮阔如昆仑日落沧海月明。

    蚩尤心下一动忖想:“是了这妖魔的真气混杂凌乱变化难料若是一心想着变化对抗正着了他的道。白帝以不变应万变反而使得妖魔的万千变化都毫无用处了。”心中大有所悟正自大喜但旋即又想若非白帝真元奇强换了他人只怕立即被打成肉酱了!若非真元相当这不变应万变终究是一句空话罢了。想到此处心下不免微微沮丧。

    晏紫苏蹙眉道:“呆子你爹的左胸腹也有一处伤口定是那妖魔以九冥尸蛊控制你爹的神识然后又附到他的身上……”柳眉一扬傅音道:“是了!这妖魔既是水妖又将元神寄体于你爹肉身咱们便以上、火克他将他魂魄逼出你爹躯壳之外!”

    “元神离体寄体**”虽然厉害但却有一致命缺陷即没有原身庇护寄体元神原本的弱更为彰显。如寄体他身的水属元神极畏土性、火性稍有不慎便会魂飞魄散。

    蚩尤想起当日祝融寄体狱卒之躯千里追缉晏紫苏便是因遇上一场暴雨不得不狼狈暂退。听晏紫苏这般提醒心中登时一喜蓦地又黯然摇头传音道:“土性、火性的法术我不过略知皮毛!又岂能克他。”

    晏紫苏在他头上敲了个爆栗抿嘴笑道:“呆子你不会火族法术难道还不会放火吗?”

    蚩尤一楞心中“咯咚”一响。

    晏紫苏传音道:“这里天干地燥到处都是树木、白骨正是放火烧山的绝佳之地。乘着眼下那妖魔与白帝对抗无暇他顾快让你那几只火鸟出来显显威风吧!”

    蚩尤大喜猛地将她勒紧哈哈笑道:“我真是个海龟蛋脑袋不敲不破亏得有你在一旁醒!”

    晏紫苏眼眶一红微笑低声道:“现在还要赶我走吗?”

    蚩尤此时狂喜心急没有听见她的话语拉着她高高跃起穿林掠空厉声喝道:“兀那妖魔快将我爹的真身还给我否则我就将你烧成秃毛鸡!”默念封印诀红光闪耀五只太阳乌嗷嗷怪叫冲天怒舞。

    “呼!”几团巨大的火焰从太阳乌的回中喷射飞旋轰然打在黑衣人周遭的草木与尸兵上。

    蚩尤大喝声中碧木真气蓬然怒卷青光纵横。木气生火被他雄浑真气这般激生黑衣人四周登时燃起熊熊烈火。

    “劈仆”连声火光冲天半空那巨大的水龙闪耀着淡淡的红色。数十具僵尸在火海中怪号着仆地摔倒焦臭扑鼻。“哧哧”轻响无数七彩尸蛊从僵尸体内破肤飞射缤纷错落又如密雨般簌簌跌落焦枯扭曲。

    黑衣人哑声笑道:“白帝陛下我们在此赏月听河切磋音律何其风雅!你何苦叫来这么个楞子做帮手焚琴煮鹤大煞风景。”

    骨笛旋律陡然下沉急促阴郁如疾风冷雨。轰然巨响水龙呼啸着当空击下数十道巨大的水箭从中逸射飞散破空怒舞闪电般击打在猎猎跳跃的火海中火焰登时熄灭。

    “轰!”那水龙当头怒击巨大的气浪冲涌猛撞如山岳压。蚩尤虽然骠悍却非一味卤莽斗狠深知以己之力不能直攫其锋况且眼下当务之急乃是将妖魔元神逼出父亲躯体。当下因势力导顺着水龙破空气浪朝外闪电反冲堪堪避过。饶是如此当胸依旧如遭电击眼前一黑喉咙腥甜鲜血蓦然喷出。

    当是时只听埙声忽止白帝淡淡道:“阁下叫来万千僵尸难道就不是大煞风景了吗?”铿然长响他周身白光闪耀冲天而起九块巨石蓬然炸舞在半空中急旋飞绕蓦地契合成巨大的石剑。

    石剑陡然破空反转眩光耀目如彗星横空星河怒泻朝着黑衣人雷霆电射!

    “陨星流光破!”蚩尤骇然惊呼抱着晏紫苏翻身跃上太阳乌不及调整内息立即朝上方全飞冲。

    白帝当年纵横天下的神兵原是金族的“九流光剑”由九块寒金利铁组成锐利无双可以随意聚散离合变化由心。传当年他以此剑误杀好友悲痛之下便将此剑抛入昆仑山中。某日夜观星象忽有顿悟改用九块流星陨石为剑称“大九流光剑”;自创“陨星流光破”威力惊神泣鬼竟更胜从前的神兵利剑。蚩尤听闻久矣今日终于能得以亲眼目睹。

    黑衣人怪笑道:“白帝陛下不吹埙了?想要就此认输吗?”骨笛凄厉狂肆节节拔高半空水龙横扫卷舞银光乱闪挟卷裂地狂风白茫茫一片朝着那石剑呼号撞去。

    “轰隆”一声巨响震耳欲聋整个夜空似乎陡然扭曲。水龙轰然炸裂石剑也蓦地迸爆为九块巨石冲天而起。

    光弧如涟漪扩散气浪横飞山摇地震爆响连声;僵尸、断木、草屑、树叶……连带着山上迸落的滚滚巨石狂似的朝外飞撞乱舞。

    白帝飘然冲天十指捏诀九块陨石蓦地又化合为白光耀闪的石剑雷厉风行纵横飞舞朝着黑衣人疾风暴雨似的进攻。他适才不动如巍然大山此刻一旦行动则如闪电霹雳迅捷无匹。

    黑衣人吹笛依旧笛声更见诡异凄厉。水龙滔滔冲天飞卷将白帝的“陨星流光破”一一格挡;两相撞击气浪迸炸声势惊人两岸原已龟裂的草地登时崩塌飞撞土石蒙蒙。

    万千行尸走内怪嚎凄叫随着笛声蓦地朝天怒射宛如无数飞箭攒集冲向白帝。这些僵尸水银围涌无孔不入只消被他们抓破见血则尸蛊入体必不可免。

    蚩尤怀抱晏紫苏骑乘太阳乌在汹涌狂猛的气浪中陡然折转俯冲。五鸟呼啸又蓦地喷出数十团火球顷刻间便将通天河左岸焚烧为漫漫火海。

    林间草地尸鬼哀嚎纷纷断折倒地磷光爆闪燃烧起幽蓝色的火焰。无数的尸蛊争先恐后地从僵尸体内冲射飞逃纷纷葬身火海。

    狂风鼓舞火焰如红舌跳跃恣肆卷席漫漫火光映红了山壁和夜空。

    黑衣人盘膝坐地对周遭之事恍若不见。“仆仆”低响数十只九冥尸蛊从他体内怒射而出仓皇逃离而他却浑然无事哑声怪笑道:“子你以为区区几把火就能将我逼出来吗?嘿嘿老子偏赖着不走等你爹烧成骨灰形神俱灭我再走也不迟。”

    话间故意将左手伸入身前的大火中“哧”地一声青烟缭绕空气中登时弥散开一股皮肉烧焦的气味肉脂化作油水滴落。那宽厚的手掌登时变得焦黑几个手指尖露出森森白骨。

    “爹!”蚩尤失声狂喊又惊又怒心肺险些气得爆炸开来。原以为这等大火必可使得妖魔无所遁形岂料他竟丝毫不惧反倒恣意伤毁父亲的身体。这妖魔究竟是何方邪灵?元神寄体竟能如此张狂无惧!

    白帝淡淡道:“妖魔现出原形吧!”陨石剑横扫飞舞白光激荡将万千僵尸震得粉碎飞扬。与此同时长袖飞舞一个铜石镜从中破空飞旋而出在月光下倏地亮起夺目金光笔直地照在那黑衣人的脸上。

    金光璀璨黑衣人周身陡然雪亮现出一具森然白骨。乔羽仰天狂吼似是疼痛已极一道黑光扭曲闪耀刹那间变幻为无数面容神色各异;陡然又重新化为一缕黑光似乎要从乔羽头破出飞舞但又蓦地收敛无形。

    黑衣人哈哈狂笑道:“白招拒我本是鬼界幽魂你这金光照神镜又岂能照出我真身?想要逼我离开这肉身哪有这么容易!”霍然伸掌将那金光缓缓推移开来。

    蚩尤惊怒交集疑惧更甚。白帝的“金光照神镜”乃是金族神器大荒五大名镜之一可以照出任何人的元神真识甚至可以将其元神拔出体外吸纳入镜中成为游离五界之外的孤魂。但这黑衣人竟似丝毫不受其害就连适才现出的神识也是多达数千难道他竟是无数魂灵的集合体吗?

    想到竟连白帝的“金光照神镜”也不能将这妖魔从父亲体内逼出蚩尤心中悲愤狂怒几近绝望。脑海中浮光掠影闪过父亲的音容笑貌闪过他与自己的诸多情景……心中剧震热血上涌大吼一声:“你***紫菜鱼皮!”不顾一切地御风电冲朝着黑衣人扑去。

    晏紫苏大吃一惊尖叫道:“呆子你想干什么?你别去……”想要阻拦业已不及。蓦地明白蚩尤是想乘着那妖魔的元神与白帝的照神镜粘着对峙时以自己的元神附入父亲体内将那妖魔驱逐出去。但那妖魔真元之强远在蚩尤之上他这般冲去即使能进入乔羽体内也必被妖魔元神打散甚至吞噬。

    蚩尤怒吼声中已如闪电似的冲到黑衣人身前。

    黑衣人眼白翻动冷冰冰地盯着蚩尤怪笑道:“妙极妙极竟自动送死来了。”稍一分神金光眩目照神镜的光芒又震开他的手掌闪电般照耀在他的脸上。

    黑衣人蓦地一震周身扭曲似乎被金光陡然拔起。哈哈怪笑道:“白招拒!你也忒瞧我啦!”蓦地抽出手掌轻扬拍出叱道:“去吧!”黑光怒爆激射轰然撞向蚩尤。

    蚩尤早有防备大喝声中双手横刀碧光从双臂经脉直贯苗刀真气爆涨翠光怒放如光轮激舞旋转。

    “砰”地一声爆响气浪如狂一轮紫光冲天迸舞。蚩尤低吼一声喷血后飞被那紫光重重抛入熊熊火海。

    蚩尤原想以“旋光年轮”转身卸力乘势急靠近再以“元神离体寄体**”冲入父亲体内。岂料那妖魔在被“照神镜”蓦然镇住的情形下随手一掌仍有如此惊天之力将他陡然震飞。

    晏紫苏驱鸟电冲将蚩尤从火海中救起见他虽然一时动弹不得但经脉完好未受重伤这才稍稍放心。

    金光闪耀黑衣人一阵扭曲如烟雾缭绕陡然腾空;怪笑声中厉声吹笛淡淡乌光真气滚滚云集笼罩全身。与此同时水龙轰然卷扫横击朝着白帝滚滚劈去。

    寒风呼号白光如雷电裂空。

    白帝右手紧握“照神镜”微微颤抖。左手捏诀口唇翕动“大九流光剑”轰然怒扫横空抡起巨大的银光光弧闪耀重重击在水龙上。

    轰然巨响水龙登时游飞炸散。湛蓝色的夜空中无数水珠银线激射飞扬悠然洒落方圆十里犹如突降淋漓暴雨。

    就在白帝分神捏诀使出“陨星流光破”的刹那黑衣人乌光闪耀哈哈怪笑蓦地双掌齐急击在那“照神镜”的金光上。两道黑光破掌而出如波浪飞扬迸舞“砰”地巨响绚光流舞那道金光陡然弯曲倒射电光石火间回撞在“照神镜”上。

    “噗噗”闷响白帝周身剧震莹润如玉的脸上陡然闪过一抹黑光;右手蓦一颤抖“照神镜”险些脱手飞出白衣鼓舞飘然冲天而起。

    黑衣人哈哈怪笑道:“白招拒今日被这楞子搅了雅兴!半个月后蟠桃会上我再与你切磋切磋音律!”话音未落黑影已如鬼魅般破入水珠纷扬的夜空眨眼之间便消失在鬼山的峭壁陡崖之颠。

    漫天水珠纷扬飘洒;骨笛凄厉袅袅未散。

    被暴雨似的水珠浇扑火势渐渐转。万千僵尸鬼兵在草地林间茫然地旁徨片刻纷纷嚎哭着步入通天河或钻入地底裂缝之中。

    蚩尤“哇”地一声喷出一口鲜血怒吼声中挣脱晏紫苏蓦地跳了起来跃上太阳乌便欲追去;但全身冰冷酸软无力蓦地一阵摇晃险些从乌背上摔下。

    白帝从空中斜斜飞掠而至提着他的衣领飘然而下盘膝坐地淡淡道:“兄弟你中了他的寒冰真气快快调息化解莫让寒气进入骨髓心肺。”双手飞舞一股淡淡的真气从蚩尤后背辗转全身那森寒之意登时烟消云散。

    蚩尤心中悲苦愤怒仰天狂吼。夜空寂寥迥音袅袅。

    过了片刻心中那郁闷悲痛之情稍稍舒解蚩尤擦去眼角的泪珠转身朝白帝拜了拜大声道:“多谢白帝相救之恩。”

    白帝微微一笑道:“兄弟你这身碧木真气如此强劲又有这苗刀日乌想来便是近来盛传的羽青帝转世、蜃楼城少城主蚩尤了。”

    当今大荒五帝中白招拒个性最为平和淡泊颇有飘然出尘的神仙之风与长者气度。他清心寡欲优雅谦和遵从神帝“无为大治”之训以治国百姓安居乐业故深受世人尊敬。蚩尤虽非金族中人但对他亦颇为敬重当下恭声道:“不敢!子正是蚩尤。”

    白帝头道:“适才那位便是乔城主的肉身吗?”

    蚩尤眼眶一红道:“是。”

    白帝叹息不语沉吟片刻又道:“兄弟恕我直言令尊体内元神微弱那妖魔元神又极是凶厉纵使能将令尊救下只怕也命不久长。”

    这话若是出自他人之口蚩尤必定要怒骂不已但出自白帝之口却让他猛地一阵伤心悲凉。适才他念力探扫始终感觉不到父亲的元神故知白帝所言非虚。只是阔别四年与父亲方甫重逢狂喜未已实在无法直接面对这残酷事实。

    蚩尤强忍汹涌的泪水哑声道:“家父乃是天立地的大丈夫无论是生是死他的躯壳绝对不能让这等妖魔占据。”

    白帝头不语又沉吟道:“这妖魔不知是什么邪灵体内真元惊天骇地却又庞杂不清像是由许多妖灵凝合而成好生奇怪。”

    蚩尤心下凛然迷茫。以白帝之见识与念力尚且不能分辨出那妖魔的来历普天之下只怕再没有其他人能分辨出来了。大荒茫茫他连那妖魔是谁都不知道又去何处追寻妖踪解救父亲呢?

    这时东面空中突然传来“嗷呜嗷呜”的怪叫声瞬息由远而近。太阳乌蓦然抬头嗷嗷乱叫扑煽着翅膀大步徘徊奔跃。

    明月当空星辰寥落峭壁险峰如刀牙横空交错。一只赤头青鸟闪电似的从那白雪皑皑的峰冲过。在夜空中盘旋了刹那蓦地电冲而下稳稳地落在白帝的肩头昂睥睨。

    那青鸟尖喙黑睛头红毛似火周身青羽油亮神气十足;瞥了蚩尤一眼便傲然扭头在白帝耳畔低声呜叫不已。

    蚩尤心中一动料想它必是西王母的三青鸟之一却不知它今夜飞到此处又带来什么消息?

    众太阳乌见它神色傲慢登时大为不满纷纷昂扑翅怒吼不已被蚩尤猛地一声呵斥方才愤愤不平地扭头性声鄙夷地凝视着青鸟。

    白帝听青鸟呜叫了片刻微微动容当下转身作揖淡淡道:“兄弟这位姑娘白某另有要事须得先行告辞了。”蚩尤二人连忙作揖回礼。

    白帝转身欲行突然想起某事回转身来朝着蚩尤微微一笑传音道:“舍妹身为圣女身份使然实有不得已之苦衷;这四年来纤纤多亏你与拓拔太子照顾了!昆仑山上咱们再好好相聚吧!”

    蚩尤一楞登时明白白帝既然知道自己与拓拔野自然知道纤纤的身份。蓦地热血上涌面红耳赤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白帝淡然一笑又道:“兄弟人生如曲乐有高有低有苦有乐终有曲终人散之时此曲终了焉知不是别曲起奏之日?毋需太难过了。”

    蚩尤知他是在抚慰自己不必多想父亲生死当下红着眼睛头道谢。生死有命自己岂会不知?但明则明矣那难过痛楚却是难以自抑。

    一阵冷风吹来白帝雪衣飘舞乘风而起与青鸟一起飘飘东去掠过滚滚的通天河穿过大河两岸峭立千仞的绵绵绝壁在月光中越飞越远逐渐化为淡不可辨的白。

    陶埙隐隐随风沉浮;月光如水大河奔腾。四周苍凉冷落合著这悲怆曲乐更觉寂寥凄凉。

    蚩尤怔然而立听到伤心处泪水险些夺眶而出。

    晏紫苏极少见到他如此脆弱难过心潮澎湃柔情汹涌紧紧地握住蚩尤的手纤指轻轻地摩挲着他的手背彷佛要藉此抚平他心中的悲郁。

第174章 当时明月

    狂风鼓舞骨灰飞扬空气中弥散的恶臭过了许久方才渐渐淡去。

    明月高悬焦枯的草地上裂缝纵横河水在缝隙中汨汨奔流在月色中耀耀闪光彷佛万千银线交错纵横。

    蚩尤二人坐在河岸将段聿铠从乾坤袋中拉了出来输导真气。过了片刻段聿铠大叫一声蓦地坐起身来。瞪着眼睛满脸惊惧“呼哧呼哧”地喘着气看见眼前之人是蚩尤面色方才舒缓开来。一把抓住蚩尤的肩膀叫道:“你爹呢?救出来了没有?”

    蚩尤咬牙摇头沉声将适才生之事讲述了一遍。段聿铠面色煞白蓦地一掌拍在草地上怒道:“他***!就是这妖魔!想不到……想不到乔大哥终究……”眼睛一红声音沙哑再也不下去。

    蚩尤沉声道:“段叔叔那妖魔究竟是谁?你们怎么会落在他的手上?这四年里究竟生了什么事情?”

    “四年?”段聿铠凝视着蚩尤目中陡然闪过疑惑迷惘的神色蓦地吐了口气头嘎声道:“是了你都已经长得这么大啦!四年!原来我们迷迷糊糊中竟自过了四年!”

    蚩尤奇道:“迷迷糊糊?”

    段聿铠嘿然摇头道:“不错!这四年我们始终是迷迷糊糊混沌不觉。”顿了顿眯起眼眺望碧虚目光变得飘忽起来半晌哑声道:“那夜在东海上我和王七叔他们捕杀了诸多凶狂海兽正兴高采烈地返航;到了近海突然看见海上火光冲天整片夜空像被鲜血染红远远地便听见厮杀声。我们大惊心里猜到多半是水妖使诈偷袭。”

    “当下我们全前进杀翻了两艘水妖的巡逻船赶回岛上。可是那时城里到处都是水妖许多兄弟还没从海上赶回来而百姓们却已被水妖杀得精光……他***这些水妖狗贼最是反覆无常阴险狡赖!”

    蚩尤听他飘渺而愤怒的叙述思绪飞转怒火熊熊彷佛又被带回到四年前那腥风血雨的倾城一夜;拳头紧攥青筋暴起。

    段聿铠道:“我们开辟血路一心要找到你爹。水妖太多潮水似的包围过来几十个兄弟很快便都战死了。我中了几箭精疲力竭正以为他***要死在这群不要脸的水妖手里时忽然看见科大侠驮着重伤的乔大哥和十来个兄弟一道从火光中杀了出来;我心里大喜登时又来了力气一口气杀了十几个水妖与科大侠一齐朝岛外冲去。”

    “科大侠以‘断浪气旋斩’将水妖杀得稀里哗啦屁滚尿流水妖吓得都不敢上前。突然天吴老妖追来了冷不防地突施暗算向尚在昏迷中的你爹全力出手……”

    蚩尤大怒“轰”地劈空一掌将通天河击起数丈高的浪花骂道:“这老妖卑鄙无耻只会鬼祟下流的招数真他***枉居大荒十神!难怪终日带着木头面具不敢以真面目示人!”晏紫苏听到“不敢以真面目示人”娇躯微震俏脸登时黯然。

    段聿铠嘿然道:“幸亏科大侠反应极快闪电似的让了开去。他***但天吴老妖想要杀的并非你爹却是科大侠!他早知科大侠必定会全力护卫你爹所以故意全力骤攻你爹逼得科大侠竭力护卫。四周的水妖也纷纷围将上来盘旋游斗。战了片刻乘着科大侠念力分散天吴老妖突然狂风暴雨似的朝科大侠猛烈攻击。”

    蚩尤听到此处心中登时抽紧。科汗淮虽然神功卓绝但未必是天吴老妖的对手。何况背负乔羽身陷重围又失尽先机落在下风。

    果听段聿铠呸了一口恨恨道:“天吴老妖突然使出他那炒羊羔子龟蛋斩和科大侠的断浪气旋斩撞在一处。那老妖气力惊人龟蛋斩的威力还真他***不科大侠连带着你爹一齐被震成重伤飞到十几丈外。”

    晏紫苏心下惑然不知那“炒羊羔子龟蛋斩”究竟是什么奇怪神功?蓦地一亮明白这段狂人的应当是天吴的“朝阳古兕瑰光斩”。八百年前朝阳谷凶兽裂山红兕咆哮东海为虐甚重被金族奇侠古元坎以天元逆刃斩杀。朝阳谷众人将裂山红兕的六尺锐角磨制为神兵利器是名“古兕斩”代代相传。到了水伯天吴手上被其扬光大独创“古兕瑰光斩”威镇东荒。想不到这神兵绝技到了段狂人的口中竟成了“炒羊羔子龟蛋斩”。晏紫苏忍不住莞尔而笑。

    蚩尤骇然道:“难道科大侠就这般……”

    段聿铠嘿嘿笑道:“哪有这么容易?老妖以为科大侠已经重伤无力反抗正自得意地胡言乱语科大侠突然从地上跳起闪电反击使出一记惊天动地的气旋斩将那老妖杀得灰头土脸狼狈奔窜。”

    蚩尤听闻科汗淮无事心中方自舒了口气心道:“若是科大侠死了纤纤妹子只怕要伤心欲绝。”振奋精神侧耳倾听。

    段聿铠眉飞色舞道:“他***可惜你没瞧见当时的情景。科大侠浑身鲜血但却谈笑自若举手投足就将那老妖连伤七处杀得他落花流水险些撞在墙上;周围的水妖个个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哈喇滋一直从舌头滴到脚指头上。真他***过瘾!”

    蚩尤听得热血沸腾击掌大叫痛快。段聿铠神色一黯叹气道:“不过科大侠业已被老妖之前的那记龟蛋斩劈成重伤是以不能倾尽全力终不能砍下那老妖的龟蛋脑袋。科大侠接连出十几记惊天动地的断浪斩乘着众水妖仓皇逃避时带着我们全冲到岸边。”突然重重一掌击在地上咬牙切齿道:“岂料那反贼……那姓宋的狗贼竟已带了千余水妖在那里张弓搭箭地等候!”

    蚩尤大怒猛地站起身来胸膛剧烈起伏几滴鲜血渗过指缝倏地从他攥拳的掌心滴落。四年前的那场战乱他最为彻骨痛恨的不是水妖而是那出卖了自己与父亲出卖了全城数万百姓的宋奕之。此刻听到段聿铠重提此人登时怒火熊熊恨不能食其肉、寝其皮。

    段聿铠恨恨道:“那时我们早已筋疲力尽只道此次要命丧这叛贼之手。不料海上突然狂风大作巨浪滔天;科大侠也不知暗暗施展了水族中的什么法术一阵阵大浪蓦地卷过城墙将水妖拍得东倒西歪。忽然刮来一阵大风将我们横空从水妖头卷过眨眼间便冲入滔滔大浪中。”

    蚩尤大喜哈哈笑道:“妙极!老天爷果然还算长了眼睛……”

    段聿铠叹道:“起来惭愧我们原都是在浪里来、潮里去的海岛男儿那风浪原本算不得什么。但是那夜海上风大浪急像是疯了一般海面上忽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漩涡将我们全都吸了进去黑天黑地中竟丝毫不能脱身游出;好在科大侠眼疾手快用‘凝冰诀’将我们尽数封冻又以冰蚕丝带将大家系在一处这样不管沉溺到海底多深处不会失散也不会呛死。”

    蚩尤道:“然后呢?”

    段聿铠嘿然道:“然后?然后醒来之时便已是四年之后、几天之前的某日。”

    蚩尤失声道:“什么?难道你们竟在海底沉睡了四年?”

    段聿铠苦笑道:“是不是在海底还不知道但这一觉睡了四年却是不假。适才见到你时若不是眉眼与四年前丝毫无异我还不敢相信你已经变得这么大了哩!”

    蚩尤皱眉道:“那么那妖魔呢?段叔叔你们又是在何处撞见他的?”

    段聿铠眼中倏地闪过恐惧愤怒的神色怒道:“他***那妖怪……哼!我们那夜醒来之时便是在这通天河畔。我醒转探望瞧见大河汹涌浪水狂地朝天喷涌许多鱼兽被抛飞到远处的树林里活蹦乱跳。你爹、科大侠等十几个人横七竖八地躺在草地上旁边站了一个巨大的龙头怪兽摇头晃脑地抖动着浑身的水珠瞪眼看我。我突然想起那怪兽应当是金族的镇河神兽窫窳这才猜想应当是到了西荒的通天河心里惊讶不已。”

    晏紫苏听了半晌忍不住插口道:“段叔叔难道你们当日是被卷入海底潜流漂到地底来的吗?”

    段聿铠一楞似乎刚刚觉她一般见她素手紧紧牵着蚩尤始终不曾离过当下眯着眼睛打量了她片刻又瞥着蚩尤嘿然笑道:“不错不错!子你可比叔叔我强得多了。”

    蚩尤一怔面红耳赤待要稍稍辩解段聿铠哈哈笑道:“他***男欢女爱有什么不好意思、忸怩作态的?子你性子狂野豪爽很有你爹当年的风采!偏偏起男女之事拘谨古板比起那拓拔兄弟就差得远了。”

    ※※※

    当年在蜃楼城里蚩尤一心做父辈一样的英雄人物对异性倒当真是从不在意。只是正值少年英武挺拔难免有许多少女对他暗恋欢喜是以段聿铠常常以此逗弄蚩尤令他气得火冒三丈。不想阔别四年竟然见到蚩尤与一个俏丽女子亲密牵手段聿铠心中自然又是诧异又是欢喜。他性子粗豪又始终将蚩尤当作自己的侄子欢喜之下毫不避讳地了出来倒将蚩尤弄了个大红脸。

    晏紫苏俏脸晕红但心下却是暗暗甜蜜欢喜对这段狂人不由多了几分好感。

    段聿铠突然又道:“咦是了!拓拔兄弟和纤纤姑娘都还好吧?”

    蚩尤嘿然笑道:“段叔叔放心他们都好得很。待会儿我再详细与你听。”

    段聿铠头道:“那就好。咱们到哪儿了?是了我醒来之时见到那怪兽窫窳正自诧异不知怎么会到了西荒?嗯这姑娘得不错现在想来我们多半是被东海的潜流卷入地底涡流阴差阳错到了通天河里。”转头对晏紫苏笑道:“是了还没请教姑娘芳姓呢!”

    晏紫苏微笑道:“我姓晏叫苏段叔叔您叫我苏儿便成啦!”

    段聿铠头笑道:“苏儿?不错!果然是个好名字。”他对晏紫苏颇为赞赏喜欢倒让她有些羞涩起来。

    蚩尤心下凛然皱眉不语。他是海岛儿郎素知所谓海底潜流通往地底涡流的传闻。据东南西北四大海各有一个神秘的海水倒注入口海水由这入口流入地底形成错综复杂、上下错落的地底涡流。海上常有渔民连人带船溺入漩涡无影无踪却在若干年后浮尸于大荒江河湖泊中。人们都这乃是被水鬼拖入地底涡流的缘故。

    段聿铠又道:“那怪兽窫窳对我们似乎并无加害之意反倒将我们拖到高处避免被通天河的大浪重新卷回河里。过了片刻你爹和科大侠他们也纷纷醒转见到大家安然无事都欢喜不尽。但我们重伤犹在身体虚弱一时也无法起身行动。”

    “窫窳从河边拖来许多生鱼丢在我们身边。他***我们哪知已经饿了足足四年?只觉饥肠辘辘肚皮贴着脊梁骨当下纷纷生吃活啖也不管滋味权且饱餐了一顿;有了气力便开始运气调息。到了半夜忽然听见森林、河边传来鬼哭狼嚎似的怪叫声探头一看他***竟是许多僵尸水鬼从通天河和草地里钻了出来……”

    蚩尤心中一跳凝神倾听。

    段聿铠道:“那些妖鬼不知是不是嗅着了我们的气味纷纷朝我们涌来。我们全身乏力眼睁睁地看着成千僵尸围涌过来心里焦急骂天喊地却无可奈何。好在那怪兽窫窳极为神勇奔窜跳跃四下护卫将那些龟蛋水鬼全部打得稀巴烂。”

    晏紫苏摇头道:“这些水鬼中了尸蛊本就是无知无觉的行尸走肉无所畏惧凶残之极;若是被它们抓咬一个的伤口尸蛊就会遍达全身成为和它们一样的僵尸鬼怪。窫窳神兽虽然厉害但想要保护这么多人真是困难呢!”

    段聿铠叹道:“苏儿姑娘得不错。那些僵尸实在太多一股脑儿地围涌而上窫窳顾得了东却顾不了西支援了片刻终于被水鬼冲进来转眼间便有几个兄弟被水鬼咬中凄声惨叫痛苦无比。我们见了心中骇异心想决计不能坐而待毙纷纷挣扎着爬起来团结一处奋力和那些龟蛋水鬼激斗。他***可惜身受重伤又寡不敌众越来越支援不住好几个兄弟被水鬼抓伤狂打滚。

    “这时窫窳吼叫着冲了过来将我们甩在它的背上冲出重围朝山里逃去。它跑得飞快水鬼追赶不上。我们正欢喜以为逃出生天不料那妖魔竟突然出现!”段聿铠到最后一句蓦地咬牙切齿恨怒已极。

    蚩尤听得紧张心中“咯咚”一响忍不住微微一震。

    段聿铠道:“当时只觉寒风大作一股妖异阴邪的真气轰然撞来。我们还来不及反应便和那窫窳神兽一起被重重地抛飞到十几丈外剧痛攻心差昏迷;听见一个人沙哑着嗓子怪笑道:‘我们鬼国拉壮丁挑上你们乃是天大的福气哪有推脱逃跑的道理。’又有许多妖鬼跟着桀桀怪笑了起来。”

    蚩尤又惊又怒喃喃道:“鬼国?”转眼瞥望晏紫苏晏紫苏轻轻摇头妙目中也是大惑不解。大荒大百余国素未听有这么一个所在。

    段聿铠道:“我迷迷糊糊地望去只见前方山林前站了几个黑衣人都戴着野兽头颅面具但眼睛灵动不像那些妖鬼僵尸。中间站了一个黑衣人头戴黑斗篷那沙哑的怪声便是从他那儿出来的。”

    “那几个兽头黑衣人围了上来突然哇哇惊叫竟将科大侠、你爹还有我的身份喊了出来。那些龟蛋激动狂喜觉得拣着了天大的便宜。一个鹿头黑衣人狂地踢打折辱科大侠一边尖声狂笑什么上苍有眼竟然让他自己送上门来。科大侠动弹不得伤势更重但只是微笑不语。”

    蚩尤心下愤恨:“他***紫菜鱼皮这些黑衣人装神弄鬼定是水妖所以才会认得科大侠和我爹。”心中那森然骇惧之意却越来越盛。水妖对科汗淮与蜃楼城群雄恨之入骨落到他们手中远比落到普通妖魔的手里凶险百倍。

    段聿铠道:“那戴斗篷的妖魔哈哈笑道:‘妙极妙极断浪刀科汗淮和蜃楼城乔城主竟成了我鬼国的壮丁!但是堂堂英雄怎地变作孱弱病猫?传扬出去岂不是太丢我鬼国壮士的声威吗?我来替你们好好改造改造。’一边胡言乱语一边伸出鬼爪猛地插入科大侠的胸膛。”

    蚩尤骇然变色。晏紫苏低声道:“他……他要给科汗淮放蛊!”

    段聿铠头恨恨道:“不错那妖魔的鬼爪上也不知沾了什么凶狞的蛊虫科大侠的胸腹伤口张合鼓动乌黑的血浆不住地涌了出来。他咬牙不吭声依旧微笑不语。他***我看得恼怒不由大骂起来”

    “那妖魔呆滞地瞪着我怪笑道:‘你就是那什么段狂人吗?嘿嘿莫急等我替断浪刀脱胎换骨之后再来帮你换换筋骨;那时你就知道做我鬼国壮士是何等美妙!’我大怒之下将他祖宗十八代的奶奶都问候了个遍。妖魔也不生气只是怪声狂笑。”

    “这时窫窳从地上爬起巨尾扫飞四周的僵尸怒吼着冲来。那妖魔突然鬼魅似的跃了起来闪电般一爪穿入它的胸腹重重地贯摔在地上怪笑着:‘蜥蜴!既然你这么喜欢断浪刀我就让你和他合为一体好了!’口中念念有辞周身闪出一轮黑光。科大侠突然扭曲起来烟雾似的钻入窫窳的体内。我们见科大侠竟被这妖魔封印入窫窳都惊怒不已纷纷大骂。那鹿头黑衣人在一旁尖声笑道:‘若是那贱人看见你现在的模样神情一定有趣之极!’他***他以为他的模样就很俊吗?”

    蚩尤听得耸然动容。他适才虽然已经亲眼目睹那妖魔的凶威但想到他竟能在刹那间制服金族神兽窫窳又将科汗淮封印其中仍不免大为骇然。须知封印法术乃是纯粹以元神念力克制对方神识将其封闭入其他物体中若非双方念力悬殊决计无法奏效。科汗淮虽然身受重伤经脉封冻但元神应当未有大损那妖魔立见能将他瞬间封印其神识念力之强实在太过可怖段聿铠道:“那妖魔哈哈大笑道:‘风流倜傥的断浪刀变成这等丑怪模样可要让许多多情女子伤透心了。’那些龟蛋一齐大笑我听了更怒破口大骂。妖魔嘿嘿笑着朝我望来突然探出鬼爪穿入我胸腹之间。他***那一下实在疼得昏天黑地只觉得有无数虫子突然涌入在周身乱咬。我胡乱骂了几句便昏迷不醒。”

    段聿铠一口气了这么久脸色苍白真气又有些不继咳嗽不止。蚩尤右手握住他的脉门将雄浑真气滔滔输入。

    ※※※

    片刻之后段聿铠面色重转红润喘了口气又道:“等我醒来之时四周昏黑只有头悬了一盏鬼火似的幽灯到处都是潮湿的岩石恶臭难当也不知身在何地。我看见你爹背对着我坐在一排铁栅栏前这才觉我们竟是被关在一个极大的山洞里四周上下都是粗达半尺的玄冰铁栅。王七叔和海九匍匐在一个角落口中出‘呵哧呵哧’的怪声不知在做什么。”

    他的眼中微微露出恐惧之色哑声道:“我叫你爹的名字他垂着头只是不应。又叫王七叔和海九他们喉咙里着怪声突然回过头来我这才现他们竟然在争抢夺食一具尸体!王七叔的眼白上翻口角流着涎水和乌血瞪着我‘赫赫’乱叫突然朝我猛扑过来。”

    蚩尤手心满是冷汗紧紧地攥住晏紫苏的手。王七叔为人豪义善良其子王璞当年和蚩尤也是极好的伙伴此刻听闻他被妖魔变成食人僵尸心中惊怒悲愤难以言喻。

    段聿铠道:“我惊骇中大叫着跃了起来跳闪开去。这时……这时我才现我竟然成了怪兽穷奇!你爹突然哈哈大笑转过身来眼白上翻沙哑着嗓子对我:‘嘿嘿我们不是结拜兄弟吗?当日惺惺作态什么有难同当有福同享怎地今日相见躲都来不及了?’我听那嗓音与妖魔无异突然明白那妖魔元神已经附上你爹的肉身!愤怒之下喝骂妖魔让他立即离开乔大哥躯壳。那妖魔却笑道:‘我和乔城主同仇敌忾以他的躯体来报仇雪恨再适合也不过。即使我想走乔城主也舍不得哩!’”

    蚩尤心中蓦地一凛那妖魔分明是水妖中人怎地又自称与父亲同仇敌忾?

    正觉古怪又听段聿铠道:“我骂道:‘他***我们是光明正大的英雄好汉谁与你这等下三滥的妖魔鬼怪同流合污?’妖魔怪笑道:‘光明正大?到了这幽冥鬼界还有什么狗屁光明正大?’我突然大吃一惊心想难道我们早已死了么?所以才会遇到这等诡异妖邪之事?于是便厉声喝问他究竟是谁那里又是什么鬼地方?他哈哈狂笑道:‘这里既然是鬼界我自然就是鬼界之王——幽天鬼帝!’”

    “幽天鬼帝?”蚩尤与晏紫苏同声念叨这古怪的名字心中又是迷惑又是骇异。其时大荒除了神帝与五帝之外无人敢妄自称帝此人不知究竟是谁竟然狂妄若此!难道他当其是鬼界冥间的帝王吗?想到此处晏紫苏心中不由机伶伶打了个冷颤情不自禁地往蚩尤怀里偎去。

    段聿铠道:“我搜肠刮肚也想不出天底下有这么一号人物心想他***这回老子多半是死了到了阴间鬼界了。嘿嘿我段狂人一生自视英雄豪杰天不怕地不怕但那一刻我当真吓得脸都绿啦!转念一想他奶奶个龟毛螃蟹老子死都死了还怕他什么?什么也要将这妖魔从乔大哥的身体里赶出来。当下吼叫着扑了过去。”

    “那妖魔见我突然反扑似乎颇为诧异嘿嘿怪笑道:‘果然都是些不知死活的东西。’突然黑光闪耀我心肺、脑袋彷佛都要炸裂开来万虫齐咬痛得恨不能一头撞死。迷迷糊糊中听见那妖魔:‘你是穷奇从今日起你的任务便是沿着通天河为我鬼国拉来更多的兵了……’我脑中嗡然此后的事就再也记不得了。重新恢复神智时第一眼便看见了你子。”

    段聿铠到此处舒了口气又皱眉叹息道:“可惜……可惜科大侠生死未卜你爹仍被那妖魔附体他***也不知要去哪里才能找到他们?”

    晏紫苏沉吟道:“那妖魔既然自称幽天鬼帝又彼处是鬼界冥间只怕……”蚩尤听她口气似乎知道些线索登时一振握着她的手蓦地一紧急道:“只怕什么?”

    晏紫苏“哎哟”一声被他抓得疼痛蚩尤吃了一惊连忙松开手尴尬道:“没事吧?”

    晏紫苏见段聿铠笑嘻嘻地望着自己二人心中一阵甜蜜红着脸摇头道:“没事。”重新握紧蚩尤的手续道:“我记得我娘过鬼界在大荒万丈地底九泉之下。大荒中有几处山水传闻是通往阴间鬼界的冥道而这西荒鬼山似乎便是其一。”

    蚩尤又惊又喜正待细问却听晏紫苏道:“段叔叔你还记得当日所困的山洞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段聿铠皱眉苦苦思索半晌才迟疑道:“那日我心里又惊又怒而且周围非常昏暗一时也没有特别留意。但是周围岩壁极为潮湿空气浊臭呼吸不畅好像还能听见远处有‘稀里哗啦’的水声……”顿了片刻摇头道:“其他还有什么就想不起来啦!”

