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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树下野狐     搜神记txt下载     搜神记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86章 同仇敌忾

    拓拔野闻言亦凛然色变。摄神御鬼**乃是大荒中至为阴邪恶毒的三大妖法之一即吸纳他人的元神化为己用御使强尸为恶。练此妖法者短期之内真元可急增长但若不能将体内的万千元神逐一消融吸化则必定精神错乱直至元神进爆形神俱灭直如饮鸩止渴。

    此妖法分为“蛊宗”、“神器宗”、“元神宗”三支。这三宗的区别在于吸控他人元神的媒介不同“蛊宗”以尸蛊“神器宗”以器物“元神宗”则直接以一己念力吸纳他人元神。其中又以“元神宗”最为艰深罕见。而蚩尤眼下所使的必定是“蛊宗”。

    “好子果然有些门道不愧为我青木鬼王。”拓拔野脑中灵光霍闪蓦地想起方山上那黑笠人误认自己为蚩尤时所的那句奇怪的话来。一时心神剧震呼吸不畅陡然明白:“鱿鱼魔化必与此人有莫大的关系!”

    游痕吐舌道:“原来这就是‘摄神御鬼**’?难怪这等妖邪厉害!我当时虽然吓得心惊肉跳但想到陛下、王母娘娘顿时精神大振勇气倍增睁大眼睛看个究竟。只见不到片刻之间便有六、七十人被吸定魂魄直挺挺地摔落在地。其余的数百人全都凌空环绕鬼哭狼嚎。

    “蚩尤嘶声狂吼全身仿佛皮囊似的不住胀大闪耀着各种光芒。皮肤迸裂魂光跳跃突然七窍开裂污血横流冲出七道巨大的彩光。人定睛望去那七道彩光竟是由无数厉鬼魂魄交织而成在空中狰狞怪笑扭曲变化可怕之极。”

    黑木铜沉声道:“难怪在观水城中蚩尤公子竟能一举刺杀黄帝。一众人心有戚戚蚩尤吸纳众多元神魂魄之后真元倍长已远非数日之前的东海少年。但想到他短短数日之内竟能强猛至斯妖法之可怖实是匪夷所思。”

    游痕续道:“那紫衣女子望着蚩尤极是吃惊突然乘着他痛苦嘶吼之际将一颗淡绿色的玉石闪电似的弹飞射入蚩尤的口中。蚩尤大叫一声周身光芒爆放气浪鼓舞四周飞舞的众人登时四射摔飞。那七道魂光哀嚎着钻回蚩尤的七窍他抱着头狂惨叫重重摔倒在地不断地抽搐翻滚。紫衣女子跑上前去抱着他不断地呼喊泪水滚落。

    “这时太阳渐渐地露出红边山崖上逐渐地明亮起来。到处都是尸体惨烈无比鲜血结成了薄冰放眼望去地上都是闪闪的红光。远处那**女子突然出一声凄厉的叫声猛地跃了起来凌空一掌出一道白光正正地击在蚩尤的身上。蚩尤怒吼一声喷出几口鲜血摔落到数丈之外。那紫衣女子反应极快倏地抢身抱起蚩尤东窜西掠忽地转向朝我这儿逃来。

    “**女子厉声长笑冰寒真气像蜘蛛丝似的纵横飞舞所到之处山石无下粉碎炸裂。紫衣女子被气浪击震蓦地摔落恰好滚到我的身旁昏迷不醒。我连忙将眼睛闭上只眯了一条细缝凝神偷看。**女子脸色煞白浑身颤抖恨怒已极慢陵地一步一步走了过来口中念念有辞不知念了什么咒语蚩尤眼白翻动喉中出赫赫的声响双手扼住自己的咽喉痛楚狂乱。

    “就在这时木族的一个侦兵‘啊’地一声醒转**女子低下头冷冷道:‘刚才的一切你都瞧见了?’那侦兵惊骇之下不出话只是不断地头。我心里暗呼糟糕这女人恼羞成怒要杀人灭口!果然那**女子指尖一弹那侦兵惨叫着抓挠双眼抽搐毙命。几个侦兵醒转见状大骇纷纷夺路而逃。那**女子厉暍声中霜风白光闪电飞舞将他们尽数杀死。她一路行来周围未死之人都被屠戮殆尽就连那些尸体也被戳出几个窟窿。”

    拓拔野心道:“不知这女子是谁?但她在众目睽睽之下受鱿鱼凌辱难怪会羞怒成狂杀人灭口了。这些人虽是为她所杀但深究起来鱿鱼仍然逃脱不了关系。”

    心下愧疚烦恼皱眉无语。

    “眼见她越来越近我心里不禁害怕起来。陛下、王母娘娘明鉴人害怕的不是个人生死我区区命何足道哉?而是我死了之后又有谁将这消息传给陛下、娘娘?这岂不是愧对陛下和王母娘娘的重托吗?倘若如此人即使到了鬼界也会羞愧自责连做鬼也不得安宁哪!”

    到此处游痕挺直腰板满脸慷慨激昂之态红着眼圈道:“人自无父无母多亏陛下与王母娘娘我才有今天若不能为陛下与王母效力人活着又有什么意义?黑木长老曾经过:‘死者有重于昆仑轻于雪花。’这话到人心坎里去了。死则死矣若能为陛下、娘娘带来哪怕的一用处我就不枉今生了。想到这里我热血沸腾豪情澎湃浑身充满了无穷无尽的力量……”

    西王母听得不耐淡淡道:“快。”

    游痕吓了一跳急忙伏倒道:“是是。人……人冥思苦想突然计上心头悄悄将‘千里子母香’涂在身旁蚩尤的衣角上这样一来即便我战死于此娘娘也能根据子母香找到蚩尤查明真相。”

    见西王母微微头目中稍露赞许之色游痕心下一宽舒了一口气又道:“人正准备豁出性命相拼岂料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啊!是了应当是娘娘神明保佑救了人一命。就在这千钧一之际那紫衣女子突然跃起抱着蚩尤冲天飞去。她身法奇快转眼间便御风飞出百丈开外**女子惊怒之下顾不得其他乘风凌空追去。三人越去越远很快便消失在贝嫘峰巅。

    “人急忙爬了起来在地上作了记号又留下一只青蚨虫然后骑着惊鸟追去。到了冰河谷外峰远远地瞧见紫衣女子抱着蚩尤钻入到一个冰洞之中。冰河谷一带我最是熟悉那冰洞乃是百年前‘穿山甲虎’的巢穴自从那怪兽被猎杀之后便成了鸟鼠聚集之地深约三十丈但四壁坚硬如钢无处可遁。

    “那**女子恼恨已极却不敢追入只在洞外守候口中又念起那咒语来。冰洞中不时地出蚩尤的狂吼声就像绝望的野兽将死时的嚎哭。人猜想她必是以什么法术操纵蚩尤想让他自行寻死或乖乖就擒。

    “我守在外峰巨石之后就这般过了一夜我一刻也不敢眨眼瞪着眼睛看着他们寸步不离。冰洞内外再无动静蚩尤的吼声渐渐听不到了偶尔响起爆炸声整个山峰都随之剧烈震动。

    “好不容易捱到今日凌晨太阳出来了照得雪峰闪闪光远处忽然传来鸟叫兽吼的声音竟是成百上千的本族侦兵和别族好汉从东面包抄赶来!我心里大喜心想总算没有辜负陛下和娘娘的重托就是即刻死了也心安理得了。”到最后一句热泪夺眶而出哽咽难言。

    黑木铜暍道:“休要打岔快一气完了!”

    游痕揉着眼睛哽咽道:“是人心里太过激动这就完。这时那**女子见众人赶到恼恨无计匆匆御风离去。片刻之后风侯团石将军、白鸟团乌将军还有土族、水族、木族的诸多英雄纷纷赶到将那冰洞四周层层围住。

    “土、木水三族的朋友急下可待便想强攻而入但刚到洞口便纷纷惨叫横死。那洞口狭窄我们人数虽然众多却也不能一涌而入。无奈之下便各施法术埂薰火攻无所不用其极但是始终不能将蚩尤二人逼出。过了半个时辰黑木长老传唤人人片刻不敢耽误便随着御卫前来拜见陛下、王母娘娘了。”

    黑木铜哼了一声道:“陛下、王母此人贪生怕死临阵龟缩还巧言令色蒙蔽圣听罪不容赦。我将他提往刑法会交由众长老议决。”游痕大骇伏地不起。

    白帝微微一笑道:“罢了他虽然胆贪生但总算没有擅离职守。面临险境机灵应变也算立了一功功过相抵两不追究依旧回飞龙团做他的侦兵便是。”

    游痕大喜叩头不止哽咽道:“陛下圣明人……人愿粉身碎骨肝脑涂地以报圣恩!”

    当是时匆听车外有人叫道:“瑰璃山到了!”话音未落外面叱喝四起刀剑铿然不绝隔窗望去五族群雄纷纷拔刀握剑驱鸟急飞穿梭杀气腾腾。

    车中众人一凛纷纷凝视白帝、西王母二人情势微妙不知他们究竟将如何处置蚩尤。白帝缓缓道:“传令此事蹊跷之处甚多蚩尤公子对本族又有大恩。在没有查明真相之前蚩尤公子仍是我们金族的客人大家不可怠慢了。”众人轰然应诺。

    拓拔野感激不已拜倒道:“多谢白帝。”少昊、6吾等人亦颇为欢喜。

    此时车外喧哗更甚众人纷纷起身到车窗处眺望。拓拔野亦强敛心神临窗朝南远眺。

    ※※※

    蓝天似海白云悠悠;巍巍雪山连绵不绝。正前方两座高峭险峰嵯岈对立仿佛虎牙交错择人而噬。狂风从山崖之间呼啸冲出冰雪迷蒙飞舞卷来淡淡的血腥之气。

    山崖之后便是瑰璃山、冰河谷。

    侧耳倾听除了风声鸟叫并无厮杀嘈杂之声。瑰璃群峰竟是一片死寂。众人惊疑忐忑隐觉不妙。当下纷纷驱车骑鸟乘风绕舞沿着雪山险峰朝山壑中飞去。

    方转过一个险崖为一人忽地惊声大叫众人心中一紧五族群雄纷纷大喝着包抄冲天驱鸟追去。拓拔野等人冲到飞车之外抚舷而望。

    寒风扑面眼前是一个极大的冰谷两侧冰墙高巍迤逦仿佛一道巨大的冰雪长廊。冰地雪壁上横七竖八地掩埋了数百具尸体鲜血横流冻结为冰在阳光下闪耀着红彤彤的光泽。

    众人惊骇无语细细打量每具尸体尽皆胸膛碎裂瞠目张口死状极尽凄怖。

    惊怒之下无不破口大骂。游痕面色惨白喃喃道:“乖乖隆个咚幸好我走得快……”被黑木铜愤怒地一瞪眼连忙缩头将剩下的半句话收了回去。

    沿着冰谷一路疾飞尸体越来越多上午围困此处的上千名五族群雄尽数死绝。偌大的冰河谷竟成了一个巨大的坟墓。

    群雄怒极咒骂之声越来越难听拓拔野的心也慢慢地沉了下去。蚩尤杀孽越来越重纵然是尸蛊之惑但怨隙难解将来如何面对天下英雄?

    匆听姑射仙子淡淡道:“由这些人的伤口来看都是一击致命震断心脉但是伤口大不尽相同似乎不是一人所为。况且上千人来不及反抗来不及逃跑顷刻间便悉数被杀倘若只是一人那这人的修为简直通天彻地。”

    众人凝神察看果不其然纷纷大凛:倘若不是蚩尤究竟是何人?意欲何为?

    拓拔野心中一宽想到自己自方山以来便心绪不宁方寸大乱暗起惭愧之意转身朝姑射仙子微笑着传音致谢。她淡淡一笑转过头去。

    那冰洞在冰河谷的西侧峭壁之上洞口纵横不过六尺冰牙交错洞内黑漆漆一团。洞口周围匍匐了数十具尸体丘似的交叠一处。几只黄羽碧喙燕子似的怪鸟在尸丘上蹦蹦跳跳出清脆的鸣叫瞧见众人汹汹飞来连忙振翅钻回洞中。

    游痕从怀中掏出青蚨虫见那虫子急振翅朝冰洞飞去他七上八下的心方才安然着地大喜颤声叫道:“还在!还在!”

    众人见蚩尤仍在喜怒交集将那洞口团团围住高声叱喝叫骂不已。但惧怕他凶威不敢贸然冲入。

    6吾朗声道:“蚩尤公子本族白帝陛下、王母娘娘特来此迎接尊驾与公子一齐返回玉山查明这几日事情的真相还请公子放心现身。”声如雷鸣登时将众人的喧哗压了过去。连喊了十几遍殊无应答。

    各族豪雄哗然起哄推挤着准备强攻而入。拓拔野朗声道:“倘若众位信得过便让我到这洞里寻他出来。”

    众人面面相颅白帝头沉吟道:“也好以免再有无谓伤亡。只是蚩尤现在性情全非未必识得太子。还是由寡人随太子一同进去吧!”