    突然一拍大腿叫道:“是了当时我脚上一疼现一只蚯蚓似的怪虫叮在我的‘脚爪’上那怪虫极为少见五颜六色花里胡俏……”

    晏紫苏蹙眉道:“那虫子的背上是不是有一条金线?”

    段聿铠叫道:“不错!敢情苏儿姑娘也见过这怪虫吗?”

    晏紫苏轻声喃喃道:“原来这些九冥尸蛊竟然是‘金线彩尸虫’变化而成的难怪如此霸道厉害。”

    见二人愕然地瞪着自己俏脸晕红嫣然一笑道:“那就对啦!段叔叔你那日所在的山洞一定便是在这鬼山地底!”又道:“那怪虫叫作‘金线彩尸虫’只能生活在阴暗潮湿的地底以人兽尸体为生是最为妙绝的尸蛊料虫。普天之下只有三处地方才有:一是大荒东南的皮母地丘一是南荒桂林八树地底深处还有一处便是这西荒鬼山了。”

    蚩尤霍然起身沈声道:“不错皮母地丘与桂林八树距离此处都有数万里自然不太可能所以一定是在这鬼山底下了!”激动之下连声音都有些颤抖起来。

    段聿铠叫道:“既然如此事不宜迟咱们这就上山找去!”挣扎着爬了起来突然胸腹伤口搏动翻涌几道乌血倏然流出。大叫一声面如金纸摔倒在地。

    蚩尤大惊抢身上前将他扶起叫道:“段叔叔!”

    段聿铠急剧喘息咳嗽苦笑道:“他***想不到我堂堂段狂竟被这几只虫子弄得这般狼狈……”

    晏紫苏道:“段叔叔你体内尸蛊未清三日之内又会孵化出许多蛊虫。切切不可动用真气否则加血液迥圈这些蛊虫只会孵化得更快。再这鬼山极大要找冥界入口也不是一时半刻之事段叔叔也别太着急啦!”

    转头对蚩尤道:“呆……蚩尤你还是先将段叔叔封冻起来等到找着你爹再一起设法除清尸蛊。”

    段聿铠想要反对但体内剧痛咬牙强撑不住终于渐转昏迷。

    蚩尤无奈唯有以“凝冰诀”将段狂人重新冰封藏入乾坤袋中。想到自己父亲、科汗淮与段聿铠等人遭受妖魔如此折辱心下恼恨之极森然怒道:“他***紫菜鱼皮上穷碧落下黄泉我也要救出爹将这妖魔锉骨扬灰!”

第175章 冥界之门

    此时圆月西沉晨星零落将近黎明时分。

    蚩尤掏出那“相思犀角”想与拓拔野联系但不知是相隔太远还是被这绵绵高矗的鬼山群峰阻挡始终杳无回应;犀角中传出的只有呼啸如鬼哭的风声当下唯有作罢。

    过了片刻天色越昏暗四处黑黝黝、灰蒙蒙阴寒凄冷。狂风从大河山口刮过呜呜作响林涛阵阵;通天河在数丈外滚滚奔流苍凉而悲壮犹如白帝的埙声。

    这荒凉而寂静的世界彷佛只剩下蚩尤两人。二人白日疾行千里夜间连战妖魔几经风波怪事又听段狂人了半晌四年往事此刻都不免疲倦困顿。相依而坐晏紫苏靠在蚩尤的肩上忍不住翻涌而上的重重困意眼皮越来越沈终于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蚩尤打了一会儿盹突然听见一阵凄厉的风声心中一凛蓦地惊醒。环四顾黑影幢幢水浪奔涌似乎有无数鬼怪隐伏四周但凝神察探却又空荡无他物。

    寒风吹来困意陡消想起连日生之事想起父亲至今生死未卜更是睡意全无。喜怒忧愁交相参杂几次三番直想要起身昂狂呼一吐抑郁愤慨之气。心潮汹涌跌宕沉浮。

    涛声滚滚耳边听见晏紫苏匀称而低微的呼吸声转头望去在朦胧昏暗的光线下她的脸容依旧如此俏丽而光彩夺目。她紧紧地抱着自己的臂膀彷佛生怕他会逃离一般右脸枕靠在他的左肩黑披泻飞扬雪白的俏脸如冰玉晶莹嘴角挂着淡淡的笑容。

    他已经许多次瞧见她沉睡的姿容每一次都让他悸然心动。在睡梦中她似乎不再是千面多变、狡黠残忍的妖狐而变成了一个俏丽无邪、纯净可爱的女子;就像是月光下的西荒雪山万里沙漠没有白日里的危险没有变幻难测的脾性而是如此地静谧、纯净、美丽。

    她长长的睫毛上凝着一颗水露彷佛没有擦拭去的泪珠。蚩尤心中突地泛起温柔怜惜之立息轻轻地伸手将那水露擦去。晏紫苏微微一颤在睡梦中出一声低低的叹息像是温柔的悲苦又像是甜蜜的欢喜。

    蚩尤爱恨交杂忍不住展臂紧紧搂住她的纤腰心想:这些日子以来她为了自己不知受了多少苦楚和委屈。昨夜在寿麻国流沙河畔当她紧抱自己痛哭失声时那汹涌的泪水不仅崩溃了她自己也冲垮了蚩尤几日来苦苦筑积的壁垒。

    此时天地俱黑万籁无声。但在这没有烦杂干扰的黑暗与寂静中却最能为清晰地看穿自己的内心最能清晰地聆听到自己心底的声音。

    蚩尤愤怒狂乱的心情渐渐地平定下来想着自己与晏紫苏的爱恨纠葛一时悲喜交加苦乐酸甜。

    四周昏暗苍茫寒风彻骨他们的未来会是怎样呢?他突然觉得自己与她就像是夜色中的通天河从僵硬寒冷的雪山上逐渐融化交汇彼此纠缠着撞击着在迷茫的黑暗中流向不知终的未来。前途险恶焉知会不会在烈日沙漠中被炙烤蒸腾得无影无踪呢?

    突然又想到了八郡主想到火山腹中交相错肩时她那凄伤的笑容淡淡的泪珠想到当日与她同路时的种种情状。许多当时令他惑然不解的细节此刻历历在目像鲜花一般层层绽放剥离出烈烟石炽热而温柔的内心……他的心里莫名的震动起来迷惘、伤感而又带着难以言喻的苦涩。

    可惜当时的他宛如攀附于礁岩之上、紧紧闭拢的海蚌春风和海水都不能使他开启。是此刻这枕靠于自己肩头的妖女鬼使神差地敲开了自己的硬壳……

    又想起了纤纤那俏皮可爱的笑容令他心中陡生温暖但是不知何以那窒息心跳的感觉却远不如从前强烈了。蓦地一凛:“不知科大侠眼下究竟如何了?若是被那妖魔所害纤纤妹子岂不要伤心死吗?他***紫菜鱼皮……”牙根痒痒怒火又窜将上来。

    正胡思乱想忽然听见远处山中传来一声尖锐破云的号角凄厉诡异森寒入骨像是厉鬼号哭。蚩尤心中大凛周身寒毛蓦地竖起电光石火间闪过一个念头:“是那妖魔!”

    晏紫苏陡然一震倏地醒转低声道:“怎么啦……”却被蚩尤猛地将口捂住。

    当是时阴风大作腥臭扑鼻那号角声急促高昂越诡厉狰狞。

    两人对望一眼心中又惊又怒又喜猛地站起身来正欲循声追去忽听“劈啪”接连闷响四周草地纷纷迸裂开来与此同时身后大河浪涛汹涌水花冲天无数白森森的骨骸僵尸又从地底、河中爬了出来。

    河中僵尸**地站立着手爪上大多拖了一具尸体眼白翻动张口赫赫低吼那些地底爬出的僵尸或拖曳白骨或拉拽兽尸也一齐出低沉而可怖的哀嚎高一步低一步地朝着号声传来的方向机械走去。

    两人周围的僵尸骨骸突然顿住身形缓缓地朝他们转过身来眼白上翻突然张口“呵呵”怪吼张牙舞爪地猛扑过来。

    蚩尤大怒正要起脚将他们踹得稀烂晏紫苏急忙拉住他传音道:“呆子别出声响以免惊动了那妖魔。走吧!”搀着蚩尤手臂蓦然冲天飞起御风抄掠朝山中翩翩飞去。

    山影幢幢扑面而来。

    此时正值黎明前最为黑暗的时刻四下混沌迷蒙伸手不见五指;但蚩尤青光眼光芒绽放却瞧得清楚分明牵着晏紫苏的手并肩飞掠在险峭尖利的山崖尖石之间穿梭飞行似电神。

    转眼之间两人沿着陡峭山势冲上了鬼山某峰峰。冰雪闪耀狂风呼号两人足不地乘势御风冲掠在白雪皑皑的山脊高低起伏上飞下跃急穿行。

    ※※※

    号角声越来越近那凄厉诡异如冰冷毒蛇钻入耳中心中又痒又冷难受已极。寒风鼓舞漫山都是僵尸鬼骸的哀嚎低吼此起彼落绵绵呼应像阴冷的海浪一阵阵地汹涌排击。

    蚩尤低头望去只见鬼山山脉东西两侧漫漫林海与草原上无数黑影密集攒动犹如海潮大浪滚滚而前。凝神望去尽是僵尸骨骸少也有数万之众。饶他胆大包天见到这等壮观而凄诡的景象心中也不由寒意森森。

    “那妖魔收罗这么多的僵尸骨鬼想要干什么呢?这几万僵尸整齐划一地又是要赶往何处呢……”一连串的疑问层出不穷地涌了上来心中好奇更盛。

    鬼山山势嵯峨奇崛南北绵延将近百里其间曲折蜿蜒谷壑错落山脊之间偶有断崖绝壁相隔甚远。狂风迎面刮来呜呜乱响口喉寒冷干疼周身冻得麻痹僵硬。

    两人心手相连彼此扶持。蚩尤将雄浑真气不断地输入晏紫苏体内为她驱寒补气;而晏紫苏则以高卓绝的御风术引领着蚩尤在万仞峭壁山脊似苍鹰滑翔飞行。

    狂风怒舞前方是万丈悬崖;悬崖之下乃是一个巨大的山壑由鬼山群峰弯曲环绕合围而成。山崖刀削斧斫无所攀缘森森寒气交缠着那凄厉号角从黑漆漆的山壑谷底直扑上来。

    两人蓦一吸气真气鼓舞陡然直冲而下;脚尖飞踏在光滑峭直的崖壁上急抄掠雷厉风行垂直冲落。

    腥臭狂风迎面抽打呼吸不得几连眼睛也无法睁开。头、衣裳朝上猎猎鼓舞似乎要将两人朝上方拉去。

    刀石横亘尖崖破空两人穿花舞蝶从错落林立的尖石缝隙之间折转穿梭瞬息万丈直落谷底。

    将至壑底时两人蓦地横空飞掠御风斜斜跃俯冲将下冲带来的巨大力量一一卸去。循着号角声环绕山壁无声无息地奔行。

    水声轰隆前方似乎有巨大的瀑布飞泻冲落而那号角声就在瀑布之侧。

    蚩尤拉着晏紫苏的手凝神屏息心翼翼地从崖壁之后探头凝望。冷气扑面牛毛细针似的雨丝水珠蓬蓬卷舞。右前方百余丈处一道滚滚雪瀑如白龙腾舞。山壑之中水雾迷蒙四周峭壁环立阴森如鬼怪参差万千僵尸的低吼声在壑中激荡迥旋更显得凄诡可怖。

    飞瀑倒悬在山壑东侧其正前方有一突兀峭崖如狼牙横空。那崖上站了两个黑衣人一个戴着寒荒野牛的牛头一个戴着北海独角马的脑袋眼神碧光闪烁凶狞骠悍。

    牛头人昂吹奏一只巨大的银白号角那凄厉如鬼哭的号角声便是由他出。而那马面人右手中握了一面巨大的血色幡旗在狂风中猎猎卷舞旗上赫然绣着“幽天鬼帝”四个大字!

    果然是那妖魔!正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蚩尤骇怒惊喜热血轰然灌。晏紫苏紧抓他的手心中突然有些害怕传音道:“呆子难道这两个妖怪便是传中鬼界的牛头马面吗?”

    但是念力探扫那牛头马面心跳正常血流、真气等竟与活人丝毫无异这不由令二人更为惑然不解。

    蚩尤嘴角露出一丝冷笑杀气凛冽传音道:“管他是不是牛头马面正好砍了他们的脑袋做王七叔和海九叔的祭品。”晏紫苏听他恶狠狠地得有趣忍不住嫣然而笑心中那一丝惧意登时荡然无存。

    山壑中鬼哭震天无数的僵尸骸鬼从东西两侧的山口涌了进来排成整整齐齐的方阵列队潮水似的层叠推进根据马面人血幡旗的调度指挥有条不紊地折转绕行。

    数万尸鬼拖曳着尸体浩浩荡荡地号哭着穿绕山壑朝着那汹汹飞瀑之前白汽蒸腾的巨大寒潭走去。“噗咚”连声纷纷冲入水中。

    晏紫苏瞧着那些苍白浮肿的僵尸、白骨森森的骸鬼机械迈动步伐一排排地消失在寒潭中柳眉逐渐蹙起仰头辽望西边漆黑的天际突然闪过恍然惊觉的神色瞿然传音道:“呆子我知道啦!今天是七月十五正是鬼门关大开之日。这些尸鬼从鬼界阴间出来拖着新死之人要在黎明前赶回鬼界!”

    蚩尤闻言动容他时便曾听七月鬼门关大开万千冤死的鬼魂游离人界寻找替死鬼。尤其七月初一与七月十五阴气最为鼎盛;当夜家家户户通常闭户不出以避厉鬼。想不到今夜自己竟亲眼目睹数万尸鬼同回鬼门关的诡异盛况。

    难道那幽天鬼帝当真是鬼界冥王?父亲与科汗淮等人竟果真在阴间鬼界吗?那么他们眼下究竟是死了还是活着呢?自己进入鬼界之后又能不能再返回人界呢?万一不能从鬼界中平安返回呢……蚩尤心底森寒背上突然沁出密密冷汗。

    晏紫苏心中乱跳定了定神传音道:“鬼山通往鬼界的冥门一定便是在这瀑布寒潭之下。呆子咱们随他们一起……”忽地气血凝阻周身僵硬剩下的半句话再也不出来。刹那之间她的经脉已经被蚩尤尽数封闭。

    晏紫苏又惊又恼杏目圆睁疑惑不解地瞪着蚩尤。蚩尤也不看她猿臂舒张蓦地将她拦腰抱起闪电似的冲入斜侧方一个狭长的石隙中。

    晏紫苏惊疑不定不知他此举究竟意欲何为?被他这般紧紧箍抱在怀中周身有如电流穿梭呼吸急促。突然想到:“难道……难道这呆子竟然想要在这里温存吗?”一念及此脸颊倏地滚烫如火烧心中砰砰狂跳险些喘不过气来。

    蚩尤将她轻轻地放置在洞隙内平整的岩石上见她娇靥飞霞眼波似水又羞又喜又怒地凝视着自己俏丽不可方物心中激荡喉咙如被什么堵住一般;突然热血上涌倏地伏下身来重重地吻在她的唇上。

    晏紫苏“嘤咛”一声闭起眼睛周身滚烫细喘吟吟随着他狂野恣肆又略带笨拙的亲吻温柔而颤抖地反应着。身体深处彷佛有什么东西突然爆炸开来一般懒洋洋暖醺醺浪潮似的席卷全身。脑中迷茫混沌害羞、欢喜、惊奇、甜蜜……层层叠叠汹涌澎湃地扫过心田彷佛迷醉于一个桃红色的美梦中。但是内心深处隐隐又觉得有些不安以蚩尤忠孝刚烈的性子又怎会在这等紧要关头突然如此呢……

    蚩尤贪婪地吮吸着她甜美柔软的丁香看着她紧闭的睫毛微微地颤动像花儿似的在他身下簌簌绽放心中激涌起强烈交掺的悲喜恨不能将她揉碎了融化了吸入自己的体内。

    这一刻他突然明白自己竟是这么地喜欢这狡黠多变、温柔毒辣的妖女。那炽热的漏*竟像赤炎山腹的烈火蕴藏、沉睡了许久之后突然狂肆地喷薄将他烧灼得如此疼痛!

    热泪倏地涌了上来险些便要夺眶而出。嘴唇胶着火热的手掌摩挲着她滚圆骨感的肩头似乎半刻也不能分开。

    洞外那凄厉的号角声急促地撕裂夜空闪电般地劈入蚩尤的心中;蚩尤蓦地一凛硬下心肠咬牙推开晏紫苏沉声道:“我要走了。”

    晏紫苏迷醉中陡然一惊电光石火地闪过一个念头:“他要抛下自己孤身去闯荡鬼界冥间!”心中骇怕急怒如坠深渊倏地睁开杏眼。

    果听蚩尤沈声道:“鬼界凶险我不能让你平白无故地去冒此大险。明天日出之前我若还不能从鬼界中出来多半凶多吉少你就不必再等我了。立即带着段叔叔去方山和拓拔会合他一定会帮你拿回‘本真丹’的……”将那相思犀角放在晏紫苏的怀中。

    晏紫苏的心渐渐地沉了下去周身森冷惶急地凝视着蚩尤想要拼命摇头、大声反对却不出声、动弹不得。泪水瞬间迷蒙了双眼心中剧痛不住地无声呐喊:“呆子你若回不来我即便活着、即便拿到了本真丹又有什么意思?”

    蚩尤见她脸色倏然雪白泪水滚滚心中亦剧痛不已。心潮激荡猛地伏下身去在她那沾着泪珠、湿漉漉的颤抖花唇上轻轻一吻低声道:“如果我能活着回来今生今世再不与你分离。”倏然起身狂风似的朝外冲去。

    晏紫苏脑中轰然那句话惊雷似的在她心中激荡。

    ※※※

    洞外狂风呼啸巨浪似的层叠拍击与那凄诡号角、尸鬼嚎哭交缠回应穿彻狭窄的洞隙在她耳畔凄厉地嚎叫。但是她却什么也没有听到只是僵直地躺在黑暗的山洞中痴痴地想着他最未的那句话。泪水汹涌心剧烈地抽痛那酸涩而甜蜜的恐惧让她分不清究竟是悲苦还是欢喜。

    明日日出之前她此生的幸福将由此决定。而她唯一能做的便是在这黑暗中苦苦等待:这十二个时辰将是她此生中最为漫长的十二个时辰……

    黑漆漆的山壑中阴风呼号妖雾弥漫。号角凄冽急迫似乎在催促众鬼兵加快度。

    蚩尤伏在陡峭的山崖上凝神敛息以“凝冰诀”将自己体温急下降直如冰寒僵尸同时以“五行谱”中水族的“龟息**”将自己的心跳与呼吸调整到极为微弱而缓慢的境地。

    念力探扫再三检查确定浑无破绽后方才从崖上翩然飘下闪到众鬼兵方阵的未尾乔作僵尸上翻眼白大剌刺地随着万千尸骸朝那滚滚飞瀑走去。

    以他性子原本想要大开杀戒捣他个天翻地覆闯入鬼界之中将父亲救出;但事关父亲生死那幽天鬼帝又是极为凶狂的魔头自己若是打草惊蛇只怕非但不能救出父亲自己还要被困在鬼界之中永不能重归人界。是以强敛内心激愤与汹汹杀意混入僵尸方阵以期出其不意。

    蚩尤心跳呼吸极为微弱体温又寒冷如冰与周围尸鬼无异。众僵尸浑然不觉只是仰头哀嚎在牛头马面号角声与血幡旗的指挥下潮水似的涌向瀑布。

    牛头人昂吹角碧眼缓缓四扫突然在蚩尤的脸上顿住凶睛微眯寒光大盛阴森森地怪笑道:“哪里来的臭子?竟敢装尸弄鬼既然你这么喜欢做鬼老子成全你好了!”

    “嘤”地一声锐响一道黑光在空中划过淡淡的弧线气浪如刀破空怒舞朝着蚩尤当头劈下竟是一条数十丈长的玄冰铁链;只是那每一环铁链的边缘都锐利如刀寒光闪闪尚在半空那锋锐森冷之气已裂肤割面。

    与此同时马面人幡旗飞舞大喝一声“咄!”众僵尸纷纷转身如浪潮翻涌万千眼白瞪着蚩尤喉咙低沉嚎吼作势欲扑。

    蚩尤不想这么快就败露了行径当下索性昂身哈哈狂笑厉喝道:“也不知是谁在装神弄鬼!管你他***是不是妖鬼爷爷今日让你连鬼都做不成!”冲天飞起猛地将那铁链抄在手中。

    “噗”地一声闷响鲜血从他拳头指缝间飞溅射出。蚩尤剧痛钻心整个手掌彷佛要劈断开来但他极是骠悍要强真气迸爆那铁链登时被他紧紧攥住笔直紧绷再也不能抽*动分毫。

    蚩尤大喝道:“滚下来吧!”右臂一振青光如螺旋飞舞爆炸开眩目的气芒。玄冰铁链“叮当”脆响陡然朝后抽紧;牛头人摔不及防登时被拉得前倾抛摔险些掉下尖崖狼狈不堪。

    但那牛头人真气亦极是强沛怪啸一声蓦地顿住身形碧目中闪过极为惊骇羞怒的神色森然怒笑道:“连老子的‘勾魂索’也敢接果然是成心找死!”周身光芒迸放“当琅琅”脆响大作勾魂索突然迸炸开来当空闪电聚合“仆仆”连声刹那间将蚩尤周身紧紧缠缚。

    号角凄厉幡旗卷舞;万千僵尸骨骸如乱潮汹涌怪吼着包拢围冲。

    蚩尤怒吼声中冲天而起苗刀“咻”地一声从他背上闪电冲出刀锋划处几环玄冰铁链登时迸裂。蚩尤蓦地抽出右手顺势抓住刀柄呛然怒挥。

    “当!”十几个铁环裂断迸散悠扬飞舞。

    蚩尤足尖飞御风破空从漫漫尸兵重围中冲出;左手钢钳似的将铁链缠住身形陀螺疾转立时从“勾魂索”的紧缚中逃出。

    黑暗中阴风呼号无数尸骨被众尸兵抡飞冲天“呜呜”破空朝蚩尤暴雨似的撞去。那些尸骨上遍是蛊虫只消沾上一后果便不堪设想。

    蚩尤视若无睹怒吼声中护体真气蓬然爆放狂猛霸冽的锐利刀风呼啸卷舞将四面八方的骷髅尸骸击斩粉碎狂飙突进。

    刹那之间蚩尤便已冲到那尖崖上方。杀气凛冽双眼血红厉声喝道:“接你勾魂索又怎样?爷爷勾的就是你的魂!”碧木真气蓬然鼓舞左臂肌肉蓦地鼓胀倍增朝后上方抽摔。青光如电巨力惊人那牛头人惊呼一声随着那铁链一道破空冲去。

    蚩尤急电下冲左右飞舞勾魂索“呼”地一声恰好缠在牛头人的脖颈上。两人一上一下闪电交错勾魂索陡然绷紧。

    “啊!”牛头人出一声撕裂人心的惊惧惨叫断头抛飞鲜血冲天喷涌勾魂索从他断颈处卷舞横空血珠洋洋飞洒。

    蚩尤哈哈狂笑刀疤扭曲狰狞凶怖。苗刀横扫青光闪耀尖崖上的巨石轰然炸裂四射飞溅;他左臂轻轻一振勾魂索灵蛇似的缠住那血淋淋的牛头摔落在尖崖上骨碌碌地四下打滚。

    马面人大骇横握幡旗蓦地退了十几步碧眼四转恐惧地凝视着蚩尤惊疑不定。

    尖崖之下万千僵尸嚎叫怪吼抬着头望着崖上的蚩尤缓缓地围拢过来只等幡旗一挥便要爬将上来。

    蚩尤昂睥睨斜斜举起苗刀将刀尖对着马面人嘴角冷笑森然道:“带我进鬼界我便饶你一条狗命。”

    马面人碧眼中闪过古怪的神色桀桀笑道:“既然你要找死我又何必拦着你?有胆便随我来吧!”幡旗一卷踏空飞掠陡然半空折转朝飞瀑寒潭冲去。

    蚩尤早有防备左臂挥舞勾魂索倏地将马面人拦腰缠住。御气穿空雷厉风行掠过众僵尸头闪电似的破入幽森水潭。

    寒气扑面水波摇荡。蚩尤心中突然闪过一丝惧意:穿过这幽潭便是冥间鬼界。他究竟还能不能救出父亲重新回来呢?脑海中又蓦地闪过晏紫苏俏丽的笑靥心中剧痛。

    “噗咚!”水浪四溅森冷彻骨刹那间周身似乎突然凝结;眼前一黑冰水从口鼻双耳轰然灌入五脏六腑都随之抽搐起来。身下虚空瞬间沉入不见底的寒冷深渊中。

    蚩尤水性极佳稍稍慌张立即平定下来凝神聚意施展拓拔野传授的“鱼息法”周身万千毛孔齐齐舒张蓦地打了个寒噤清新空气丝丝脉脉地渗了进来涌入肺中不出的舒爽痛快。

    当下抖擞精神青光眼四下探扫。灰蒙蒙的寒渊中悬浮着无数苍白浮肿的僵尸与他一道急下沉。手中勾魂索绷得甚紧那马面人扛着大旗在下方飞螺旋打转血丝从他腰间的勾魂索铁链涸散开来。

    突然涡流急旋彷佛一张巨口猛然将他吞噬;眼前一花周身乱转被一股强猛吸力朝下拖去。

    天旋地转蓦地身下一空似乎从一个瀑布上飞泻而下;耳边阴风呼啸水浪冲涌无数僵尸哀嚎着从他身边坠落。

    蚩尤俯瞰下方黑雾茫一忙无边无际似乎隐藏着无数凶灵邪魄;耳边隐隐响彻可怖的吼声轰然震呜彷佛远在天边又彷佛就在耳前。他无所依傍急下堕彷佛沉沦于一个永不能惊醒的梦魇中。饶他胆大包天这一刻心中亦不免升起恐惧阴寒之意。

    黑暗中听见那马面人桀桀笑道:“子黄泉之下便是阴曹地府;你自寻死路谁也救你不得了!现在后悔了吗?等着被十万厉鬼吞噬元神吧!”语气森寒得意至极。

    蚩尤心中惧意一闪而过突然豪情激涌哈哈狂笑高歌:“玄铁是心铜作胆天地堂堂好儿郎!磨我牙砺我刀斩尽妖魔十万兵昆仑山下断头瓢血饮。”

    这歌是他年少时一个金族游侠教他的战歌;亦是千年之前金族与西荒蛮族、万千凶兽苦战时的战曲苍凉激昂慷慨高越极是对他脾胃。事隔多年身处鬼界异域心有戚戚忍不住大声高歌起来。

    唱到激昂处热血沸腾了无惧意。纵声大喝道:“龟蛋幽天鬼帝听好了!快将我爹将科大侠将所有蜃楼城英雄好汉交出来!否则蚩尤爷爷就将这里杀个底朝天!”他真气雄浑声音高亢如雷霆似的炸响在黑茫茫的虚空中嗡嗡回荡。

    身形疾坠四下苍茫连喊数声了无人应。

第176章 大闹鬼界

    马面人阴阳怪气地笑道:“蚍蜉撼大树可笑不自量力!以你这能耐到了这冥界中又能翻出什么风浪?老子这就送你去和你爹见面!”忽然挥舞幡旗“劈啪”作响。

    半空中的万千僵尸闻声齐齐转头眼白翻动望向蚩尤低沉闷吼四面八方猛冲而来。马面人乘势一挑旗杆将勾魂索拨开凌空踏步飞掠急电似的奔逃飞窜。

    蚩尤大怒骂道:“你***紫菜鱼皮爷爷现在就开始大开杀戒!先拿你的驴头祭我苗刀。”左手劈空怒甩勾魂索“嘤”地一声将马面人双腿绞缠紧缚。蓦一攥紧勾魂索猛地将马面人拽了上来当头一刀斩落。

    马面人哼也来不及哼一声头颅便被刀芒闪电切下鲜血喷涌断头抛飞。

    蚩尤哈哈大笑心中憋郁了两日的愤懑之意似乎也随着这一刀而消散心中大转舒畅。左手一抖勾魂索倏地松开一脚将马面人的无头尸身踢飞到茫茫迷雾中。

    右手苗刀青光电舞在黑暗中闪起一道道眩目的碧翠光弧。刀芒所及之处断骨缤纷血肉横飞万千僵鬼四撞跌落飞泻冲下的瀑布登时变成漫漫血水。

    突然狂风鼓舞黑雾散开下方竟是一片血红大河恶臭浊气轰然扑鼻。血涛滚滚无数白骨、僵尸从蚩尤身边摔落密雨似的没入其中沉浮跌宕木然地朝前飘去。

    蚩尤凝神望去见那汹涌血浪中密密麻麻的尽是黑色的尸蛊幼虫随着浪滔涌入僵尸骨骸的口鼻、双耳。那些僵尸蓦地一阵狂乱的抽搐眼白乱翻嘴角流出脓血“赫赫”低叫缓缓挥动手臂竟似活转过来一般。

    蚩尤心中大凛又是恶心又是厌憎;明白一旦跌入这血河必定与这些僵尸一般被尸蛊钻入体内成为行尸走肉。

    当下大喝一声生气泉涌冲天而起俯冲抄掠落在血河左岸。

    黑雾迷离蚩尤凝神探扫四周茫茫混沌以他青光眼之锐利也只能瞧见影影绰绰辨不分明。冷风呼啸衣裳猎猎飞舞周身如被万千冰刀破入阴寒刻骨。

    方甫转动脚下立时“格格”脆响低头望去遍地尽是森森白骨;无数尸蛊毒虫从那些尸骸骷髅的眼洞、口腔中爬进爬出色彩斑斓耀眼。蚩尤猛吃一惊真气蓬然激生悬浮半空。

    茫然四顾了片刻始终不知何去何往。蚩尤心下不耐大声怒吼道:“他***紫菜鱼皮妖魔鬼怪都给我滚出来否则我就将这里烧得干干净净!”连喊了数声依旧寂然无应。风声响起黑暗中似乎有妖魔桀桀怪笑。

    蚩尤大怒正要解印苗刀将十日鸟放将出来喷焰放火忽然“蓬”地一声巨响四周骨肉纷飞无数黑影破土冲出杀气凌厉四射。双脚一紧竟被几双骷髅骨爪死死抓住蓦地朝下拖去。

    蚩尤大吼一声真气轰然鼓舞抓住他脚踝的几只白爪登时炸裂开来。借势冲天飞起苗刀疾斩光弧环飞“劈啪”骤响围扑而来的尸鬼登时碎断迸飞。

    狂风怒号四周响起阴恻恻的笑声鬼影纷乱交错不清究竟有多少妖魔在他身侧旋绕围攻。“嗤嗤”激响冰寒真气纵横飞舞彷佛无数道白练银光将蚩尤团团围住。

    蚩尤怒吼连声施展“神木刀诀”刀光大开大合舞得密不透风。

    忽然红光怒放五只太阳乌疾风飞掠嗷嗷怪叫声中道道火球怒射喷飞在黑茫茫的迷雾中划过艳红的光弧登时将四周照得红彤彤一片明亮。

    “呼!”烈火熊熊赤光冲天。黑烟腾腾焦臭刺鼻。众妖魔尖声惨叫光影乱窜消逝无形。

    刹那之间四周又变得一片死寂只有阴风呼啸火声爆脆。

    太阳乌嗷嗷欢呜驮着蚩尤盘旋飞舞不断地喷出流光火球。借着耀耀火光蚩尤四下扫望这才觉四周竟是一片无边无际的广袤平原厚积累累白骨。也不知有多少万亿的冤魂葬身此处。

    蚩尤心生寒意忖道:“他***紫菜鱼皮那妖魔若不出现我想要在这里找着爹那不是大海捞针吗?”惊怒悲愤之余连声怒吼滔滔不绝地将自己知道的所有骂辞都搜肠刮肚地喊了出来想要将那幽天鬼帝激怒逼出但是任他如何叫骂四周依旧一片沉寂。

    太阳乌也随他一同高亢呜叫嗷嗷怪吼。不知过了多久火势渐灭四周重归黑暗。蚩尤嘶吼半晌嗓音已转沙哑心中愤怒疲怠隐隐有些绝望。

    在进入鬼界之前他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下定决心浴血奋战预想好了将要遭遇的诸多险恶情况;但却没想到那幽天鬼帝竟会做缩头乌龟任他如何辱骂始终藏匿不出。

    正自恼恨无计忽见正前方的黑雾中倏地亮起一幽绿色的朦胧鬼火飘飘忽忽地朝着他飞来摇曳着跳跃着似乎随时都会熄灭。

    蚩尤心下凛然凝神戒备。那鬼火飘到近处时他方才看出竟是一个幽绿荧光的人头影像那人头摇摇摆摆瞪着眼睛望他嘴唇翕张却不出任何声响。

    蚩尤心中一动觉得这绿光人头好生眼熟凝神细看突然大震失声叫道:“阿虎!”那人头长得虎头虎脑赫然正是他少年时的伙伴阿虎!

    蜃楼城破的当夜他与拓拔野、阿虎、阿三、单家兄弟私自出海捕猎裂云狂龙洞悉水妖奸谋一齐折转赶回蜃楼城。但自上岛之后他与这几个至为要好的玩伴便未再相见。想不到今日竟会在这鬼界重逢。

    蚩尤心下骇然难过原来阿虎果真已经死了。心中蓦然一动低声道:“阿虎你知道我爹在哪儿吗?”阿虎木无表情地了头悠悠荡荡地折转飘飞。

    蚩尤大喜骑乘太阳乌紧紧相随。

    阿虎沿着血河朝前飘飞去势极快。黑雾迷茫蚩尤运气指尖默念“燃光诀”犹如高举一支火炬驱鸟疾飞。

    前途迷茫凄诡身侧巨浪滔滔尸鬼沉浮腥风鼓舞也不知那血河要流往哪里去。蚩尤满腹疑问一路传音相询阿虎充耳不闻只是冷冰冰地在前飘浮引路。

    过了片刻前方突然响彻轰隆水声。阿虎倏地一沉消失不见!蚩尤一惊大声呼喝驱鸟急电飞掠。

    妖雾纷散水浪激扬突地豁然开朗下方竟是一个幽深悬崖滚滚血河到了此处登时化作巨大血瀑怒吼飞泻轰然冲下。

    阿虎的绿光人头正沿着瀑布的垂直陡势飞朝下冲去转眼间便没入灰蒙蒙的水雾中朝着滚滚水帘折转冲去。蚩尤不假思索紧随其后。

    飞瀑声势浩大宽约百丈高近千仞。无数尸骸被血浪抛飞破空缤纷飞舞簌簌摔落其底水潭又随着怒河急流浮沉奔涌汤汤向前;漫空都是水浪血珠、断头残尸。耳中充斥的尽是轰隆水声夹杂骸鬼凄厉的嚎叫。

    蚩尤驾鸟冲到瀑布底部正欲跟随阿虎人头冲入帘瀑“轰隆!”身后忽然传来惊天巨响接着又是一声震耳欲聋的狂冽怒吼。

    瀑布底下的水潭迸飞炸裂一个庞然巨物冲天飞起双翼平张张口狂吼一道闪电轰然劈来!

    蚩尤不及转身念力扫探心下大凛。周身肌肉瞬间绷紧真气蓬然冲舞大喝一声双手握刀奋尽全力回身横扫。

    “砰!”那道闪电应声猛击在苗刀上翠绿色的光芒登时轰然爆炸浩荡气浪层叠卷舞。一道森冷白光治着青铜刀锋游蛇似的闪过瞬间窜入蚩尤的手腕。

    蚩尤眼前一黑喷出一口鲜血。右臂“格啦啦”爆响只觉从腕骨到肩胛、锁骨……右臂骨胳似乎被瞬间挤爆五脏六腑也陡然挤压一处痛彻骨髓。

    一丝冰气从脉门急电似的射入自己心肺周身蓦地冰寒冻彻僵硬麻痹牙关格格乱撞;刹那间周身上下结了一层厚厚冰霜就连苗刀也成了雪白的冰刀!

    太阳乌嗷嗷怒叫团团飞舞将他夹护其中;巨喙微张温热火气轰然喷飞蚩尤身上的冰霜登时融化。

    蚩尤凝神运气猛地将冰寒真气迫出体外。心下骇然凝神望去那怪物在半空雷呜暴吼周身漆黑犹如蝠贲;巨翼舒张撩牙长达丈余红信吞吐长尾尾梢寒光隐隐弯曲弹跳;一双银白色的巨目直如妖魔在黑暗中看来犹为狰狞可怖。

    蚩尤灵光一闪这妖兽莫非竟是八百年前的西荒至恶凶兽“雷电蝠龙”吗?当年这妖兽纵横昆仑山神出鬼没金族众高手莫之奈何。奇侠古元坎以“西海婴鱼”为饵在唐木剌峰的冰天雪地中苦战了七天七夜身负几十处重伤方才施计将其斩杀。难道他眼下遇到的便是这妖兽的亡尸凶灵吗?

    蚩尤素来好勇斗狠见这凶兽妖尸不由好胜心起热血上涌杀气灌便想与之放手一搏;但眼角余光瞥见阿虎人头急飘离朝瀑布中飞去心中一凛:“当务之急乃是救出爹岂能和这妖怪纠缠不清!”

    雷电蝠龙又是一阵惊天狂吼巨翼猛一煽动瞬间追来。蚩尤心中蓦地一动恍然道:“是了这尸兽定是鬼界中镇守这血河瀑布的妖魔!他***……难道爹当真被困在这瀑布之中?”又惊又喜当下振奋精神全力前冲。

    当是时只听“轰”地一声巨响又是一道银光闪电暴射而至。蚩尤喝道:“蝙蝠爷爷今日没空。等我救出你太爷爷再和你好好玩耍!”驾鸟冲天而起急避闪前冲。岂料那闪电竟倏然折转怒射而来。

    蚩尤一惊心下微微动怒扬眉喝道:“你***紫菜鱼皮回去吧!”刀芒鼓舞不敢正面格挡斜斜斫击在闪电侧芒。

    “轰隆”雷光迸爆巨大的冲击波将蚩尤朝上方飞甩而去。蚩尤周身剧震呼吸不畅经脉瞬间麻痹封堵。

    雷电蝠龙滑翔电冲长尾破空怒舞寒光闪耀;尾梢过处劈起一串眩目的电光火花以雷霆万钧之势朝着动弹不得的蚩尤起凶狂猛攻。

    四只太阳乌见势不妙嗷嗷乱叫着一齐转身冲去掩护蚩尤驾鸟飞逃。巨翼横扫炎风猎猎卷舞八道红光气浪层叠怒涌。与此同时数十道火球“咄咄”激响破风熊熊飞射。

    蚩尤叫道:“鸟兄心!”待要回身相助却已不及。

    “劈里叭啦”一阵爆响火球激撞在雷电蝠龙巨体上登时贯穿没入白烟“哧哧”腾舞。蝠龙怒吼惨叫电尾“呼”地将八道火浪气墙瞬间斩裂电花飞溅银亮的光弧急扩散飞射正正击中四只太阳乌。

    太阳乌尖叫怪吼冲天而起急振翅高飞冰屑簌簌纷扬。交错俯冲掩护着蚩尤借势冲入水瀑之中。

    水声轰鸣蚩尤经脉兀自震痹仓促之间登时被水帘浇得浑身湿透阴冷彻骨。

    雷电蝠龙怒吼着急冲来不知何以到了水帘之间突然顿住不前恨恨不平地震天狂吼又是愤怒又是恐惧。在水潭上空盘旋了片刻长尾忽然重重横扫在飞瀑悬崖上。“轰隆隆”叠声巨响山摇地动悬崖崩塌无数巨石迸炸飞舞瀑布倒冲乱溅漫天僵尸被它扫荡得骨未纷扬。

    蚩尤心中惊骇皱眉心道:“他***紫菜鱼皮这妖兽忒也凶狂难怪当年古大侠费了老大气力才将它宰了。”运转真气将残留体内的寒冰锐气徐徐迫散。心中兀自不服仍在苦苦算计着降伏这妖兽的法子。

    水声轰隆四周漆黑。那幽绿的阿虎人头飘飘忽忽地摇摆着朝幽深处飘去。瀑布之后竟是一个空空荡荡的巨大山腹阴冷死寂。血河回涌激荡滚滚喧嚣形成巨大寒潭。

    耳边忽然“轰”地炸响周围蓦地爆起一片狂呼怪啸似乎无数凄魂厉鬼齐齐纵声呐喊。在这山腹中狂猛激荡震耳欲聋。

    蚩尤一惊凝神探望只见山腹四壁尽是洞窟每个洞窟之内都以极为粗大的玄冰铁栅六面围筑。洞窟之中尽是骷髅僵鬼、尸兽妖魔不住地冲撞着铁栅疯似的朝他嘶声呐喊凄厉而悲苦彷佛在渴切地盼望他施救一般。每撞击一次那些僵鬼尸怪便要痛嚎震颤魂魄几欲喷薄脱体饶是如此仍嘶吼撞击不已。

    一时之间这漆黑死寂的山腹之中魂光闪耀嘈声若沸。

    蚩尤登时想起段狂人所当日他醒来化作怪兽穷奇之时便是与父亲、三七叔、海九叔等人一齐被关闭在玄冰铁栅围合的地底洞窟其情景与此彷佛。心中大喜大声喊叫道:“爹!你在这里吗?”