    当是时那冰洞中突然传来轰隆震响数百只怪鸟尖声怪叫轰然冲出冲天炸飞。众人吃了一惊齐齐后退刀剑铿然交错凝神戒备。

    “蓬”地一声轻响雪层纷飞两个人影抱着几团冰雪从冰洞中滚了出来。

    五族群雄大喜齐声大暍轰然围涌。纷纷挺矛挥刀刺劈而下。刹那之间光影闪动迅疾如电显是想要抢在金族众人阻止之前毙敌建功。

    拓拔野惊怒交集倏然冲出喝道:“让开!”真气蓬然冲涌碧光耀目断剑如流星飞虹脱手射出破入人群之中。

    “叮当”脆响如暴雨连珠。群雄眼前一花只觉翠绿狂风飞扫横卷呼吸一窒手臂酸麻周身真气忽然倒撞回丹田之内。惊呼痛吼纷纷身不由己冲天倒摔四面趺退。定睛再望时却见拓拔野长身玉立于冰雪之中气定神闲。右手一转将断剑倏然插回竹鞘之中。

    众人大怒咆哮着待要再行街上只听一声长啸裂空炸响双耳轰然眼前黑登即摔倒在地。

    西王母收住啸声淡淡道:“众位得罪了。在昆仑山上来者皆客我不敢厚此薄彼还请大家海涵。”众人惊怒骇惧狼狈不堪地爬起身来恨恨地瞪着拓拔野悻悻作罢。

    拓拔野朝众人微一拱手低头望去蓦地大吃一惊颤声道:“纤纤!”那两人浑身白装素裹宛若雪人。左边一人身形娇俏脸如花赫然正是纤纤。西王母等人又惊又喜纷纷围了上来。

    拓拔野俯身抱起纤纤心中激动狂喜轻轻擦去她脸上的冰层连声呼唤。她忽地出一声细微的呻吟徐徐睁开双眼凝视着拓拔野又是欢喜又是委屈泪水倏然流了下来迅凝为清冰。

    拓拔野心中大痛紧紧将她抱住。纤纤眼中突然闪过欣喜欢悦的神色忽然又被恐惧担心所代替牙关格格乱撞细若蚊吟地道:“拓拔大哥……快救……蚩尤大哥……他……他被人……”气息不继蓦地晕迷。

    这时众人将另一人翻转过身齐声惊呼:“姬公子!”那人风神玉朗双目紧闭正是姬远玄。

    碧螺峰明月高悬大风呼啸雪杉林起伏摇摆树涛阵阵。遍地冰雪闪闪光几只雪貂倏然穿梭而过。

    林外崖边昆仑宫恒和殿巍然盘踞飞角流檐气势雄伟。此殿是金族长老会三大议殿之一昆仑重地。殿外数百名侍卫持戈傲立如冰雕石人。

    殿内烛火高照明珠灿灿亮如白昼。玉石桌案环形围列白帝、西王母等人倚案围坐在厚厚的雪牛地毯上面色凝重。殿中三十八人除了拓拔野、姑射仙子、姬远玄之外无一不是金族至为重要的贵侯长老。

    自冰河谷救得纤纤与姬远玄以来西王母、拓拔野一行立时折转赶回昆仑宫将他们由御医救治;同时广派侦兵四处寻找蚩尤二人的下落。

    纤纤两人受伤不重不过是经脉封堵又受了寒毒姬远玄过了半个时辰便已醒转黄昏时候业已行动无碍:但纤纤真气不济依旧昏迷不醒偶有醒转呼唤了几声“拓拔大哥”便又沉沉睡去。

    拓拔野见纤纤无恙大为放心。原想陪伴左右但见西王母伫立床侧怔怔地凝视纤纤悲喜交集神色恍惚他心下知趣当下寻了一个借口悄悄地随众人退了出去。

    姬远玄醒来之后听上族众侍卫哭诉黄帝噩耗面色惨白木无表情半晌才头道:“知道了……”便不再言语对于自己为何会在那冰洞之内等话题则闭口不谈关门沉思。而后传令侍卫禀报西王母请求当夜与金族贵侯以及拓拔野、姑射仙子商议要事。众侍卫虽大惑不解但却不敢多问。

    拓拔野对蚩尤刺杀黄帝之事始终歉疚不安又为纤纤昏迷前的言语忐忑不安从纤纤房中出来之后原想到姬远玄的贵宾馆登门恳谈个明白但见姬远玄闭门不出土族侍卫又恨恨敌视唯有作罢。想到一月之间人事俱非心下更是慨然。

    ※※※

    入夜之后西王母依照姬远玄的要求密召重臣长老、拓拔等人聚集恒和殿。

    众人既已到齐侍女卫士尽皆退出殿门徐徐紧闭。

    姬远玄起身行礼大步走到殿中朝白帝与西王母拜倒大声道:“侄恳请白帝、王母娘娘主持公道为我父王报仇!”一语未毕热泪已夺眶而出。

    众人纷纷朝拓拔野望来面露尴尬之色。拓拔野百感交杂正要起身话却听白帝叹道:“黄帝驾崩本族难咎其职此事自然责无旁贷。只是此中蹊跷离奇之处甚多蚩尤公子又下落不明……”

    姬远玄摇头道:“父王虽然的的确确死在蚩尤兄弟的刀下但姬某不是糊涂之人此事罪不在蚩尤兄弟而在幕后操纵他的奸贼。”此言一出众人愕然。拓拔野“啊”地一声又是惊喜又是感激一时竟不出话来。

    姬远玄咬牙道:“蚩尤兄弟是中了烛龙老妖的九冥尸蛊受其摆布才刺杀了父王!”众人闻言无不哗然。拓拔野、白帝等人虽已隐隐猜着但听见姬远玄出此话仍不免大为惊诧。

    西王母缓缓道:“姬公子何出此言?”

    姬远玄眼圈微微一红道:“今日在冰洞之中我和纤纤姑娘看得分明听得清楚决计错不了。”众人闻言更奇。

    姬远玄沈声道:“那日在昆仑山上遭遇狂风暴飞车炸裂眼看大家将在暴风雪中失散。我想起答应了拓拔兄弟照顾好纤纤姑娘不敢怠慢紧紧地抓住她的手臂一刻也没有松开。狂风肆虐突然引大雪崩仓促之间我瞧见山壁上有个洞穴便拽着纤纤姑娘抢在雪崩塌陷之前钻入洞中。

    “雪崩过后洞口被封得严严实实不得而出。无奈之下我和纤纤姑娘只有顺着那山洞朝里走。如此胡乱走了几日始终没有找着出口。好在洞里雪水甚多我怀中又带了一些仙丹药丸足够纤纤姑娘充饥解渴。今日早晨我们沿着洞中的冰河融水往前走忽然看见上方跳下几只鼹鼠惊慌失措地奔逃抬头望去竟有一个一尺多宽的甬洞隐隐可以听见话声仔细辨听竟是蚩尤兄弟和苏儿姑娘的声音。”

    众长老“啊”地一声俱极惊异。

    6吾头道:“是了那冰洞中住了许多鼹鼠想来甬洞便是它们凿穿的。”这种飕鼠乃是大荒中最会穿壁凿穴的怪兽穿山甲虎的洞穴虽然坚硬似铁竟仍被它们破出一个甬洞来。这也是众人所始料不及的。

    姬远玄头道:“我们大喜正要呼喊却听见众多人嘈杂呐喊道:‘蚩尤狗贼快快滚出来给黄帝陛下偿命!’‘他***有胆杀人没胆担待想躲在洞里做王八吗?’我听到这些话直如五雷轰险些晕厥。惊怒之下便想立时钻出甬洞问个究竟。这时听见苏儿姑娘笑道:‘你们这些有脑没汁的烂石榴脑袋也不想想蚩尤好端端地为什么要杀黄帝?究竟是刀子有罪还是拿刀的人该死?’

    “我听着众人吵嚷叫骂终于将这几日生之事听了个大概。悲痛愤怒之余也曾想立即冲上去杀了蚩尤兄弟为父报仇但所幸纤纤一直紧紧抓着我的手在我耳旁不住地:‘我蚩尤大哥决计不会做出这等事定是有恶人挑唆陷害!’我的心里才逐渐地冷静下来。”

    拓拔野悲喜交杂心道:“蚩尤若是听到纤纤的这番话就算是被天下人误会唾骂也必心安理得了。”

    姬远玄道:“这时突然听见洞外惨叫迭起骨骼肢体碎裂进爆的声音此起彼落众人惊呼怒吼乱作一团。我只道洞外又生雪崩但再一聆听却并无冰雪崩塌的巨响反倒听见几个阴森森的笑声忽东忽西变幻不定。片刻之间洞外惨叫声渐渐止息变得一片死寂。

    “我正觉不妙便听见‘砰’地一声闷响巨石炸裂蚩尤兄弟出一声狂吼与什么人激斗不休。苏儿姑娘怒道:‘五个打一个你们羞也不羞?’那阴森森的笑声一齐响了起来:‘五个打一个总比一千打一个来得好吧?青木鬼王我们帮你杀了那一千废物你还不感激我们吗?’听那衣袂翻飞、足尖地的声音那五人动作快如鬼魅真气之强都近仙级。我心里惊怒迷惑决计查个水落石出。”

    姬远玄沈声续道:“我让纤纤姑娘藏在下方不要出声。自己则以‘缩骨法’从那甬洞中悄悄地钻了上去。洞中漆黑一片我出来之处恰好有两块巨石隔挡蔽身。透过石隙朝外望去看见蚩尤兄弟怒吼着和五个黑影穿梭激斗苏儿姑娘则已经被一个黑影封住经脉斜靠在我三尺之外不能动弹。蚩尤兄弟真气狂猛比数日前强了几倍有余只是……只是有些阴邪古怪。但以一敌五很快便不支落败。

    “这时纤纤姑娘悄悄地从甬洞中钻了出来黑暗中撞落了一个冰块。苏儿姑娘蓦地转头望来眼睛一亮又立时若无其事地掉过头去笑道:‘你们杀了那一千多笨蛋又是想嫁祸蚩尤吗?’一个黑影阴森笑道:‘是又如何?’苏儿姑娘道:‘烛真神这一招当真厉害之至用九冥尸蛊控制蚩尤借刀杀人既除了黄帝这夙敌又嫁祸蚩尤让反对水族的联盟自行崩溃。嘿嘿真是厉害呢!’我倏地一楞知道她这话是与我听的。

    “那黑影桀桀笑道:‘晏国主冰雪聪明当真什么也瞒不了你。可惜有些自作聪明居然为了这子叛族投敌嘿嘿连本真丹也舍得不要了。’我听到此处悲怒欲狂心里又是一阵惭愧。烛龙老妖觊觎本族久矣数次三番挑唆内乱指使人谋弑父王当日事败自不甘心才又想出此等歹毒的阴谋来。可恨我初闻噩耗急怒之下竟不能明辨是非险些错怪了蚩尤兄弟。”

    到此处姬远玄忽地转过身来朝拓拔野拜倒沉声道:“拓拔兄弟、蚩尤兄弟于本族有大恩姬某居然不明是非险些误中奸人之计恩将仇报实在羞愧之极!这几日来本族中许多将士言行不恭多有冒犯姬某在此恳请拓拔兄弟原谅。”

    众人哄然拓拔野急忙将他扶起感激愧疚无以复加叹道:“姬兄这一番话更让我羞愧难当了。蚩尤虽然中尸蛊之惑才铸成大错但黄帝终究是被他所杀实在……实在罪孽深重。”

    白帝慨然叹道:“姬公子、拓拔太子仁厚高义谦恭自律大荒有如此少年俊彦实在是天下苍生之幸!”

    众人深以为然纷纷微笑头少昊哈哈笑道:“父王的是有了他们天下自当太平无事我们只管歌舞升平就是。”

    金族众长老闻言尴尬纷纷举杯喝酒只当没有听见心想:“与这双龙相比本族太子当真有如猪豚了。”

第187章 西陵公主

    姬远玄行礼谢过又道:“蚩尤兄弟渐渐不支忽地被三个黑影齐齐击中重伤摔飞。纤纤姑娘极是着急央求我出手相助。我震碎巨石冲了出去岂料那五人极是厉害方甫听见声响便立时鬼魅似的包抄而来瞬间将我经脉尽数封住。他们真气阴邪诡异彷佛寒流冰水我周身冻结当即倒地。纤纤姑娘也随即被他们制住了。

    “便在此时洞外突然响起几只怪鸟的叫声一个唉唉叹道:‘死了这么多人今天鬼界驿站又要客满了。’另一只鸟冷冰冰地叫道:‘冤枉冤枉都是枉死鬼六月飞霜六月飞霜。’洞内五人一惊森然暍道:‘是谁装神弄鬼?’一只乌鸦尖声笑道:‘嘎嘎我们本来就是鬼还装个屁哩!蠢蛋咱们都是老乡出了九泉就不认俺们这些穷亲戚了吗?没良心嘎嘎。’”

    众人听姬远玄学三只妖鸟话都觉莞尔。但想到当时诡异而凶险的情景又有些笑不出来。

    “那五人狞笑道:‘既是鬼界冤魂我便送你们回老家吧!’五道彩光爆射而出将洞口的冰石炸得粉碎。那三只怪鸟咿呀乱叫着逃之天天。继而一道碧影电闪冲入洞内‘乒乓’大作那五人竟被打得节节溃退。我心下大喜不知是什么高人相助正想奋力冲开经脉忽然洞内一阵惊天动地的轰响气浪迸爆将我震晕。再度醒来之时便听见6虎神在洞外的话语。洞内空空荡荡只剩下我和纤纤姑娘两人。于是我奋力冲开部分经脉抱着纤纤姑娘从洞口冲了出来。”

    众人听到此处对此事已经大概明了只是尚有些许细节不知究底。想到烛龙在金族境内借刀刺杀黄帝一石数鸟用心歹毒都是惊怒愤慨沉吟不语。

    殿外忽然寒风大作烛光倏地变暗。窗子剧震缝隙间传来远处树涛的恣肆呼啸以及风啸石的呜呜激响。

    殿内光影摇曳变幻跳跃拓拔野突然有一种错觉似乎又回到了惊涛骇浪的东海暗夜。

    大殿内灯火明灭照得众人脸上阴晴不定。

    姬远玄再次拜倒含泪道:“烛龙老妖在金族境内弑杀我父王乃是为了挑起金、土、龙三族的怨隙其心可诛。回顾数月以来木族雷神蒙冤东荒大乱;火族赤帝驾崩裂土分疆:寒荒洪水泛滥叛乱滋生;而今我父王遇刺土族风雨飘摇无一不是拜老妖所赐。老妖野心勃勃为一己私欲不惜涂炭生灵劫难天下其罪滔天实是大荒公敌。侄恳请白帝、王母主持公道为天下人除此巨奸!”