    众鬼狂吼似乎都在争抢应答。阿虎的绿光人头则飘荡在山腹上空面无表情地游弋着似乎浑然忘了引领蚩尤救出乔羽之事。

    蚩尤接连呼叫喊声皆被众鬼的狂吼所淹没凝神四扫始终没有瞧见父亲的身影。心中微起焦躁之意忖道:“阿虎既然带我来此必有深意。他***紫菜鱼皮一不做二不休我将这所有的牢洞都劈开来直到找着爹为止!”

    一念及此大吼一声驱鸟疾冲挥舞“神木刀诀”猛力劈斫洞窟玄冰铁栅。“当唧”脆响气浪迸飞火花四射闪耀。洞窟中的鬼怪骇得尖声乱叫纷纷往后退去。

    那玄冰铁柱坚硬至极蚩尤一连怒砍了百余刀手臂麻虎口震裂也不过凿开半寸深的口子。心中狂怒奋尽全力旋身横扫;嗡然巨震铁柱突然爆放黑光蓦地将他反弹出数丈开外双手鲜血长流。

    忽听一个尖利的声音怪笑道:“蠢蛋蠢蛋!他当这是木头吗?拿了柴刀上山砍柴来了?嘎嘎嘎嘎笑死人了!”

    另一个冷冰冰的声音道:“呱呱冤枉!只怕他是吴刚的堂弟。”那尖利的声音又嘎嘎乱笑不止。

    又一个声音哀叹道:“唉唉虽然有神兵宝物要砍断一根玄冰铁柱至少要三、五个时辰。即便这蠢蛋气力充足不停不歇要将这数百个洞窟铁栅尽数凿开也要好几年哩!”

    那冷冰冰的声音道:“呱呱冤枉。反正这地府里也没什么乐子且让他慢慢砍柴玩儿吧!”

    蚩尤正自郁怒听见这些妖魔冷嘲热讽更是火冒三丈怒喝道:“住口!”那冷冰冰的声音道:“呱呱冤枉我长的是鸟喙应该叫‘住喙’。”那些妖魔又放肆地怪笑起来。

    蚩尤大怒凝神望去只见右侧洞窟之中一只青灰色的怪鸟立在铁栅上冷若冰霜咂巴着红色的大喙满脸严肃之状;在它旁边单脚站了一只浑身漆黑的大乌鸦缩着一只脚爪歪头咧嘴嘎嘎怪笑正自得其乐左侧一只雪白的寒号鸟扑煽着翅膀愁眉苦脸地唉声叹气。

    蚩尤见不过是三只妖鸟怒火登消。太阳乌怪叫着朝那三只妖鸟怒目而视那些妖鸟也不害怕懒洋洋地歪头啄喙梳理羽毛作满脸不屑状。

    蚩尤转身问那阿虎的绿光头颅道:“阿虎我爹究竟在哪里?是在这洞窟中吗?”

    阿虎木无表情毫不回答那乌鸦却突然扑打着翅膀四下乱飞擂胸顿足地嘎嘎怪笑起来:“嘎嘎蠢蛋蠢蛋!果然是吴刚堂弟哩!”众妖大笑。

    蚩尤大怒倏地弹指飞射一记“春风吹梢”碧光如电正正击中乌鸦右脚。乌鸦惨叫一声摔在地上哼哼唧唧地不出话来。青灰色怪鸟叫道:“呱呱冤枉。只许你傻不许人讲六月飞霜六月飞霜。”

    寒号鸟唉声叹气道:“蠢蛋你以为这阿虎当真是带你来找你爹的吗?它是鬼界的勾魂鬼专门带着新来的笨蛋往鬼门关里钻哩!这里是鬼界九泉锁着各路冤魂洞外又有冰电蝠龙守着你到了这里还想出去吗?唉唉。”众妖一齐怪叫起来也不知是在哭还是在笑。

    蚩尤心中大凛蓦地望向阿虎;阿虎的人头飘飘荡荡木然地望着他不言不语。蚩尤心中一沉忖道:“难道阿虎当真……”突然热血上涌又想:“阿虎当年为了我连性命都可不顾我又怎能如此怀疑于他?就算阿虎化作鬼心志迷失也必定不会害我。”

    乌鸦见他沉吟不语眼珠滴溜溜一转嘎嘎叫道:“蠢蛋!现在后悔已经晚啦!你若将我救出来我就带你离开这里。”

    蚩尤猛一敛神哈哈笑道:“蚩尤今日有胆子来这鬼界自然便不怕出不去!嘿嘿冰电蝠龙也能困住我吗?还需要你这乌鸦为我带路?”当下驱鸟便欲冲出。

    洞中众鬼见他无意相救又一齐叫将起来。那鸟鸦登时着慌嘎嘎叫道:“英雄莫走!英雄莫走!”

    那青灰色怪鸟也叫道:“呱呱冤枉。你是大英雄我们逗你玩快快救我们!”

    刹那之间众冤鬼妖鸟阿谀四起奉承连连。蚩尤哈哈狂笑道:“原来你们不过是些胆鬼!活该被困在这九泉洞窟之内。”心下决绝更加不想盘桓此地。心想即便阿虎当真是勾魂鬼自己独自去寻救父亲便是。

    忽听一个低沉的声音冷冷地喝道:“住口!”洞内登时寂然。那叱喝虽然低沉却如惊雷霹雳蚩尤喉中一甜气息翻涌宛如被当头椎击。心中大惊:这是什么人物?蓦地循声回望。

    远远的某一处漆黑的洞窟中悬浮着一个水晶蛋壳似的透明罩子一个骷髅似的男子垂头盘坐其中。枯黄的头乱草似的披散着头被一柄淡青色的长矛贯穿只余尺余矛柄在头之外。远远望去倒像是长了一个独角。

    那人的脖颈、双腕被套在半尺来厚的西海白金钢枷里下颔长须直垂到两膝身上丝丝缕缕地罩着青布长衫虽然破旧却是一尘不染。周身几只剩下森森白骨数百个青黑色的混金铁环从他手腿白骨上穿过牢牢地钉穿在水晶罩上叮当作响。而那水晶罩上萦系了无数透明的蚕丝悠悠荡荡地缠绕于周围的玄冰铁柱之上。

    蚩尤心中大奇这山腹中几百个洞窟都以至为坚固的玄冰铁栅环筑又不知被施了什么妖法牢不可破所困的妖魔根本不能逃出。不知此人究竟是何方神圣竟还要被如此特别困缚。

    那人头也不抬冷冷道:“你们这些贪生怕死的鼠辈都已化作厉鬼冤魂还这般胆猥琐当真连蟑螂也不如。老子和你们待在一起就算没死羞也羞死了!他***再多罗嗦一句老子让你们连鬼也作不成!”

    声音低沉却似乎极具威慑力。洞中众鬼噤若寒蝉魂光颤抖。那三只妖鸟亦缩着头不敢吭声就连翅膀也不敢稍稍扇动一下。

    蚩尤心下更奇:“不知此人是谁?被困在此处动弹不得竟然还如此嚣张?”他性子狂野见了此人不由起了惺惺相惜之意若非牵挂父亲生死倒想全力将他救将出来。

    那人突然抬起头来一双眸子寒光爆闪蚩尤心中蓦地一寒昂挺胸冷冷相望。那人眯起双眼冷冷道:“子你是乔羽孽贼的什么人?”

    蚩尤闻言大怒戟指喝道:“老妖魔你曾爷爷的名讳是你狗嘴随便叫的么?”他对父亲极为敬重生平最恨旁人辱及父亲尤其今日乔羽生死末卜正自担心听得此言气得险些连心肺都炸将开来。对此人的些许好感登时烟消云散。

    那人冷冷道:“原来你是乔家的畜生妙极妙极。乔羽孽贼此刻想必已经一命呜呼了快去替他收尸吧!”这句话恶毒之至犹如淬毒利箭猛然射中蚩尤心底最脆弱处。

    蚩尤再也按捺不住怒极反笑道:“老妖魔爷爷我先替你收尸!”驱鸟急冲双手握刀真气迸爆一道碧光轰然飞舞从苗刀刀锋破空冲出彷佛狂飙闪电似的破入玄冰铁栅朝着那人当头斩落。

    “砰!”

    那水晶罩子耀放出刺目的白光气浪翻卷飞炸铁柱嗡嗡震响石块迸飞震耳欲聋。群鬼号哭纷纷辟易退缩。便连洞外的冰电蝠龙也狂声怒吼起来。

    蚩尤气血翻涌倏地朝后疾退骇然忖道:“这罩子是什么宝物竟然如此坚硬!”却见那人端然静坐于水晶罩中毫无伤斜眼冷笑道:“好好一柄苗刀竟落在这等蛮夫手里没地堕了羽卓丞的声名。”

    蚩尤大怒正要重新奋力劈斫心中一动突地扛刀肩上哈哈笑道:“老妖魔你想激我凿破这鸟蛋壳子放你出来吗?我偏不上当。”转身欲走。

    那人嘿嘿冷笑连看也不看他一眼极是鄙夷。冷笑道:“连这鸡蛋壳也没法凿破还变着法子遮羞开脱?嘿嘿果然是乔羽孽贼的孽种无能之至可笑之极!”

    蚩尤怒火又起心道:“他***紫菜鱼皮我先将你放出来再将你杀得神魂俱灭!”一念及此杀气凛然哈哈笑道:“老妖魔不必激我既然连鬼也作腻味了爷爷这就送你上路。”真气澎湃万千碧光从丹田汹涌冲起滔滔不绝地卷向两臂。

    念力探扫那水晶罩子虽然坚硬无匹但隐隐有百十道细的裂纹想来是被那人挣扎时震裂。混金铁环钉穿处亦有不少微裂纹。他一面毕集周身真气一面默默计算终于找到水晶罩上某处受力最重裂纹最深的攻击。

    蓦地大喝一声苗刀轰然电舞黑暗中蓦地闪起一道耀目无比的碧翠光弧朝着水晶罩雷霆似的猛劈而去。

    当是时那人哈哈冷笑周身青光大作一团眩目的碧光突然爆放开来形成层叠飞转的螺旋气芒闪电似的迸飞怒射恰恰与蚩尤苗刀撞击在同一个裂纹上。

    “轰!”

    光芒崩爆万鬼惊嚎团团气浪如狂风卷舞。

    蚩尤乱飞舞须眉皆碧双腕剧抖牙关酸疼周身彷佛瞬间被震成万千碎瓷。隐隐中觉得苗刀已经破入那水晶罩中丝毫不能抽离而出。

    突然听见“喀啦啦”一阵脆响那水晶罩陡然裂开无数裂纹刺目的碧翠光团在罩中鼓舞变幻倏地炸将开来。轰然巨响万千碎片冲天射舞一股强猛如海啸山崩的冲击波当胸怒撞他低喝一声身不由己地高高飞起喷出一口淤血。

    腕上一紧苗刀突然被凌空抽去耳边听见那人冷冷道:“子让你见识见识长生刀真正的威力!”

    又惊又怒正要奋力反抢忽听铿然脆响那苗刀蓦地出震天动地的虎啸龙吟一道一丈来宽、十余丈长的狂猛碧光突然从青铜刀锋崩爆冲涌而出仿佛青龙出海破云摆尾。

    那人厉声笑道:“万木争春天下长生!”蚩尤耳边轰然震响只见那道矫龙似的青光怒吼卷舞从眼前刺目扫过无数碧翠的光芒纷摇冲天缤纷闪耀彷佛万千绿树巨木在春风中摩云疯长。

    蚩尤心中一紧呼吸不畅体内碧木真气被刀气激生登时喧嚣怒吼着奔窜乱涌似乎要随着那刀芒破体而出。意识瞬间混沌彷佛也化作了苗刀的一部分迷迷糊糊地在半空沉浮跌宕。

    轰隆隆一阵巨响天摇地动鬼哭声、怪吼声、狂笑声此起彼落与那交相叠爆的轰炸声掺揉一处疯狂、嘈杂而又震撼人心彷佛天地突然毁灭了一般。

    那人厉声长笑又是一阵轰隆震响蚩尤气息翻炸几欲晕去。恍惚中听到洞外传来那冰电蝠龙的凄厉狂吼恐惧、绝望而愤怒。

    洞腹震动巨石乱飞金属铿然激撞。阴风卷席无数道魂光号哭着从蚩尤身边冲涌而过朝着洞外滚滚飞去。

第177章 九泉之下

    不知过了多久一切重归寂静。蚩尤从地上缓缓地爬了起来环视四周。山腹中一片狼藉地上堆满了掉落的巨石所有洞窟的玄冰铁栅竟然全都大开随风轻轻摇荡显是被那神秘人以苗刀斩开了山腹内的机关总阀妖鸟鬼怪早已逃得踪影全无。

    那神秘人的肉身依旧被混金锁链与白金钢枷牢牢锁困端坐在洞窟中低垂眉似乎从未动弹过。碎裂的水晶罩在他身旁散落了一地。

    蚩尤心中又是惊怒又是骇异不知那人究竟是谁竟能乘着自己苗刀破入这水晶罩的一瞬间借助苗刀灵性将元神离体冲出并在刹那之间夺走苗刀大闹逃逸;其元神念力之强只能以“惊世骇俗匪夷所思”来形容。但这等奇人为何会被弄得人鬼两难困在九泉之下?诸多疑惑汹汹涌上心头。

    想到自己为他所激终于还是上了这老妖魔的当连苗刀也被他抢去不由恨恨难平。又想这人既被困在鬼界多半与那幽天鬼帝也有仇隙自己将他放出所不定有益于自己救出父亲亦未可知。即便那人不去找幽天鬼帝的麻烦这万千冤魂一旦逃出鬼界中只怕也要大乱;自己乘乱寻找父亲总要容易一些吧?

    想到此处郁怒稍解。环顾四周突然又一阵莞尔觉得适才之事实在太过荒唐滑稽“哈哈”一声忍不住捧腹狂笑。

    太阳乌见他原本怒容满面忽然昂狂笑都大觉古怪只道他急怒攻心。当下嗷嗷乱叫纷纷用翅膀轻拍他脊背。

    蚩尤调自心片刻翻身跃上鸟背嘿然道:“走吧!”

    太阳乌欢呜声中上父错飞舞掠出洞外。蚩尤只怕那冰电蝠龙突然偷袭凝神戒备;岂料方甫冲出水帘便瞧见那妖龙被苗刀贯穿在左侧巨岩上凶睛凸出鲜血如瀑布垂流早已死去多时。想必又是那神秘人所为。

    阿虎的绿光人头飘荡在苗刀刀柄上方木无表情地望着蚩尤见他业已出来突地转身朝前飘去。蚩尤大喜叫道:“阿虎你要带引我找我爹吗?”阿虎不答朝前飘去。

    蚩尤精神大振将苗刀陡然拔出骑鸟紧追。心中记挂父亲适才生之事顷刻间忘得干净。

    那幽绿的阿虎人头飘飘忽忽地在急飞行引领着众太阳乌沿着血河迤逦前行穿过阴森森的漫漫山林冲破黑茫茫的妖霾鬼雾朝着更加幽深迷茫的前方无声无息地飞去。

    突然水声轰呜前方又是一个万丈悬崖大河到此再次化作巨瀑飞冲渲泻而下。

    蚩尤驾鸟朝下疾冲望见重重黑雾下水气迷蒙的幽潭心中一凛:“他***龟蛋海蛤这水潭中又会有什么妖魔鬼兽吗?”当下真气鼓舞凝神戒备。

    果不其然将近水潭时突听一声轰隆震响水浪冲天又有一条巨大的妖龙怒吼着猛冲而上。

    此次既早有防备自不与它纠缠。蚩尤不待它飞冲而至早驾鸟直飞闪电似的掠至数百丈外在前方大河上空盘旋等候阿虎。

    那妖龙扑空大感懊恼怒吼连连半空腾舞曲弹将山石击打炸裂折腾半晌又悻悻然钻入潭中掀起滔天巨浪但却并不追来。

    蚩尤心道:“是了这些尸兽果然都是鬼界中镇守冤魂的妖魔所以不敢擅自离开。他***不知这些水潭下又藏了什么妖魂厉魄?”好奇心大起但想到眼下重任唯有收敛心神追随阿虎朝前方飞去。

    那大河汹涌奔腾到了前方又是一片悬崖。如此迥圈层层向下每一级的悬崖瀑布之下果然都有一个凶兽镇守。蚩尤自熟知大荒逸事对有史以来的大荒妖兽如数家珍这些镇守水潭的尸兽竟然都是大荒知名妖兽。若非蚩尤早有准备驾御太阳乌远远飞离只怕又有一番磨难。

    到了第九级悬崖边缘蚩尤驱鸟盘旋突然狂风大作云霾纷散下方射起万道彩光。穿透重重妖雾他蓦然看见生平见所未见的壮丽景观。

    蚩尤驾鸟盘旋凌空四眺;头笼罩着黑茫茫的大雾下方则是滚滚乌云无边无际。狂风怒舞云雾汹涌海一般地翻腾着阴暗而邪恶。

    突然一道闪电闪过四周雪亮不知何以他竟突然置身于一个巨大幽深的山壑中。

    借着刹那电光他看见这山壑纵横约莫四千丈险崖环合四周崖壁上竟都飞悬奔泻着巨大的瀑布水声轰呜上不见其始下不见其终。四壁水气迷茫如雪浪白线为汹汹黑云镶上了眩目的银边。

    闪电既逝一切重归黑暗。忽然又是“轰隆隆”一阵惊雷暴响天摇地动。黑云剧颤涟漪似的荡漾开来整个世界似乎要崩塌一般。

    “轰!”

    下方突然一阵宏声巨响万道霞光四射冲天穿透茫茫妖雾。天地陡亮黑云玄雾之间无数约彩光柱破立飞舞团团旋转艳光流离变幻。

    眩光大作白炽刺眼的光芒轰然冲天下方乌黑云海登时消散得无影无形。彩光白芒投射在上空茫茫黑雾上光影跳跃曲伸变化组成无数妖魔鬼怪的形状似乎在头张牙舞爪作势欲扑。

    四周巨瀑怒吼喧嚣着飞流冲泻气势万钧。宽广的水瀑在彩光映射下光彩绚丽隐隐闪烁着猩红的血光。瀑流激浪中万千白骨尸鬼嚎哭坠落哭声共振在山壑中迥荡激旋合著那凄厉呼号的风声更觉诡异可怖。

    阴风从下方怒吼倒冲冰寒彻骨。蚩尤头、衣裳猎猎鼓舞双眼被那炽光刺得睁不开来。太阳乌却极是兴奋嗷嗷乱叫在彩光中俯冲交错展翅高翔。

    蚩尤青光眼碧芒绽放凝神逆光俯瞰。

    下方深不可测白光耀眼无数道赤红色、碧翠色、银白色、橙黄色、乌黑色的光芒飞蛇似的乱窜从壑下交错飞舞闪电似的朝上疾冲。眼花缭乱蔚然壮丽彷佛无数焰火迸爆飞舞又如同万千菊花迎风怒放争妍斗艳。

    亿万彩光相互撞击时激射出串串电光火花伴随着刺耳尖利的叫声像是嚎叫又像是欢呼。

    四周滚滚飞瀑倾泻而下夹杂其中的漫漫尸鬼被巨浪抛掷乱舞撞到那些飞冲而来的五彩光芒登时癫痛剧震陡然朝上方笔直飞抛。口中嚎叫眼白中闪烁着森寒凶光竟像是突然复活了一般纵横飞舞纷纷冲入四周的瀑帘之中消失无踪。

    阿虎的碧光人头在万千彩光中游离飘忽旋转着朝山壑下方的茫茫白光冲去。蚩尤叫道:“阿虎!”驱鸟电冲而下。

    太阳乌早已跃跃欲试听他口令登时欢呜高呼“嗖嘤”连声五支火箭似的朝下猛冲而去。

    狂风震吼水声轰隆四周幻彩流离光芒闪耀。

    蚩尤驾鸟在道道绚光之间急穿飞彩光气箭贴着周身飞擦而过阴寒扑面。那些绚丽的气芒在眼前冲掠而过时忽然扭曲成可怖的鬼怪人头倏地变大瞪着眼睛朝他嘶声咆哮耳边不住地响彻怪叫怒吼声。

    蚩尤心中一凛:“他***紫菜鱼皮这些彩光既分五色难道竟是鬼界中冲出的五族厉魄?”

    传天地分混沌界、人界、幻界、神界、鬼界五大界其中混沌界为万物之始端。混沌界有五大元神即白金神识、青木神识、黑水神识、赤火神识、黄土神识;又称为太乙金真、太乙木真、太乙水真、太乙火真、太乙土真。

    这五大神识为天下万物元神魂魄的根本源主如太阳一般逸散出五种元神附着于天地万物之上万物始有灵性。人界万物因自内质构造不同所附着的五大元神比重也有所不同因而分为金木水火土五大种属。

    人类肉身毁灭之后弱的元神回归混沌界五大神识融合后重新分散逸出、附着人体即为来生。强盛的元神则直接登入仙界成为永恒的个体神识是为登仙仙界不灭神识重新进入人界附着人体即为转世。而腐朽的元神因浑浊沉重难以返回混沌界更无法登入仙界只能堕落于冥间鬼界成为幽灵魂魄。

    传幽灵鬼魂被封闭于冥间或化为缕缕阴气渗入人界成为流萤;或逐步分解消失成为虚无之气;又或乘着七月鬼门关大开之时冲出鬼界重返混沌。但据每逢七月冥门大开时总有许多厉鬼冲到人界附体于元神虚弱的人身吞噬其神识霸占其肉身。

    眼下这万千飞舞的彩光绚芒鬼影幻化邪气森森多半便是从鬼界中冲出的妖灵厉魄是以见到四周飞瀑冲卷而下的僵尸便纷纷迫不及待地冲入其中。

    蚩尤一念及此不敢大意真气鼓舞将四面八方围射而来的五彩妖魂纷纷冲震开来。众幽灵被他的碧木真气撞击登时扭曲变形惨叫怒吼着迸散逃离不敢靠近。

    太阳乌嗷嗷怒吼猛地喷出一团团烈火将一个个鬼魂烧灼烟化惨嚎飞逃。

    阿虎的绿光人头迤逦飘忽越飞越快。蚩尤驱鸟全追随犹如五道红光彗星电闪而过朝着五光十色变幻夺目的山壑深处冲去。

    越往下飞那冲飞怒射的五色厉魂便越来越密集阴寒之气亦越来越盛蚩尤与太阳乌的身上都凝结了雪白的冰霜不住地融化滴落又不住地冻结加厚。

    迎面刮来的妖风彷佛汹汹不绝的冰涛巨石“啪啪”抽打与蚩尤周身闪耀的护体真气击撞出妖艳绚丽的火花。

    蚩尤体内碧木真气极为雄浑又因木族真气的“生长”特性遇强则强被这凶猛无匹的妖气所激登时爆出常的力量周身上下翠绿色的气芒团团飞转吞吐起伏。

    蚩尤豪情激涌随着越冲越下心中原有的些微惧意反倒荡然无存。凝神聚意忘了周遭一切忘了生死只是追随着那碧光人头急地向冰寒诡异的壑底冲去。

    突然“砰唧”一声爆响下方蓬然爆炸巨大的白色光波轰然鼓舞翻卷而上彷佛层层叠叠的白云巨浪陡然涌起急冲来。

    蚩尤眼睛一花蓦地运转周身真气与太阳乌围集一处定如磐石。

    白色光波倏然冲来山壑中漫漫银光气浪迸撞将蚩尤与太阳乌硬生生朝上推送了数十丈。蚩尤陡然一颤冰寒灌周身几乎冻僵。无数绚彩魂光密集飞舞狂似地吼叫着从他身侧缤纷冲过。

    冲击波声势浩大四周崖壁炸裂开来巨石飞舞山壑中轰隆回震双耳欲聋。

    蚩尤顿住身势凝神俯瞰。正下方一个巨大的葫芦形状的玉石圆壶倒悬疾转那玉石壶晶莹剔透壶身浑圆彷佛两个水晶球连接而成。葫芦上半部的外侧环绕镶嵌了五个球。

    五色妖灵元神犹如滔滔洪流从那玉葫芦下方汹汹冲来或冲入那葫芦玉壶中或从玉壶四周冲卷而过缤纷缭乱地朝上空交错飞窜呼号呐喊着钻入四周飞瀑急流中的僵尸体内。妖灵如海浪狂潮来势凶猛与玉葫芦磨擦时激撞出眩目的七彩光芒。

    王壶飞旋水晶球的壶身中绚光流彩五色迷离。而壶壁的五个球则闪烁着赤红、碧绿、橙黄、银白、乌黑五种光泽隐隐可以看见有五个人影在球中盘膝绕舞。

    阿虎的碧光人头飘渺游移到了那玉葫芦的翠绿球旁侧突然顿住不动。

    蚩尤蓦地一震:“难道爹便在那球里面吗?”心中狂跳不由得紧张起来。轻叱一声默念“辟浪诀”驾鸟继续疾冲而下。

    “轰隆隆!”下方又是一阵惊雷爆响。

    玉壶中的五彩绚光突然交迸激炸壶身剧震壶心缤纷错乱的彩光蓦地化为赤、橙、绿、白、黑五道光芒分别旋转飞舞闪电似的冲入壶壁的五色球。

    四周冲涌飞腾的五色妖灵与震动的玉壶相撞顿时鼓起巨大的白色光芒顷刻间形成狂猛无匹的冲击波怒吼迸爆朝上滚滚推进。

    蚩尤再次被往上推送了六十余丈。

    那玉葫芦每隔片刻其内彩光便会迸爆一次与外部的妖灵光潮激震出强猛冲击气浪。蚩尤急下冲又每每被冲击波反撞上抛。如此反覆几次终于冲到了玉壶旁侧。

    玉葫芦极大直径当在百丈左右。壶壁的五个“球”每个直径亦不下五丈。彩光闪耀映射在壶壁上斑驳流离极是美丽。

    蚩尤突然觉得神迷意夺烦乱不堪。“呜呜”激响无数妖灵怪叫着朝他扑来险些便冲入他的体内。蚩尤一惊强自收敛心神双掌翻飞将凶灵轰然震开。骑鸟盘旋绕着那翠绿色的球凝神细看。

    球中碧光耀目闪烁一个人影端然寂坐忽快忽慢地旋转着翠光缭绕飞旋从他头汹汹灌入。那人身影高大结实侧脸轮廓英武挺拔极似乔羽。

    苦寻半晌终于在这幽冥鬼界再度相见蚩尤又惊又喜热泪险些涌了出来攥拳猛擂那圆球大叫道:“爹!”

    “砰!”他的拳头刚碰到球壁登时光芒迸飞气浪炸爆一股凶猛巨力当胸反撞而来重重击打在蚩尤的护体真气上。

    蚩尤闷哼一声倏地朝后抛飞。大喝一声忍住体内翻涌的气息驱鸟盘旋反冲急进;双手握刀鼓舞真气一式“破竹裂地诀”电斩而下。

    “呼”狂风怒卷刀芒轰然爆涨翠光耀目。这一刀倾尽全力气势万钧远远望去请龙电舞山壑中的万千彩光绚芒登时失色。

    “轰!”刀气方及葫芦球壁登时犹如电击雷劈眩光刺目气浪如狂。

    蚩尤周身一震彷佛瞬间麻痹脑中轰隆作响恍惚中似乎有万千妖灵汹汹怪叫着从那白光气浪中喧嚣冲来。

    “仆仆”连响周身上下一阵剧痛彷佛被万箭洞穿又如同被无数毒蛇同时咬噬一般。

    白光澎湃如雷贯耳蚩尤喉中一甜鲜血狂喷与太阳乌一齐朝后急跌飞。脑中嗡然周身僵硬经脉错乱封闭。

    当是时“轰唧”闷响玉壶内的五彩绚光再度激撞迸炸霓光霞彩万蛇乱窜。

    蚩尤一凛奋力弹压住躁乱的元神真气怒吼一声将体内淤血喷将出来;抢在冲击波震荡产生之前驾鸟迳直往下冲去。

    时迟那时快头如焦雷并奏气浪狂猛四下迸飞将他猛地朝下推送。

    妖风怒舞眼花缭乱;下方阴寒彻骨鬼气森森彷佛水气凄迷的幽井。万千绚彩妖灵从白茫茫的雾霾中乱窜而出迎面飞撞被他的真气一一震开。

    蚩尤定睛望去透过下方五彩灵光与苍茫大雾依稀看见山壑壑底有一个黑漆漆的深洞无数五族鬼灵便是从那黑洞中喷涌而出凄号怪叫着朝上方逃逸电冲。四周飞瀑冲到壑底激撞交汇滚滚冲涌向黑洞;被那万千妖灵彩光冲撞登时化作茫茫大雾缤纷弥漫。

    蚩尤心中一紧:“莫非这黑洞便是鬼界的阴阳冥门吗?”蓦地抬头眺望玉壶壶口正对着自己流光溢彩迷离变幻。

    突见阿虎的碧光人头飘荡悠忽与诸多妖灵一齐往那玉壶口冲去蚩尤心中一动:“是了我砍不裂这破玩意儿难道还不能从这里进去吗?”精神大振驱鸟往上冲去。

    岂料众太阳乌突然露出惊恐惶惑的姿态嗷嗷怪叫只是盘旋绕转不敢上行。

    蚩尤心下大奇十日鸟乃本族神禽远古时甚至是驮日神鸟向来胆大包天狂野桀骛与他颇对脾胃何以忽然变得如此胆怯畏缩不前?忍不住皱眉喝道:“鸟兄你们胆子怎地突然变得如此之?连公鸡胆也不如了!”

    太阳乌连连摇头拍翼呜叫张喙叼住他的衣裳往后拉扯极为焦急。

    蚩尤心道:“这石壶里有什么了不得的东西竟连十日鸟也不敢招惹?”心中微微一凛但想到自己父亲生死未卜困在这玉壶之中登时热血上涌什么也顾不得了。昂长啸厉声道:“鸟兄鬼门关我都敢闯还怕这龟蛋石壶吗?”

    凝神聚气蓦地纵身飞掠苗刀挥舞将众太阳乌瞬间封印。借着身下阴风鬼灵的冲撞之力御风笔直冲去。

    到了那玉壶壶口突觉阴风狂骤一股强大得不可思议的涡流蓦地将他往壶中吸去。

    “哧哧”连声蚩尤身上的衣服突然迸裂开来撕条飞舞刹那之间变得破碎褴褛。彩光疯狂闪烁阴寒刺骨;头昏目眩耳中“嗡嗡”轰呜万千森冷巨力陡然夹击五脏六腑似乎已被挤爆险些便欲大口呕吐。

    他碎衣乱舞几近**地悬空而立周身皮肤如海浪起伏鼓舞血管爆起鲜血澎湃似乎随时都要破肤喷涌而出。

    蚩尤心中大骇意守丹田默诵拓拔野相授的“因势利导”的口诀念力感应四周气浪、力量随形变化蓦地从万千巨力的夹击中逃了出去。真气汹涌形成碧翠色的护体光罩。

    凝神四望周围彩光流离空中竟悬浮着无数的气泡。每个气泡中都抱膝蜷缩了一个胚胎似的物体各为赤红、橙黄、翠绿、银白、乌黑五色想来便是五族的妖灵鬼魂。气泡错落缤纷漫空飘摇;光泽相互辉映耀射出千万道绚丽的光芒。

    玉壶极大遥遥可见光洁莹润的玉壶壁急飞旋闪耀着淡淡的银光。壶壁通连着那五个球眩光闪耀人影迷离。

    蚩尤大喜正要御空朝碧绿色的球体冲去突然壶心正中黑光四射朝着壶壁电舞飞撞。壶壁一震闪耀起眩目的白光彷佛万千光弧涟漪蓦地荡漾迸飞层层叠叠地朝壶心呼啸冲来。

    “轰隆”连声白光及处气浪迸扫绚彩光芒登时弯曲乱扭。

    壶中的万千气泡轰然迸炸四周鬼哭狼嚎刺耳揪心。那些五色胚胎陡然扭曲变形化作可怖的鬼怪形状凄厉嚎叫着从炸裂的气泡破舞冲出“乒乒乓乓”地撞在一处倏地交汇融合化为五道巨大的颜色各异的光浪气流急飞旋朝着壶壁上的五个球冲击而去。

    蚩尤被那白光交撞护体光罩立时碎裂涣散。“轰”地一声心脏似乎炸裂开来。只觉自己元神突然箭也似的朝上冲去眼看便要破体而出;心中大惊猛地默念“定神诀”形神一致冲天飞起。

    当是时身后阴风怒吼周身毛孔陡然收缩又突然舒张放大突地刺痛攻心似乎万千霹雳从毛孔中陡然劈入。

    “轰!”一道刺目的碧光从他胸腹破体而出继而他的四周轰然冲过滚滚绿光陡然将他凭空卷起身不由己地朝着壶壁那碧绿的球体飞旋冲去。

    蚩尤卷溺翠光之中周身乱抖彷佛被万千利刀撕裂一般痛不可抑。全身毛孔烧灼剧痛如火烧如虫噬无数气流在体内轰然乱走。

    “啊”地一声痛吼眼前迷乱突然目不视物尽是群魔乱舞、骷髅摇摆的恐怖幻觉。念力及处只觉数不清的妖灵元神桀桀怪笑着冲入自己体内顺着经脉气血朝自己心脑汹汹冲来。

    心中大骇突然闪过一个可怖的念头:“糟糕!这些妖灵已经侵入自己体内了!”以蚩尤的真元即便被鬼灵寄体原本也无可惧怵只是这万千妖灵潮水似的瞬间涌入景况自然大大不同!况且这些妖灵偏生都是木属鬼魂蚩尤木族躯体恰好最易吸纳。一旦盘踞体内想要再行驱逐便极为困难。

    蚩尤大吼一声将自己猛地震醒。强忍剧痛念力汹涌真气磅礴护住心脑与经脉要穴蓦地将冲入体内的万千鬼灵分流震出体外。

    但那木属妖灵光流太过强沛凶猛如山洪爆、海啸飓风;无数的凶灵前仆后继地冲入蚩尤体内虽然大都贯体冲出仍有不可计数的凶灵羁绊其中。所幸心脑、丹田等经络要穴已经被他紧紧护住妖灵不能牢牢窃据体内。

    翠绿色的鬼灵光流呼啸卷舞朝着碧色球体冲去。壶壁急飞转那球内的碧光耀耀闪烁如鬼火熊熊诡异阴森。

    乔羽低垂眉盘膝坐在深浅变幻的翠光碧芒中双手上下翻转置于腹前。无数绿光幻化骷髅嚎哭怪叫着从他头贯穿而入。他周身皮肤也随之波浪似的鼓舞起伏隐隐可以看见万千碧光在他体内乱窜飞舞。

    蚩尤心中狂喜惊怒交相混杂奋力大叫道:“爹!”蓦地忖道:“是了这些鬼界妖灵一旦冲入球必定又要附入爹的体内!咬牙大吼突然奋起全力挥刀横斩。

    他全身怒放青光万千绿线顺着经脉轰然冲向苗刀刀锋。盘踞体内的木属妖灵被真气冲卷竟也随之滔滔不绝地涌向苗刀。“呼”地一声苗刀碧光大盛冲出十余丈长的狂冽气芒轰然怒舞将他身前的妖灵绿光陡然斩断!

    刀芒螺旋飞卷被截断的滚滚妖灵光流登时随着刀芒旋转上扬龙卷风似的逆转飞舞与蚩尤一道重重地撞在距离球数丈处的壶壁上。

    “轰啷!”

    白光与绿光激爆迸炸惨叫怪嚎不绝于耳万千木属妖灵从碧光中四溅飞射许多鬼灵陡然炸裂波荡粉碎消逝无形。

    蚩尤从眩光中笔直反撞而出浑身迸出数十道血箭痛彻骨髓魂魄几欲出壳逸散。残留于他体内的妖灵也被震得惨叫叠声尽数飞甩脱壳。

    当是时那四道赤红、橙黄、银白、乌黑的妖灵光流轰然冲入另外四个球光芒迸放。那玉葫芦一直在五道妖灵光流的共同作用下维持平衡急旋飞转此刻五道魂光只剩四道撞击在壶壁五球上的力量登时不均。

    轰隆巨响壶身陡然失衡猛烈倾斜震荡。贮藏在壶壁五球内的妖灵流光纷纷冲射逸散一时天旋地转光芒刺目绚彩缭乱。五色妖灵四射飞舞撞击在壶壁上纷纷神魂俱灭惨叫叠声。

    蚩尤恍惚中忖道:“他***紫菜鱼皮这里妖魔太多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将这龟蛋葫芦捣个七零八落乘着混乱之时背起爹冲出鬼界。”当下一咬舌尖振奋精神大吼声中苗刀青光电舞全力施展“神木刀诀”。

    刀芒纵横霹雳似的飞撞在葫芦内壁上轰然迸炸气浪鼓舞。蚩尤每一刀砍出立即变幻姿势借势御风奔离逃开反撞的气浪。如此几十刀后他渐渐掌握在这葫芦中腾挪力的诀窍体内真气也恢复畅达刀芒威力越惊人。

    玉壶原已失衡被他这般鼓捣登时震荡得更为猛烈。

    壶心正中突然爆出一个沙哑低沉的怪吼声:“臭子!又是你来捣乱!我要让你生不如死……”狂怒已极声浪如雷刹那间竟震得蚩尤险些晕厥。好在话音未落滚滚妖灵眩光忽然从玉壶壶口呼啸冲入彷佛一道彩虹横贯长空。

    轰然巨响光芒迸炸。那人“哇”地一声大吼似乎被那汹涌的鬼灵流光撞个正着剩下的半句话登时堵住过了半刻方才转化为凄厉可怖的纵声长啸。

    那声音正是在通天河畔占据乔羽躯壳的妖魔——幽天鬼帝!

第178章 人鬼殊途

    蚩尤又怒又喜半空稳住身形循声探察;只见一个婴拳大的浑圆白骨在五彩眩光中急旋转闪耀幻化出鬼影形状忽长忽短变化不定。那元神鬼影厉声怒吼狂乱骤变显是痛苦至极。

    蚩尤心下讶然灵光一闪突然明白这厮必定是躲在这葫芦中借助鬼界五族妖灵修练什么阴毒的法术邪功。不想自己误打误撞无意间正好打破葫芦内的五属元神的平衡状态破坏了这妖魔修练环境使他走火入魔。想到此处忍不住哈哈狂笑快慰已极。

    又想:“他***紫菜鱼皮这妖魔修练的究竟是什么妖法?在通天河畔与白帝相斗时他附在爹身上现下又为何要脱体离魂将我爹放在那球中?”心中虽有许多疑窦但身在鬼界险地不敢多加盘桓眼见那凶厉鬼帝正值走火入魔打定主意乘此良机带着父亲离开此地。

    当下纵声长啸踏空急掠穿透飞涌而来的万千鬼灵气泡朝着乔羽所在的碧绿球冲去。

    身形如电瞬间冲入那碧绿的球体中。见父亲端然寂坐闭目低头形容颇为落拓憔悴蚩尤悲从心来热泪登时夺眶而出。猛地伏身拜倒哽咽道:“爹孩儿不孝累您受了这么多折磨!”