    众人面面相观满脸尴尬犹豫。白帝与西王母亦沉吟不语。

    拓拔野见状心下明了:“金族在五族之中素来公正中立不惹是非。要他们立时狠下心来与水族为敌决非易事。况且水妖四下渗透安知这些长老中没有亲近他们的耳目?姬公子此举可有些唐突卤莽了。”

    果听西王母徐徐道:“姬贤侄此事尚不足以定论且相关重大稍有不慎只怕便要引起大荒浩劫。且容我们仔细计议。但黄帝之事我们定当查个水落石出决不姑息凶手姬公子敬请放心。””

    姬远玄颇为失望只得拜谢入席。众人默然半晌各自无语当下饮酒用膳。

    拓拔野喝了几杯酒只觉得甘香辣烈回味无穷脱口道:“好酒!”

    白帝微微一笑道:“此酒叫‘三更到’三更一到酒意作不管平素如何谦文有礼都要原形尽露。拓拔太子、姬公子可要心了。”

    众人莞尔拓拔野心中一动:“白帝温和淡泊长者风度怎会突然开如此玩笑?难道他另有所指暗示让我们三更到此吗?”

    与姬远玄对望一眼又惊又喜笑道:“既是三更才作眼下管他做甚?且让我痛饮三百杯!”众人微笑纷纷举杯。

    ※※※

    三更时分月华如水拓拔野与姬远玄飘然掠上碧螺峰避开众侍卫穿入海浪般起伏的雪杉林绕崖疾掠从悬崖外侧跃上恒和殿的檐。

    风铃脆响月影疏淡大殿中漆黑一片并无烛光。拓拔野与姬远玄对望一眼心下惑然均想:“难道是我们会错意了吗?”

    忽听一人微笑传音道:“两位贤侄果然聪颖过人快快请进吧!”窗子悄然打开。

    拓拔野二人大喜翻身穿入。月光斜照殿内一角清辉中赫然站了白帝、西王母二人。姬远玄低声道:“今夜侄情急之下言语鲁莽置白帝、王母于尴尬之境实在……惭愧之至。”

    白帝微微一笑道:“姬公子忠孝爽直何必惭愧?只是此事重大不能草率所以特约两位来此。”

    西王母又道:“姬公子今夜所言我们何尝不知?但苦无证据若贸然问罪只怕被反诬一口。”

    姬远玄面上一红道:“是。”

    四人在案前坐定白帝沉吟道:“烛真神以尸蛊操控蚩尤公子刺杀黄帝几已是定论但却缺乏有力证据。姬公子与纤纤姑娘虽然都曾听见真相偏偏又都是此案的重要关系人水族大可以死不认帐倒打一耙。眼下最为紧要的便是找到蚩尤和那几个黑衣人……”

    拓拔野突然想到方山上遇见的神秘黑笠人心中一动道:“是了此事中还有一个疑我一直不甚明了。”

    白帝道:“太子请。”

    拓拔野遂将当时遇见黑笠人时的诸多奇怪细节一一讲来道:“以我分析那黑笠人当是水妖无疑也必定与蚩尤魔化之事契契相关。但他为何要从北海真神手中抢走三生石?北海真神为何又对他如此惊恐骇惧?最为重要的一——他为何要杀了烛龙独子烛鼓之?”

    众人动容白帝叹道:“拓拔太子的疑虑与我们不谋而合。三生石倒也罢了但杀烛公子实在匪夷所思。”

    姬远玄眉头微皱沈声道:“毒蛇噬手壮士断腕。倘若烛鼓之当真是烛龙老妖下令杀死的呢?”

    拓拔野吃了一惊失声道:“什么?”灵光霍闪突然明白他言下所指惊骇更甚。

    姬远玄道:“寒荒国之变烛龙老妖阴谋败露极为被动。挑唆金族内乱、引西荒洪水、嫁祸谋害少昊太子罪大莫焉。倘若在蟠桃会上白帝、王母以此三条罪状中的任意一条诘责老妖便足以让他狼狈不堪百口莫辨。以烛龙老妖之奸毒必定要设法堵住金族之口甚至反戈一击。”

    西王母淡淡道:“姬公子言下之意烛真神为了扭转被动局势不惜派人在昆仑山下击杀独子使得金族蒙背黑锅自觉理亏不敢追讨寒荒之事?”

    姬远玄斩钉截铁道:“正是!”众人沉吟不语。

    姬远玄望了拓拔野一眼又道:“况且烛鼓之在钟山密室**木族圣女未果一旦被抖露出来亦是死路一条。与其被他族逼杀倒不如自己动手化被动为主动。”

    白帝与西王母对望一眼缓缓道:“实不相瞒自烛公子在昆仑暴毙伊始水族便屡遣使者诘难问罪气势咄咄逼人;又乘势以诸多无理条件相要挟迫使我们就范。这几日来金族情势大转被动一如公子所料。”

    拓拔野心下骇讶凛然在姬远玄破之前他实在料不到烛老妖竟会狠辣至此。

    但此刻想来这一招“壁虎断尾”实是厉害之极。烛老妖连亲生独子都舍得下手天下实无他做不出的事情了。

    姬远玄沈声道:“水妖如此咄咄逼人不知白帝、王母有何计议?”

    白帝沉吟不语。先前在众长老之前他与西王母便是因烛鼓之一事觉得理亏心虚不愿立时表态决议但眼下既知烛鼓一事乃是烛龙刻意为之心态自又大大不同

    沉吟片刻西王母淡然道:“蟠桃会在即我们乃东道主而此聚会又素来是大荒五族欢好联谊的盛会自然不能生任何不愉快之事。”

    拓拔野、姬远玄头恭声道:“那是自然。”

    岂料西王母话锋匆地一转淡淡道:“不过蟠桃会上若其他各族之间有什么意外争执身为地主我们理当公正调和决计不能让奸人得逞。”

    姬远玄大喜微笑道:“王母所言极是。正所谓开门揖盗关门打狗。”

    西王母微微一笑淡淡道:“蟠桃会后宾主两散。倘有盗贼上门相逼自然不能和他客气了。今夜请两位到此便是商议蟠桃会后之事。”

    拓拔野姬远玄精神大振到了此时方入正题。

    ※※※

    西王母道:“烛真神心计深远为了当上神帝这几年广布羽翼在五族中埋了诸多内线所以对各族一举一动了若指掌。等到我们有所醒悟时已经竹茂连根拔之不去了。他借助这些内奸挑唆内乱扶植傀儡兵不血刃地削弱各族势力屡试不爽。要想击败烛真神必先将这些内奸尽数除尽。”