    他素来坚强冷傲自更以父辈英豪为楷模不管受了多么大的苦难和屈辱也是流血不流泪。但此刻在生离死别的四年之后终于与父亲在鬼界重逢多年以来的风霜雪雨、悲愁困苦顿时如大河决堤情难自抑再也忍不住汹涌的泪水。

    乔羽似乎被封闭了经脉听若罔闻依旧如磐石坐地纹丝不动。听见四周震耳欲聋的鬼哭狼嚎蚩尤微微一凛强按澎湃的心潮蓦地抹去眼泪跳将起来恭声道:“爹孩儿这就带你走!”

    正要弯腰背负乔羽陡然睁开双眼尽是眼白寒光大闪。

    蚩尤忽觉背后森寒杀气如电劈来心中大凛立知不妙。真气冲涌待要窜掠而出周身上下竟已被乔羽散出的、极为阴寒的碧木真气瞬间笼罩丝毫动弹不得。

    当是时“嗖嗖”连声乔羽胸腹间的伤口蓦然开裂十几只七彩眩然的九冥尸蛊电射飞舞倏地钻入蚩尤的腰肋!

    蚩尤腰间剧痛大吼一声真气迸爆蓦地挣脱乔羽的真气绳缚将几只尸蛊硬生生震出体外但至少有六只蛊虫已经钻入血脉急朝他心肺游去。

    那幽天鬼帝厉声大笑道:“既来之则安之。你们父子就在鬼界好好团圆吧!”圆球白骨黑光大作倏地从千丝万缕的妖灵绮光中破舞而出呜呜旋转。低沉沙哑的声音在玉壶中嗡嗡激荡出魔咒般的低语。

    乔羽喉中赫赫低吼眼白厉芒森冷突然一跃而起双手化爪凌空裂舞朝着蚩尤起叠串猛攻。

    蚩尤吃惊叫道:“爹!”蓦地明白乔羽定是中了九冥尸蛊被那妖魔操纵才身不由己朝自己狂攻。他生怕误伤父亲不敢以苗刀阻挡反击当下气冲涌泉闪电冲掠。一面全力闪避一面寻思良策。

    “哧哧”激响十道碧绿色的极寒真气破指飞扬凌厉纵横乔羽如附骨之蛆紧随其后。蚩尤身上的破衣被他锐利的指风扫荡登时断碎迸扬皮肤亦烙出道道血痕。

    与此同时壶壁上的另外四个球光芒闪耀四道人影倏然冲出转瞬间便环绕在幽天鬼帝身侧盘膝绕舞。那四人头上各戴了一个怪兽面具只露出光芒闪耀的眸子。

    赤红、橙黄、银白、乌黑的光芒从四人身上激爆而出形成四道巨大的光弧“呼呼”怒舞将幽天鬼帝四周的万千妖灵打得神魂迸散。光弧纵横交错倏地化为四面光墙将幽天鬼帝阻隔其中。

    闪避片刻蚩尤心中惊骇更盛。乔羽虽然是大荒东海著名的游侠英雄但他之所以名闻天下乃是因为其豪爽正直、特立独行敢于领袖八荒侠士独立蜃楼城于五族之外并非他的武功念力有什么极为惊人之处。平心而论他至多不过真人级而已。

    但此刻的乔羽真气强沛念力妖异几近仙级人物。招式凶奇诡异似乎是本族的“龙爪槐”但又似乎不尽相同;每一爪劈出都有如雪山迸裂冰河炸舞。蚩尤即便是全力相战也未必见得是他对手。

    蚩尤暗暗心惊纳闷目光瞥见父亲从头汹涌灌入的万千碧绿妖灵突然一震忖道:“他***紫菜鱼皮定是爹体内的这些鬼灵作怪!”

    他时曾经听大荒中有一种妖魔道以吸纳亡灵凶神来增强自己的元神念力。八百年前的水族大巫师罗姬貉便属此列。但这种方法极是凶险稍有不慎便会被体内的凶灵反噬元神神识陨灭;即便能控制体内凶灵亦会有精神错乱之虞。父亲变成这般凶厉妖魔必定是那幽天鬼帝蓄意所为。

    心中惊怒交迸朝着那幽天鬼帝怒吼道:“你***……”话音未落体内的九冥尸蛊突然疯狂咬噬剧痛攻心眼前一黑几欲晕去。

    当是时乔羽嚎叫扑闪如鬼魅穿梭“哧哧”连响指风似电。

    蚩尤痛吼一声冲天飞起几道绿光破体飞舞血柱冲涌。刹那之间他便已接连中了几爪腹部、肩膀被那阴寒歹毒的真气倏地贯穿烧灼疼痛不可抑忍。念力所及只觉似乎有万千微的虫子蠕动奔流从伤口钻入血脉经络急扩散瞬间遍及全身。

    幽天鬼帝哑声道:“杀了他!”乔羽怪吼声中突然高高跃起倏地冲到蚩尤头双爪蓦地压在他的天灵盖上。

    蚩尤心中一凉突地感到一阵恐惧周身肌肉瞬间绷紧。蓦地又想:“罢了!我的这条性命原就是爹给的今日不过送还他而已。”一念及此登时平静下来。刹那间脑海中闪过从前与父亲一起时的万千情景……

    乔羽指爪按在他的头时突然顿住歪着头眼白翻动呆呆地凝视着蚩尤头的疤痕。那是他七岁时独斗两只海狼所留下的伤疤。乔羽全身剧震蓦地仰头长啸“赫赫”怪叫道:“你是蚩尤!你是蚩尤!”

    蚩尤大喜叫道:“爹!是我你认出我来了!”狂喜之下泪水迷蒙了双眼。

    幽天鬼帝喝道:“青木鬼王杀了他!”

    乔羽眼中凶光一闪厉声嚎叫周身怒放出万千道翠绿色的妖鬼灵光扭曲震颤彷佛无数鬼怪在同时呐喊一般。双爪蓦地往下插去又突然硬生生顿住“喀啦啦”一阵脆响他猛地攥拳将自己双手骨骼陡然捏碎。

    乔羽神色狂乱哈哈怪笑着冲天而起大叫道:“你是我儿蚩尤!”连喊几声突然振臂大吼周身经脉绿光闪现突然[蓬蓬”连响光芒迸爆雄躯摇晃无数血线破体飞射他竟在刹那间将自己的经络尽数震断!

    蚩尤大惊叫道:“爹!”不顾体内剧痛飞身冲起将轰然翻倒的乔羽拦腰抱住。

    乔羽眼自翻动乌黑的眼珠慢慢地翻现出来凶厉狂躁的神色逐渐褪去。凝视着蚩尤费尽气力微笑着慢慢道:“子你……已经这么大了。很好很好。想不到……竟能……竟能在这见到你爹心里欢喜得很……”蚩尤见他气息涣散经脉俱毁多半已无生望;知道父亲为了摆脱妖魔的控制不伤害自己宁可断然自戕!心中骇怒悲苦咽喉窒堵哽咽得不出声来。

    此时妖风怒吼邪灵从壶口汹汹冲入。幽天鬼帝阴森地笑道:“乔城主你以为这般一来我便不能奈你们何吗?”

    乔羽眼光斜睨壶心凝神聚气哈哈大笑道:“不错!妖魔我经脉尽断看你……看你……如何……”一口气接不上来登时昏迷。

    蚩尤大惊张大了嘴身形摇晃脑中一片空白颤抖着将手指探到父亲的鼻翼前现竟还有游丝气息心中登时一松悲喜交集;不及多想猛地将父亲背起抄身飞掠朝玉壶壶口冲去。

    壶中彩光流离万千妖灵邪魄呼号怪吼绚丽缤纷地迎面飞撞而来。蚩尤体内剧痛背上又背负了乔羽行动比之先前已经大不灵便。

    突然“仆仆”急响几道妖灵狰狞怪笑着冲入蚩尤体内。蚩尤呼吸一窒念力探觉那些妖灵方甫没体便被自己体内的九冥尸蛊陡然吞入心中大骇!先前自己体内并无尸蛊只需封堵经络要穴便可使冲入体内的妖灵无处逗留轻易震出但眼下身内有万千尸蛊及其幼虫一旦被幽灵附体则极难甩脱!

    幽天鬼帝哑声笑道:“嘿嘿你们父子当鬼界是驿站吗?来就来走就走?子你爹不识抬举自断经脉宁做孤魂野鬼也不做我鬼国青王嘿嘿就由你来替好了。”

    话音甫落乔羽突然剧烈震动无数道碧光从他身上破体而出彷佛三月风吹春草曳摆。道道翠光陡然幻化为凶厉妖魔怒吼着折转电射纷纷冲入蚩尤体内。

    蚩尤大叫一声陡然一震!全身如弯弓满月在半空中绷得极紧脑中轰然神识混沌恍惚中觉得眼前万千妖魔张牙舞爪扑面而来;他想要抵挡反抗却酸软乏力动弹不得。周身裂痛体内万千蛊虫欢跃蠕动将冲入身体的妖灵一一吞噬收纳。

    心中狂怒惊怖嘶声大吼双手朝上一托将父亲背紧御风踉跄冲掠。

    幽天鬼帝森然笑道:“子好好歇歇吧!”突然一道巨大的黑光从他元神寄居的圆骨中迸爆冲出四周彩光登时波荡摇碎。

    “轰”地一声巨响被他那黑光卷舞玉壶内所有的妖灵倏地形成巨大的螺旋绚光龙卷风似的朝着蚩尤怒啸飞卷。

    “轰隆!”

    蚩尤眼前一黑鲜血喷涌;耳中响彻厉鬼嚎哭万道彩光如醒醐灌呼啸入体。刹那间全身如被山压石撞、千刀万剐痛不可当。念力及处无数木属妖灵桀桀怪笑着在他体内冲卷飞窜皮肉登时鼓舞变形骨骼“格格”作响“轰”地一声竟彷佛牛皮气袋似的陡然吹胀而起。

    彩光呼啸蚩尤全身鼓胀簌簌乱震所有的碧绿灵光都被他阻挡过滤其他四道绚光轰然贯体冲过。

    “砰”地一声乔羽登时被那巨大的螺旋彩光撞击卷溺从蚩尤背上冲天飞起重重贯撞在壶壁上。

    彩光游碎邪灵嚎哭。乔羽陡然一震依旧昏迷不醒七窍流血沿着壶壁缓缓向下滑去。

    蚩尤惊骇悲怒想要呼喊父亲名字喉咙却干灼烧痛所出的竟只是“赫赫”低响;想要转身飞掠周身经脉却彷佛封堵凝固就连四肢也僵化如石不听使唤。神识迷糊耳中似乎听到无数个声音同时嘈杂呼喊、桀桀怪笑。

    混沌中听见幽天鬼帝哑声笑道:“嘿嘿子你还想得起来自己是谁吗?现在你的体内有亿万元神莫衷一是;就连你的身体也不知该听谁的话了……”那低沉阴冷的声音钻入蚩尤的耳中直如一桶冷水当头浇下登时将他唤醒。

    蚩尤怒吼道:“我是东海乔家男儿蚩尤!”蓦地一咬舌尖神识登时清醒默念“定神诀”积聚念力闪电似的冲到乔羽身侧俯身抄手将他背起咬牙朝外冲去。

    那幽天鬼帝似乎颇为惊异微微低“咦”一声哑声笑道:“嘿嘿有意思。”魔咒滔滔不绝陡然响起。

    蚩尤“啊”地一声神识混乱天旋地转。万千声音在他耳边哭笑呐喊眼前缤纷错乱无数情景飞闪而逝似曾相识又似乎从未见过。头痛欲裂犹如亿万毒蛇冲灌脑中疯狂咬噬一般。

    迷迷糊糊中看见四道人影挟带着阴寒森冷的四色妖风卷舞冲来;眼花缭乱自己的四肢陡然被人紧紧抓住。背上有个人倏地滑落朝下疾坠而去。

    ※※※

    那人是谁?为何这般眼熟?蚩尤苦苦思忖脑中彷佛要爆炸开来一般万千脸庞惊涛骇浪似的从他脑海中卷过却无一与那旋转坠落的男子相似。

    他睁大眼睛四肢动弹不得心中莫名地惊骇恐惧极力地凝视着那男子望着他重重地撞击在壶壁上血花四溅骨骼清脆地碎裂心中一震突然记起了那张脸容嘶声大喊道:“爹!”

    乔羽双目紧闭鸟黑的血液从七窍中缓缓涌出胸腹伤口剧烈张合两只七彩尸蛊急地爬了出来。一道绿光倏地破体而出飘飘忽忽地朝上而去。

    蚩尤热泪盈眶嘶声呐喊无论他如何奋力挣扎始终不能从那四人紧箍的手中挣脱。

    幽天鬼帝哑声笑道:“子你的元神倒强沛得很这样的念力桎梏竟然也拿你不住看来我太瞧你了!嘿嘿四大鬼王将他抓牢了让他好好看看乔城主是怎么灰飞湮灭!”

    忽然妖风鼓舞无数邪灵冲涌而来咆哮着幻化为无数张开巨口的妖魔瞬间席卷将乔羽的魂魄撕扯粉碎。

    蚩尤悲怒欲狂突然之间大吼一声真气迸炸那四大鬼王竟然被他硬生生地震飞开来!怒吼声中笔直俯冲双手飞舞碧光轰然卷扫将那些妖灵陡然震飞。

    但他父亲的魂魄已经碎裂飘散纵使天地裂江海涸再也不能复原了!

    蚩尤周身颤抖牙关乱撞不出的愤怒、悲苦、寒冷。眼前视线一片血红只觉那股熟悉的麻痒之意从心肺间陡然升起蚂蚁似的缓缓爬过咽喉向上游移、游移……灌而去。他知道当那麻痒感觉在头炸将开来时他的体内将爆出不可遏止的狂暴杀意……

    当是时四周阴风怒号杀气交迸那四大鬼王再次交错冲来。

    蚩尤突然振臂狂呼周身碧光闪耀犹如火焰窜舞。无数凶灵破体飞扬又倏地钻入体中。身如弯弓蓦地揉身飞卷握刀雷霆怒斩青光爆舞轰然劈斫在左冲来的第一个人影上。那鬼王“赫赫”低吼红光闪耀与苗刀气芒激爆出刺目紫光。

    气浪迸炸那鬼王倏然后退。

    蚩尤被那鬼王红光阻挡全身如被烈火焚烧但这烧灼的剧痛比之心中的愤懑仇恨却是如此微不足道。不退反进狂吼声中形如疯魔苗刀大开大合碧光纵横飞舞竟然全都是两败俱伤的拼命招式。

    他脑中狂乱血液沸腾心中只有一个烈火般熊熊燃烧的念头:他要将这些妖魔斩尽杀绝!

    玉壶中彩光流丽邪灵飞舞。蚩尤刀芒暴烈凶猛如闪电如蛟龙奔飞窜跃所到之处鬼灵魂飞魄散凄叫号哭。

    饶是那四大鬼王真气阴寒强沛念力卓一时之间竟也对他莫可奈何。

    幽天鬼帝哑声低笑魔咒滔滔如海潮汹涌围聚。

    蚩尤脑中轰然体内的亿万妖灵蓦地随着魔咒的韵律呼号跳跃喧嚣鼓舞。他的神识又渐渐地迷糊起来彷佛身陷寒冷黑暗的冰洋海底万千章鱼将他团团包围无数触角钻入他的身体撕裂着牵扯着让他狂乱得不能呼吸无法思考。

    又彷佛自己成了一株灌木倏然分裂长出亿万枝条每一条都如此枝繁叶茂当风吹叶舞枝条簌簌让他分不清究竟哪一个才是自己……

    迷蒙之中听到一个声音在心底苦苦喊道:“我是谁?”话音未落便有无数声音同时嘈杂炸响争先恐后地呐喊应答。

    化身三亿不识自己。蚩尤心识迷乱脑中空茫一片直欲狂。苗刀风雷电斩疯也似的狂攻猛进嘶声怒吼道:“我是谁!”

    突然耳畔听到一个低沉沙哑的声音阴恻恻地笑道:“你是青木鬼王!”心底的无数个声音一齐叫将起来:“你是青木鬼王!你是青木鬼王!”

    蚩尤头晕目眩喃喃道:“青木鬼王?”狂乱困惑思维混淆。

    当是时眼前人影霍闪汹汹森寒真气迎面扑来。蚩尤陡地一惊怒吼挥刀右手手腕却被一人从身后倏然扣住。

    蚩尤心中狂暴已极喝道:“放手!”真气轰然鼓舞转身一掌劈出迅疾如电。

    这一记手刀青光怒舞气浪惊人;扣住他右腕的鬼王似乎没想到他在幽天鬼帝魔咒的掌控之下反应竟依旧如此神猝不及防低叱一声一面挥掌格挡一面拧身避让另一只手却依旧死死地扣住蚩尤的右腕。

    “砰!”

    黑光气盾从那鬼王手掌爆放而出还未完全形成光罩便被蚩尤的碧光手刀轰然劈入。黑光破碎气浪倒冲“哧”地一声轻响那鬼王低哼一声头上戴的狮头面具登时迸裂开来露出一张欺霜胜雪的俊俏脸容秋水明澈白飞扬。

    蚩尤微微一怔觉得此人好生脸熟皱起眉头待要细想却觉得双耳雷呜鬼嚎头痛欲裂;大叫一声天昏地暗几欲晕厥。

    四周寒气鼓舞蚩尤双手双脚陡然一紧立时被那四大鬼王齐齐扣住。

    幽天鬼帝滔滔不绝的魔咒声如天河渲泻源源不断地灌入他的耳中。蚩尤周身上下碧光狂闪烁每一处皮肤都随着咒语的韵律鼓舞跳动体内万千妖灵交缠着九冥尸蛊咬噬撕扯剧痛欲死。

    眼前绚光流舞刺眼已极几张怪兽面具不住地晃动。迷迷蒙蒙之中又看见那张冰雪般的脸容彷佛波光般地摇荡。

    脑中灵光一闪蚩尤突然想起此人是谁了。他是当日曾与自己、乌贼激战的黄河水伯冰夷!

    但是:但是自己又是谁?乌贼又是谁呢?蚩尤忽然又是一片迷乱混淆重新沈沦于天旋地转的黑暗中。

    “你是青木鬼王!你是青木鬼王!”

    脑中轰雷滚滚听到无数声音不住地呐喊着。他的心神躁乱狂暴几至沸。嘶声怒吼恨不能立时爆炸开来碎裂为万千粉未。

    “你是青木鬼王!你是青木鬼王!”

    蚩尤太阳穴急剧搏动头颅彷佛就要炸裂。耳中那狂乱的声音越来越响逐渐隔绝了一切。突然大叫一声喷出一口乌血就此昏迷不醒。

    他梦见他站在苍茫的旷野中四周笼罩着黑暗的大雾。一条大河无声无息地在他面前奔流着。他俯身照看自己的倒影在那荡漾的波光里他看见一个男子没有脸孔。

    他弯下腰捧起一掌水拼命地清洗自己的睑容突然觉得钻心的疼痛。狂风吹来他突然听见“咯嚓”的脆响仿佛瓷器碎裂于午夜。河水涟漪摇荡他看见自己苍白的脸突然龟裂。

    森冷的恐惧像黑雾般陡然扑下潮湿、阴暗而令人窒息。他狂叫声中抓着自己的脸鲜血流淌无数碎片从指间滑落水中漂浮跌宕着在暗淡的月光中闪耀银光彷佛万千眼睛在河中邪恶地眨眼。

    他惊狂、恐惧、愤怒蓦地站起身来在旷野上茫然地狂奔。阴风怒吼黑雾的背后似乎有无数妖魔在桀桀狂笑。

    突然“哧哧”脆响他的额头迸裂开来钻出一个妖魔的脑袋对着他森然狞笑。他怒吼着想要挥手将他击落但肩膀、手臂与双掌蓦地裂开钻出几十个妖鬼的头颅。他看见自己的身上忽然裂开无数细纹继而纷纷迸散钻出万千鬼怪。

    他抱着头在无垠的旷野中嘶声惨叫那万千妖魔也随他一起惨叫着。

    心突然抽紧一个念头彷佛春草从巨石的岩隙间艰难地钻了出来……

    “我是谁?我在哪里?……”他绝望而愤怒地朝着漆黑的天幕嘶喊着。

    眼前突然亮起一片刺目的绚光头痛欲裂耳边轰雷炸响似乎有无数妖魔同时恣肆地桀桀怪笑。

    脑海中突然响起一个阴恻恻的怪笑声:“你是青木鬼王!”顷刻间天地万籁轰然回应。

    无数刺耳的声音在他耳边、脑海、心田一齐嘈杂地咆哮着:“你是青木鬼王!你是青木鬼王!”噪音如尖刀令他的神识陡地迸炸开来。

    他蓦地嘶声狂吼寒风刀般的劈过他的咽喉火辣辣地剧痛。奋力睁开双眼约丽的光芒疯狂闪耀刺得他双眼一阵酸疼眼角肌肉蓦地收缩将夺眶而出的泪水硬生生地收了回去。

    他四转仰望头昏目眩无数虫子在他体内疯狂地撕咬周身钻心刺痛。他犹如一株被蛀空的秋天的树簌簌颤栗于冷风中彻骨冰寒。身体被万千利齿撕绞成碎块张大嘴想要怒吼却不出一丝声音任凭剧痛像黑暗的海浪一般层层怒吼抽打任凭冷汗在肌肤上结成颗颗寒冰。

    他眯起双眼眼眸青光闪烁迎着刺目的绚光吃力地四处打量。周围漂浮着亿万颗颜色各异的水泡水泡中抱膝蜷缩着胚胎似的物体五十十色密集交错。

    下方突然响起震耳欲聋的雷呜。他迷迷糊糊地低头俯瞰只见一个黑黝黝的圆洞彷佛鲨鱼巨口森然幽暗。那雷呜声便来自这黑洞之中。

    雷呜轰隆黑洞突然爆鼓起一团巨大的五彩绚光蓦地炸裂云层似的滚滚冲将上来。阴冷狂风随着那彩光轰然鼓舞。

    凝神望去那些彩光也是由万千的气泡组成团团攒集呼号怪叫着自下而上冲卷奔腾将他身旁的万千气泡挤了开去。

    当是时四周远处忽地亮起滚滚白光倏地炸舞飞扬彷佛万千银箭离弦爆射而来。

    “轰隆隆!”

    四周气泡迸碎飞舞气浪震荡绚丽缤纷目不暇给。

    万千道彩光流离飞舞倏地聚合化为一道巨大的绚风长虹呜呜旋转呼啸着扑面冲来。

    “仆仆仆仆!”绚光狂风贯体冲过将他撞得漫空踉跄后退。眼花缭乱突然又出现了群魔乱舞的幻象迷蒙中只觉得亿万妖魔狞笑着纷纷穿入他的身体在他周身经脉、五脏六腑之间横冲直撞。

    “啊!”

    他怒吼着强忍剧痛双掌轰然飞舞两道狂猛的碧青光芒迸爆怒射交错纵横。鬼哭凄彻彩光倏地碎裂波荡离散。

    耳旁轰雷震响每隔片刻下方的黑洞中便会冲起万千绚光四周随之便会亮起漫漫白光然后便是惊天动地的爆炸席卷一切的凶猛气浪以及那龙卷风似的汹汹绚光……

    他在虚空中东摇西晃飘摇如狂风中的落叶如海啸时的沙鸥如山洪里的一颗迸碎石子……

    每一次绚光冲撞贯体便有万千妖灵凶煞咆哮着冲入他的体内乱流汹涌恣意地撕裂他的身体和神识。

    那碎裂的剧痛让他的意识迸散飞扬渐转迷糊。恍惚中似乎化作了蒲公英化作了柳絮化作了杨花轻飘飘地不知将欲何往。

    他似乎碎裂为万千粉末又似乎被不断地糅合成新的自我。迷迷蒙蒙中他忽然有一个奇怪的感觉:从今往后他将不再是他自己了……

    当一道狂猛的妖灵彩光以开山裂地之势再次当胸击中他时他眼前一黑“咯咚”一响感觉心脏彷佛菊花似的在秋风中盛开怒放腥甜的鲜血彷佛滚滚怒河从自己的口鼻中喷了出去。意识蓦地炸裂再次昏迷于无穷无尽的寒冷与黑暗中。

第179章 行尸走肉

    圆月当空照得山壑中一片雪亮。晏紫苏伏在山崖的岩隙之间透过横斜的怪树枝桠眼睛眨也不眨地凝视着那滚滚飞瀑心跳急。

    狂风从山崖石缝间吹过呜呜怒吼。水花如细雨迷蒙湿漉漉地沾了晏紫苏一脸。月光照在她的睑上水珠滑下。那冰凉的感觉令她的心中忽然一阵莫名的强烈悲恸泪水滚滚而落。她强忍着不哭出声来簌簌颤抖着咬唇凝视着飞瀑寒潭。

    已经过去八个时辰了蚩尤依旧没有从这寒潭中出来。今天日落之后这寒潭便寂静如一汪死水连一尾鱼也未曾见着。山壑中一片死寂除了风声除了水音除了她急剧的心跳。

    她咬了咬牙下定决心当月亮被西面山崖的獠牙巨石吞没时她便跃入这寒潭中冲入鬼界寻找那让她牵肠挂肚的情郎……

    当是时寒潭突然冒出滚滚的气泡一大串一大串地在水面上破炸开来涟漪四漾。晏紫苏心中蓦地一紧呼吸停顿又惊又喜又怕紧张地凝视着。

    “轰!”

    寒潭迸炸开来万千水浪高窜怒舞凶兽狂吼三辆兽车冲天飞起。

    晏紫苏心中陡然下沉闪过不祥预感;念力积聚凝望眼前洒落的万千水珠中的折射影像。

    那三辆兽车都是六架巨翼蝠龙飞车车形狭长圆滑犹如黑梭。四对巨轮以混金制成在月光下闪着青亮的光芒;当空飞转“呼呼”有声。飞车驾席上三个大汉头戴黑笠低斜遮脸手中挥舞着蛇龙椎骨长鞭“劈啪”怒响。

    蝠龙怒吼盘旋巨翼层叠舒张登时遮天蔽月山壑为之陡暗。“咄咄”连声飞车巨轮的轮轴齐齐朝外突出两丈有余倏地开裂延展为五尺来阔的翼板。

    壑中狂风鼓舞带来潮湿而阴暗的地府气息。晏紫苏突然一震心底里跳出一个奇怪的念头蚩尤就在某辆兽车之中!

    三辆兽车在空中高低盘旋了片刻突然分散开来闪电似的朝着东、西、南三个方向疾掠而去。兽吼如雷车轮隐隐转瞬间便越过山崖峰。

    晏紫苏惊怒交集一时间竟不知该尾追哪一辆兽车。念力四扫直觉断定蚩尤当在朝南而去的飞车之中。蓦一咬牙心道:“上苍佑我!”倏地穿掠腾空鬼魅似的沿着陡直的山崖疾冲而上猛一顿足御风翩翩飞行。

    她的御风术在当世大荒之中可列入前十尤其这短距离内的跟踪追赶更是她所擅。眨眼之间便已翻过山崖无声无息地在夜空中中飘飘飞翔悄然紧随六龙飞车。

    晏紫苏长于逃逸自然也深谙追踪之道。她左折右转、御风飞翔的路线选择的都是六龙飞车驾御者的后视肓除非车后突然裂开一个窗子否则车中之人决计不能现她尾随而来。

    风声怒号晏紫苏迎风凝神辨析隐隐嗅闻到蚩尤特有的炽木松香般的阳刚气息心中大喜突突乱跳。但诸多疑惑、忧惧与恚怒又立时窜将上来。不知那车中究竟还有何人?是不是那阴邪古怪的幽天鬼帝?他们带着蚩尤将欲何往?不知那呆子在地府中可曾吃了什么苦头吗?

    心中一颤蓦地凝神聚立息尽力微波不惊。真气鼓舞倏地疾掠彷佛海豚破浪在晴朗的夜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神不知鬼不觉地穿入那飞车底部。

    她舒展身体轻轻地勾缠在车轮之间的横杠上默念“龟息诀”将心跳和呼吸都调整到淡不可闻以免被车中之人察觉。

    六只巨翼蝠龙比翼齐飞度极快晏紫苏在车下只觉得冷风如刀“飕飕”劈面疼不可挡。但又不敢鼓舞真气生怕惊动上方唯有扭过头去咬牙捱受。

    一路南行寂静无声只有时而劈响的骨鞭脆声以及随之而来的蝠龙嘶吼。晏紫苏隔着那光滑坚硬的车底凝神倾听却始终听不到车中有任何异响。想到蚩尤与她仅有一板之隔心中稍稍安定。

    她素来狡黠谨慎不知车中之人是何方神圣之前断断不敢贸然行动以免救不得蚩尤自己反被一并擒住。当下收敛心神静候时机。

    大漠沙如雪在月光下起伏连绵彷佛沉睡的海。狂风吹来沙浪汹涌在下方层层叠叠地滚动推进极是壮观。偶尔瞧见无数西荒银蛇在沙漠上蜿蜒迤逦齐头并进漫漫白鳞闪耀着眩目光芒。

    日出之后气温迅升高。烈日高照酷热难耐。万里荒漠与夜间时的景象迥然两异金光跳烁刺晃人眼。

    迎面吹来的猎猎炎风中似乎跳跃着无数的火星只需轻轻碰撞就会燃烧起来。汗水刚一沁出立即挥蒸腾只余下颗颗细盐在肌肤上闪着淡淡的白光。所幸那飞车材质极是古怪在这大漠烈日之下依旧森森冰凉;晏紫苏藏在这飞车下比之车外那哀啼着交错飞过的西荒群鸟又舒服惬意得多了。

    傍晚时分飞车穿过荒无人烟的万里沙漠渐渐接近昆仑山脉。绿草斑驳下方大地逐渐过渡为黄绿色的草原。湛蓝的长河在夕阳照耀下闪烁着刺眼的金光。牛羊如云隐隐可以听见“咩咩”的叫声。

    飞车急下冲低掠贴着地面闪电穿行。“砰唧”震撒巨轮触地晏紫苏虽然早有防备仍觉得周身骨骸被瞬间震散一般酸痛难言。

    “喀啦啦”一阵脆响四对板翼缓缓收起缩回轮轴之内。蝠龙贴地低飞巨轮飞转朝着南边风驰电掣而去。

    晏紫苏心中讶异蹙眉忖想:“他们难道是要去昆仑山么?”眼下蟠桃会之期将近五族八荒的权贵英豪纷纷聚集昆仑。却不知这从地府中冲出的神秘飞车又是为何前往昆仑呢?心中隐隐觉得有些不妙。

    ※※※

    入夜时分飞车到了昆仑山系泰器山下。泰器山雄伟高峻东西绵延过了此山再往西三百多里便是昆仑山脉了。山下观水城乃是方圆五百里第一大城亦是历年昆仑蟠桃会时金族接待各族宾客的前哨驿站。

    暮色昏暗朝西眺望泰器山峰线起伏白雪皑皑。晚霞红紫破天天际色彩瑰丽变幻几座险峰被余辉映照如黄金灿灿。山中积雪化为涧水从谷壑中奔流而出沿着山脚朝西迤逦浩浩荡荡是为观水河。

    观水城隔着观水河分南北二城。南城依山而建城墙高厚险峻内驻五千精兵!西荒一大重镇;北城城墙低矮面积颇大城中高楼林立鳞次栉比多为大驿站。距离尚有二十余里远远地便听见人声兽嘶喧喧嚷嚷。

    将近北城飞车度刻意放缓。行不过片刻便有七、八批各族英豪谈笑风生叱喝扬鞭从飞车两侧疾驰而过。众人见那飞车形状古怪纷纷掉转头来朝着驾车汉子微笑招呼但那汉子泥塑似的纹丝不动黑笠低垂也不理会。

    众人无趣驱兽自去。

    晏紫苏乘四下无人娇躯突然一沉从车后飘然穿出拭弹衣纤腰拧摆不紧不慢地随着飞车朝北城而去。

    北城城门大开彻夜不关迎接四方宾客。城中灯火辉煌人潮涌动极是热闹。

    飞车在城门内道停下那驾车大汉起身打开舱门晏紫苏心中剧跳走到一旁若无其事地拨弄着金石摊铺上的玉石眼角凝神瞥望。

    车门开处两个头戴黑笠的大汉率先跳了下来僵直地站在一旁;继而一个头戴黑笠的紫衣人翩然而下最末出来的乃是一个青衣男子身材高大魁梧虽然脸容亦被斗笠遮住但查看身型、辨闻气息当是蚩尤无疑!

    晏紫苏心中砰砰乱跳指尖微微颤抖起来。再一细看又微微犯疑。他行动僵硬举手投足之间浑无原来的桀骛狂野之气判若两人。心下大骇:“难道他已经被妖魔所杀变作僵尸了吗?”念力探扫觉他心跳、呼吸都颇为正常方才舒了一口大气。

    那摊主见她神色恍惚春葱玉指夹着那淡青色的玉石簌簌颤动随时都要抖落似的登时吓了一跳劈手夺过低声悻悻道:“姑娘这可是方山三生石罕见的宝贝你要是摔坏了赔得起吗?”

    晏紫苏心下着恼杀气登起但身在集市身上又无蛊毒不敢奈何。心下一动闪电似的从旁侧那汉子的腰囊里掏出数十颗完好的绚**螺数也不数丢在那摊主的面前抢了玉石转身就走。摊主大喜叠声称谢连忙将金螺收起。

    旁侧的汉子“咦”了一声觉得金螺好生眼熟上摸腰囊大呼糟糕。霍然四顾搜寻哪里还有晏紫苏的人影?大怒之下便要摊主将金螺交还。那摊主也不是善类言不及三合便吵作一团登时“劈啪”大作扭打一处。

    晏紫苏听到身后远远地传来喝骂打架的声响忍不住“噗哧”笑了起来心情大佳跟着蚩尤四人在人群里穿梭随他们进了一家极大的驿站。

    厅中人头耸动正是晚膳时分。那紫衣人在柜前低声了几句几个伙计登时绽开笑容恭恭敬敬地抢身引着他们往楼上走去。

    晏紫苏到那柜台前嫣然道:“我要一间客房就在适才那几位客人的隔壁。”那掌柜瞧得目眩神迷吃吃道:“可是……可是本店已经客满没有空房了。”

    晏紫苏柳眉一蹙笑吟吟地娇嗔道:“那他们呢?偏生这么巧赶上最后几间房了吗?”

    掌柜吞了曰口水失魂落魄地道:“姑娘有所不知这几日昆仑山突然下起百年少有的狂风暴雪进山的路都被封住了就连飞兽也难以穿行所以大家都只好在城里待着城里的驿站已经都住不下了!您的这几位客人早在十日前便派人专门高价订了两间房否则这几日宾客众多哪能一气空出两间房来?”

    掌柜指了指门外街巷中横七竖八地躺着的众人苦笑道:“您瞧那些都是找不着客房累得不成了不得已胡乱歇息的……”

    晏紫苏见厅中众人纷纷扭头望来生怕其中有水族乃至青丘国人认出自己身份;当下也不与他罗嗦俏脸一沉哼了一声拧身朝外走去。

    到了街上仰头上望见东南角的客房掌起灯光猜测蚩尤等人定是住在其中。既知蚩尤暂时平安无事心中大石登时落地。

    当下也不着急莲步轻移到了附近店中叫了一壶茶几个水果定神将前因后果仔仔细细地想了一遍。那妖魔究竟是何方神圣?为何寄体乔羽与白帝在通天河畔比乐斗法?又为何在西荒收敛了那么多的僵尸鬼兵?蚩尤到了地府之后既已失手被擒那妖魔又为何留他性命将他千里迢迢带到这观水城中?

    诸多疑问接二连三地闪过脑海饶她机狡多变一时之间也猜不透那妖魔的用心。但隐隐中那不祥的预感却越来越重觉得在这些看似毫无关联的事情之后必定有一个重大的阴谋。

    想了片刻心中又烦乱起来蹙眉忖道:“罢了!我才不管那妖魔有什么阴谋只需救了呆子逃离此地便是。至于那妖魔想要天崩还是地裂与我又有何干?”

    一念及此心中登时澄明透彻不出的轻松。笑吟吟地喝了几口茶吃了两个桃子心里已经有了一个主意。

    当下趁着背后的几个汉子高谈阔论口沫横飞之际闪电似的从他们腰囊中“借”了些金银螺贝丢了几个在桌上翩然而去。

    晏紫苏回到那驿站门口嫣然招手叫了一个孩童塞给他一个海螺指着二楼东南角的房间低声吩咐了几句。那孩童将海螺掖入怀里头欢天喜地地钻入客栈趁着众伙计不备一溜烟窜上了二楼。

    过了片刻那紫衣人与孩童一齐走了下来孩童指着远处的城门嘀嘀咕咕地了几句乐滋滋地自行跑开。紫衣人凝立片刻稍稍踌躇终于还是朝城门缓步行去。

    晏紫苏心中暗喜。待他去得远了飘然到了街角暗处蓦地翩然穿掠翻上二楼闪电似的穿入那房间的窗口低声叫道:“呆子!”

    房中空荡灯火摇曳一个黄衣人背对着她面墙而坐影子在墙上飘忽不定不出的寂寥孤索。

    那人听到声响微微一笑低声道:“你终于来了。”徐徐转过身来。

    灯光跳跃照在那人的脸上历历分明。面如紫玉长眉入鬓细眼神光络腮长须轻轻飘动竟是土族黄帝姬少典!

    晏紫苏花容微变大吃一惊想不到竟会在此处遇见土族黄帝。历年的蟠桃会上她均以不同的容貌身份与姬少典打过照面所幸今日乔化的外貌不在其列。一念及此心中稍定。

    黄帝细眼微眯闪过一丝诧异的神色微笑道:“姑娘走错房间了吗?”

    她从街角破窗而入非盗即凶而屋中偏偏又是土族黄帝。此刻若转身便逃必被认定为刺客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晏紫苏思绪飞转闪过万千应变之计。故作张皇失措蓦地一顿足俏脸罩霜凶霸霸地叱道:“罢啦!上了那子的恶当原来这屋里还有人。老头子你若是识相就快将金银财宝乖乖地交出来否则就休怪本姑娘不客气了!”

    以黄帝的念力真气眼下她想要破窗而走实是难如登天!况且黄帝既在此处驿站内外必定还有众多土族高手即便她能侥幸冲出此屋也必不能逃出观水城。当下索性胡言乱语装作冒失女盗让黄帝放松警惕伺机再作打算。

    黄帝愕然目中疑虑稍减莞尔道:“原来姑娘竟是西荒女飞贼吗?”

    晏紫苏冷笑道:“想不到你老眼昏花还有几分目力。姑娘我就是西荒人人闻之丧胆的豹女唐花儿!”

    黄帝哂然道:“原来是唐姑娘久仰久仰!钱财乃身外之物姑娘只管拿去。”左手一勾一弹桌上的一个镂金铜匣登时平空飞起倏地朝晏紫苏抛去。

    晏紫苏见那铜匣来势极快暗含诸般变化知道黄帝必定是在试探自己虚实究竟;当下“啊”地一声低叫手忙脚乱慌不迭地跳了开去。

    “当啷”脆响铜匣撞地匣盖震翻其中的金宝琳琅满目洒了一地。门外有几人齐声道:“陛下……”黄帝道:“没什么事。”门外登时重归寂然。

    晏紫苏脸色雪白眼珠滴溜溜直转狐疑道:”你……你究竟是谁?”

    黄帝微微一笑缓缓地站了起来嘿然道:“我是谁?寡……我只是一个行将朽木的老人罢了!”面色忽转黯然喃喃叹自一道:“嘿嘿可是过了今夜我又会是谁呢?”