    此拓拔野感悟极深头称是又想:“他们二人避开所有长老权贵孤身到此密议想必对内奸是谁尚无把握。”心下微感忧虑。

    西王母又道:“水族地大物博精兵猛将不计其数势力之大远非四族中任何一族所能比拟。要想击败烛真神必须联合各族之力围遏牵制才能迫其就范。而眼下五族之中木神句芒、火族新任赤帝烈碧光晟与烛真神相从甚密大荒已有半壁江山握于他手情势更为危急。”

    姬远玄微笑道:“西王母的极是。实不相瞒我们也正有此意。当日在丰山之上拓拔太子、蚩尤公平、火族八郡主与我四人便已相约盟誓联合龙族、火族、土族三族之力挫败烛龙老妖的阴谋野心还复大荒和平。倘若金族加入以白帝、王母为龙头这联盟必将足以与他们抗衡。”

    拓拔野心下振奋头道:“不错白帝、王母在大荒中德高望重若为联盟之必可领袖群雄天下归心。”

    西王母与白帝对望一眼目露欣悦之色白帝微笑道:“谁为龙头倒在其次只要四族同心协力遏止烛真神的野心保护天下太平不生战火便是苍生之福千秋功德。”

    拓拔野微笑道:“白帝此言差矣!”三人一怔惑然相望。

    拓拔野笑道:“既是要遏制烛龙老妖不生战火谁做龙头当然重要之极。我们四族大张旗鼓地结盟推选白帝、西王母为盟王必定可以极大地团结人心鼓舞士气同时敲山震虎威吓烛老妖不敢轻举妄动。正所谓敲锣驱天狗打草惊毒蛇。”

    众人闻言莞尔西王母对拓拔野原本一直颇为冷淡此刻也微微一笑道:“拓拔太子这‘大张旗鼓’四字得极是!既要结盟便要大势张罗让天下人都知道。若能因此遏住烛真神的野心自是最好不过。”

    顿了顿淡然道:“但是迄今为止烛真神始终藏在幕后置身局外我们四族若推选白帝为龙头公然结盟讨伐反而显得师出无名仗势欺人。只怕他非但不会退缩还要作出弱者受侮的姿态乘势与句芒、烈碧光晟等人结盟以自卫反击为名掀起战端。那时战事一开大荒浩劫必不可幸免岂不是与我们的初衷尽相违背吗?”

    她这几句话得鞭辟入里拓拔野与姬远玄听得冷汗涔涔哑口无言。

    姬远玄叹道:“王母深谋远虑侄惭愧之至。不知王母有何妙计?我们马是瞻。”

    西王母淡然一笑道:“姬公子取笑了。妙计不敢当只有一个稳妥之法可令天下英雄心知肚明却又不落人以口实把柄。”拓拔野、姬远玄大喜相问。

    西王母道:“上、火、龙、金四族王侯既非嫡亲又无姻戚突然结盟总得事出有因才是。只要我们找得出这‘因’彼此之间有了公开而紧密的联系这盟不结自成。盟主不盟主不提也罢天下人的眼睛自是雪亮分明。”

    她稍稍一顿凝视拓拔野、姬远玄二人微笑道:“姬公子、拓拔太子与炎帝三人年纪相若彼此之间又惺惺相惜何不在蟠桃会上结为异姓兄弟?”

    拓拔野与姬远玄一楞对望一眼登时了然大喜道:“妙极!”三人一旦结为兄弟土、火、龙三族自然成了唇齿相依的兄弟之邦无须其他任何理由盟约已成。只是金族又该如何加入这联盟之中?

    两人正自揣想西王母秋波一转凝视拓拔野道:“拓拔太子听纤纤姑娘是太子义妹彼此情同手足是吗?”

    拓拔野一凛恭声道:“是。”

    西王母淡淡一笑道:“白帝陛下见着纤纤姑娘后极是喜爱如若拓拔太子不弃陛下想收她为女……”

    拓拔野“啊”地一声又惊又喜恍然忖道:“是了她身为圣女自然不敢与纤纤相认所以让白帝出面。纤纤当上金族公主一则她们母女可以正大光明地团圆二则龙族、金族也化为友邦四族联盟自然形成。”

    当下微笑道:“白帝德高望重至尊之身纤纤有父如此可要羡煞天下的女儿了。”心中蓦地闪过科汗淮的身影微感凄凉。

    姬远玄欢喜不已依样画葫芦笑道:“恭喜恭喜!纤纤姑娘冰雪聪明天仙人物白帝有女如此可要羡煞天下父亲了。”四人一齐笑了起来。

    西王母微笑道:“既然如此明日一早白帝便昭告天下立纤纤姑娘为金族西陵公主。蟠桃会第一日我们便在五族英雄面前大势张罗热热闹闹地举办公王仪礼。”

    姬远玄微笑道:“那么拓拔太子、炎帝和我三人也在那一日当着天下豪杰之面轰轰烈烈地结拜为异姓兄弟。”

    众人心领神会相顾而笑。计议已定心下都大为轻松。远远听得更梆寥落已过四更四人起身道别。

    白帝白衣飘舞率先乘风而去。拓拔野正要随姬远玄跃出窗外忽然听见西王母传音道:“太子止步。”心中一凛转过身来。

    殿内空空荡荡光影迷离西王母半身隐于黑暗中面容迷昧不明。唯有双眸闪闪光宛如蛰伏于暗夜丛林的白豹危险、冷酷而又优雅。

    拓拔野心生寒意微笑行礼道:“王母有何吩咐?”

    西王母寂然不语只是淡淡地凝视着他的眼睛仿佛冰雕玉铸动也不动。目光冰冷神色变幻不定凌厉的杀气缓缓凝聚又渐渐散去;几次三番回圈不已宛如殿中那飘渺弥漫的雾气。

    拓拔野心下大凛姿势不变暗自凝神聚气恭恭敬敬地静候其间。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寒风呼啸入殿西王母腰间玉胜叮当脆响出魔魅而凄厉的韵律。她淡淡地问道:“拓拔太子听你腹内有一颗‘记事珠’?”

    拓拔野猛吃一惊当夜在灵山上洛姬雅以丁香之舌将记事珠神不知鬼不觉地送入他的口中在场诸人都没有瞧出何以西王母竟能知道?难道她竟有千里眼、顺风耳吗?心中骇讶不已。但他聪明过人瞬息间明白她言下寓意。

    当下恭声道:“记事珠只记该记之事其他与自己无关的事情从来不能记住。况且在方山上我无意中喝了几口无忧泉又将许多事情忘得一干二净纵然有记事珠也记不起来了。”

    西王母目光渐转柔和淡淡道:“天下烦恼事太多愚人自寻烦恼智者忘而无忧。喝了无忧泉忘记一些烦恼也未必是坏事。”

    拓拔野头道:“王母良言拓拔谨记在心。”顿了顿恭恭敬敬地道:“不知王母还有什么吩咐?”

    西王母凝视着他微微一笑道:“没有了拓拔太子一路辛劳回去休息吧!”