    晏紫苏心中砰砰剧跳听他语气苍凉苦涩竟似别有玄机。隐隐之中那不祥的预感越浓重。蓦地记起自己此刻身份凝神弯腰手忙脚乱地将地上的珠宝塞入匣中紧紧地将那铜匣挟在臂弯。

    黄帝微微一笑道:“姑娘眉清目秀当是良家少女!何以做了飞贼?”晏紫苏神情举止活脱脱是个慌乱紧张的年轻女贼以黄帝的眼力竟也瞧不出一丝破绽对这娇蛮冒失的俏丽女盗他竟似颇有好感。

    晏紫苏胡乱编道:“我……这些年天灾**父母全死啦!我一个女孩儿孤零零的没法子只好跟着他们做这买买了。”

    黄帝头怅然道:“是了天灾**劫难重重!神帝登仙之后老百姓的日子是越来越加难过了。圣人不出安得治世!”其时乱世许多百姓被迫流亡为盗黄帝闻言更无疑忌。怔怔片刻突然惊醒转头望她微笑道:“嘿嘿老头子罗嗦姑娘莫怪。”

    ※※※

    这时忽地听见窗外众人欢呼喧闹鼎沸有人大叫道:“文鳝飞天天下大治。今年有好收成啦!”

    两人走到窗前凭窗眺望。夜色迷蒙观水河滚滚奔流两岸人影攒动欢呼震天。

    观水河沿岸设了万千浮木灯笼隔江相对彩光漫漫随着波涛起伏跳跃;与南北城的辉煌灯火相互映照将宽广的河面照得五光十色颇为亮丽。

    河水汹涌奔流突然波涛澎湃无数条巨大的飞鱼破浪冲出在夜空中划过千万道优美的银白弧线舒张透明的翅膀在夜空中欢呜摆尾缤纷交错地冲入碧浪之中浪花朵朵开落。

    两岸爆雷似的欢呼着。过了片刻波涛绽舞万千飞鱼再次展翅横空滑翔破浪在月光与灯火的照耀下闪烁着美丽的光泽彷佛流星飞雨。

    晏紫苏凝神细望那些飞鱼形似鲤鱼双翼透明优雅白头红唇银鳞上有着淡淡的黑色花纹出鸾凤似的悦耳呜啼当是传中的西荒文鳝鱼。文鳝鱼每年春季从西海溯流而上破浪滑翔万里回归泰器山的山涧中产卵。到了夏季鱼群再一齐顺流飞翔畅游前往西海。沿途可见景象壮观实为西荒一大奇景。

    文鳝鱼号为“大荒十大吉祥鱼”之一一旦出现则预示着当年风调雨顺秋季会有极好收成。这几年大荒各族灾荒不断是以众人见了这些吉鱼无不欢呼雀跃。

    黄帝面露微笑轻拍窗沿叹了口气悠然道:“那年我在岷江竹楼上钓鱼她也像你这般突然跳了进来。全身湿漉漉的手里还紧搂着我的鱼钩……一转眼便是二十年情景还历历如在眼前。嘿嘿人生如梦醒来还空。”

    晏紫苏心下一跳不知他所的“她”究竟是谁。但心中牵挂蚩尤不及多想。

    不知那紫衣人被她谁骗到城门现下回来了没有?焦急难耐恨不能立即冲到蚩尤房中带他离开此地。

    “轰隆!”

    狂风大作观水河突然汹涌迸炸开来万千道水浪冲天而起彷佛银柱交错擎天。无数文鳝鱼展翼破空惊惶呜叫彷佛受了什么极大的惊吓。

    怒浪飞扬千百人影疾箭似的从河中窜出“嗷嗷”怪吼着朝黄帝所在的房间爆射飞冲而来!

    “咻咻!”箭石破空密雨爆舞。

    晏紫苏大吃一惊蓦地闪过一个念头:“有人要刺杀黄帝!”右腕一紧猛地被黄帝扯到一旁几支玄冰铁箭“噢”地从她眼前穿过“咄咄咄”地定在北壁墙上。“呼”地一声整面墙壁突地化为鸟黑色。

    两岸大乱众人尖声惊叫人流乱涌。驿站内外许多人大叫道:“有刺客护驾!护驾!”门外长廊脚步急促似有众多卫兵奔来守护。

    黄帝口唇翕动指尖一弹五道黄光破舞激射窗子倏地合上金光闪耀。“仆仆”连上百十箭簇穿过窗子半寸之后便如被光网牵引再不能突进分毫。

    窗口人影闪动“砰砰”闷响南墙突然炸裂开来几个人怪嚎着闪电冲入刀光闪耀。个个苍白浮肿竟然都是在鬼山所见的僵尸鬼兵!

    晏紫苏灵光一闪蓦地想到了什么还不待细忖那几个僵尸已经怒吼着猛攻而来。黄帝低喝一声随意挥掌金光爆射。“砰砰”连声那几个僵尸重重地撞在墙上壁裂石飞炸开几个大洞破空摔落。

    街上众人惊走喧嚷如沸。水族、火族、木族的宾客大多与土族并不交好眼见奇变陡生暗中大有幸灾乐祸之感纷纷潮水似的退让开来藏匿入远处的楼房驿站坐山观虎斗。

    狂风从墙洞中呜呜刮入灯光斜照人影闪烁。无数鬼兵怒吼破空纷纷冲来乱箭飞舞“咄咄”连声射在墙壁上犹如暴雨残荷。几十个僵尸方从墙洞破入立时被黄帝的金光手刀劈得骨碎肉飞乌血溅。

    与此同时众多土族英豪亦从周围包涌赶到将驿站团团围住。屋外狂风呼啸众人呼喝怒吼刀刃相加激斗一处。

    听那嚎叫之声越来越响似是僵尸鬼兵占了上风晏紫苏心中惊疑不定突然忖道:“这些鬼兵究竟是什么人?难道竟是我水族派遣的吗?”但转念之间又立即否断。

    她身为水族奇兵执行众多机密任务深知烛龙行事风格极为稳健机变素以挑拨内乱借刀杀人为重;若无一锤定音的把握极少亲自动手以免落人口实成为众矢之的。虽然当日水族支援姬修澜挑拨土族内乱的阴谋失败但土族并无明证。以烛龙性子应当不会因此破釜沉舟反倒极有可能故意与黄帝修好才是。

    而这些鬼兵行事张扬竟在这八荒英豪聚集的观水城悍然行刺黄帝难道竟不怕行动失败引来极大的麻烦吗?以黄帝之威区区千百僵鬼又岂能偷袭刺杀成功?烛龙心计深沉即便要与土族翻脸亦决计不会这般冒失莽撞。晏紫苏思绪飞转疑窦重重。

    “轰!”

    南墙崩塌僵尸鬼兵纷乱冲来杀气凌厉纵横外面土族群雄的重重防卫已被攻破。

    黄帝面不改色微笑道:“唐姑娘你来的不是时候。不过你放心寡人定会让你平安地离开此地。”谈笑间黄土真气蓬然鼓舞“轰”地一声巨响正面南墙平移炸飞数十名僵尸层层叠叠撞在一处肉泥似的簌簌摔落。

    屋传来密集而轻微的脚步声门外走廊亦响起嚎哭怒吼、兵刃相交的激响僵尸鬼兵显然已经攻入驿站从四面八方包围黄帝。

    “蓬蓬”连响屋、墙壁纷纷炸裂僵鬼蜂拥而入。

    黄帝将晏紫苏护在身旁单掌翻飞仅以绵绵不绝的手刀气芒便将鬼兵打得东飞西撞。斜睨一眼晏紫苏臂下紧挟的铜匣微微一笑温言道:“姑娘离开此地之后你便拿了这些金宝找一个安宁的地方、一个可靠的人家好好地过日子吧!正值乱世千万别再做什么飞贼女大王了。”

    晏紫苏听他身处险境竟依旧如此关心自己。语意真诚由衷而像是自己的父辈和蔼教诲一般;对这并不熟识的士族黄帝刹那间竟有了一种奇异的亲近感她自无父此生以来从未有过如此感觉。突然心中一酸热泪夺眶心里好生后悔这般欺骗于他。

    黄帝微笑道:“傻丫头好端端地怎么哭了?”拉着她的手清啸一声哈哈笑道:“走吧!”长袖飞卷将冲涌而入的尸鬼们远远地抛飞。袖摆所及黄光蓬舞“呼”地形成巨大的光墙鬼兵冲至登时后撞飞弹断为碎块。

    当是时“轰”地一声巨响房门炸飞一道人影闪电似的冲入碧光怒舞朝着黄帝后心蓬然电射。

    晏紫苏心中一凛待要惊呼黄帝已经倏然转身一掌拍出。“砰!”金光青芒轰然撞击气浪迸飞三面墙壁登时迸裂。两人身形微晃各自喷出一口鲜血。

    晏紫苏心中骇然不知此人是谁竟能与黄帝分庭抗礼不处下风。

    那人怒吼一声退也不退蓦地欺身而进又是一道狂猛无比的刀光碧芒以开山裂地之势当头怒斩!

    那道刀光气势磅礴如万壑松涛一川天瀑。晏紫苏心中忽然“咯咚”一响觉得这刀势狂野凶猛好生熟悉突然灵光霍闪花容剧变失声叫道:“蚩尤!”

第180章 雪山迷情

    光芒迸爆那人的脸容一闪即没英武的脸容扭曲变形刀疤血红狂野暴戾直如凶神恶煞正是蚩尤!

    黄帝一愣似乎没有想到刺客竟是这个曾经帮助姬远玄解救土族大难的东海少年;浑身陡胀的黄土真气登时稍稍收敛。

    蚩尤形如疯魔对晏紫苏的喊声充耳不闻。怒吼声中刀光汹汹气浪如海啸惊涛席卷迸飞不给黄帝一丝喘息之机每一刀都是“神木刀诀”中至为狂猛霸冽的式诀只是其爆放出的真气阴寒诡异雄浑凌乱竟比一日之前强沛数倍!

    晏紫苏心中惊喜登消陡然下沉骇异忧惧。料想他必定是身中九冥尸蛊成了行尸走肉失心听人叩于妖魔。但何以一日之间真元倍长至斯?就连黄帝在他的狂攻之下竟也节节败退无计可施。心中困惑不得其解。

    “轰!”

    碧芒如电黄光破碎。黄帝低喝一声朝后疾退面色苍白嘴角沁出细长的血丝。巨大的冲击波倏地迸爆将四面残垣轰然炸裂推飞出数十丈外。四冲而上的僵鬼被陡然震飞怪叫着簌簌摔落。

    月光雪亮街上空空荡荡横七竖八地布满了尸体。无数僵鬼继续嚎哭着从观水河中冲出上跃下窜井然有序地排布调度将四面围涌而来的土族英豪阻隔在数条长街之外。数千金族精兵尽数调动骑乘飞兽从南城横掠俯冲却被河中凶狂鬼兵前仆后继地狙击在观水河上空团团激战。

    此时驿站二楼几已夷成平地蚩尤怒吼奔跃青光电舞竟将黄帝逼得狼狈万分。诸族宾客远远地观望骇讶万分窃窃私语不知这凶暴狂野的少年究竟是何方神圣。突然有人大叫道:“蚩尤!他是蜃楼城的漏网之鱼蚩尤!”众人轰然。

    这几月以来东海龙族太子拓拔野与蜃楼城少城主蚩尤纵横大荒叱吒风云实是大荒中风头最健的少年人物众人耳中每日听这两个名字几已磨出茧来。此刻听这少年竟然就是蚩尤无不骇然。心中均想:“这子果然厉害竟连姬少典也不是他的对手!他***此子不除他日必成后患。”

    晏紫苏忖道:“是了!这观水城中群雄毕集千万双眼睛看得分分明明。那妖魔让蚩尤在此时此地刺杀黄帝必是为了陷害于他;无论成功与否他都将是大荒各族畏惧仇视的眼中钉、肉中刺。”

    一念及此心中大寒忽然又觉得此事极有可能是烛龙所为。一箭双雕既杀了黄帝又让自己的大敌成为大荒中人人憎恶的妖魔可谓毒辣之至。芳心大乱思绪飞转。但一时之间竟想不到一个法子能让蚩尤从这陷阱中全身而退。

    当是时蚩尤森然怒喝双目绽放狂野凶暴的青光丹田处蓦地爆涨碧光沿着经脉迸射为万千翠芒如绿蛇乱舞倏地贯冲苗刀之中。“呼”地一声苗刀气芒猛然迸爆开来眩光耀目。

    “呼咻!”碧光冲天一道难以想像的狂霸气浪倏地迎面冲来晏紫苏眼前一花脑中嗡然心跳停顿呼吸窒堵就连周身的毛孔似乎也瞬间封闭。

    周身冰寒冰刀霜剑似的风芒从她脸颊侧旁呼啸冲过耳边风声呼呼隐隐听到众人惊叫狂呼然后就觉得自己腾云驾雾地飞了起来。

    冷意彻骨全身僵硬但那森寒之意远不如她心中的恐惧。蓦地鼓舞真气奋力睁开眼睛花容登时惨白。

    黄帝当胸竟已被苗刀贯穿几已裂成两半鲜血犹在冲天喷射。紫红色的脸庞变成酱黑凝结了一层淡淡的冰霜神情古怪眼神涣散彷佛在看着遥远的夜幕。嘴角凝固着一丝凄凉的微笑突然轻轻地吐了一口气阖上了双眼。

    晏紫苏蓦地觉他的右手至死依旧紧紧地抓着自己的手腕将她护在身后似乎生怕这娇蛮女盗被刀芒所伤。心中一酸泪水不禁滚滚而落。

    狂风呼号城中死寂。众人骇然上望几乎不敢相信这少年竟然杀了大荒五帝之一的姬少典!

    蚩尤搠挺黄帝的尸体御风急冲哈哈狂笑。那张原本英挺的脸上沾满血污在月光下望去极是狰狞可怖。右胸被黄帝的真气光锤砸得血肉模糊几只九冥尸蛊探头探脑更显诡异。晏紫苏低声叫道:“呆子……”见他状如凶魔心中凄苦难过不已。

    万千僵尸震天怪吼潮水似的涌向观水河簌簌跃入转瞬间消失得一干二净。

    突地有人大喊道:“稀泥***!杀了他!杀了他!”登时如一声暴雷惊醒众人土族英豪悲声怒吼箭石如雨冲天蓬然无数人影四面八方地冲跃而起御风包围。其他各族豪雄见黄帝已死尸鬼尽退纷纷精神大振围冲而来混乱之中谁可杀死这少年刺客便可立时名扬天下成为今年蟠桃会上的第一红人。

    蚩尤狂笑声中护体真气鼓舞迸放将密雨似的箭矢一一震飞。突然睑色一变大吼一声眼白翻动双手扼住咽喉“赫赫”低吼痛苦已极。护体光罩瞬间破碎全身登时中了六、七箭蓦地平空摔落昏迷不醒。

    晏紫苏大惊将苗刀从黄帝体内奋力拔出急冲而下抓住蚩尤的手腕陡然上掠御风穿行。

    “咻咻”激响万箭破空攒射。晏紫苏咬牙挥刀格挡;那苗刀极重以她真气挥转开来极是吃力转瞬间蚩尤又中了四、五箭。她心中大疼转身紧抱蚩尤娇躯护挡挥刀撩拨:“吃吃”轻响她的肩头、腰背亦接连中了三箭痛彻骨髓。

    晏紫苏肩头一颤蹙眉倒抽一口凉气心中反倒微微一宽知道箭尖未涂剧毒。心下嗔怒俏脸罩煞:“这些狗贼先前缩着脑袋袖手旁观此刻倒来争功捡便宜。现下若是有蛊毒非让他们个个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她挟抱蚩尤吃力地挥舞苗刀依仗着绝妙的御风术在万千箭雨之间闪电穿梭。身姿曼妙飘飘欲仙刹那之间竟抢在群雄的夹击合围之前逃逸而出翩然穿飞到观水河上空。

    鼓声突奏吼声如雷数千金族飞骑从观水南岸重重飞来乌云似的在上空盘旋飞舞将晏紫苏的四方去路尽数截住。

    涛声滚滚巨浪澎湃湍急的观水河两端各有数百翼龙骑兵踏波拍浪夹击而来。西面锦旗飘扬绣了“光之战将”四个大字为一人白面银甲威风凛凛弯弓喝道:“妖女哪里走!”话音未落“嗖”地一声怒响一道白光电也似的破空劈来。

    晏紫苏奋力挥刀格挡“当”地脆响虎口震麻苗刀几乎脱手。肩窝一痛箭矢贯穿身子倏地被钉在蚩尤的身上肩膀烧灼撕裂疼得几欲晕去。心中一动咬牙抱紧蚩尤蓦地笔直冲入观水之中。浪花四溅急涛汹涌瞬间无影无踪。

    “别让那妖女跑了!”“抓住蚩尤子替黄帝报仇!”呼喝声中各族豪杰沿着观水河奔走飞掠众多水族群雄纷纷操刀舞剑从北城河岸冲落河中。

    水花四溅人影缤纷灯火辉煌呼喊震天整条大河两岸、上空、水底都是漫漫人群高举火炬持刀弯弓等待着晏紫苏从水中钻出换气。刀光与箭失在月色中、在火光下闪耀着千万寒光。

    大河奔流水浪滔滔候守两岸、上空的各族群雄屏息凝神始终没有见到蚩尤与晏紫苏的身影。涟漪四起如希望绽开旋即破灭尽是水族群雄纷纷浮出水面换气而后又钻入河底。河底近千名水族男儿遍寻观水竟连他们的一丝影子也没有寻着。他们自落入大河的那一刹那就彷佛化为水珠泡沫消散无形。

    ※※※

    寒风呼啸大雪纷扬天地白茫茫一片。

    “啊——呜啊—呜!”几十只雪鹫悲号着从远处的雪山飞掠而来在狂风大雪之中吃力地拍打着翅膀摇摇晃晃突然盘旋呜叫纷纷俯冲而下。巨翅煽动雪沫纷飞团团跳跃啄喙从地底抛出一具冻死不久的雪羚羊的尸体欢呜着争相抢夺起来。

    怪叫刺耳白羽簌簌众雪鹫激烈地争抢片刻纷纷跳了开来那雪羚羊只剩下一具白骨。几只没有抢着肉食的雪鹫从周边大步地冲了进来哀呜着在那白骨上“咄咄”啄击刮食残余的肉末。

    一只雄壮的雪鹫昂阔步在雪地中警觉地转头聆听突然欢呜一声振翅飞起闪电似的朝十余丈的雪地冲去。其余雪鹫纷纷怪叫着拍翼踏步急迫而去。

    “咄咄!”啄击声如密雨击瓦数十只雪鹫团团围集争先恐后地刨着雪地。

    “喀嚓”一声脆响雪地上突然裂开一条隙缝。众雪鹫欢呜不已急啄击。那裂缝越来越大突然“蓬”地迸炸开来一道碧绿色的水浪倏地冲天而起。众雪鹫吓了一跳纷纷拍翅踏步避让开来。

    “喀拉拉”一阵脆响裂痕急扩散“蓬蓬”连声冰块迸飞四射水浪冲涌。突然银光四闪数十条巨大的飞鱼呜啼着破浪冲出在漫漫大雪中展翼滑翔了十余丈纷纷跌落在冰地上活蹦乱跳。

    众雪鹫欢呜怪叫“轰”地一齐炸飞开来急电俯冲各自抓住一条飞鱼贪婪啄食。雪地泉涌飞鱼接连不断地飞冲而出在白茫茫的冰地上无助地蹦甩翻跳着。此地连日大雪飞禽走兽多已冻死掩埋于深雪之下。雪鹫许久未曾吃到如此鲜活美食激动欢悦一面啄食一面振翅高呜。

    突然“蓬”地一声闷响一条飞鱼在半空中炸将开来两个人影从中摔落在地。众雪鹫惊叫着冲天飞起高高盘旋。

    那两人紧紧相拥在雪地翻滚了片刻不再动弹;大雪缤纷飘落转眼间便将他们银装素里。众雪鹫盘旋半晌徐徐落地继续贪婪地啄食满地蹦跳的飞鱼。

    那只雄壮的雪鹫歪着头凝视两人低呜着踏步上前舒展翅膀用翅尖轻轻地碰触一人的肩膀。见始终没有动静那雪鹫胆子似乎更壮了些低头啄击。

    突然碧光一闪雪鹭头颅冲天飞起鲜血喷射将雪地染得艳红。众雪鹫惊叫四飞轰然四散抓了飞鱼逃逸到数十丈外再也不敢上前。

    那断头雪鹫东摇西晃猛烈地拍打着翅膀。一人从雪地上跳了起来抛落手上的青铜长刀猛地抓住雪鹫的脖颈大口大口地吞饮鲜血。那人脸色雪白姿容俏丽竟是个年轻女子。衣裳湿漉漉的血迹斑斑肩头溃烂乌血凝结。

    那女子全身颤抖闭着眼睛吞饮了片刻两靥方才逐渐恢复嫣红。素手扣住雪鹫断颈喘了一口气将雪鹫拖到另外那少年身边心翼翼地扶起少年将那雪鹭的断颈塞入他的口中。

    那少年面色苍白昏迷不醒;脸上一道斜长的疤痕紧蹙的眉宇之间凝罩着阴冷的煞气赫然正是蚩尤!那年轻女子自然便是九尾狐晏紫苏了。

    原来她抱着蚩尤摔落观水河后立即破入一条文鳝鱼的腹中以法术将其伤口愈合随着鱼群一齐朝前游去。水族群雄只顾着搜寻两人身影对千百条翩然游过的飞鱼无暇顾及。二人就此从万千双眼睛的凝视下逃之夭夭。

    晏紫苏中了土族“光之战将”白六儿的“银光矢”伤势极重;咬牙拔下箭矢藏在鱼腹中调息许久方才将伤口逐渐愈合。顺流而下到了昆仑山脉之内暴风雪肆虐冰河冻结。蚩尤昏迷不醒晏紫苏伤势未愈是以在河下飘徙许久始终无力破冰而出。恰逢众鸟凿冰觅鱼他们方得以重见天日。

    温热的鹫血沿着蚩尤的嘴角溢了出来白气丝丝蒸腾;过了片刻蚩尤苍白的脸色也稍转红润但周身仍然冰凉僵硬。晏紫苏妙目凝视着蚩尤微笑着低声道:“呆子终于又只剩下我们两人啦!”一语未毕眼眶突然红了泪水扑簌簌地掉落。

    她又喝了几口鹫血将那雪鹫尸身抛了开来。拾来羚羊、文鳝鱼的骨骸制成骨车心翼翼地将蚩尤放在骨车上又将雪鹫羽毛连皮剥落披在蚩尤的身上。而后又拣了十几条丰肥的文鳝鱼一齐丢在车上;再抽鸟羽为绳将蚩尤与骨车牢牢捆缚。

    她伤势未愈真气不济无力带着蚩尤御风飞翔又不知解印太阳乌的法诀更无力捕捉逃逸的雪鹫唯有暂且借助这骨车在雪地上滑行了。

    狂风鼓舞雪下得越紧了铺天盖地苍一忙茫一片。晏紫苏吃力地拉着骨车朝远处高峻绵延的雪山走去。

    天昏地暗狂风暴雪晏紫苏拖着骨车踉跄而行几次三番险些被大风卷舞飙去。杏眼微眯呼吸窒堵纤柔素手被绳索勒得皮开肉绽鲜血长流。上空突然传来尸鹫的叫声抬头望去白茫茫的翻飞雪片中!数十只冰羽尸鹫在头盘旋绕舞也不知是否先前那群。

    晏紫苏心中一动故意“哎哟”一声摔倒在地动也不动。那群冰羽尸鹫怪叫了半晌眼见她始终未曾起来终于按捺不住“呼呼”激响振翅急冲而下!便欲争啄掠食。

    晏紫苏眼角扫见两只冰羽尸鹫恶狠狠地扑来蓦地电掠而起格格一笑手中绳索倏地套住二鸟脖颈。

    众尸鹫大惊而逃那两只冰羽尸鹫慌乱之下哀呜振翅奋力冲天登时将晏紫苏、蚩尤连带骨车一齐拉了起来破空飞舞。

    晏紫苏翻身跃到骨车上一只手将蚩尤紧紧抱住另一只手抓拽绳索驾御着冰羽尸鹫在狂风暴雪中摇摆穿行。

    天旋地转刀风割面雪花层层叠叠地扑面而来凉丝丝地在脸靥上化开。晏紫苏素手抵住蚩尤的胸膛将真气绵绵输入以免他冻僵;自己体内却越来越加寒冷每吸一口气便犹如冰刀穿喉而过伤口又剧烈地抽痛起来。凝神聚气驾鸟飞行。

    暴风雪越来越猛众尸鹫亦有些支撑不住呜啼声中纷纷朝着雪山峰的洞穴飞去。

    那洞穴在峰峭壁上黑漆漆地极是幽深。众尸鹫穿入洞中纷纷着地阔步拍翼梳羽怯生生地回望着晏紫苏。

    晏紫苏念力探扫微微一惊这洞穴中竟栖息了两百余只冰羽尸鹫眼下自己伤势未愈若当真将这些恶鸟逼得急了激斗起来未必能占得什么便宜当下秋波四扫笑吟吟地瞥望众尸鹫突然挥刀急斩将一只冰羽尸鹫劈为两半。

    众尸鹫怪叫着朝后退缩惊恐愤怒却又畏缩不前。晏紫苏从骨车上跃下将那尸鹫尸体倒提起来吸饮鲜血妙目冷冷地凝视着众鸟。冰羽尸鹫更为惊骇一声不。

    晏紫苏见效果业已达到当下嫣然一笑将鸟尸抛开。拉着骨车往洞穴深处走去。众尸鹫怪叫着层层后退。晏紫苏在洞穴深处寻了一个干净所在将蚩尤解缚平放在地尔后挥刀在四周划了一道深坑素手指了指那坑缝蓦地挥刀急斩冷冷道:“你们若是敢过这条线就将你们杀个精光!”

    众尸鹫似是听懂她言中之意低声哀呜心翼翼地朝后退去。

    当夜洞外风暴凶狂洞内人鸟划界而居倒也相安无事。洞中虽然浊臭不堪但比起洞外冰天雪地的恶寒却已如天堂了。那些尸鹫躲在洞穴深处生怕惹恼了晏紫苏不敢呜叫一声几只鹫脆声欢呜立时被大鹫巨翅掩挡。

    晏紫苏在洞角生了火烤了些鱼肉胡乱吃下;挑了稚嫩鱼肉口里嚼烂了喂到蚩尤嘴里;但蚩尤昏迷不觉吞咽不得。晏紫苏见状心下担忧难过吃了几口鱼肉殊无胃口当下索性将鱼肉抛给众尸鹭。尸惊惊疑不前过了半晌见她正眼也不瞧上一眼方才悄悄上前叼了鱼肉阔步后退。

    晏紫苏指尖搭在蚩尤的脉门只觉脉象紊乱真气阴寒狂猛汹汹岔走极是诡异。念力及处其元神亦是凌乱凶厉直如洞外那狂乱的风暴一般情形古怪见所未见心中惊疑不定。九冥尸蛊虽可吞噬、控制人兽元神但不至有如此怪状。

    怔怔地瞧了蚩尤片刻又是心疼又是忧惧泪水又扑簌簌地滚落;想起那些妖魔更是恨得牙根痒痒。心道:“罢了先将他体内的蛊虫逼出来。”当下从鱼骸中剔出些尖锐肋骨捏成尖针又将那尸鹫尸体烧着。

    尸骨焦臭的气味登时弥漫整个山洞众尸鹫鹫惊惧怪嚎。过了片刻蚩尤伤口迸裂十几只九冥尸蛊电窜而出。晏紫苏早有准备骨针飞弹将尸蛊牢牢钉在地上;撩火将几只尸蛊着恶臭更甚。蚩尤全身震动转瞬间又有数十只尸蛊飞射而出被晏紫苏一一钉死。如此迥圈几次蚩尤体内的尸蛊成虫已经尽数清除。

    晏紫苏伤势未愈今日带着蚩尤逃了如许之远再经过这般折腾早已困顿不堪。自行调息疗伤了一阵更是呵欠连连。

    当下将鸟羽盖在蚩尤身上自己紧紧搂抱着他助他御寒。迷迷糊糊中想到半个多月前两人也曾在西荒众兽山脉的雪鹫洞穴中住宿;那时他身负重伤形如废人情景彷佛但是两人之间的关系却已迥然两异了。又想起蚩尤前日夜里离开她进入鬼界之前所的那一句承诺心中忽地一阵凄凉一阵甜蜜。不知不觉中沉沉睡去。

    翌日清晨洞内阴寒风雪更猛。晏紫苏一夜歇息伤势好转。见蚩尤昏迷依旧心下焦虑忖道:“他体内的尸蛊幼虫极多只怕不消二日那些幼虫便要长大!须得立时为他换血才是。”

    心念一动拿骨针在自己指尖上刺了一滴血又在蚩尤的指尖刺出一滴血来将两滴血珠并在一处。凝神看了半晌心下一阵失望。两人的血液全然不同纵使自己将血液输入蚩尤体内亦会遭到排斥。唯一的法子便是尽快找到血液与蚩尤相融的人以彼之血解救蚩尤。

    当是时心中一震突然想到乾坤袋中尚有冰封的段聿铠连忙将他从乾坤袋中拉了出来。见他只是昏睡血液中的尸蛊幼虫尚未化为成虫暂且无恙心中方自舒了一口长气。若是蚩尤知道她将段狂人怠忘得一干二净非要气得吹胡子瞪眼睛不可。

    冰天雪地身困高山洞穴去哪里找足够并且适合的人血解救蚩尤与段狂人呢?

    晏紫苏思忖半晌心如乱麻倏地起身提了苗刀便往洞外奔去。寒风呼号大雪扑面登时打了个寒噤。虽已是白昼但洞外灰蒙蒙昏暗无光暴风雪比昨日更要狂猛。晏紫苏回眸望了蚩尤一眼一咬牙蓦地朝外掠去。

    大雪茫茫四周朦胧暗淡十步之外不可视物。晏紫苏从雪山上急掠而下沿着观水河风冒雪艰难飞舞凝神察探。

    朝西飞行了一个多时辰殊不歇息。霜风猎猎抽打冰雪覆盖周身簌簌颤抖几已麻痹伤口又迸裂开来剧痛攻心。晏紫苏抵受不住数次想要返回那温暖的山洞中但想到蚩尤模样心如刀割遂又咬牙苦撑。

    蓦地看见那白茫茫的天地中隐隐有几处青灰色的石屋像野兽般蹲踞着。她心中大喜眼泪险些流了出来。御风飞掠到第一座石屋前“乓唧”一声挥刀将石门劈开倏地冲入。

    屋内惊叫人影纷乱。熊熊的炉火前七个人讶然站立。

    挡在最前的是一个大汉手里提了一根粗大的铁棍他的身后站了一个年轻女子怀里抱了一个婴儿长得颇为标致怯怯地望着晏紫苏。女子身旁藏了两个孩童惊慌好奇的大眼睛滴溜溜直转极是可爱。炉火南边一个老头和一个老太太战战兢兢地立着眯着眼睛打量不之客。

    狂风卷舞雪花呼呼飘入炉火剧烈地跳跃着。那大汉见破门而入的是一个年轻女子脸上紧绷的神情登时松弛了下来手上的铁棍亦缓缓垂落和善地笑道:“姑娘是路过此地借避风雪吗?那快快进来吧!”

    西荒百姓极是热情好客眼见这般暴风雪的严寒天气一个姑娘家孤零零地在外头飘荡心中都甚是过意不去。当下一家人一齐微笑起来腼腆地招呼着请晏紫苏入座。两个男孩见晏紫苏长得俏丽心中登时生了亲近之意一颠一颠地跑了过来笑嘻嘻地拉晏紫苏的裙角。

    晏紫苏微微一怔握着苗刀的手轻轻地颤抖起来。狂风怒号背脊冰凉而屋内却是温暖如春其乐融融。她自随着母亲辗转漂泊从未体验过这样的温暖鼻中一酸那凛烈的杀气登时消散。

    冰雪飘入脖颈凉意钻心。脑海中忽地掠过蚩尤那形如妖魔的狰狞面目心中“咯咚”一响咬牙忖道:“我在想什么呢!天底下有多少这样的村野乡民?这些蚁民的生死又与我何干?只要能救得尤就算毁灭整个世界我也在所不惜!”

    娇叱一声手中黑光缭绕冰霜凝结倏地化为两枝冰管闪电似的插入那两个男孩的胸膛……

    悲风狂吼怒雪飞舞灰蒙蒙的极寒世界中晏紫苏御风急行腰间乾坤袋不时地出“叮当”脆响每一声都让她心中狂跳不已。袋中一百二十八根冰管装盛着那村子里所有乡民的鲜血。那些僵直的尸体想来已经被掩埋于厚厚的冰雪之下。

    倘若蚩尤知道她以一百二十八条人命换取他的重生他会不会原谅自己呢?就如当日在白石岛上她以蛊毒杀死了几百渔民……

    晏紫苏心中枯涩志忑不安。眼前蓦地闪过那两个男孩惊惧的大眼周身倏地一阵冰凉。这些年来她亲手所杀之人不计其数但从未有如今日这般让她震撼。虽则如此但想到唯有如此方能救得蚩尤她的心中便无丝毫后悔之意。

    心绪纷乱当下凝神聚意御风飞行。

    远处忽地传来“呜呜”的风声巨响穿透茫茫白雪隐隐看见一大团淡黑色的螺旋飓风呼啸冲来。银光数百只雪鹫惊叫着仓皇飞逃突然惨叫迭声齐齐被瞬息卷入踪影全无。

    “轰隆!”震耳轰呜前方峭立的万仞冰山被飓风扫过崖裂石飞滚滚雪崩。气浪冲涌彷佛雪涛海啸汹汹奔腾逸舞。轰隆震响不绝于耳转瞬间又有数座突兀的山崖被狂猛的雪崩气浪震飞崩塌。

    晏紫苏花容微变凝神四顾蓦地看到右翼数百丈外有一处幽深的山壑在茫茫雪花掩映下若隐若现心中一动决定先到那山壑中躲避飓风等到狂风过后再全赶回。当下再不迟疑拧腰飞踏翩翩起舞眨眼间便冲入那山壑之中。

    两侧雪峰突兀林立冰丘磷峋彷佛万千银牙尖刀交错横空。晏紫苏穿行壑中担心飓风卷过之时震动冰壑使得雪丘冰川从两侧震落。乘风高飞掠上西侧冰山峰翩然穿飞往山壑更深处冲去。

第181章 大荒日食

    狂风鼓舞雪崩气浪率先从壑外轰然冲卷而过山壑嗡嗡震动随时要迸裂一般。不远处雪峰上那些漫漫参差竖立、千姿百态的冰锥玉柱纷纷爆裂断飞冰浆冲天怒射又倏然冻结震耳欲聋。

    “喀嚓”脆响晏紫苏脚下冰川突然出现一条裂缝轰隆一声整片冰川陡然断裂沿着山崖急滑冲撞落。方甫冲天而起却见东面滚滚银涛气浪如万马奔腾排山倒海地席卷而来几列峰的冰锥林、冰塔登时土崩瓦解灰飞湮灭。

    晏紫苏心下骇然倏地拧身转向翻落到冰崖西侧。冰墙高巍迤逦如汉白玉所砌条纹连绵气势雄伟。忽听水声淙淙从不远处传来。晏紫苏循声望去现冰墙脚下竟有一个丈余高的冰洞冰柱悬挂交错彷佛雪狼巨口清澈的冰水细流从冰洞中涓涓流出。

    晏紫苏大喜翩翩飞掠钻入方甫进入冰洞中便听轰然巨响地动山摇狂猛的气浪迸舞飞涌将她硬生生推飞了十余丈。回眸望去冰洞洞口大雪堆积竟只余下两尺来宽的口子。

    晏紫苏舒了曰气四下扫望。洞中冰柱林立冰钟乳悬连绵延晶莹透明相互映射得五光十色直如神仙洞府。洞璧花纹千奇百怪彷佛北海冰蚕丝锦上的万千纹案奇巧瑰丽。冰水潺潺从她脚下蜿蜒流过冰洞壁不断有冰水滴下叮咚作响在洞中清脆迥荡极为动听。

    晏紫苏心下欢喜忖道:“这里洁净漂亮比那鸟洞好了千百倍。今日回去后便将尤带到这里来。”

    正自思量忽听洞内传来细碎的脚步声一个清脆婉转的少女声音喜道:“姬大哥这冰水流了这么远也该到头了。前面光线颇亮定是出口。”

    晏紫苏微微一惊觉得这声音好生熟悉。又听见一个男子微笑道:“希望如此。纤纤姑娘你在这里等我我去探探就来。”晏紫苏灵光一闪这两人竟是土族黄帝少子姬远玄和纤纤!

    心下又惊又奇这两人不是已经去了昆仑了么?怎么竟被困在这冰洞之中?想不到如此凑巧竟在此处遇见他们。

    突然想起黄帝业已命丧蚩尤之手不知姬远玄是否已知道此事?陡然一凛。

    只听衣袂翻飞姬远玄正急掠来。晏紫苏心里一动飘然藏到几支巨大的冰钟乳石之后默念“龟息法”凝神观望。

    姬远玄闪电似的飘飞到洞口四下打量。瞧见那两尺多宽的回子眉头微微一皱右手一翻黄光爆闪地上的冰柱登时被无声无息地拔了起来。指尖轻弹[哧”地轻响那冰柱倏地封住了冰洞缺口。右手隔空轻挥黄光蓬然飞舞冰洞的积雪登时凝结冰固光滑平整与旁边冰壁浑然一体再也瞧不出一丝裂缝细口。

    晏紫苏心下惊讶不知他何以如此。倏地一震:“难道这姬公子已经知道父亲死在尤手里所以才……”心底森寒冷汗滋生。但隐隐之中又暗自有些欢喜忖道:“哼这刁蛮丫头惹人讨厌让她多吃些苦头也好。”

    姬远玄见冰壁浑无破绽微微一笑高声道:“纤纤姑娘这里还是没有出口咱们到其他地方看看吧!”话音未落纤纤也已飘然赶到眼波四转俏脸上满是失望神色;素手低垂手心捧着的两只比翼鸟倏地振翅飞起“蛮蛮”怪叫不住地啄击冰壁。

    纤纤突然“咦”了一声指着那冰水细流道:“怪啦!冰水分明是从这冰壁下流出的怎地连缺口也没有一个?”

    姬远玄沉吟道:“想必此处原是出口只是连日暴风雪被严严实实地堵上了。且让我试试能否将它震开。”双手交错蓦地推送而出。黄光鼓舞“轰”地一声巨响冰屑纷飞冰壁依旧巍然不动。

    晏紫苏眼尖瞧出姬远玄在出掌的刹那耍了的手段使得黄土真气一触冰壁立即自动飞散。这一掌乍看之下力势万钧但实则绵软无力。晏紫苏对蚩尤喜欢纤纤一事始终耿耿于怀颇为妒恨;当下幸灾乐祸也不出声。

    纤纤极是失望突然眼圈一红险些落下泪来。姬远玄温言道:“纤纤姑娘你别担心冰洞四通八达即便此处被封定然还有其他出口。我们一道耐心寻找终能出去。”

    纤纤头不语但眉眼黯然楚楚可怜。姬远玄微笑道:“你又在想拓拔兄弟和蚩尤兄弟了吗?放心吧!他们听到我们被困在昆仑山里定然会十万火急地赶来救你不定现在他们已经在漫山叫你的名字了。”

    纤纤眼睛微微一亮嫣然道:“那我可要时时刻刻凝神探听了。”两人一齐笑将起来。

    纤纤抿嘴微笑道:“姬大哥多谢你。这几日被雪崩困在冰洞里又黑又冷多亏有你陪我否则我闷也闷死啦!”

    姬远玄微笑道:“姬某还要感谢老天让这么美丽可爱的姑娘陪着我呢!只可惜……”突然顿住似乎不敢再往下。

    纤纤俏脸晕红微有羞恼之**言又止转开头去。姬远玄连忙弯腰作揖道:“姬某冻得烧了胡言乱语唐突佳人还请纤纤姑娘原谅。”

    纤纤嫣然一笑低声道:“姬大哥这般夸我我可不敢当呢拓拔大哥总我刁蛮任性你别偷偷地讨厌我便成啦!”

    姬远玄连忙道:“岂敢出敢!姬远玄的可都是真心话……”

    有些不好意思咳嗽了一声道:“罢了纤纤姑娘咱们走吧!前面那条甬洞也有冰水融河不定便是出口。”

    两人低声谈笑渐行渐远终于再也听不到脚步声响。

    晏紫苏恍然心道:“原来这姬子竟然喜欢上了刁蛮丫头所以故意将洞口封上想和她多处片刻。呆子呀呆子你将你的亲亲好妹子托付给姬子照顾可真是找对人啦!”嘴角微笑大觉快意。

    伏在地上聆听半晌确定两人已经走远这才翩然起身以苗刀在那洞口冰雪上劈凿出一个大洞。洞外风势已经转雪花漫空悠扬飘卷。

    晏紫苏素手一振将洞口撬开轻飘飘地掠了出去。正欲御风飞行心中一动转身将那洞口重新严严实实地封好格格低笑道:“可惜没带腊烛否则你们就可以在里面洞房啦!”

    此时风雪渐止天上乌云翻滚逐渐离散东南方露出一角青天。一束七彩阳光穿透滚滚云层照射在雪山诸峰上绚光流彩耀耀闪光。四周冰墙迤逦冰塔林立折射万千亮光。她熠熠生辉衣袖翻舞彷佛在水晶的世界中飘飘欲飞的仙子。

    绵云飞絮急四散飞离艳阳高照碧空万里。晏紫苏心情舒畅御风高飞穿掠万千雪峰冰川朝着远处险崖上的鸟洞飞去。

    将近那山洞时远远地便嗅着一股血腥恶臭的气息晏紫苏心中一沉:“难道是那群尸鹫乘我不在向蚩尤下手吗?”衣袂猎猎急掠去。

    方进山洞腥臭扑鼻浊浪似的奔涌而来。晏紫苏屏息凝神心中乱跳提着苗刀闪电穿掠。忽然“啊”地一声凝身站住。

    洞中遍地鸟尸开膛破肚血污溅满四壁。蚩尤浑身鲜血昂立在黑暗中一双眼睛青光闪烁喉中出“赫赫”声响。周身皮肤波浪起伏深浅绿光闪耀变幻。隔了数丈逸散出的阴寒真气宛如霜风般逼迫而来晏紫苏寒毛直竖冰霜凝结。

    她知道蚩尤必是尸蛊作迷失本性柔声道:“尤是我……”蚩尤恶狠狠地凝视着她眼中闪过凶暴狂乱的神色蓦地咧开嘴无声地笑着将手中的尸鹫残尸摔掷在岩壁上朝前踏了一步。

    晏紫苏心里一阵害怕忍不住朝后退去。突然听见身后“叮当”脆响彷佛春风吹过风铃摇曳。一股妖异凌厉的阴寒真气大雾般的笼罩而来呼吸一窒周身经脉登时尽数被封。

    一个娇柔悦耳的声音在她耳畔淡淡地道:“晏国主别来无恙?听百里法师晏国主叛族投敌我还不信呢!想不到竟是真的。”

    晏紫苏心中一沉如堕深渊。一个紫衣人缓缓地从她身边踱步而出脸容俊俏白飘舞三十六个银环相互撞击郎当作响。竟是水族十仙之的黄河水伯冰夷。

    晏紫苏脑中灵光一闪失声道:“是你!”在观水城中她便觉得那戴着黑笠的紫衣人颇为熟悉但当时心悬蚩尤未能想起此刻方才顿悟。心中震颤果然是烛龙的狡计借刀杀人让蚩尤成为五族公敌。

    冰夷淡淡道:“晏国主竟能带着蚩尤从万千双眼睛下逃之夭夭果然厉害得紧。难怪烛真神一直夸你能干呢!”

    晏紫苏嫣然道:“水伯明鉴我带着这子逃出观水城乃是想亲手将他擒回北海邀功请赏。若是知道这是烛真神安排的妙计又怎会做这等唐突之事。”口中诡辩心内苦苦思忖脱身之计。但这黄河水伯位列水族十仙之又深沉难测自己想要带着蚩尤从他手心逃脱可要比从观水城里逃逸难得多了。

    冰夷淡然道:“是么?那我便让蚩尤将晏国主的心掏出来看看适才的究竟是不是真心话。”嘴唇翕动手腕上玉石铃环叮当脆响出阴邪而魔魅的音韵。

    蚩尤怒吼一声鬼魅似的猛扑而来左手如钢钳蓦地将晏紫苏凌空举起右手化爪猛地朝她左胸抓去!

    晏紫苏眼前一花只觉森寒扑面呼吸不得彷佛被万千巨浪陡然拍中险些晕厥。“哧”地一声衣裳碎裂她那莹白高耸的酥胸立时弹了出来红线飞舞一颗淡青色的透明玉石倏地翻卷飘扬。

    那淡青色的玉石在洞内幽光下闪耀着淡淡的光泽折射出万千绚芒变幻不定。

    蚩尤陡然一震呆呆地凝望着那玉石瞳孔渐渐收缩。“啊”地一声眼中突然神光怒放右手倏地收拢又慢慢地舒张轻轻地抚摩着晏紫苏的脸颊神色狂乱急剧变幻。

    晏紫苏惊魂未定正自诧异突然想起在观水城中卖这玉石的摊主似乎过:“姑娘这可是方山三生石罕见的宝贝你要是摔坏了赔得起吗?”心中咯咚一响:“是了三生石!天下唯有三生石能让他恢复神识!”又惊又喜颤声道:“呆子你记起来了吗?”

    冰夷淡淡道:“青木鬼王杀了她!”铃环脆响急促而妖魅彷佛暗夜狂海急浪冷雨。

    蚩尤周身大震喉中“赫赫”怒吼眉骨凸出眼神凌厉错乱额头不住地鼓动彷佛有什么东西将破肤冲出。

    当是时狂风呼啸洞外万里晴空突转昏暗。当空那轮红日的西沿蓦地缺了一块彷佛被什么啃了一口。缺口越来越大太阳逐渐变作赤红色的月牙形状洞外飞沙走石万兽嘶吼。

    晏紫苏心中大惊:“天狗食日!”蚩尤凭藉着三生石折射的神光才微微恢复神识一旦太阳为天狗吞噬黑暗笼罩那后果将不堪设想。

    洞内光线越来越暗淡那三生石折射出的绚光渐转微弱晏紫苏的心中急剧跳窜屏息凝神暗自祷告蚩尤快快恢复神识。娇躯颤抖恐惧、期盼、悲凉……万千心绪交杂纷乱几将爆炸开来。

    蚩尤的脸容急剧鼓舞变化疤痕扭曲抖动眼珠渐渐地凸了出来。“哧哧”轻响皮肤破绽无数道青绿色的幽光扭舞跳跃。神情疯狂狰狞凶怖周身骨骼爆珠脆响转眼间体格竟爆涨了两尺。

    冰夷瞥望天幕眼中亦闪过恐惧慌乱的神色冷冷地喝道:“青本鬼王还不动手!”

    蚩尤面色狰狞突然厉声怒吼道:“住口!”周身倏地透明经脉如万千绿线交错其间。“轰”地一声万千碧光眩目闪耀从体内绞扭绕舞贯冲天而起。

    蚩尤松手丢开晏紫苏蓦地仰天狂呼。双手“砰”地爆放出两道狂猛无匹的螺旋气芒如四道青龙怒啸破空。

    “轰隆!”

    天摇地裂整个山洞倏然炸飞!

    气浪爆炸层层叠叠的绿光在黑暗中轰然绽放彷佛剧毒的千芯绿菊凄美、绚丽而夺人魂魄……

    巨石冲天乱舞四周化作一片凸岩焦土。苍穹万里漆黑如夜那红日也只剩下一弯弧线。狂风大作天昏地暗三人身处雪山崖刻骨侵寒。

    蚩尤昂然而立黑色的剪影在幽暗的光线中显得如此狂野而凶暴周身绿光刺目闪耀彷佛万千绿蛇跳窜飞舞诡异已极。他振臂狂呼怒吼声如惊雷轰呜群山激荡四周峰崖雪崩滚滚震耳欲聋。

    晏紫苏耳中嗡呜气息翻涌登时晕厥。

    黑暗完全笼罩了世界太阳消失了只余下一圈皎洁悦目的淡蓝色日冕在漆黑的穹苍闪烁着柔和的光芒。

    蚩尤倏然转身凝望着冰夷眉心闪烁着一团碧光和双目中跳跃的两绿芒交相辉映显得邪恶而又诡异。嘴角露出一丝狰狞的微笑森然道:“你这不男不女的阴阳人竟然也想呼喝我吗?”

    冰夷紫衣翻飞缄默不语。空茫的眸子中惊骇、恐惧、愤怒交相参杂蓦地爆放妖异的蓝光。口唇翕动白飘摇三十六个银环和手腕、脚踝的铃环一齐叮当脆响淡白色的冰寒真气徐徐扩张以一种寂寞而妖邪的旋律如大雾般弥漫开来。

    蚩尤喉中“赫赫”怒吼突然抱住头狂乱苦痛踉跄奔走。

    冰夷雪白的脸颜泛起桃红光晕双眼蓝光闪动口唇翕张得越来越快银环、铃铛急促地出魔魅的音律冰寒真气化为百十道银蛇白光闪电似的朝着蚩尤缠绕飞舞。

    寒风呼号魔咒滔滔。

    蚩尤突然一跃而起哈哈狞笑大喝道:“想唱曲儿吗?那就过来吧!”双手一错倏地朝前分扯使出一式木族中至为简单不过的“分花拂柳”。“嗤啦”一声万千碧光如青电裂舞气浪蓬然飞炸。

    “叮琅琅”悦耳脆响冰夷白飞扬倏地朝前摔飞三十六只银环和身上的铃环尽皆碎裂飞舞在黑暗中缤纷抛散。

    蚩尤哈哈狂笑宛如青龙横空万千绿光汹汹不绝地从他双掌奔泻冲涌如闪电如惊涛大开大合纵横飞舞。漫天淡白色的冰寒真气登时迸散开来凝结为万千冰晶簌簌落地。

    刹那之间情势逆转冰夷完全笼罩在他的碧水真气之下竟无一丝还手之机!冰夷脸色煞白眼中掠过一丝惊惧之色。这子怎么会突然逃脱尸蛊法术的控制之外?难道……难道……蓦地瞥望漆黑的太阳心中闪过一个几近于不可思议的念头。

    大敌当前不敢多想。凝神聚意待要集结周身真气奋力反击已然不及。

    “蓬”地一声万千碧光交缠怒吼倏然击中他周身大穴周身一震气息窒堵经络尽皆被封。“哧哧”轻响衣裳迸碎捆缚在他胸前的那束北海冰丝绫悠然翻卷寸寸飞裂如百千蝴蝶乘风而起翩翩飘散。

    黑暗中冰夷雪白一身地躺着在幽光中泛着淡青色的光泽。俏脸惨白扭头闭目眼睫颤动羞愤欲死。丰盈高耸的乳丘急剧起伏莹白的大腿曲张开来微微颤抖想要竭力合拢却动弹不得。

    她竟完完全全是一个俏美娇艳的女子!

    蚩尤怔然地凝视着黑暗中那娇美曼妙的**惊诧莫名;脑中嗡然炸裂忽然听见无数个阴邪的声音狂喜而急切地叫嚣着“轰”地一声热血灌一股滔滔欲火猛地窜将上来。他双目尽赤面目扭曲如妖魔哈哈狂笑道:“他***紫菜鱼皮原来你竟是个雌儿!”大手一张碧光闪耀。

    冰夷倏地平空飞起牢牢地被他握住脖颈悬在半空。蚩尤狞笑喘息着慢慢地低下头来目光灼灼地瞪视着她伸出舌头在她冰冷的脸颊上湿哒哒地舔过另一只大手蓦地抓紧了那颤动的乳丘。

    冰夷出一声战栗的悲呜惊骇羞怒胸脯起伏恨不能立时死去。扭过头泪水夺眶而出。

    悲风怒吼日食的正午天地寒冷、黑暗像是无边无际的严冬暗夜。

    ※※※

    碧天如洗海浪汹涌狂风呼啸而来腥咸温热。远处白鸥飞翔飞鱼破空鲸群喷水游弋一派逍遥自在的西海风光。

    “嗷嗷”怪叫声中两只太阳乌烈火似的卷过碧空低飞高掠急西冲。“鸟兄思乡心切么?飞得这般迅疾。”拓拔野拍抚太阳乌的脖颈哈哈大笑。

    太阳乌欢呜声中越飞越快。拓拔野与姑射仙子在西海上空并肩遨翔指谈笑心情大转舒畅。

    骑鸟西眺远处澄碧的海面中矗立着一座巍峨高山四面石崖陡峭笔直高立万仞方方正正倒像是一个硕大的石印。山正中微微凹陷绿树茂密数百只西海龙鸟呜叫着划过天际穿入那山凹陷的树林中。两旁峰各有一株巨树参天摩云。海风吹过树叶纷摇万千鸟群从树梢轰然炸飞而起。

    方山在望两人相视一笑都觉松了一口气。自以姐弟相称以来两人彼此落落自然再无尴尬别扭之感。西飞数千里笑笑彼此之间更是平添熟稔之意。偶尔并肩乘鸟于月下风中并奏笛箫那逍遥出世、翩翩欲仙之乐更令拓拔野几疑是在梦中。

    有梦中佳人相伴当夜目睹科汗淮惨死的凄苦之心终于也渐渐转淡但偶尔想及仍不免有些闷闷不乐。每逢此时姑射仙子便淡淡地撩开话题将他心思牵引别处去。如此飞行数日终于到了这西海之滨彼此间自又觉得亲密了数分。

    拓拔野笑道:“终于到方山了。不知蚩尤他们已经到了吗?”从怀中取出相思犀角呼叫了半晌依旧毫无应答。一路西飞他已经尝试着以这犀角联络蚩尤许多次但无一成功。心下微微有些忧急皱眉忖想:“若在千里之内鱿鱼应当听到才是。难道他遇见什么意外之事到了千里之外吗?”

    姑射仙子微微一笑道:“我们先到柜格松下等候他们吧!”

    拓拔野头笑道:“是了可不能让那夸父抢了先。”姑射仙子想起那疯疯癫癫的前辈心下莞尔不由得嫣然一笑容光灿然清丽难言。

    拓拔野呆了一呆心道:“仙女姐姐笑起来时当真连太阳也没了光彩。”念头方动突觉一声焦雷轰隆作响寒风呼啸天地间倏然暗淡。太阳乌嗷嗷乱叫起来盘旋飞舞急怒慌乱。

    拓拔野心中一凛抬头望去当空红日竟如被妖魔咬去一块崩缺了一个口子。姑射仙子动容道:“天狗吞日!”

    海上狂风大作巨浪滔天万千鸥鸟悲鸣怪叫着漫漫掠过天幕乌云似的朝着方山积聚飞去。鲸群海兽惊吼狂嘶纷纷沉入海里。片刻间原本阳光灿烂的辽阔西海竟变得阴云惨淡昏黑无光。

    拓拔野又惊又奇哂然微笑心道:“原来仙女姐姐一笑当真有如此威力。”当时大荒每逢日食五族无不慌乱恐惧以为天地危亡;众巫师神女必要祭祷天地敲锣打鼓施法驱除天狗。百姓则闭门不出以免撞见妖邪诡异之事。

    见拓拔野在西海狂涛之间遭遇日食竟不惧反笑坦然自若姑射仙子心下微奇暗自泛起一丝温柔之意倒像是母亲瞧见勇敢顽皮的孩子微有怪责又微有骄傲欢喜淡然道:“走吧!”

    太阳乌嗷嗷惊叫声中两人穿掠惊涛骇浪急地朝着方山飞去。

    当是时忽然听见东南面大地有人狂呼大叫:“烂木***臭子!你跑不过我就耍赖使诈想将太阳藏起来吗?他***木耳蘑菇我不玩啦!”声音雄浑在狂涛巨浪中竟听得历历分明正是夸父。

    拓拔野倏地回身望去却见数十里外的草原上一个十二尺高的巨汉扛着一个巨大的怪兽风驰电掣地狂奔而来果然是他;心中又是惊奇又是好笑想不到这疯猴子竟然跑得这等飞快自己二人抄了近路全飞行居然仍险些被他追上。

    当下立身哈哈大笑道:“疯猴子我快到方山了你还是磕头认输吧!”气运丹田将声音远远地传了出去。

    夸父气急败坏地喊道:“他***臭子你怎么会到了我前面?不可能!不可能!定是你子使诈!”哇哇乱叫声中闪电似的穿掠飞冲疾迫而来。

    拓拔野哈哈大笑颇觉有趣。眼见自己二人距离那方山尚有数里而夸父已经凌空踏浪奔来若不加前行只怕当真要被他追上当下好胜心起驱鸟疾飞。

    姑射仙子见他顽皮逗弄夸父也不禁莞尔。嘴角微笑心想:“他有时沉着冷静起话来一本正经有时又偏偏胡闹得很像个没长大的孩子。也不知哪个才是真正的他呢?为何与他一起时我的心里便是从未有过的愉悦欢喜?即便不话也是不出的放松快活……”突然一凛又想:“长生之道便在于清心寡欲然物外。我这般胡思乱想可是堕入魔道了……”

    忽听那夸父远远地又大叫道:“咦?烂木***你是哪儿冒出来的蘑菇?居然飞得比我还快?气煞我也!”

    拓拔野与姑射仙子回眸眺望太阳已被天狗吞噬近半天海昏暗迷蒙混沌。隐隐可见夸父踏波逐浪一路奔掠。他头上空一辆梭形的六驾蝠龙飞车急横空飞行无声无息地朝着方山急冲来瞬间便将夸父抛在其后。夸父哇哇大叫穷追不舍。

    那飞车造型奇特鬼魅飘忽透射出一股阴森森的气息拓拔野心下诧异忖道:“难道是哪一族的侦骑听我们与夸父之约才追到此处么?”

    忽然轰雷连奏海面狂风怒啸巨浪排空劈头盖脸地拍打而来。翻卷沸腾的西海海面上突然出现无数巨大的漩涡气泡滚滚冒将上来。

    “轰!”

    漩涡接连翻涌迸炸形成无数巨大浪花万里海面水柱擎天。黑影迭闪兽吼如狂千万只巨大的奇形海兽蓦地冲天飞起穿掠漆黑的夜幕在半空中层层叠叠地展开巨大的蝠翼。

    红日倾吞天地黑暗四周一片混沌。只听见海风悲啸无数海兽怒吼咆哮震耳欲聋。

    拓拔野心下微惊隐隐觉得不妙。火目凝神隐隐看见正前方数里之外波涛汹涌一辆巨大的九龙飞车破浪冲天。九龙狰狞凶厉怒吼飞扬车轮滚滚大旗猎猎招展一时看不清究竟绣了什么文字。

    当是时忽听那飞车传出一声苍凉诡异的号角悠扬淡远凄烈破云。

    拓拔野闻声面色突然大变悲喜交集刹那间连呼吸都已停顿。脑中轰然炸响反反覆覆回旋激荡着一句话——雨师妾!那是雨师妾的苍龙角!

第182章 方山禺渊

    黑暗之中狂风怒吼巨浪滔天苍龙角凄冽破云如泣如诉。

    姑射仙子见拓拔野突然面色大变气息纷乱芳心暗自诧异。灵光一闪蓦地记起这苍龙角乃是大荒十大妖女之、水族龙女雨师妾的神器:心念微动竟莫名地闪过一丝愠恼之意。

    拓拔野悲喜如狂:心中剧跳:“雨师姐姐定是知道了我前往方山之事所以到此等我来了……”一念及此:心花怒放欢喜得几欲迸炸开来一时浑然忘了身在何地。正要大声呐喊雨师妾之名却听见夸父在远处哇哇乱叫道:“臭子你又想耍什么诈?叫来这些臭蘑菇怪物想要做帮手吗?”

    拓拔野心中一凛:心道:“是了与这疯猴子的追日之赛还未结束我还是鱿鱼容貌若是此时现了原形岂不前功尽弃?等我先到了方山再与雨师姐姐相会。”

    当下强忍汹涌喜意纵声大笑道:“疯猴子你输便输了还要找诸多借口羞也不羞?”

    突听惊雷似的一声巨响苍龙角高亢激越凌厉刺耳。惊涛裂舞飓风悲啸海面接连进炸开万千漩涡巨浪无数黑影怒吼着冲天飞起腥臭之气瞬间重重弥漫。

    拓拔野火目凝神只见暗青色的混沌中数以万计的罗罗海虎巨翼爪龙、貂龙鱼怪、吼鲨、棘剑鱼龙……或破空怒吼或乘浪咆哮密集交叠随着苍龙角的节奏应接不暇地疾冲而来!

    姑射仙子蹙眉低声道:“北海凶兽!那九龙飞车中想必是北海真神公子心了。”

    她虽然记不得自己身世但对大荒诸多人物掌故却并未忘却。这些妖兽无一不是大荒罕见的凶魔形状狰狞极似传中的北海诸兽。

    北海真神又称双头老祖为大荒十神之一;乃是双头连体兄弟一头名曰禺京一头名曰禺强其变幻兽身为北海巨枭生性凶残暴戾素以杀人凌虐为乐。豢养凶兽数万其中三千乃悍勇凶徒封印变幻的兽身勇烈不可挡。有女奴九千每日辱虐为戏稍有流泪呼号者必被喂与其豢养的北海诸兽为食。其神兵凶器乃是以两百年前北海三大凶兽之一的裂海玄龙鲸的三千颗尖牙和椎骨混合玄冰铁所制的“龙鲸牙骨鞭”有劈山裂海之神威;又以裂海玄龙鲸的皮革制成“海神天鼓”每一奏响必定掀起海啸般的巨浪。

    这些年来烛龙党同伐异清除异己禺京禺强便是其急先锋杀人如麻殊不眨眼。水族四大水神中此魔的修为虽然不抵烛龙、拿兹但凶名之怖却犹在二人之上。即便是水族中人听闻双头老祖亦无不肝胆欲裂。

    拓拔野听到“北海真神”四宇微微一惊厌憎不已突然又是一凛:“此獠来此作甚?难道是烛老妖遣来狙击我和仙女姐姐的吗?”登时大震。他、蚩尤与姑射仙子都是水妖的眼中钉、肉中刺烛老妖既知他们与夸父的逐日之争遣人狙杀也在情理之中。想到雨师妾也在那飞车之中蓦地闪过强烈的不祥之意隐隐觉得有什么意想不到的事情将要生:心中大跳冷汗淋漓。

    当是时匆听“轰隆隆”一阵巨响震得拓拔野气血翻涌。西海蓦地迸涛爆浪层层叠叠冲卷起数十丈高的巨大水墙;白沫滚滚汹涌澎湃如雪山崩舞疯也似的朝着拓拔野两人劈盖而来!

    海神天鼓!

    拓拔野清啸声中与姑射仙子驾鸟冲天飞起闪电般穿透万千雪白浪沫。四周青黑混沌之中兽吼如狂无数北海凶兽西面八方扑涌冲到毒液喷射火焰熊熊。

    夸父远远见了哈哈大笑道:“有趣有趣!东海子原来这些乌龟海怪都是来找你麻烦的哩!敢情你海货吃得太多啦!”正自幸灾乐祸突然“哎哟”一声骂道:“烂木奶奶蘑菇不开花!我又没吃过你亲戚姐妹你来咬我作甚!”轰然作响将几只扑上前来的罗罗海虎打得四下抛飞。

    拓拔野哈哈大笑“呛”地一声断剑出鞘青芒冲天而起碧光如电卷舞刹那间几只巨翼爪龙和棘剑鱼龙便被剑气斩为两段。姑射仙子素手飞扬“嗤嗤”轻响掌心莹光白气滚滚卷舞倏地化为两道气芒白练飘摇飞卷将众兽一一抛扫开!拓拔野二人念力探扫在海啸巨浪与凶狂妖兽之间逦迤穿行翩翩高翔。

    但那苍龙角与海神天鼓交织奏响震耳欲聋。巨浪汹汹层叠扑来万千凶兽前仆后继密织如网始终将两人围困其中。

    海神天鼓急促激奏伴着那诡异苍凉的苍龙角在黑暗中更觉妖异仿佛一下下激撞在拓拔野的心上。鼓声号角狞烈高亢海啸凶狂飓风怒吼万千凶兽如暴雨密箭团团揽集。不仅拓拔野二人便连夸父与那神秘飞车也被滔天狂浪和兽群困阻隔挡一时不能突进分毫。

    听那苍龙角杀气凛冽殊不留情拓拔野心下惊怒:“难道吹奏苍龙角之人并非雨师姐姐吗?”当年在东荒平原之上水伯天吴便曾盗取苍龙角御兽围攻莫非今日也是这般情形?倘若如此雨师妾眼下究竟是生是死?想到此处拓拔野先前满腔欢喜之意登时荡然全无渐转森寒骇怒。

    但凝神聆听那苍龙角凄冽苍凉圆熟已极万兽在它指引调度之下仿佛久经训练的万千精兵勇悍凶猛而又井然有序以姑射仙子、拓拔野二人之力竟也不能冲透重围。普天之下除了龙女又有谁能有如此境界?但若是雨师妾又岂会毫不留情狠辣如此?

    拓拔野心中惊疑迷乱忐忑跌宕。黑暗中忽见那海神战车腾空飞舞朝着方山急飞去热血上涌想道:“罢了!我要到那车中瞧个仔细!”一时间什么三生石、追日之争都抛到了脑后恨不能立时冲入飞车中探个究竟。

    却听姑射仙子淡然道:“公子与其坐扫落叶不如断其树根。我们到那海神战车中去会会北海真神吧!”

    拓拔野见她也有此意:心下大喜精神一振纵声暍道:“双头鸟这等风浪、病猫死狗竟也敢拿出来丢人现眼忒也可笑。别跑爷爷今日让你长长见识。”反手抽出珊瑚笛横吹“金石裂浪曲”。

    笛声铿然激奏如山横雾断激越高亢刹那之间那海神天鼓与苍龙角都险些被压了下去。

    珊瑚独角兽原本就是海中的水属凶兽昔年在东海掀卷的海啸狂涛倒卷大荒引起长江泛滥倾灭十八城可谓凶焰无双以其珊瑚独角所制的珊瑚笛乃是汪洋中的无上神器。而这“金石裂浪曲”又是以神帝降伏此兽时的惊涛骇浪为封印之曲在海浪狂涛中吹奏恰恰最能将其威力挥得酣畅淋漓。

    此时拓拔野身处海啸巨浪之中调动“潮汐流”真气因势利导借助定海神珠化惊涛巨势为己用再以这珊瑚笛吹奏“金石裂浪曲”可谓占尽“天时地利人和”恣意舒畅难以言表。

    笛声汹汹高越折转而上如高崖嵯峨巨浪排空气势奇崛雄伟绵绵不绝。

    姑射仙子花容微动妙目中掠过诧异欢喜的神色。微微一笑素手轻扬将周身真气汹汹传人拓拔野背部经脉。

    笛声铿然更显激扬了亮受笛声与海神天鼓所激海上惊涛汹涌相互激撞。

    在拓拔野四周竟蓦地出现一个巨大的漩涡浪墙叠转螺旋飞舞环绕着两人越卷越高仿佛筑起一个数丈高的巍峨城堡。猛扑而来的北海凶兽方甫冲入便立即被卷溺其中瞬间消失无形。

    ※※※

    夸父瞧得目瞪口呆拍手笑道:“好玩好玩!想不到你这东海子吹曲儿也能推起老高水墙咱们得好好比比!”大呼叫之余真气鼓舞轰然推掌在海面上推送起巍巍水墙。

    其实单以拓拔野目前之真气决计不能在苍龙角与海神天鼓的合击之下掀起如此惊人的漩涡水墙对抗海啸、群兽;但他的潮汐流真气因势随形定海神珠、珊瑚笛、海啸狂涛……诸多缘由掺杂一处再得姑射仙子真气相助使得“金石裂浪曲”爆出几近于神位级的可怕威力。

    夸父单纯烂漫不知其故只道拓拔野真气狂霸一至于斯登时起了由衷敬佩之意。心痒难搔欲与他一较高下。眼见自己激生的旋浪水墙始终比拓拔野的矮了丈余心中不免有些沮丧悻悻想道:“他***木耳蘑菇这子原来当真有些本事不是要诈诳我来着。”

    笛声铿锵激烈忽然进泻澎湃如银河落地星汉齐飞。只听一声惊天震吼海涛飞涌万兽惊慑一道耀目红光从滚滚水墙中冲天飞起陡然幻化为巨大的独角怪兽昂然咆哮。

    “轰!”

    那巨大的漩涡水墙猛地迸炸飞舞仿佛千万道水箭雷霆万钧地朝后怒射而出。众多凶兽惨嚎悲吼抛飞跌落。

    珊瑚独角兽怒吼声中电射高飞那道红光在黑暗中闪闪夺目犹如黎明时的赤霞火云绚丽无匹。红光所及巨浪进飞群兽辟易。

    拓拔野洒然吹奏笛声恣肆两人随着珊瑚独角兽驾鸟穿飞翩然若仙。

    海神天鼓轰然震响如闷雷滚滚连绵不断。北海真神似是突然震怒全力反击海啸飓风狂猛更甚黑暗的西海仿佛沸腾的锅水疯也似的喧嚣翻腾朝着拓拔野等人拍劈卷打欲将彼等吞噬其中。那苍龙角也越诡异凄冽令人闻之毛骨悚然。万兽惊恐悲怒不顾一切地汹汹围击。

    夸父扛着怪兽哇哇大叫连称有趣上窜下掠在惊涛骇浪之中闪电穿行所到之处北海凶兽尽皆悲嚎抛飞。

    天黑海暗风吼浪狂。滔滔巨浪交织着万千怪兽如乌云压泰山崩倾。珊瑚独角兽的魂灵虽然凶狂无匹但一时间竟也被海神天鼓与苍龙角弹压不能冲透重围飞到浪尖外的高空中。

    听那天鼓咚咯号角苍冽拓拔野突觉心烦意躁那四面拍击而来的狂肆巨浪似乎也夹带着某种奇异的韵律令他呼吸不畅真气滞堵连按压珊瑚笛的指尖都有些不太灵动起来心下暗惊:“他***紫菜鱼皮这双头老怪果然有邪门。”

    姑射仙子微微一笑柔荑舒展莹光白气登时在掌中化为一管玉箫。斜倚唇边悠然吹奏箫声清幽淡远如空谷山泉。拓拔野登时觉得清明舒爽那胸闷气堵的感觉烟消云散:心下大喜调集真气绵绵吹笛。

    笛箫合奏如险崖流云大河明月一个艰峭陡急大开大合一个绵柔淡雅千迂百回彼此契合无间真气滔滔将那狂猛天鼓、凄冽号角又逐渐地压了下去。

    碧光闪耀气流在二人身侧缭绕回旋周围海流螺旋飞舞变幻无常。笛声在最高处轰然炸响珊瑚独角兽抖擞精神蓦地一声大吼海面登时裂绽分涌形成一条巨大的通道风驰电掣疾冲而去。两人乘鸟翩然随行四周妖兽接连不断地飞掠狙击拓拔野见那海神战车御风电行朝着方山急冲而去越行越远眼见便将冲上方山;自己虽依仗珊瑚独角兽左冲右突却始终难以追及:心下不由暗自焦急。眼角余光及处却见斜后方那神秘的蝠龙飞车无声无息地滑翔飞行突然钻入汹涌巨浪消失无踪:心中蓦地一动恍然忖道:“拓拔野你自恃聪明这次可是傻瓜之至了!海上风浪巨大海下却是平静至极何必在海上与他逞勇强斗?”

    一念及此豁然开朗。拓拔野精神大振传音姑射仙子。随即封印太阳乌急吹珊瑚笛。珊瑚独角兽狂吼声中震飞数十只北海凶兽蓦地高高跃起陡然折转电冲入汹涌汪洋之中。

    拓拔野与姑射仙子携手翩然飘舞默诵“鱼息法”瞬息没入滔天巨浪踪影全无。

    夸父“哎呀”连声摇头晃脑顿足叫道:“楠木疙瘩不长苗子你也忒傻啦!打他不过还可以死缠烂打嘛!干嘛自己跳海寻死?不好玩不好玩。”忽地抓头挠耳自言自语道:“咦?难道是这子眼看着要输给了我故意自杀耍赖?”

    正自大觉可疑忽听远处轰然巨响那六驾蝠龙飞车破浪冲出扶摇直上。接着海面巨浪进飞珊瑚独角兽咆哮声中冲天而起隐隐可见两道人影随之螺旋电舞高高地跃上了方山陡壁掠上冲。

    夸父哇哇大叫连呼上当扛着怪兽急踏浪飞奔。

    拓拔野与姑射仙子从深海中破浪疾冲螺旋飞舞足尖飞沿着方山笔直峭壁向上急抄掠。

    既至禺渊圣地不敢放肆滋扰当下封印珊瑚独角兽将笛子收起。断剑青光怒放两只太阳乌欢鸣展翅电冲盘旋。两人翩然斜掠跃上鸟背朝山全飞翔。

    那六驾蝠龙飞车度极快转眼之间便将拓拔野二人抛得甚远直如黑终于在山消失不见。

    狂风呼啸兽吼如雷隐隐听见夸父懊恼叫骂之声。海神天鼓震天价响苍龙角凄诡悲凉海上的数万北海凶兽大半折转冲天彷佛漫漫乌云黑压压地朝方山山包抄追涌而来。

    拓拔野忽地忖道:“是了倘若那北海真神是为我而来为何不直接与我交手只派了这些凶兽围追堵截自己却迳自往这方山而来?那神秘的菱形飞车中究竟又是何方神圣适才错肩之时竟感觉到如此强猛的真气元神?他到此处又是为了什么?……”

    思绪飞转隐隐之中觉得其中另有奥妙:心中蓦地一动:“难道他们也是为了三生石而来?”

    当是时太阳乌已经冲上山。大风鼓舞沙飞石定一时睁下开眼。耳畔听到一个惊雷似的声音喝道:“方山日落圣地金族禁区。没有白帝手谕谁也不能妄自进入你们知也下知?”

    那声音雄浑嘹亮凛凛生威当是与战神刑天、九尾虎神6吾等人并列“大荒六神”的金族“金光神”蓐收。金族众高手中除了白帝、金神石夷与西王母之外便以蓐收的修为最高。其神器金光大钺乃是以千年前的彗星陨石精炼而成光芒刺目威力无穷与刑天的苍刑千戚、昔日金族大将盘谷的开天斧并称“大荒三大名斧”。其人刚直不阿执掌金族刑罚世人所惧。

    因近十年来每每有人私上方山偷盗三生石引得金族上下震怒。西王母遂派遣蓐收镇守柜格松下一时盗贼敛迹太平无事。

    拓拔野火目凝神循声眺望只见远处山柜格松参天傲立荫盖漫漫如黑云遮天。松树下溪流潺潺山石嵘然错布一个巨汉昂然站在大石上人面虎爪白毛遍体脚下匍匐了两条青灰色的巨龙直如天神下凡神威凛凛。当是蓐收无疑。

    距他二十余丈外那九龙战车凌空盘旋大旗猎猎果然绣着“北海真神”四个大字。战车中天鼓急擂号角长吹杀气凛冽。远处禺渊山壑幽暗巨石嵘然渊水滚滚随着天鼓节奏喧嚣鼓舞。

    但他四下采扫却不见那菱形神秘飞车的踪迹。

    又听见一个高亢的声音哈哈笑道:“你们金族忒也霸道既是日落之地便该是五族共有。无忧泉水、三生石乃是大荒宝物你们独自霸占了这些年也该够了吧?今日老祖到此便是借三生石回北海玩玩。金光神快将三生石交了给我免得大家伤了和气。”赫然传自这战车之中想来便是北海真神。

    拓拔野心里“咯登”一响:“果不其然!”旋即疑云又起眼下五族纷争金族街自中立实是各方皆欲争取拉拢的势力;烛老妖虽然奸狡但素来深沉稳重又怎会为了三生石撕破脸面公然敌对?难道这三生石于他而言也有莫大而迫切的关系吗?

    蓐收冷冷道:“金族、水族和睦相处已有多年难道北海真神竟想挑衅生事吗?”

    又一个阴冷的声音森然道:“嘿嘿挑衅生事?我烛真神公子在昆仑山下惨遭谋害贵族居然迄今交不出凶手不知这算不算挑衅生事呢?”

    那声音与先前那高亢之声截然不同却不知哪个是禺京哪个是禺强。

    蓐收凛然道:“此事既在昆仑山下生我族自难辞其咎。不管凶手是谁我们穷山蹈海也要将他绳缚章尾山由烛真神亲手处置。”

    那阴冷的声音嘿嘿冷笑道:“有个屁用?难道白帝还有法子让烛公子复生吗?”

    那高亢的声音暍道:“禺京与他什么废话?金光神听好了!今日我兄弟便是奉烛真神之命到此取三生石救治烛公子。若下交出三生石便踏平方山填实禺渊取你狗命!”

    到最后四字之时突然“轰”地一声巨响气浪进飞地动山摇。一道银白色的眩光如闪电飞劈从蓐收后方朝他雷霆怒扫!

    ※※※

    蓐收正全神贯注那海神战车猝不及防蓦地厉声大暍脚下双龙怒吼冲天巨尾飞舞挟带沙石狂风朝那道银光双双劈去。与此同时蓐收电冲而出周身白光轰然绽放虎爪翻转金光飞卷赫然多了一杆一丈多长的月形大钺。

    “轰!”

    光芒进爆那两条巨龙悲吼着冲天抛飞龙鳞四射鲜血冲涌重重地撞在柜格松的横枝上巨尾软绵绵地垂落。

    一道人影哈哈狂笑着从黑暗中怒射而出银光飞舞仿佛天河飞泻千万道涟漪光弧绵绵不绝地朝着蓐收急攻而去。真气狂猛凶冽方圆数十丈内巨石进飞单木断碎群鸟惊飞轰然而散。便连那巨大的柜格松也簌簌颤抖松针如雨倾落。

    姑射仙子蹙眉道:“龙鲸牙骨鞭!这才是双头老祖。声东击西好生阴险。”

    拓拔野凝神望去果见那人颈上竟有两个硕大的头颅出不同的笑声一个高亢激昂一个阴沈森冷。心下恍然料想这双头老祖必是使了什么奸谋法术将声音由车中出自己则绕折到金光神之后乘他不备之时全力偷袭占尽先手。

    双头老祖位列“大荒十神”乃是一流的大宗师面对实力稍逊于己的对手仍要使出这等奸谋实是令人不齿。拓拔野心下鄙夷对金光神登时起了同仇敌忾之心。

    蓐收大吼声中翻身飞卷金光大钺风啸雷鸣当头怒劈激撞在“龙鲸牙骨鞭”的层层光弧上。轰然巨响炽光闪耀巨大的冲击气浪如飞轮四射山又是接连剧震。

    蓐收身形摇晃冲天而起。那双头老祖桀桀怪笑穷追不舍银光厉芒如惊涛骇浪逼得金光神喘息不得。

    此时海神战车中苍龙角呜呜长吹无数妖兽怒吼着从海上飞来如团团乌云眼看将要涌上山。

    姑射仙子妙目凝视着西海真神露出厌憎神色低声道:“金光大钺在日月星辰的光照下可以挥出不同的威力现下日食威力大大不如。”

    拓拔野脱口道:“原来如此!难怪双头老妖挑选今日盗取三生石。”义愤之情更盛。正欲跳将出来相助蓐收心中忽然一动低声道:“仙子姐姐我们先去车里断了老妖后援再一齐收拾老妖……”

    见姑射仙子秋波微漾神情古怪地凝视着自己拓拔野突然莫名地心虚脸红起来:心想:“我随仙女姐姐到此原是来寻三生石的。但适才一心惦记雨师姐姐倒将此事忘得干干净净。”心中微起惭愧之意。

    姑射仙子淡淡一笑传音道:“公子去吧!我去助金光神一臂之力。”翩然起身骑鸟飞向北海真神。拓拔野微微一怔不及多想驾鸟朝着海神战车急冲去。

    苍龙角悲凉凄切越来越响拓拔野心中狂跳险些要蹦出嗓子眼来。将近战车之时按捺不住激动欲爆的心情足尖一急不可待地朝着战车半启的厢门掠去。

    方至厢门号角匆停。突听“嗤嗤”轻响银光错舞寒气袭人。

    拓拔野心中大凛立知不妙护体真气蓬然爆放双足一紧似已被什么极为坚韧之物缠住。目光及处却见万千银丝从战车底部缤纷冲出顺着自己足踝急朝上缭绕缠缚。大暍一声断剑电舞急旋劈。岂料那些银丝虽然细如丝却极为柔韧随着剑锋拉扯回旋始终不断。

    只听一个女子吃吃轻笑道:“好人进来吧!”脚下一紧身下由己地冲入战车厢内重重地撞在坚硬的厢壁上。“匡啷”厢门立时关闭。

    “嗤嗤”连响白丝飞舞刹那间拓拔野周身已被紧紧缠缚。寒气大盛眼花缭乱无数银白色蜂刺似的怪剑将他周身要穴尽数抵住。

    车中灯光摇曳刺眼之极。凝神望去那些持剑之人竟是身高不足三尺的精怪玄衣黑头眼睛竖长扑眨扑眨冷冰冰地望着他。

    那女子轻笑道:“好人别乱动这些魅人刁坏得紧一不留神就会要了你的命哩!”香风扑面一张俏脸扑入眼帘。彩巾缠头珠贝摇曳瓜子脸柳叶眉眼如弯弯明月笑吟吟地望着拓拔野左手纤指轻轻地缠绕着缠头垂带却是素不相识的娇丽美人。

    拓拔野心中一凛曾听蚩尤过大荒中有些蛮族凶残刁滑极是难缠北荒魅人族便是其一。这些精怪虽然身材瘦宛若侏儒但生性骠悍凶蛮睚皆必报起狂来天王老子也不放在眼里。他们以北荒昆虫为食身具奇毒吐放出的白丝坚韧无匹乃是他们捕食杀敌的第一武器。

    他一心想见雨师妾其情渴切一不留神竟阴沟翻船中了这些精怪之道:心下又是滑稽又是着恼哈哈笑道:“姑娘话真风趣就凭这些怪物也能螫死人吗?”