    拓拔野心下松了一口大气微笑揖别。缓缓地退到窗子旁侧腾身穿掠御风而去。

    天高月明云淡风清。一阵狂风卷来拓拔野只觉背后凉飕飕的一片不知何时冷汗已经浸透了全身。

    ※※※

    风声呼呼转眼间回便到了犀脊峰贵宾馆。拓拔野一路上想着这几日生之事喜忧参半百感交集。

    突然听见山崖那侧传来淡远而寂寥的箫声如空谷幽泉秋林鸟语。拓拔野心中一动:“是仙女姐姐!”登时大喜又忽然有些讶异她住在光照峰上的贵宾馆与此处相隔颇远怎会四更到此?

    凝神细听她反反覆覆低吹着的那段旋律竟是《刹那芳华曲》中的“八千年玉老一夜枯荣问苍天此生何必?”心下诧异飘然循声追去。

    寒风呼啸星辰寥寥万里雪峰如冰涛凝结。姑射仙子低垂眉俏立于崖边巨石之后背影盈盈白衣翩翩飞舞仿佛随时将乘风而去。拓拔野心头一热悄悄抽出珊瑚笛轻吹“昨夜风吹处落英听谁细数?九万里苍穹御风弄影谁人与共?”

    姑射仙子轻吟一声转过身来眼波似水身影如画低声道:“公子你回来了。”颇为欢喜。

    拓拔野收起笛子微笑道:“仙子姐姐你找我吗?”心下一跳不知她究竟有何要事竟深夜在此相候。

    姑射仙子了头微笑道:“这些时日多谢公子盛情相助公子恩情蕾依丽雅铭记在心……”

    拓拔野陡然一惊急忙道:“仙于何出此言?咱们既已姐弟相称如此……如此话岂不是将我当作外人了吗?”

    姑射仙子嫣然一笑低声道:“是了。只是我恢复记忆以来还未曾向公子道过谢呢!”

    拓拔野心下一宽笑道:“既是姐姐理应相帮何必言谢?”两人相视一笑。

    姑射仙子淡淡道:“今夜到此原是有一疑惑之事想与公子明……”话音未落匆听东面林涛起伏一道黑影倏然穿过也不知是人还是野兽。两人吃了一惊凝神探听却再无动静。

    拓拔野转身笑道:“想来是夜兽仙子吧!”

    姑射仙子沉吟摇头道:“罢了今夜太迟了明日再谈吧!公子一路疲惫也早些休息。”当下翩然告辞御风而去。

    拓拔野心下诧异不知她究竟想何事但夜深人静孤男寡女也不便将她叫住。眼见她曼妙白影消失在夜空中心中怅惘迷惑。一面沉吟一面踱回石屋。

    拓拔野推开石屋玉门念力一跳突觉不妙。当是时左腕脉门匆地一紧已被人紧紧抓住;继而有人低吼一声将他拦腰死死箍抱。

    拓拔野大吃一惊气随意转碧木真气蓬然爆放。绿光闪耀处两人“啊”地大叫被震得重重跌飞。

    一人哈哈笑道:“他***紫菜鱼皮枉你们偷吃了这么多山珍连一个人也抱不住忒也没用。”

    拓拔野心中登时一宽又惊又喜笑道:“原来是你们这些臭鱼烂虾在装神弄鬼。”

    灯光接连亮起炉火熊熊屋内赫然多了几人。一个高大修长的英俊男子大大咧咧地坐在石床兽毛毯上笑嘻嘻地暍着水晶瓶中的蜜酒正是六侯爷。

    哥澜椎和班照从地上爬起笑道:“龟他孙子太子真气一日千里我们哪能抱得住。侯爷有本事自己来试试。”

    六侯爷笑道:“侯爷的手向来只抱美女岂能为了这子破例?”

    坐在屋角石椅上的柳浪、辛九姑、盘谷纷纷起身微笑行礼道:“城主!”

    拓拔野与他们久别重逢:心中颇为欢喜笑道:“他***紫菜鱼皮你们怎地全来了?”原想问他们如何混入这戒备森严的昆仑山但想到柳浪三人原本都是金族贵族要人对昆仑山了如指掌这疑惑便登时消释。

    六侯爷笑道:“江湖险恶坏人太多。陛下挂念她的宝贝乖儿子生怕被人欺负特带领我等虾兵蟹将御命亲征。”

    拓拔野大喜道:“母王也来了?”

    六侯爷叹道:“来是来了可惜到了半路忽然遇到一个僵尸似的黑衣怪人和她嘀嘀咕咕了几句她面色大变竟鬼使神差地随他走了。临别时她只让我们先到昆仑找你也未明何时与我们会合。”

    拓拔野听到那“僵尸似的黑衣怪人”蓦地一怔隐觉不妙。

    六侯爷见他神色微变诧道:“怎么了?”

    拓拔野定了定神心道:“是了娘的武功法术不在西王母之下大荒中已是罕有敌手纵然有变也定能安然脱身。”心下稍安微笑道:“没什么。只是心下挂念想早些见着她。”

    辛九姑低声道:“城主纤纤现下如何了?”他们一路行来对近来大荒生之事都有所耳闻今日在昆仑山下辛九姑听纤纤失踪初返受伤昏迷心急如焚;此时见到拓拔野再也按捺不住牵挂之心。

    拓拔野微笑道:“她很好放心吧!”当下将这几日之事择其概要省略秘密娓娓简述众人听得耸然动容惊心动魄。这些真相与他们所听的传闻出入甚多关于蚩尤刺杀黄帝一节更是道听途演绎出众多版本。

    听到蚩尤迄今生死不明冤屈未消众人都是郁郁不乐。辛九姑怒道:“天下人都瞎了眼吗?连善恶忠奸都分辨不清!”眼圈微红道:“早知将卜运算元带来让他为圣法师卜上一卦。”当日蚩尤在风伯山与宣山曾两次救了他们恩情颇深是以两人尤为愤恨难过。

    再听得拓拔野述今夜恒和殿中四人密议众人的心情才逐渐好转起来。拓拔野到白帝要将纤纤立为西陵公主时众人更是大喜过望忍不住拍手叫好。

    哥澜椎笑道:“龟他孙子的早知如此我们便不必偷偷摸摸地上山了也不必蜷在太子屋里打地铺了。”众人齐笑。

    六侯爷笑道:“只是有一不妙。”拓拔野一怔不知他所指。

    六侯爷嘿然道:“你擅自做工让白帝和西王母当四族龙头咱们陛下岂不是成了他们下属?再谁是龙谁有龙头那不是明摆着的吗?”拍了拍他的肩膀叹道:“子你卖母求荣今番有难了。”

第188章 神鸟毕方

    拓拔野被他得头皮麻苦笑不已心想龙神与西王母势同水火倘若她知道此事必定龙颜不悦。单只如此那也罢了她若是知道科大侠死在西王母的手中别四族之盟休想结成震怒之下多半还要呼风唤雨水淹昆仑。