    众魅人大怒黑脸通红竖目险些凸了出来厉声尖叫数十只刺剑一齐朝他扎去。

    拓拔野哈哈大笑腹内定海神珠急飞旋碧光破体怒放。众魅人怪叫迭声被他真气震得四下抛飞撞在四壁纷纷晕厥。

    拓拔野双臂一振身体趁势逆向急旋刹那之间便转了数百余圈蓦地从白丝中窜了出来螺旋翻身稳稳地站在车厢内。

    目光四扫车厢对角围坐了二十余个女子蜷缩颤抖怯生生地望着他手腕脚踝均锁着粗大的玄冰铁链叮当脆响乍一望去并无他朝思暮想的雨师妾:心中登时大为失望。

    那女子惊咦一声抚掌格格笑道:“好俊的身手!果然是少见的尤物难怪龙女甘心为你而死呢!”

    拓拔野闻言大震脱口道:“你什么!”那女子月牙眼秋波荡漾左右环顾神秘兮兮地低声道:“你还不知道吗?龙女雨师妾为了你忤逆烛真神已经被赐死啦!”

第183章 三生之石

    拓拔野耳中轰然如被焦雷所劈脑中空白一片猛地朝后退了数步怔怔不语。突地哈哈长笑道:“妖女又想用奸计骗我上当吗?”

    那女子嫣然道:“拘缨国主从不骗人更舍不得骗你这般俊俏的好人。”抿嘴一笑道:“何况人家和你一样都有一个‘野’字哩!”

    拓拔野心中一凛原来这女子竟是名列“大荒十大妖女”之七的北荒拘缨国国主欧丝之野!拘缨国乃是北荒一个颇为神秘的国国人头缠彩巾喜以手指缠绕垂曳的帽缨。盖因缠头彩巾中藏有诸多毒虫蛊物每次拖拽帽缨便是放蛊施毒杀人于无形。

    这欧丝之野原是一无名弃婴当年拘缨国王路过北荒无枝桑树时见她被遗弃于荒野不哭而笑大感奇怪;又见她冰雪可爱颇为喜欢遂收为养女取名为欧丝之野。此女姿容娇艳笑靥如花:心肠却毒如蛇蝎十三岁时便杀人无数;蛊术、毒术与九尾狐晏紫苏几在伯仲之间。后因与龙女雨师妾争宠失败被烛真神赐与双头老祖为妾成为老祖最为宠爱的奴妾。双头老祖凌虐杀人的刁毒法子据大半便是出自她的樱桃口。

    此女对雨师妾恨之入骨是以雨师妾死讯出自她口倒未必可信。他们适才必是瞧见自己吹奏“金石裂浪曲”猜着自己身份是以故出此言让自己方寸大乱束手就擒。想到此处拓拔野心中稍定。念力采扫周身并无中毒异样哈哈笑道:“我是脱了衣服撒野难道国王也是吗?”

    当年在与雨师妾分别之际她曾以自己的名字开过这般的玩笑此刻突然想起心中更是酸痛难当。

    欧丝之野双靥晕红轻啐道:“还以为你是个乖孩子没想到也是个轻薄子。”

    媚眼如丝直勾勾地望着他哑声道:“色鬼你既想脱了我的衣服撒野我便遂你的愿吧!”素手一抽衣带飞舞彩裳如云飘散赤条条地站在拓拔野的眼一刚。

    拓拔野微吃一惊扭过头去。匆听“哧哧”激响无数锐气怒射而来。心下大凛气随意生蓬然自放。

    “噗噗”轻响万千暗器、细针撞着碧翠色的护体光弧登时四下反弹而出“咄咄”之声大作纷纷射没车厢硬壁。十几个魅人尚自昏迷突中毒针身登时变得漆黑如焦碳七窍流血顷刻间化为一滩脓水。

    欧丝之野格格笑道:“乖让姐姐抱抱。”身影疾闪绚彩气雾蓬舞缭绕无数暗器密雨激射或回旋飞舞或如影随形朝拓拔野滔滔不绝地狂攻骤打。

    拓拔野无心与她周旋蓦地急转定海神珠哈哈大笑。彩雾离散密针倒流强沛的真气轰然炸响在车厢内如惊雷回荡。众女叫也末叫立时晕厥。

    欧丝之野“哎哟”一声朝后倒飞纤足倒摆勾在厢横梁。莹白**的**微微颤动拍着胸脯娇喘下已瞠道:“你这人真坏一怜香惜玉之心也没有呢!”

    拓拔野毫不理会大步走上前去将车中众女一一翻转验查容貌。

    欧丝之野眼珠一转笑道:“一……二……三……倒!”拓拔野突觉一阵晕厥心下大惊蓦地凝神聚意真气流转将那麻痹昏沉之意硬生生地压了下去过了片刻方甫清醒如初。当下吐了一口浊气看也不看她继续寻找雨师妾。

    欧丝之野月牙眼中满是惊诧的神色咬着嘴唇骇怒交集。这子分明已经中了自己八十三种奇毒、三十七种蛊虫怎地依旧浑然无事?难道他的体内竟有什么辟毒神物吗?她杀人无数即便是北海真神对她的蛊毒也有三分惧意不想今日却遇上如此咄咄怪事令她惊恼羞怒束手无策。

    岂知拓拔野自从当日被大荒第一毒女流沙仙子整得狼狈难言之后体内便有了数百种奇毒环环相激以毒攻毒已几近于百毒不侵。普天之下除了极少数罕见奇毒之外只怕再没有什么能将他毒倒的了。

    欧丝之野见他丝毫不顾自己美色对蛊毒之侵又安然无恙大受其挫。恼羞成怒翻身跳了下来叫道:“媸奴!”

    众女奴之中一个黑衣女子缓缓地坐起身来。拓拔野眼光扫处周身大震:心里仿佛爆炸开来一般颤声道:“雨师姐姐!”心中蓦地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是了!难道她竟被烛老妖眨为奴隶了吗?”

    那女子背对拓拔野瞧不清容貌但肤白胜雪缠头下露出几缯火红秀身材婀娜与雨师妾极是相似。长袖滑落素手中握取的赫然正是苍龙角!

    那女子缓缓转过身来铁链叮当脆响。脸上蒙了一个藤木面罩只露出双眼、口鼻。秋波澄澈殊无表情盈盈跪下低声道:“主上有何吩咐?”

    声音冰冷殊无跌宕和雨师妾那佣懒娇媚的沙甜嗓音相去万里。拓拔野心下微微失望但瞧她纤柔玉手、优美脖颈分明又是那颠倒众生的龙女:心中不由又剧烈狂跳起来。

    欧丝之野笑道:“媸奴这人你是龙女哩!你是也不是?”

    媸奴淡淡道:“奴家只是北海真神的奴婢与龙女相比一个在天一个在地岂敢高攀?”

    拓拔野听她声音口气与雨师妾截然不同将信将疑:心想:“雨师姐姐地位尊崇心高气傲决计不肯受如此之辱。即便当真是她与我相见也断断不会这般冷淡平定。”

    但瞧她手上的苍龙角绝非假物:心有不甘。正要话却见那媸奴轻轻地将那藤木面罩摘了下来素面如雪眉目似画果然不是雨师妾心中失望之至。

    媸奴淡然道:“公子想必是见了这苍龙角心有疑惑吧?烛真神将龙女赐死之后便将苍龙角转赐主上。主上见奴家善于吹角便令我奏乐随行……”

    拓拔野眼前一黑如被当头棒击张大了嘴不出声来浑浑噩噩如在梦魇木雕泥塑似的呆立了半晌突然觉得痛入心髓仿佛被千刀万剐肝肠寸断“啊”地大叫一声泪水涔涔而下。

    突然寒毛直乍感觉一道锐利无匹的剑气从背后闪电袭来登时下意识地稍稍偏转。那媸奴眼波剧荡闪过惊怒惶惧的神色失声道:“心!”那声音迥然变异沙甜娇媚分明便是雨师妾!

    拓拔野脑中一亮大叫道:“是你!”话音未落胸间剧痛一段幽蓝的剑光从他右胸破体冲出鲜血激射喷舞。刹那之间他丝毫感觉不到疼痛却觉得死而复生般的狂喜哈哈大笑纵声大吼道:“是你!”

    蓦地回手一掌真气狂猛进爆。那偷袭之人闷哼一声朝后摔飞“喀啦啦”一阵脆响似已撞断浑身骨骼再也爬不起来。

    “哧哧”之声大作剑气纵横那些精怪交错飞舞全力猛攻。

    欧丝之野笑道:“想见你的雨师姐姐那就到黄泉去吧!”翩然后退素手猛扯媸奴颈上锁链。锁链黑光四射媸奴蹙眉低吟一声朝后飞退凝视拓拔野的妙目忽然泪光滢滢悲伤欲绝。

    灯光忽灭四周漆黑那张雪白的容颜一闪而逝。只听见一声低泣似的痛楚呻吟、金属乱撞的叮当脆响然后便是那凄厉而悲怆的苍龙号角。

    此时拓拔野再无怀疑悲喜交迭振臂长啸真气滔滔流转迸舞。“咻”地一声那贯胸而过的长剑轰然倒射穿透两名魅人“咄”地钉入车厢内壁震动不已。

    他身形疾旋左手抚胸默念“春叶诀”竭力愈合伤口:右手飞舞断剑碧光跳跃纵横如电刹那间将冲上前来的众精怪斩杀殆尽。

    伤口剧痛气息岔乱蓦地闪过一个念头:“绝不能让那妖女将雨师妾带走!”

    奋力提气想要追去却突听“当啷”脆响厢门突开。九龙怒吼几面巨大厚重的玄冰铁板脱飞而出激撞而来。

    “叮”地一声断剑击在那铁板上登时弯曲弹舞拓拔野此时真气已竭只觉巨力当胸撞来不敢硬接蓦地因势利导穿出车厢朝后上方高高飞起飘然跃上柜格松的巨梢。

    当是时天上黑云滚滚太阳已露出一条极细的红边在这漆黑的正午天幕上显得妖艳而又诡异。

    ※※※

    苍龙角凄诡迷离兽吼如狂。上方空中那黑压压的云层竟是万千凶兽汹汹围集四面八方冲涌飞泻咆哮狂攻。拓拔野翻身跃上太阳乌背正要去追那九龙飞车却被数百妖兽团团攒围不得不凝神对抗。

    方山上狂风呼啸人影错分真气激荡的巨大气浪光弧闪耀飞舞如流星如霹雳将四下陡然照亮。见姑射仙子与蓐收尚且无恙拓拔野心中稍安。

    那双头老祖呼号怪笑龙鲸牙骨鞭气光长达十余丈纵横飞舞如飓风闪电声势惊神泣鬼。姑射仙子与蓐收两人合力竟也不能讨得好去。二人还得全力对付那狂围攻的万千凶兽一时反倒有些捉襟见肘。

    拓拔野伤口火烧似的灼痛所幸非在要害调息片刻已将伤势镇住。想着雨师妾:心痛难当料定她必定是因为自己被烛龙贬为女奴备受折辱;以她心性方才不愿在此时此地与自己相认。悲怒之下便欲突围冲入飞车抢回雨师妾。

    但眼光扫见姑射仙子二人在双头老祖与北海诸兽的猛攻下越吃力猛一敛神咬牙付道:“他***紫菜鱼皮先合力杀了老妖再救出雨师姐姐不迟。”料定只要不让北海真神夺得三生石脱身逃逸海神战车必定不会撤离。

    杀机毕现正要俯冲而下匆听那双头老祖哈哈狂笑高亢、阴冷之声混在一处不出的难听。

    “轰啷!”龙鲸牙骨鞭悠然翻转突然爆射出强烈的乌金色眩光迭声震响中那乌金色眩光急膨胀在半空中形成一只巨大的龙鲸形状摇摆怒吼。万兽惊慑尽皆退散。

    那龙鲸身长足有二十丈长龙鳞遍布火眼凶光巨口刀牙错立前鳍掌如巨翼舒张。仰头望去犹如巨山横空巍然压。

    “裂海玄龙鲸!”拓拔野心下微惊这妖兽乃是大荒最大的凶兽之一被它扫中即便钢铁也要化为碎段。当下不再犹豫反抽珊瑚笛凝集真气决计御使珊瑚独角兽与这妖兽拚死一搏。

    “呜嗷!”裂海玄龙鲸出震耳欲聋的怪吼突然朝着蓐收与姑射仙子重重砸下!

    “轰隆”巨响山登时炸裂巨石飞舞尘土弥漫蓦地多了一个十余丈长、三丈余深的裂坑。姑射仙子二人闪电似的平移飞离堪堪避过。

    龙鲸怒吼飞冲横空摇摆朝着二人狂猛进攻刹那间将他们逼得险象环生。

    山崩地裂气浪炸舞柜格松急摇摆万兽悲吼畏缩不前。拓拔野眯起双眼驾鸟穿梭如在惊涛骇浪中穿行。真气激生横笛吹奏“金石裂浪曲”。

    便在此时那龙鲸突然高高翻卷在高空之上恣意舒展巨大的肢体出一声尖锐的嚎叫乌金光芒刺目激射。

    狂风怒卷海上惊涛轰鸣山谷禺渊亦巨浪翻腾无数巨大的水柱蓦地冲天飞起环绕方山密集林立。水柱喷到最高处进飞炸射宛如万千流星从四面八方倒冲入那裂海玄龙鲸的喷水孔。龙鲸的庞大身躯随即急剧变大转瞬间便增大了一倍有余禺强哈哈狂笑道:“金光神且瞧我神鲸如何将你方山夷为平地!”禺京阴声笑道:“可惜可惜从今往后西海看日落可少了一景了。”

    拓拔野大骇这妖兽倘若再变巨大一击之下只怕当真要裂山平石。

    蓐收暍道:“只怕你没这个能耐!”突然白光大作轰然脆响骨骼急爆长刹那间化为巨大的人面虎兽身双爪紧握金光大钺怒吼着冲天飞起抡舞金光钺如电飞射朝着裂海玄龙鲸猛劈而去。

    禺京阴侧侧地笑道:“找死!”手诀捏舞蓦地一抖龙鲸牙骨鞭滔滔黑光顺着那骨鞭冲天而起没入龙鲸急剧膨胀的体内。

    龙鲸嘶声狂吼周身乌鳞陡然翻乍黑光怒射巨尾飞甩朝着蓐收迎头拍下。

    拓拔野只觉山岳压气息滞堵笛曲登时定调竟身不由己地驾御太阳乌朝下跌跌撞撞地俯冲而去:心下骇然陡然抽紧不由为蓐收担忧起来强起真气笛曲高亢破云即将攀升至最高处。

    姑射仙子双袖翩翩碧木真气从她素手间化为淡绿色的丝光气带缭绕飞舞急缠缚在龙鲸的巨尾上。龙鲸怒吼那巨尾之势稍稍一滞。

    是时当空那一线红日突地从黑影中跳脱变作一弯红弓。赤光闪耀投射在蓐收的金光大钺上。

    蓐收大暍道:“金星流光破!”“叮”地一声那金光大钺突然爆绽起眩目光芒龙吟虎啸如白虹贯日彗星冲天。

    “咻!”一声淡淡裂帛似的声响当空蓦地爆放开刺目难忍的强烈炽光仿佛一朵巨大的银菊瞬间怒放。

    “轰隆隆”雷鸣巨震白光爆舞冲击气浪如飓风进飞。无数巨石炸舞冲射从拓拔野四周暴雨似的冲天飞过。

    太阳乌嗷嗷乱叫几被卷溺其中拓拔野喉中一甜强鼓真气猛地将“金石裂浪曲”吹奏到至高之处。红光闪耀珊瑚独角兽再次怒吼着昂然跃空雷电似的激撞在龙鲸侧腹。

    裂海玄龙鲸悲声嘶鸣巨躯陡然抽紧蓦地震吼甩尾层层乌光惊涛也似的四下进舞山摇地裂又是一阵狂猛摇晃。

    姑射仙子的真气光带登时碎裂娇躯微震乘鸟悠然朝外摔飞。

    拓拔野心下大惊正要追去一看究竟却听“蓬”地一声巨响那龙鲸悲鸣若狂腹部蓦地裂开巨大的口子海水如滚滚天瀑飞冲而下。

    继而“乒砰”连响龙鲸的背脊陡然翻裂一道金光白影呼啸着破体冲出。正是蓐收。他当空飘摇雄伟虎身突然“仆仆”纹裂激射出无数血箭。适才奋起神威迎面痛击虽从龙鲸体内破穿而过却也大耗真元身负重伤险些连金光钺也把握不住。

    那龙鲸周身接连绽破万千裂口如涟漪荡漾。体内海水四面冲涌而出光影涣散急缩。北海真神怪叫一声朝后飘退龙鲸幻影登时破灭重新化归为银亮骨鞭闪电似的疾抽蓐收。

    拓拔野笛声激越珊瑚独角兽立时怒吼扑剪将那龙鲸牙骨鞭倏然荡开。激震之下拓拔野气息翻涌险些晕厥:而北海真神此时亦如强弩之末大叫一声继续朝后飘退。

    刹那间四人都已身负内伤飘摇各处。

    当是时山突然阴风大作禺渊之中一道紫黑色的真气斜冲飞天漫天喷涌的海水陡然重新螺旋集结化作一条巨龙轰鸣咆哮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四人同时飞旋横扫!

    拓拔野大吃一惊蓦地想道:“是那消失不见的神秘飞车!”奋勇真气吹笛御兽阻挡于自己身前。

    眼前一黑骨骼仿佛散裂一般。轰隆巨响随着滚滚水浪冲天飞起。所幸一则有珊瑚独角兽阻挡在先二则有定海神珠借势随形终无大碍。

    放眼望去果见那六驾蝠龙的菱形飞车无声无息、幽灵似的从禺渊中破浪冲起风驰电掣刹那之间掠到柜格松下。门帘飞卷两道黑光电射飞舞直劈在无忧泉水轰然巨响水花激射一块三尺见方、一尺来厚的淡青色玉石悠然抛转随着那两道黑光朝车中急飞去。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厮果然是趁着众人两败俱伤之际突施暗算抢夺三生石。

    拓拔野心下大怒御鸟急冲纵声笑道:“趁火打劫其心可诛!”默念“心心相印诀”笛声如山洪飞泻汹汹磅礴。他虽然真元大耗但以“心心相印诀”御使这凶狂恶兽却是驾轻就熟。

    珊瑚独角兽呼吼声中凌空飞舞青光爆吐接连轰炸在那菱形飞车上。但那飞车似以至刚金属所制巍然无损。珊瑚独角兽凶性大咆哮跳跃当头撞去独角蓦地穿车壁。

    轰然巨震车身黑光爆放蓦地片片进炸开来。珊瑚独角兽惨嚎一声倒飞而出红光幻灭陡然收回珊瑚笛内。三道人影从那车中跃出挟抱三生石御风飞行。

    北海真神怒极反笑横空狙击。海神战车内天鼓咚咚号角凄厉团团盘旋上空的万千凶兽如得神谕重行咆哮俯冲而下气势汹汹地朝那三道人影围击堵截。

    拓拔野身形疾旋了数十圈方才将珊瑚兽带来的巨大反撞之力消卸殆尽。强行调气驱鸟前冲。却见那三人飘然挥洒黑光、白气、红芒纵横交错气势雄浑狂猛刹那之间便从万兽群中轻易突围而去。

    拓拔野心下大奇以彼等真气推断那三人赫然竟是水、金、火三族高手真元强猛至少都在仙级之上其中似乎又以那头戴黑笠的水族之人修为最高。但三人举手投足鬼气森森阴邪妖异每一招式似是而非竟不像人间所有。大荒之中仙级以上的高手不过百人不知这三人究竟是谁?身不同族竟勾结一处做这令人不齿的盗贼勾当。

    正自诧异只听北海真神桀桀怪叫当空昂然舒臂光芒耀射长羽林立刹那间化为巨大的双头人枭。巨翼扑击黑光如雷鸣电闪与那三人激斗一处。

    战不片刻那头戴黑笠的怪人突然翻手一掌乌光怒放幻化出一只巨大的龙头怪兽轰然猛击在北海真神胸上。这一掌快逾闪电变幻无端诡异己极。

    北海真神鲜血喷涌冲天飞起惊怖惨叫道:“你……你是……”骇惧已极两个头颅瞪大了眼睛剩下的话竟不出口怪叫飞退。

    拓拔野惊骇难已此人究竟是谁?竟能将位列大荒十神的双头老祖数招之内打得溃败惊怖狼狈如此?

    此时身已冲到三人之前:心中惧意一闪而过豪气冲涌纵声长啸挥舞无锋断剑如银河飞悬闪电交迭。

    ※※※

    此时空中红日蓦地又跳出一线七彩阳光缤纷耀射天地陡亮。阳光照射在剑光上眩目反射恰巧将拓拔野等人的脸容照得一片明亮。

    那头戴黑笠之人扭头仰颈朝他望来。面无血色形如强尸一双空茫的眸子凶光逼现蓦地闪过讶异之色哑声道:“好子又是你……”

    拓拔野蓦地一阵迷惑——难道自己曾见过此人?念头未已却见那人嘴唇翕动似乎在念诵什么法诀突然周身剧痛仿佛有千万只虫子同时咬噬大叫一声险些从鸟背上摔下:心中蓦地闪过一个念头:九冥尸蛊!这恶人在施法御使自己体内的尸蛊!难道此人竟是放蛊的幕后元凶吗?

    但片刻间体内剧痛突然减弱念力所及那些蛊虫竟似死了一般。原来这些尸蛊虽然恶毒却敌不过拓拔野体内的万干剧毒早已死绝。纵有孵化出的新虫不消片刻也必定殡命。

    拓拔野又惊又喜虽不明所以但此时危急不容多想猛地奋起神力大暍道:“是我又如何?”断剑如霹雳流星倏然刺去。

    “噗嗤!”碧光如电瞬间穿透那人胸膛“当”地一声脆响其腋下的三生石也被陡然震裂铿然碎为几块。

    那人“咦”了一声竟浑然无事哑声奇道:“好子果然有些门道不愧为我青木鬼王。”突然一掌拍来。

    气浪爆舞仿佛一只巨大的龙头咆哮咬噬拓拔野大惊之下抽离断剑蓦地转动定海神珠奋力朝后飞逃。犹已迟矣护体真气陡然破裂宛如万千冰冷毒蛇倏然从自己万千毛孔钻入撕裂般地剧痛急朝丹田与心脉窜去。周身刹时僵硬阴森诡异。

    当是时腰上突地一紧被万千丝带牢牢缠缚猛地朝后拖飞。一股清雅淡泊的真气如春风拂面悠然吹过。竟是姑射仙子及时赶到。

    “嗤嗤”轻响那邪异气浪被姑射仙子所震陡然抽离而去黑笠人嘿然怪笑蓦地朝后飞退。

    拓拔野周身倏然轻松想到自己适才一脚已踏入了鬼门关匆地一阵惧怕。吐了口气微笑道:“多谢仙子姐姐。”姑射仙子淡淡一笑丝带飞卷缠住他的手腕一齐骑鸟追去。

    那三人御风疾飞万兽抛飞跌散刹那间便已冲到方山悬崖。

    一道人影忽然从崖下冲起哇哇大叫道:“臭子我来啦!”正是夸父。恰好与那三人迎面相撞黑笠人二话不迎头便是一掌。夸父大怒叫道:“烂木奶奶不开花!”也是一掌击出。

    碧光黑芒激撞一处轰然四震蓝紫色的冲击光波团团进舞。两人身形剧晃各自朝后退去。

    拓拔野大喜叫道:“疯猴子来得正好。他正要和你比斗呢!你差劲至极是天下第一等的臭蘑菇大草包……”见夸父已经气得哇哇乱叫又加了一句道:“你若能将他胳肢窝下的石头抢了过来那就赢啦!”

    夸父怒道:“他***木耳蘑菇我连他的胳肢窝毛一齐揪下来!”他追日输给拓拔野正自灰溜溜地愠恼眼见此人竟敢在针尖芒头上挑衅比斗那还不憋足了劲挣回面子?当下挥舞背上的怪兽呼号怪叫全力激斗。

    拓拔野见他挥舞的怪兽乃是一独角驼龙根本不是科汗淮所化的窫窳:心下猛地一惊叫道:“疯猴子那只龙头怪兽呢?”夸父甚是尴尬道:“烂木***半路上让一个白衣服老头抢走啦!”话音未落“哎哟”一声已被黑笠人掌刀扫中哇哇大叫不顾拓拔野全神拼斗。

    拓拔野心中惊怒不知那白衣人是谁?竟能从夸父手中夺得窫窳去。那人抢了窫窳叉意欲何为?

    夸父两人瞬息间便激斗了数十回合气浪迸飞山石碎裂其势足可惊天动地。

    上空群兽肝胆尽寒团团围舞不敢上前。

    太阳徐徐跳脱天地越来越亮山上满是闪闪金光。

    拓拔野、姑射仙子并肩齐飞与另外两个黑衣人交手激战一时亦不能分出胜负。

    那一侧北海真神与九龙飞车也急追来。唯有蓐收身负重伤昏迷在地迄今未醒。

    夸父突然大叫道:“哈哈哈我知道你是谁了!你是昆仑山下的狮子脑袋!”

    那黑笠人目中凶光大露哑声笑道:“给你吧!”突然将腋下夹着的半块三生石摔给夸父夸父一楞大喜过望丢了怪兽尸抄手将玉石接住大笑道:“我赢啦!我赢啦!”

    话音未落那黑笠人突然低吼一声身形如黑烟扭曲蓦地化为玄蛇黑龙似的怪物笔直地怒射向夸父胸腹。真气狂猛雷霆万钧突然惊天动地迸爆开来。

    夸父心机单纯见他已将玉石抛来只道他已认输正自得意哪想他竟会突下毒手。惊骇之下破口大骂忙不迭地将三生石往空中一抛飞也似的朝后奔退。

    他奔行疾快竟后先逃有惊无险地避了开去。

    三生石原已被拓拔野断剑震裂此时抛飞上空登时化为四、五块离散开来在阳光中闪耀着绚丽光泽。

    众人一凛纷纷疾冲飞天抢夺玉石。姑射仙子气带飞舞倏然卷住一块;北海真神的骨鞭霹雳似的横扫而过也卷住了一块。余下的三块却被那黑笠人探手一抓倏然卷回。

    黑笠人哈哈怪笑不知施了什么障眼法术突然狂风大作凭空消失。那两人也随之如轻烟消散转瞬无形。只有那嘶哑的笑声依旧在山回荡。

    北海真神被黑笠人重挫之后似已心智恍惚斗志全无。此刻得了三生石再不停留怪啸声中蓦地如电穿行冲入战车。九龙怒吼冲天而起急离去。

    拓拔野心下大急失声叫道:“雨师姐姐!”驱鸟疾飞却再也追之不上。天海一线眼睁睁地望着那战车消失于遥远碧浪之中。

    阳光耀眼大风呼号碧空中黑云渐散万千北海凶兽纷纷钻入海面水花朵朵绽开绽灭漫海碧波闪耀着亮白色的光芒。

    拓拔野在西海上空骑鸟盘旋心中悲苦悔恨如积石郁垒几欲痛哭失声。适才相隔咫尺此刻却已天涯。不知何时何地才能与她重逢?

第184章 惊闻巨变

    红日炎炎碧海苍茫方山上断崖残石兽尸遍地一片狼藉。

    日食既已过不多时气温陡高。水汽蒸腾四周景物都扭曲起来就连山狂风鼓舞吹来也如团团烈火呼啸烧灼众人都觉口干舌燥热不可耐。唯有太阳乌重归故里欢鸣不已蓦地盘旋疾冲钻入禺渊碧水中扑翅嬉戏。

    拓拔野三人将蓐收扶到柜格松下荫盖极密顿感清凉。见他虽然昏迷不醒但奇经八脉未断元神未散三人心下稍安。当下合力为他疏导真气护住心脉。

    夸父挠头道:“奇怪奇怪守这松树的明明是个大鼻子老头怎地变成了一个大胡子壮汉?”狐疑地瞪了拓拔野一眼咕哝道:“一定是你子耍诈……”突地伸手去揪蓐收的胡子一时竟扯之不动登时一楞大乐道:“烂木***这子好厚的脸皮!难怪打不死哩!”

    拓拔野充耳不闻怔然不语。脑海中始终缭绕着雨师妾的姿容身影想到她为了自己竟从千金之身、一国之主沦为双头老妖的女奴尊严尽扫备受折辱:心中撕痛欲裂悲怒难当。

    姑射仙子凝视拓拔野见他始终失魂落魄郁郁不乐与平素那开朗亲和之态回然两异:心中隐隐酸疼起身淡然道:“公子再过数日便是昆仑山蟠桃会。届时北海真神必定还会现身毋需挂念。”翩翩朝外行去。

    拓拔野心中一动:“是了蟠桃盛会天下群英毕集双头老祖必定前来那时再全力救出眼泪袋子!”他适才低回悔责竟没有想到这一闻言登时精神大振突然又想:“这老妖今日打伤金光神抢夺三生石已经与金族结下大仇又怎敢自投罗网?他若下来……他若不来呢?”心中大寒倏然一沉。怒火上冲蓦地一拍柜格松:心道:“他若不来我便寻到北海!”

    被他掌刀劈震柜格松针立时簌簌坠落根根坚硬似钢刺得夸父既痛且痒哇哇大叫。拓拔野浑然不觉咬牙忖道:“就算到天涯海角粉身碎骨我也要救出雨师姐姐!”心意已决浑身登时如释重负不出的轻松。

    眼角瞥处见姑射仙子翩然玉立数丈之外垂眉凝视三生石冰雪脸容被玉石碧光照耀如梦似幻清丽不可方物:心中一跳意夺神摇登时一阵迷乱匆地又想道:“仙子姐姐与眼泪袋子我喜欢的究竟是哪一个呢?”

    自钟山密室与姑射仙子重逢以来这个疑问也不知在脑中盘旋了多少次。一个清凉似冰雪皎皎如昆仑明月;一个热烈如炽火绚绚若碧海红日。面对姑射仙子时只觉得尘心尽涤不出的清明欢悦仿佛化作春风逍遥于万里长天;只要能闻着她的清香听到她的心跳便觉得快活难言。但今日突然邂逅雨师妾那迸爆的狂喜炽烈的情火大悲大喜的跌宕波折又让他瞬息之间将姑射仙子完全忘却……

    思绪紊乱越想越是迷茫一些原本清晰的念头反而变得模糊起来。强敛心神心道:“罢了!仙子姐姐出世脱俗浑无男女之念不过把我视作弟弟罢了。我又何必一再庸人自扰?能与她姐弟相处已是天大的福分。雨师姐姐对我如此情深意重铭心刻骨我又岂能辜负于她?”想到此处顿时觉得豁然开朗仿佛云开雪霁舒畅之极。

    眼见姑射仙子正于三生石中追索前生来世不便滋扰当下转身他顾。却见夸父蹑手蹑脚地朝外走去笑道:“咦?疯猴子你输了比赛想耍赖逃跑吗?”

    夸父争强好胜顽心极重追日输给这少年大觉没脸适才见拓拔野魂不守舍只道他已经忘了追日之事正暗自偷乐准备趁他不备时溜之大吉不想方欲抬腿便被逮个正着。大感尴尬瞪眼道:“谁我要耍赖逃跑了?这里日头太毒我到水里泡泡去。”

    拓拔野笑道:“这么来你是认输喽?”夸父面红耳赤含糊其辞。拓拔野大感有趣哈哈而笑烦闷稍解。

    夸父怒道:“烂木***输便输了有什么好笑的?你真气很强跑得又快我比不过你想怎样随你便好啦!”气呼呼地坐在地上掀着衣服扬风驱热。

    拓拔野莞尔心想:“他虽然疯疯癫癫却是天真烂漫毫无机心我们这般用计赚他虽是为了解开烛鼓死因却总有些卑劣下流。”心下歉疚蓦地一阵冲动便想将真相告之。

    转念又想:“这老子最恼别人要诈一怒之下大打出手倒也罢了只怕不肯出当日如何得到苗刀、那杀烛鼓之的凶手又是谁……如此一来岂不是竹篮子打水一场空吗?”

    思绪飞转有了主意微笑道:“疯猴子你既不服咱们再来比试好了。若这次你能赢了我追日比赛便一笔勾销。若是输了须得答应为我做三件事。”

    夸父精神大振一骨碌跳了起来喜道:“比什么?”

    拓拔野笑道:“咱们这次的比试最是奇特比追日有趣得多了……”夸父听到“有趣”二字更加喜色浮动竖起耳朵聆听却见拓拔野突然皱眉道:“罢了罢了!这比试太过困难只怕你坚持不了……”

    夸父被他勾得心痒难搔急忙道:“谁我坚持不了?烂木***谁坚持不了谁是臭蘑菇!”

    拓拔野摇头道:“你现在得轻巧到时又翻脸不认帐了。”见夸父急得吹胡子瞪眼方才笑道:“既是如此咱们便一言为定。谁若是反悔谁就是天下第一号的烂木头臭蘑菇。”

    夸父急道:“快快!”

    拓拔野微笑道:“咱们这次比试真气修为……”

    夸父瞪眼道:“那还不容易对上一掌立知分晓。”当下便磨拳擦掌。

    拓拔野摇头道:“对掌乃是下下之策我这法子可要高明好玩得多了。”顿了顿道:“修气便是修心真气厉害的人修养一定好得很。比如你的修养就很好。”

    夸父天真单纯闻言登时心花怒放连连头。

    拓拔野道:“修养好的人必定有两个特。其一、不假话;其二、宽容对人不生气打架。咱们比试的就是这两了。”

    夸父心想:“不假话容易得很不生气打架那就难了。不过我的修养好想来也不是难事。”当下头应允。

    拓拔野微笑道:“我来这比试的规则。从现在开始咱们彼此必须实话无论对方问什么都必须照实回答谁假话那便输了。”

    夸父喜道:“有趣有趣!这可是我的强项了。”

    拓拔野笑道:“且慢还没完呢!不管对方的真话是什么绝对不能生气打架;谁若是生气打架便是自动认输了。”

    夸父拍手笑道:“妙极!这比气的法子果然有趣得很。”连连催促拓拔野立时开始。

    拓拔野突然俯身作揖微笑道:“疯猴子我先实话了。其实这场追日大赛我是作弊赢了你的。”当下施施然地一抹脸目露出真容一五一十地将真相了出来。

    夸父直气得脸红脖子粗青筋暴起哇哇大叫。蓦地一蹦而起闪电似的将拓拔野衣领揪住攥拳便要打去。见他毫不闪避笑嘻嘻地望着自己突然醒悟猛地收回拳头强按怒气叫道:“烂木***臭子你想激我生气打架!我偏不上当。”松开双手跳了回去。

    夸父咬牙切齿地瞪着拓拔野踱来踱去满腹怒火却不得作。灵光一闪明白自己答应第二场比试之时便已上了这子的恶当。此刻犹如哑巴吃黄连有苦下出。转念之间又觉得此事不出的滑稽忍不住弯腰捧腹哈哈大笑继而满地打滚直笑得泪水四溢喘不过气来。

    拓拔野笑道:“厉害厉害这样也不生气前辈的修养果然高得很。其实以前辈的奔行度天底下再没有比你更快的人物鸟兽了若不用些狡计又怎能赢你?兵不厌诈冒犯之处还请多多担待了。”

    夸父向来自诏奔跑天下第一此次败在这毛头子手上实是懊恼挫败之至;此时听他不过是使诈赢了自己气恼之余反倒大为欢喜。再听他如此奉承登时心花怒放乐不可支蓦地跳将起来喘息笑道:“臭子我修养高得很自然不与你计较。”

    拓拔野微笑道:“妙极。不过咱们的比试还没有结束现在轮到你实话了。敢问当日你是如何得到那柄苗刀的?”

    “苗刀?”夸父挠挠脑袋突然想了起来叫道:“是了!烂木***起来话就长哩。那日在昆仑山上我中了白太宗、羽卓丞那两个卑鄙无耻的臭蘑菇的奸计一怒之下大打出手把他们打得稀里哗啦好不过瘾。什么昆仑八仙、西荒九怪……全都被我拔光胡子‘喀喳’一声拧断了手膀腿脚……”到此处眉飞色舞手舞足蹈起来。

    拓拔野知道他在七百年前的往事当下微笑聆听。

    ※※※

    夸父道:“我一路飞跑下山那些臭蘑菇谁也追我不上。他***谁知到了那山下偏偏遇到大地震昆仑山到处都开始雪崩……”面露尴尬之色嘿然笑道:“烂木***那雪崩岂能难得倒我?只是在昆仑山上被白太宗那老鬼打了一掌未免有气血不畅正坐在地上调气放屁哩。一不留神天崩地裂屁股底下的冰地爆开一个大缝将我吸了下去。***若知道我这个响屁有如此威力不放也罢!

    “雪崩轰隆隆地压了下来盖了个严严实实把我当地瓜萝卜埋在了地底下。烂木奶奶不开花到处黑不隆冬冻得我耳朵都快掉了。我四下胡乱打了几掌却越陷越深突然掉进一个大涡流里冰水四处灌了进来我头晕脑转全身冻僵不知不觉就稀里糊涂地睡着了。

    “前几日迷迷糊糊中忽然觉得涡流急转身上也没有那么寒冷了醒来时居然已经到了地上旁边一股股水流不断地朝天喷涌出来。他***木耳蘑菇我只道在地下睡了几夜敢情已经过了七百年啦!”

    拓拔野听到此处隐隐觉得这场景似曾相识想到科汗淮也是在地底潜流昏睡四年近日忽然出现于通天河中更觉蹊跷。心中突然一动:“是了!翻天印!定是翻天印撞落寒荒使得地底各大涡流失衡喷涌才将他从地底抛了出来!”

    他所猜非虚昔年寒荒大神以元神所化的翻天印不但镇住了西海通道的洪水也使得地底潜流各安其份平静奔流。七百年前夸父大闹昆仑山虽然冲出重围却也身负重伤恰被地震、雪崩掩埋掉落地底“女娲之肠”经脉封闭冻为冰人在地底涡流中沉浮昏睡了七百年。

    那日在密山之上拓拔野六人合战西海老祖将翻天印失控打落引得西荒天崩地裂万里洪水泛滥。女娲之肠失衡逆流纷纷破上飞涌阴差阳错竟将夸父重新送返大荒;科汗淮等人亦是因此被地底潜流震送到通天河中。

    拓拔野正自揣测又听夸父道:“烂木奶奶不开花我猜想定是白太宗那老鬼怕我找他麻烦所以才设下这般奸恶歹毒的圈套!我醒来之后越想越怒决定立刻去找白太宗和羽卓丞算帐。不料刚到昆仑山下便撞见一个狮子脑袋的巨汉提着苗刀朝我奔来……”

    拓拔野一震凝神倾听。他曾听6吾提及杀死烛鼓之的凶手戴着苍狮头颅身高十二尺想来便是夸父遇到之人了。

    夸父道:“我瞧见苗刀:心想这厮必定与羽卓丞有什么关系于是就叫他快快束手就擒带我去见羽卓丞那臭蘑菇。岂料他二话不就一刀砍来烂木***他以为我是木头桩子给他劈柴吗?我大怒之下就和他打了起来。他***这狮子头武功极是刁毒古怪是了刚才在这方山上你也亲眼瞧见啦……”

    拓拔野失声道:“什么!”蓦地想起适才夸父与那黑笠人激斗时曾大叫“我知道你是谁了!你是昆仑山下的狮子脑袋”引得那人凶性大。当时自己牵挂雨师妾心绪紊乱一直未曾听出这句话的弦外之音不疑有他。此时听他提及陡然醒悟惊骇不已。

    心道:“此人真气阴邪诡异见所未见似乎是水属真气却又驳杂不纯强猛之极就连那双头老妖也不过数掌便被他击败实在匪夷所思。不知他究竟是谁?为何要杀烛鼓之?又为何到这方山盗取三生石?”忽然想起北海真神被他一掌击中时满脸惊怖骇异的表情:心里又是“咯登”一响——莫非双头老妖竟认得此人吗?

    思绪飞转又想起诸多蹊跷情状。那人与自己照面之时言行甚是奇怪似乎将他误认为什么“青木鬼王”还想以妖法摄控自己体内的九冥尸蛊……心中蓦地一跳:“当时我乔化为蚩尤的容貌难道那人竟是将我认作蚩尤了吗?难道……”

    想到蚩尤音讯全无登时寒意大凛感到一阵强烈的不安。

    夸父口沫横飞得意洋洋道:“嘿嘿那狮子头虽然古怪哪里是我对手?在昆仑山下打了不消一会儿他就胡蹦乱跳招架不住;被我接连几掌打得踉踉舱舱突然将苗刀往我手上一丢屁滚尿流地跑走啦!

    “我拿了苗刀欢天喜地上昆仑山去找白太宗和羽卓丞嘿嘿我有苗刀在手他还想当个屁青帝?烂木奶奶不开花谁知他们居然已经死了几百年哩!那些徒子徒孙忒也差劲个个都不禁打当真不好玩之极。”

    他此时已经相信自己是七百年前之人长吁短叹不已。

    拓拔野想起科汗淮之事当下相问。夸父对此事极是引以为耻面红耳赤支支吾吾了半晌夹杂不清只他当时扛着窫窳兴高采烈地往西飞奔半道突然杀出个白衣服老头二话不就是一阵痛打趁他不备抢了窫窳逃之天天。他原想追之但想到与拓拔野的比试当下在路边逮了一只大相若的驼龙迳直赶来。

    听他到此处拓拔野对此事的来龙去脉已经了然于胸但头绪众多疑窦有增无减:心中的不安更加强烈起来。

    当是时匆听姑射仙子低咦一声拓拔野心中一凛猛然回头望去。热风鼓舞阳光耀眼姑射仙子站在柜格松下斑驳的光影中身子微微摇晃似碧荷打雨弱柳扶风。眉尖轻蹙眼波凄迷尽是惊诧困惑之色。

    拓拔野大步上前问道:“仙子姐姐怎么了?”姑射仙子蓦地抬起头来眼波撞见他的脸容双颊突然泛起桃红摇头低声道:“没什么我已经想起来啦!”

    拓拔野大喜笑道:“妙极!”但见她神色古怪怔然沉吟殊无欢悦之意心下大觉奇怪正要相问却听远处突然传来高亢入云的号角声此起彼落越来越近。凝神倾听竟是在反反覆覆地呐喊着“龙神太子”。

    三人大奇循声远眺只见南面碧空中急移来数十白远远望去倒像是流云飞舞。过了片刻隐隐可以辨认出乃是金族侦兵。为两个男女俊秀如画宛如神仙正是金族中以御风术闻名的“如意双仙”槐鬼、离仑夫妇。

    金族侦兵来势极快转眼间便到了方山上眼见满山狼藉之状尽皆惊愕茫然。

    又瞧见在拓拔野身旁晃荡的夸父都自吃了一惊纷纷怒暍着拔出刀剑将他团团围住。夸父视若不见只是拽着拓拔野叫嚷着继续比试。

    槐鬼、离仑向拓拔野二人躬身行礼正要话瞥见躺于柜格松下昏迷不醒的蓐收登时耸然变色失声相问。拓拔野苦笑着将之前生之事一一道来众人听得无不动容。

    槐鬼、离仑对望一眼惊疑不定齐声道:“太子、仙子此事关系金、水两族邦交非同可!如若方便还请二位随我等一齐回昆仑山向白帝、王母证言。”

    拓拔野与姑射仙子头道:“自当如此。”

    金族众人虽听拓拔野述杀死烛鼓之的凶手并非夸父却仍然将信将疑执刀围合不肯撤去。但惧其神威又不敢贸然上前。槐鬼咳嗽一声道:“此人纵非凶手也与烛公子一事关系极大……”

    拓拔野微笑传音道:“放心他和我的比试还没结束我走到哪儿他定然会跟到哪儿。”槐鬼、离仑见夸父拉着拓拔野吵吵嚷嚷夹杂不清果然没有逃之夭夭的意思:心中大定。

    拓拔野道:“你们来此是为了他吗?还是……”

    槐鬼神色微微一变摇头沈声道:“少昊太子特令我等传信殿下那日分别后纤纤姑娘与土族姬公子昆仑山上空遭遇暴风雪双双失踪……”

    “什么!”拓拔野失声惊呼心中倏地一沉。他心底深处最为放心不下的便是这刁蛮精怪的丫头原以为昆仑在望又有九尾虎神、少昊姬远玄等人照看纤纤当平安无事岂料竟会生这等怪事。

    槐鬼、离仑面有惭色低声道:“本族护卫不周责无旁贷。白帝王母以青鸟传信竭全族之力务必找到纤纤姑娘还请拓拔太子放心。”拓拔野心中虽然放心不下但也唯有苦笑头。

    槐鬼面容凝肃低声道:“另有一事更为紧要前日夜里蚩尤公子在敞族观水域中刺杀了黄帝……”

    拓拔野“啊”地一声面色陡变这震惊比之先前还要强烈。脑中轰然那郁积已久的强烈不安在这一刻陡然迸爆出来宛如惊雷滚滚暴雨倾盆。

    “轰隆!”雷声轰鸣风狂雨骤。黑畏的天空中乌云翻滚如层叠巨浪。

    ※※※

    滚滚黑云之下拓拔野一行数十人乘鸟急飞闪电似的疾掠穿行。这一场暴风雨来势汹汹肆虐万里但众人无暇停歇避雨纷纷鼓舞真气光罩连夜穿越西荒高原朝着昆仑山的方向赶去。

    一路上槐鬼、离仑详细地描述了当夜情形到惊心动魄处众人仍不禁冷汗涔涔。只有夸父听尸鬼杀人大感有趣连连拍手称好玩。

    拓拔野心中骇讶万分黄帝身为大荒五帝之一当今之世能打败他的人寥寥无几更不用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将其袭杀。蚩尤的修为与自己在伯仲之间离开东海以来虽然在实战中急进步现下至多也不过“仙位”而已又岂能杀死黄帝?一时间只觉得头绪纷乱蹊跷之处甚多但却理不出个明晰线索。

    当下默然不语凝神飞辨析。忽然想起那夜在雁门大泽乌丝兰玛曾要挟西王母在蟠桃会上刺杀黄帝……眼前一亮心中剧跳猛地朝姑射仙子望去。姑射仙子那双澄澈的眸子也正凝视着他轻轻了头似乎知道他所想何事。

    水妖处心积虑想要杀死黄帝树立傀儡取而代之。当初蛊惑姬修澜叛乱失败贼心不死又想胁迫西王母暗杀之。被西王母拒绝之后极有可能提前行动抢在西王母将消息透露土族之前动手偷袭。水妖青丘国狐女擅长易容变化之术要将某人乔化为蚩尤自非难事。

    但当夜乌丝兰玛与西王母的对话关系到西王母与科汗淮之间的绝密关系决计不能透露做为证据。当下拓拔野缓缓道:“倘若……倘若是其他人乔化为蚩尤呢?”

    槐鬼叹道:“那人容貌身形绝对是蚩尤公子无疑手上的苗刀也丝毫无异他的‘神木刀诀’也断断不假。观水城几万双眼睛瞧得分明应当无误。只是……只是他的真气似乎突飞猛进极为强猛几已到达‘神位’否则以黄帝之力也不会……”摇头叹息。

    姑射仙子淡淡道:“或许那人的肉身当真是蚩尤公子但元神却未必。”众人一凛沉吟不语。

    拓拔野心中一跳突然想到当夜在雁门大泽乌丝兰玛以九冥尸蛊控制科汗淮令其疯魔听命刺杀西王母的情景灵光霍闪脱口道:“九冥尸蛊!”

    众人一愣面面相觑。拓拔野一语既出原先纷乱的万千思绪登时如丝麻绕舞缠合为一欢喜振奋拍手道:“是了!蚩尤定是被九冥尸蛊控制才失去常性变成杀人强鬼。那夜在观水河中冲出偷袭黄帝的行尸走肉一定也是中了九冥尸蛊的鬼兵。”他曾亲眼目睹乌丝兰玛御使鬼奴、尸鸟骸兽的诡异场面一相联系对观水城当夜的情景内幕更无怀疑。

    只是蚩尤为何会落入水妖之手?又为何会在短短几日内突飞猛进一至于斯将黄帝斩杀其下呢……匆地想起那黑笠人:心中陡地一跳那人似是将自己误认为蚩尤并呼之为“青木鬼王”难道此人果真与蚩尤魔化有关吗?倘若如此那人当是水妖才是但何以竟会击伤北海真神从他手中抢走三生石呢?一时间原本清晰的思路又变得凌乱起来矛盾交杂疑窦重重。

    耳畔轰雷滚滚狂风呼号漫漫大雨银箭雪矛似的劈射而来许多疑团如头黑云汹涌奔腾时散时聚。他隐隐觉得在这借刀杀人的阴谋之后似乎还隐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槐鬼、离仑等人将信将疑倘若当真如拓拔野的揣测推断那么以九冥尸蛊控制蚩尤的幕后之人才是谋弑黄帝的真凶。而九冥尸蛊原为北海毒蛊难道此事又与水族有关吗?黄帝在泰器山下遇刺金族实有不可推卸之责任倘若当真与水族关联则是关乎三族邦交的大事。在这风雨飘摇的大荒此事一旦处理不当便会掀起难以估量的劫难。是以虽然在他们心目之中拓拔野与姑射仙子颇为可信但此事实在相关重大不敢听从他们一面的推断之辞。

    拓拔野见他们表情心下了然微微一笑道:“大家放心!我定会全力协助找到蚩尤解开此事真相。”槐鬼、离仑松了口气齐声称谢。

    黎明时分风雨渐止。拓拔野突然一震醒了过来四下扫望众人都伏在鸟兽上酣然沉睡。一夜飞行都颇为疲惫。唯有姑射仙子低头跪坐在太阳乌上出神地望着手中翠光流离的三生石双靥晕红神情古怪竟然没有觉拓拔野灼灼的目光。

    蓝黑色的天空中乌云丝缕飞扬冷风扑面清凉舒爽。姑射仙子衣带飘飞剪影清丽那双眸子折射闪耀着玉石的碧光欢喜而又凄伤。拓拔野心潮汹涌忖想:“不知她在三生石中看见了什么?神色好生奇怪。”

    几只雪炽鸥嗷嗷地从她身侧飞过姑射仙子突然抬起头来撞见拓拔野的目光两人脸上齐齐一红微微一笑各自别开头去。拓拔野心中怦怦剧跳悄悄地从眼角瞥望。她秀飞扬白衣似雪凝神眺望前方再也没有转过头来。

    拓拔野心下失望忖想:“不知在她的三生之中有没有我的影子?”一念及此蓦地感到一阵钻心的苦痛。他素来开朗达观自信倜傥但在姑射仙子的面前却每每自惭形秽患得患失。虽然已经下定决心专情雨师妾一人但情丝难断每一牵扯仍是揪心的疼痛。

    过下多时东方雪山巅忽然冲出万缕霞光一轮红日从层层黑云之间冉冉升起将西荒大地镀染灿灿金光。群鸟齐飞天籁共鸣万里大地一片勃勃生机。

    众人纷纷醒转抖擞精神谈笑中急南飞。快到晌午时距离昆仑山脉已不过六百里之遥。槐鬼低声道:“拓拔太子观水城中聚集了五族群雄水、木、火三族与殿下原本有隙黄帝遇刺之后某些居心叵测之徒更是大肆挑拨要与你和蚩尤公子势不两立。若是他们瞧见你和疯猴子一道出现只怕风波难免。还请三位暂且稍加乔饰。”

    拓拔野头称是当下头戴寒荒毡帽压低帽檐。姑射仙子也以轻纱蒙面。夸父不肯戴帽大呼叫。拓拔野无奈只好骗他戴帽乃是为了比试耐力看看谁能坚持最久绝不脱帽夸父当即上当忙不迭地将帽子戴上朝下箍紧。

    又过了半个时辰南面天空中飞来数十金族侦兵远远地便朝着槐鬼、离仑等人挥手吹角号声古怪跌宕似乎在传递着什么讯息。

    槐鬼、离仑面色突变转身沉声道:“拓拔太子侦兵报信蚩尤公子被五族群雄困于瑰璃山。”

第185章 邪魂厉魄

    晴空万里寒风凛冽雪山冰崖急倒掠。

    拓拔野等人朝西南瑰璃山方向疾飞一路遇见数十批五族飞骑浩浩荡荡会集一处竟有六百之众。大多都是水、木、土三族豪雄听闻蚩尤受困瑰璃山纷纷赶去缉拿邀功。呼喝叱叫声浪嘈杂。

    拓拔野皱眉心道:“这些人假公济私多半要挑拨滋事。倘若到时他们一口咬定鱿鱼刺杀黄帝无理取闹动起手来该如何是好?”思绪飞转忽地有了一个主意:“是了一旦见势不妙我便让疯猴子背着鱿鱼和我赛跑。以他的度这些人纵是骑着闪电也追将不上。”嘴角微笑心下稍宽。

    正寻思问忽听见西边传来金石激撞之声仙乐飘飘角声清越有人高声叫道:“大金白帝、西方金王圣母驾到!”十余辆飞车急掠来最前的白金飞车富贵雅丽由九只鸾凤牵引色彩绚丽香风卷舞正是西王母的“九凤车”。

    众人哄然纷纷盘旋避让。槐鬼、离仑大喜引着众人朝车队迎去。

    拓拔野方觉欢喜突地又是一凛蓦地想起那夜在雁门大泽夸父曾大呼叫地从西王母手中抢走窫窳若被她认出则必可推断自己与姑射仙子乃是那夜听到她秘密的男女。灵机一动传音夸父道:“疯猴子你今日若能不一言这场比试便算是你赢了。”

    夸父大喜脱口道:“这有何……”见拓拔野笑嘻嘻地望着自己登时醒悟急忙将最后一个“难”字硬生生地吞了回去一拧脖子咬紧牙关再不言语心想:“烂木奶奶不开花今日不管你子怎么逗我老子不开口就不开口。””

    到了飞车旁侧槐鬼、离仑数人抬着蓐收捧着三生石先进入车中通报请命。

    过了片刻听见有人长声道:“恭请木族圣女、龙神太子大驾。”金门洞开玉帘轻卷几个白衣侍女盈盈行礼领着拓拔野等人朝车中行去。

    车厢极为宽敞彩灯高悬毛毯挂壁虽不如少昊的白金飞车那般富丽堂皇但简洁之中透露出的素雅华贵之气却让人无形之间肃然起敬。两侧站列的白衣卫士姿容秀丽竟然都是妙龄女子但个个真气蓬沛不可觑。

    车厢正中的紫玉石桌环坐了十余华服贵人见拓拔野等人鱼贯而入纷纷起身。

    金族太子少昊、九尾虎神6吾、白马神英招、风云神江疑等人赫然在列瞧见拓拔野二人均面露微笑头致意。

    玉桌正席立着一个豹斑白衣的美貌女子肤白胜雪眉目似画金簪坠坠玉胜摇曳端庄典雅之中带着不怒自威的气势正是西王母。想到当夜在雁门大泽她狠心斩杀科汗淮的情景拓拔野心下蓦地又是一阵苦涩忖想:“倘若纤纤知道科大侠死在她娘亲的手上不知会如何伤心难过。”

    强敛心神徐徐扫望。她身旁所立的白衣男子素冠银带长须飘飘朝着拓拔野微微一笑气宇优雅淡泊直如神仙当是金族白帝无疑。

    拓拔野大为心折忖道:“生平所见的大荒高手中以白帝风度最为出众倒有些神似神帝。”

    正要行礼西王母离席翩翩而来拉起姑射仙子的素手微笑道:“姑逢山一别已有一年仙子风姿更胜从前。”

    姑射仙子淡然一笑道:“王母仙仪光彩照人蕾依丽雅岂能相及?蟠桃会在即蕾依丽雅行程匆匆未曾备礼万勿见怪。”

    西王母嫣然道:“仙子莅临昆仑生辉水香已经欢喜不尽何来礼物之?何况寒荒国之劫、方山之变亏得仙子相助这已经是仙子给本族的厚礼啦!”

    姑射仙子微微一笑道:“王母所言多是拓拔公子之功蕾依丽雅不过略尽薄力不敢掠美。”

    西王母淡蓝色的眼珠转而凝视拓拔野蓦地一怔精光一闪而逝似乎认出了什么。

    拓拔野心中一跳如芒刺在背躬身行礼道:“东海龙族拓拔野拜见白帝、王母。”

    白帝目露欣赏之意淡然微笑道:“拓拔太子少年英雄仁厚侠义诚龙族之幸天下苍生之幸。”

    拓拔野面上微微一红微笑道:“白帝过誉愧不敢当。”

    西王母淡淡道:“拓拔太子远道而来一路辛苦快请入座吧!”不再看他牵着姑射仙子的手朝席中走去。

    拓拔野微微一楞觉得她言辞好生冷淡只道她已经认出自己:心下大寒。突然明白:“是了她对母王恨之入骨对我自然也就没什么好印象了。若不是我对金族略有薄恩只怕连话也不与我。”他性子随和不以为忤当下微微一笑躬身答谢。

    还未话却听身后的夸父突然哇哇大叫道:“烂木***原来是你!臭老头快把那龙头怪物还我!”倏然飞起大鸟似的朝白帝扑去。众人哗然抢身上前阻挡却被他瞬间震开。

    拓拔野登时恍然原来半道抢走窫窳的竟是白帝!心中悬了半晌的巨石登时落了下来。但旋即又是一紧暗呼糟糕目光电扫西王母果然觉她面色微变双眸中闪过惊怒凌厉之色。当下急忙喝道:“疯猴子你输了!”

    夸父“哎呀”大叫蓦地想起与拓拔野的“不话比试”急忙一捂嘴巴硬生生顿住身形半空翻个筋斗落到拓拔野身旁苦着脸叫道:“不算不算现在开始重新比过!”见拓拔野头大喜过望连忙咬牙站到一旁大气不出。

    众人见拓拔野只一句话便将这疯猴子治得服服贴贴无不诧异。适才听槐鬼、离仑述那杀害烛鼓之的疑凶已经被拓拔野攥住时众人心底还大不以为然各自凝神聚气只待他一现身便一鼓作气将他擒下。此时一见既诧且喜方知多此一举对拓拔野的敬佩之意又多了几分。

    白帝微微一笑道:“原来他就是七百年前与羽青帝逐日禺谷的夸父前辈吗?果然厉害之极。”夸父面有得色仰头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以示不屑。

    西王母目光如电灼灼地望着拓拔野微笑道:“拓拔太子真人不露相那是更加厉害了。”拓拔野听她话中有话知她多半已然猜到自己便是当夜的蒙面少年当下硬着头皮装傻充楞微笑不语。

    少昊哈哈笑道:“拓拔兄年少英雄纵横大荒威震四海当然厉害之极。咱们多了这么个朋友那可是花差花差妙不可言。”大步离席拉着拓拔野的臂膀入席传音笑道:“拓拔兄我在花丛中打滚二十年现一金科玉律:但凡老处*女见了俊子多半要五气不均阴阳失调导致乱脾气。你别怪我姑姑只能怪你自己长得忒也俊俏。”

    拓拔野啼笑皆非苦笑不已。心道:“西王母若当真是老处*女见了我就不脾气了。这子连王母的玩笑也敢开实在是胆大妄为。”眼见西王母牵着姑射仙子盈盈入席对她似乎并无怀疑之意心下稍宽。

    众人坐定之后一个宽衣大袖的清俊男子起身道:“陛下、王母侦兵游痕已经候命在外是否传他进来?”白帝头应诺。

    少昊捅了捅拓拔野传音道:“这是本族太长老黑木铜你莫瞧他眼下一本正经大义凛然其实却是个大大的色鬼。嘿嘿他府里有几个女奴标致得很嫩皮嫩肉起浪来连石头都要变酥。明日寻空我带你去见识见识……”到最后一句色咪咪地笑了起来喉结大动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

    拓拔野微笑忖道:“这子荒唐之至无论什么都能扯上男女之事。和六侯爷倒可以成为知交。”不知何以对这荒淫好色的金族太子他倒觉得颇为亲切投缘。

    与他胡几句原本紧张的心情渐渐地松弛了下来。

    ※※※

    当是时几个白衣女卫士领着一个高大胖子定了进来。那胖子低头碎步神情紧张眼珠滴溜溜转动却不敢上望就连额上的细密汗珠亦不敢伸手擦拭。

    众卫士齐声唱诺胖子膝下一软伏身拜倒颤声道:“飞龙团侦兵游痕叩见陛下、王母。陛下、王母千秋万岁。”

    西王母淡淡道:“起来吧!赐座。”游痕伏身拜谢战战兢兢地低头跪坐在旁边的黑蚕丝垫上屏息凝神大气也不敢喘。

    拓拔野心想:“白帝瞧起来温和宽厚他怎地还如此惧伯?想来定是西王母治政太过严厉。”

    西王母道:“是你亲眼目睹蚩尤公子狂杀人藏入瑰璃山的吗?”拓拔野猛吃一惊方知他们在查问蚩尤之事当下凝神倾听。

    游痕颤声道:“是。”

    黑木铜冷冷道:“白帝、王母在此你快将昨日情形仔仔细细地来将功折罪。若漏了一个字我就揭了你的皮。”

    游痕神色张惶惊恐连连头。舔了舔嘴唇咳嗽一声想要话却又似乎不知从何起半晌才哑声道:“昨日……昨日人奉命随飞龙团前往瑰璃山脉一带寻找姬公子和纤纤姑娘。半路上遇见土族、水族、木族的几支侦兵土族侦兵在寻找姬公子和蚩尤公子;水族、木族的侦兵则在寻找蚩尤公子及其手上的苗刀。

    那时暴风雪越来越大四处雪崩行进极是困难。大家索性集中在丹素峰围作一团以免被狂风吹散。

    “正午时候暴风雪刚止又偏巧生日食。我们燃三昧真火正要四散搜寻突然听见一声大吼接着三里外传来猛烈的爆炸声。人生来夜眼清清楚楚地瞧见那里绿光冲天白脊峰横截炸断成了一片光秃秃的平台。那爆炸极是猛烈连丹素峰也微微震动起来。

    “接着就听见那里传来狂笑和怒吼声那声音极是熟悉与前夜在观水城中刺杀黄帝的蚩尤公子完全相似。土族、木族、水族的侦兵惊喜愤怒不等商量除了少数离开通风报信之外其余的五百余人全部围追冲往白脊峰。我们见势不妙也只好追随而去。

    “当时正值日食到处一片漆黑。大家擎着火炬争先恐后地冲到了白脊峰上只见蚩尤……蚩尤公子压在一个**女子的身上正在强行做那等事情……”到此处汗流浃背伏地不敢往下再。

    众人哗然少昊一楞喃喃道:“奇哉怪也蚩尤兄弟在我香车中时对那些美女目不斜视乃是少见的正人君子怎会……”

    拓拔野猜断必是毒蛊乱性使得蚩尤一反常态做出这等禽兽之行。惊骇愤怒心想:“水妖好生恶毒要让鱿鱼在天下英雄面前声败名裂成为众矢之的。”

    西王母冷冷道:“往下。”她生平最为痛恨男人凌虐侮辱女子;在金族之中一旦有强暴生纵使被辱女子是女奴或囚犯施暴者亦要遭受重罚甚至有被断除男根削籍为奴之虞。是以游痕到此处战战兢兢不敢多言。

    游痕擦了擦汗续道:“我们见他做此恶行都义愤填膺怒不可遏纷纷喝止。蚩尤只是哈哈狂笑毫不理会。土族的玄牛真人犀渠、石山真人黄皋抢先动了手要为黄帝报仇。水族的四翼蛇枭酸与、侯真人古熙、木族的北号狼人歇狙、青蛇纪九等人也纷纷出手猛攻……”

    拓拔野心下微凛他所的每一个人都是五族中的真人级高手其中玄牛真人犀渠四翼蛇枭酸与凶名昭著是大荒中有名的残恶狂人。以自己单人之力要独战这数百高手必败无疑:但蚩尤既能刺杀黄帝想来已然突飞猛进不知能否从这众多高手的夹击中安然逃生?

    游痕道:“蚩尤看也不看只是压在那女子的身上不住地耸动哈哈怪笑。忽然只听一声巨响我眼前一花当胸仿佛被重锤一记险些晕厥。定睛再看时蚩尤动也未动六位真人却都被一齐震飞众弟兄也被那冲击气浪撞得东倒西歪乱作一团。”

    众人微微变色手足不动竟能将三族六位真人瞬间击退其真气之强实在不可觑。白帝眉头微皱轻轻摇了摇头沉吟不语。

    游痕道:“玄牛真人和四翼蛇枭兀自不服怒吼着俯冲而下一左一右朝他夹击。岂料这次蚩尤避也不避任由酸与真人的九支蛇矛和犀渠真人的‘玄牛斩’闪电般刺入他的身体……”

    拓拔野“啊”地一声低呼心中陡然抽紧。少昊嘿然传音道:“放心放心蚩尤公子若是死了姑姑又何必叫这胖子这番话给你听?”

    游痕道:“犀渠、酸与大喜若狂哈哈大笑道:‘我杀了这奸贼啦!’三族的侦兵朋友大喜呼叫着一齐冲了上去。不想蚩尤忽然站了起来吼了一声‘他***紫菜鱼皮’双拳乱舞不知怎地便将犀渠真人与酸与真人瞬间打倒在地。他转身昂狂吼真气横扫冲在最前的十几个朋友被气浪飞卷撞在巨石上立时气绝。接着又有数十人被他的真气扫中横死当场。

    “眼见不妙大家纷纷后撤。蚩尤也不追来弯腰抓住犀渠的脖子将他一把提了起来森然怪笑突然将‘玄牛斩’从自己背上拔了出来一刀从犀渠的胯下朝上劈去登时将他斩成了两半。酸与大吼着跳了起来却被他一脚踩翻在地。蚩尤歪着头看他笑道:‘妖精你猜猜你身上的九个孔是做什么用的?’将插在身上的那九支蛇矛一根根地抽了出来闪电似的插入酸与七窍、肚脐和肛门……”

    众人听得耸然色变面露不豫均想:“犀渠、酸与一生杀人无数暴虐残忍想不到竟是这般死法。这可真是天理回圈报应不爽。”

    游痕吞了口口水哑声道:“大家又惊又怒纷纷掏出暗器飞针弯弓搭箭朝他暴雨似的打去。那时众人的心里都害怕得紧一时也顾不得会误伤蚩尤身旁的**女子了。蚩尤将酸与的尸体朝地上一摔砸得脑浆进裂插着手嘿嘿直笑所有的暗器射到离他一丈之距时全部炸断碎裂四射乱飞。我们射光了所有的箭矢暗器无计可施不敢上前只好围在四周虚张声势。

    “黑暗中数百支火炬的光芒明明灭灭蚩尤站在光影里脸容狰狞眼神凶厉全身鲜血淋漓皮肉不住地膨胀跳动无数道绿光鬼火似的在他身上跳跃就好像……就好像刚刚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厉鬼一样。”

    游痕偷偷瞟了眼黑木铜颤声道:“心里话我们见他如此凶狂都是胆颤心惊生怕他会扑将上来将我们脖子‘咯嚓’一声拧断。眼见木族的几个侦兵悄悄脚底抹油准备溜之大吉我突然想到平时王母的谆谆教诲想到黑木长老的训诫对邪恶凶残之敌绝对不能害怕妥协必须鼓起勇气坚决反击顿时像冬天里吃了人参喝了姜汤精神舒畅暖洋洋的浑是力量胆子也壮了起来……”

    西王母冷冷道:“不必胡八道直接往下吧!”

    游痕连连头道:“是是。”擦了擦汗道:“我想到王母教诲顿时勇气倍增挺身而出大声:‘各位弟兄各位朋友他再厉害也不过一人咱们齐心协力定可以将他拿下。倘若此刻退却则前功尽弃。白某虽无能但不敢作临阵脱逃的……’”

    西王母淡淡道:“白某?原来这句话是白将军的吗?”游痕一楞方知自己漏了嘴面红耳赤连忙猛抽了自己一个耳光叩头道:“是是王母英明神武无所不能当真什么也瞒不了您。人头昏一时记糊涂了罪该万死。现在想起来那句话确是我飞龙团白将军所。当时人听白将军慷慨陈辞心下大快热血沸腾好像掏出了自己心底想的话恨不能立即披肝沥胆为陛下、为王母娘娘浴血而战……”

    众人见他胡言乱语文过饰非均觉好笑那紧张忧虑的气氛登时为之一缓。黑木铜喝道:“还敢胡言乱语!快往下!”

    游痕急忙道:“是是。白将军这一番话得大义凛然众人一听都是精神大振重新鼓舞起士气。人心想:养兵千日用在一时陛下、王母娘娘平时对我们的关怀无微不至此时正是我建功立业报效陛下、王母娘娘和全族百姓的良机。豪情激涌第一个跳了出来骑着惊鸟挺起长矛朝蚩尤猛冲过去。”

    众人知他多半又是自吹自擂强揽功劳心下莞尔也不急着拆穿。只有拓拔野听得心下难过忖想:“这一路上鱿鱼和我竭心尽力帮助各族无愧于心;想不到最后仍中了水妖奸计反成了各族的眼中钉、肉中刺。”

    ※※※

    游痕道:“众人见我义勇当先也纷纷呼喝着重新冲上。蚩尤哈哈狂笑突然狂风大作飞沙走石三昧真火明灭不定四周黑暗瞧不真切。混乱中只听见无数惨叫声此起彼伏血腥气急弥漫开来。一道碧光闪电似的四处飞舞所到之处鲜血冲天喷射。转眼之间便有十几个断臂残腿从我身前耳边飞过一个头颅滴溜溜乱转恰好钻到我的怀里我毫不害怕奋勇向前。但想到漆黑一片看不清楚万一误伤了同伴岂不糟糕?于是盘旋不动……”

    少昊笑道:“你不是天生夜眼吗?怎地又‘漆黑一片看不清楚’了?”

    游痕大感尴尬支吾道:“这个……只怪当时风沙太大眼睛疼痛睁不开来。嗯人心想:王母娘娘曾教诲我们对敌之时应智取而不必力夺。与其在这里坐而待毙倒不如寻找契机出其不意。当下骑鸟盘旋绕着白脊峰观察地形。厮杀声中忽然听见一个女子惶急叫道:‘呆子!你在哪里?’循声望去不远处的冰地上竟卧了一个紫衣女子正艰难地爬起来。”

    拓拔野心下一凛:“晏紫苏果然也在那里。”那妖女机狡多变蚩尤与她一起应当无恙;但她心狠手辣只怕要引得蚩尤多造杀孽积惹众怨。一念及此也不知该喜还是该忧。

    又想:蚩尤受九冥尸蛊操纵刺杀黄帝已和土族结下梁子纵能洗刷冤屈也终究有隙。现下又杀了这许多五族豪强岂不是成为五族公敌吗?水妖借刀杀人一石二鸟用心可谓险恶之至。忧怒交集一时无计。

    游痕道:“听到那女子的声音歇狙、纪九一齐叫道:‘那妖女定是他同党快将她抓住!’那女子似是刚刚冲开经脉气力微弱数十名侦兵一哄而上立时将她擒住……”

    西王母淡淡道:“我什么时候教诲过你们欺负妇孺弱要挟敌人了?”

    游痕道:“是是我们自然不敢如此只是水族、木族侦兵杀敌心切未免有些唐突卤莽我们当时心里也是一千一万个不以为然。纪九封住紫衣女子的经脉叫道:‘贼快将苗刀丢给我乖乖束手就擒否则老子就要了她的命。’他***……这厮胁迫弱女子当真让人瞧下起。若不是当时同仇敌忾我非要与他评一评理。

    “蚩尤横刀哈哈怪笑道:‘他***紫菜鱼皮你杀不杀她关我龟蛋事?’毫不理会转身又去捏那**女子的脸颊。众人见状反倒没了主意那女子似是伤心之极含着泪格格笑道:‘你当真连我也记不得啦!原来三生石也不能让你想起前生来世吗?’”

    拓拔野听到此处:心下忽地一阵酸苦猛地仰头喝光杯中之酒。眼光扫处却见姑射仙子那清澈妙目正凝视着自己目光相触双颊微红又立即别过头去。拓拔野心中一跳不敢多想凝神倾听游痕述。

    “纪九大怒叫道:‘烂木***你当老子不敢杀她吗?’突然抽出青蛇针扎在那紫衣女子的中府穴上那女子忍不住叫出声来。纪九右手如飞转眼之间就连扎了二十六处要穴狞笑道:‘再不认输老子让她化作鬼你也认不得!’那女子见蚩尤始终不理伤心欲绝笑道:‘你杀了我吧!他不识得我我和死了也没有分别了。’纪九狂怒之下大叫道:‘杀你便杀你!’一针便往她天灵盖扎下。”

    拓拔野大吃一惊少昊、6吾等人都猜到那女子应是当日的“苏儿”闻言亦无不低声惊呼。

    游痕到此时起初的紧张害怕之意已经渐渐消去眼见这些贵侯王公聚精会神地聆听自己讲述暗自得意越来了精神。一时口沫横飞绘声绘色比之先前生动数倍但言语之间也不由得有所夸张修饰。

    当下故意一顿咳嗽一声道:“那紫衣女子笑道:‘呆子来生再见吧——倘若我还有来世。’蚩尤突然周身大震体内无数绿光狂似的乱舞从他头猛然冲出。他蓦地振臂狂吼右手将那苗刀闪电似的抛了出来口中喝道:‘给你苗刀!’那声狂吼直如惊雷许多兄弟登时震得晕倒多亏我机警见势不妙早早将耳朵堵上……”

    正自得意见西王母目光冰冷吓了一跳急忙道:“纪九被他吼声所震右手一抖偏了几分没有刺中要害。就在此时那苗刀已经飞到。绿光一闪纪九的头颅便冲天飞起直上云霄。

    “众人大骇抓住那紫衣女子纷纷朝后退去。只有歇狙凌空冲掠奋力将苗刀抢到欣喜若狂。蚩尤嘿然道:‘这么喜欢苗刀就藏到身体里好了!’鬼魅似的冲来也不知使了什么妖法那苗刀忽然从歇狙双手中自动冲出蓦地由上而下折转冲落瞬间插入歇狙头颅连柄没入。

    “蚩尤哈哈狂笑‘喀啦啦’脆响声中骨骼又拉长扩增了数尺周身皮肉鼓舞起伏彷佛无数气泡在皮肤上不断绽破冲出万千碧绿光气丑怪至极。右手忽然破入歇狙的肚子连带着一团血淋淋的肠子将苗刀拔了出来大步朝我们走来。我们见他浑身血污与妖魔无异惊怒之下都奋不顾身地冲了上去务求与他一决生死。”

    游痕道:“这时阴风狂舞数百支三昧火炬竟然熄灭了大半。黑暗之中蚩尤仿佛万干碧光绿蛇交缠绕舞的怪物狂笑着急冲来。‘轰’地一声爆响他的皮肤四处进裂血花四射无数七彩甲虫密雨似的爆射飞舞朝我们缤纷冲来。”

    众人动容失声道:“九冥尸蛊!难道果真是尸蛊附体?”他们先前听槐鬼、离仑转述拓拔野的推测时尚且将信将疑但此刻听游痕描述那甲虫当是尸蛊无疑。

    游痕突然面露尴尬神**言又止朝黑木铜瞄了两眼大著胆子道:“就在这时人做了一个非常……非常重要的决定。人本来热血上涌横下一条心决意杀身成仁舍生取义但忽然想到平时王母娘娘的教诲:为人臣民不但要忠肝义胆还要舍节而从大局。顿时醍醐灌豁然想通了。我是侦兵最重要的任务乃是及时地收集。传递情报不是和敌人卤莽死斗。倘若我们死光了还有谁将蚩尤在此的消息传给陛下和王母娘娘?这岂不是辜负了陛下与王母娘娘给我们的重托吗?不忍则乱大谋哪!想到这里我决定宁可背上贪生怕死。临阵脱逃的千古罪名也要保全性命顾全大局!”

    少昊笑道:“原来你倒地装死还是为了顾全大局吗?”众人忍俊不禁。

    游痕硬着头皮道:“正是如此。人坚信以陛下、王母娘娘之英明果决一定能明察秋毫体谅人的一番苦心。”

    西王母淡淡道:“苦心没有瞧见油嘴滑舌倒是一清二楚。别打岔往下吧!”

    游痕听她话中并无怪罪之意登时大喜。抖擞精神道:“是是。人为了顾全大局决定委曲求全当下抱头倒地抓了一把鲜血涂在脸上、身上翻着白眼抽搐一番不再动弹。娘娘明鉴其实人这双眼睛一刻也没有眨过一直仔仔细细地看着生的一切事情。

    “蚩尤狂吼声中无数甲虫利箭似的射入众人的身体顷刻之间几乎所有的人都惨叫着剧烈抽搐起来。蚩尤双眼凶光怒放森然怪笑突然探出双手凌空抓攫叫道:‘通通过来吧!’众人凄烈哀嚎抱着头满地打滚痛苦已极。突然有个人飞了起来凌空朝他撞去天灵盖和胸部猛地炸裂鲜血、脑浆四处喷飞无数只彩色甲虫缠绕着一道绿光冲了出来出惨烈的怪叫没入蚩尤的身体。接着第二个人、第三个人……越来越多无数人在他四周盘旋飞舞‘噗噗’连声数不尽的甲虫缠绕着绿色的、黄色的、白色的光芒冲没入了他的身体。他怒吼欢呼着全身急剧膨胀闪闪光万千道光芒像江河入海汇集到他的丹田、心脉……”

    众人面色大变齐齐失声道:“摄神御鬼**!”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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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说中的三皇五帝时的洪荒时代,随着天下公认的领袖神农氏的去世,各族群雄都开始蠢蠢欲动,就在此波涛暗涌的动荡时代,一位少年横空出世,在机缘巧合下开始了一段惊心动魄的传奇历程。长篇神怪小说《搜神记》会带你进入一个充满瑰丽山川,珍禽异兽,神功法术,爱恨情仇的梦幻般的古代神话世界。搜神记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搜神记,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搜神记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