    既无良策索性听天由命。当下转而询问东海局势。

    到此事众人都是眉飞色舞极是兴奋。原来这一个多月来龙族舰队与汤谷群雄合力扫荡东海屡屡大败水妖水师将水族的海上势力大大压缩。又有三个东海国归顺龙族。

    同时龙族大将归鹿山、敖奇等人率领七支精锐舰队以“寻找雷神拨乱反正”为名反覆袭击、滋扰木族沿海地区并一度深入长江九战九捷全歼木族水师。若非敖奇一时大意归途中了水族三支舰队的伏击前功尽弃木族的几大内河、湖泊几乎都被龙族控制。饶是如此已使得句芒鸡飞蛋打疲于奔命根本无暇顾及境外之事。只可惜六侯爷等人遍寻雷泽、太湖始终没有找着雷神未免美中不足。

    拓拔野蓦地想起真珠当下悄悄询问六侯爷。

    六侯爷哼了一声道:“他***紫菜鱼皮你子总算记得她还剩了半两良心。她离开灵山之后伤心之极常常怔怔不语偷偷掉泪。在旁人面前又强颜欢笑拚命装作若无其事。那可怜兮兮的模样直瞧得我心都碎了。”

    猛地举起水晶瓶灌了几口瞪着拓拔野恨恨嗟叹道:“他***如此可人儿竟不懂得轻怜蜜爱忍心辜负美人恩。你子当真身在福中不知福罪大恶极罄竹难书。”

    拓拔野苦笑想到那美人鱼对自己的温柔情意心中又是酸甜又是苦涩。

    翌日正午夸父吵吵嚷嚷地冲进房来瞧见众人也不理睬大呼叫道:“子!我已经一日没话了你输啦!”

    拓拔野笑道:“谁你一日一夜没话了?你昨夜梦话我在窗外听得清清楚楚呢!”左右顾视笑道:“你们也听见了吧?”

    六侯爷等人虽不明所以但太子令下岂有不遵从之理?当下纷纷笑着头附和夸父一楞虽不知自己是否了梦话但眼见众人为证无可奈何恼怒叫道:“他***梦话也算吗?”

    拓拔野生怕他这几日漫山乱跑惹出事端当下道:“自然也算。你输了又想耍赖吗?”

    夸父怒道:“他***木耳蘑菇谁我要耍赖了?输给了你任你处置便是。”

    拓拔野笑道:“好极。你快回屋睡觉我不叫你你便别起床。”夸父气呼呼地摔门而出果真进屋上床蒙头大睡。众人听这憨人便是当年与羽青帝逐日争帝位的疯猴子无不莞尔。

    午饭过后拓拔野请金族迎宾使将六侯爷等人安顿整齐见辛九姑神色不宁知她心意笑道:“九姑我带你去见纤纤和西王母。”

    辛九姑大喜旋即脸色突转黯淡摇头道:“罢了我是有罪之身只要能远远地瞧瞧她们便知足了。万一让旁人认出王母岂不两难?”

    拓拔野微笑道:“放心现在昆仑宫中的侍女都是丫鬟没人认得你。走吧!”

    辛九姑仍是犹豫不决。

    柳浪只盼送走辛九姑和六侯爷一齐漫山猎艳当下忙怂恿道:“九姑去吧!咱们好不容易回来一次下趟还不知什么时候呢!”

    辛九姑眼圈一红头道:“你们也多加心莫让人认出来。”

    六侯爷笑道:“放心岁月如梭柳长老的旧相好们都留在家养孙子了没人识得他了。”众人大笑。

    当下辛九姑称作乔扮随着拓拔野往昆仑宫而去。故地重游恍如隔世。一路行去见山河宫阙依旧来往穿行的婢女却无一识得心下更是百感交集。

    到了宫门侍卫认得拓拔野连忙迎上前来微笑道:“纤纤姑娘昨夜已经醒来了身体无恙太子请放心。”将二人领入纤纤暂住的偏殿。

    方入殿内便听见纤纤笑道:“多谢你啦!姬大哥这些石头好玩得紧。”又听姬远玄笑道:“纤纤姑娘喜欢就好只怕不合你心意。”珠帘摇曳隐约可见纤纤倚坐床头把玩一堆玉石姬远玄负手立在一旁。

    拓拔野心中一动嘴角微笑放缓脚步故意大声和侍卫谈笑。

    纤纤闻声大喜掀开被子赤着脚跳下床直奔出来叫道:“拓拔大哥!”一阵风似的扑入拓拔野的怀中。心下激动忍不住抽抽噎噎地哭了起来。

    拓拔野笑道:“一见面就哭鼻子羞也不羞?别人见了还以为我欺负你呢!”

    见她俏脸红润娇艳气神两足心下大安。

    纤纤破涕为笑突然狠狠地掐了拓拔野一把怒道:“你就是欺负我了!谁让你抛下我去方山了?若不是有姬大哥陪着我……我……”伤心自怜泪水又扑簌蔌地滚落。

    拓拔野心中大软惭愧疼惜搂住她的肩头软语赔罪。被他这般温柔哄慰纤纤反倒哭得越伤心起来。

    众侍卫、使女纷纷知趣退了出去将门掩上。姬远玄笑道:“拓拔兄弟果然是龙神太子一到此处便山洪暴雨。”

    纤纤“噗哧”一笑这才想起姬远玄在侧微感害羞红着脸轻轻推开拓拔野拓拔野苦笑道:“我这龙神太子只会降雨不会放晴差劲之极惭愧惭愧。”

    众人齐笑。

    谈笑片刻姬远玄起身告辞。送走他后纤纤哼道:“臭乌贼姬大哥比你好多啦!温和细心知道我醒了便立即赶来陪我还送我好些玉石让我在公主仪礼上佩带……”到“公王仪礼”四字心下得意忍不住笑了起来。想来西王母已经与她了此事。

    拓拔野见床上摆了一堆五彩缤纷的玉石流光眩目。凉风穿窗过堂那些玉石登时出清脆悦耳的声响想来便是朝歌山的风乐石。风乐石珍贵难寻大荒各族贵侯女子最喜以之作饰佩器姬远玄一送便是数百颗实是豪气之至。

    拓拔野头笑道:“也只有这样的宝石才配得上我们的西陵公主。”

    纤纤笑吟吟地“呸”了一口道:“你莫打岔。我不管上次什么圣女典礼你便没送我礼物今趟可不能耍赖了。”

    拓拔野许久未曾见她这般欢喜心中泛起温柔疼惜之意笑道:“你要什么?难不成要天上的星星吗?”

    纤纤拍手笑道:“这可是你的不许反悔!”

    拓拔野微笑道:“好妹子星星现下没有我先送你一个人好了。”将乔化为婢女的辛九姑往前轻轻推送纤纤眼睛一亮大喜叫道:“九姑!”猛地将她搂住激动之余又哭又笑。辛九姑欢喜难言忍不住流下泪来。

    ※※※

    当是时只听殿外有人高声喊道:“王母驾到!”

    纤纤喜道:“正好我娘来啦!”辛九姑脸色倏地苍白又蓦地转为嫣红呼吸陡然急促起来。

    珠帘卷处暗香袭人西王母翩然而入。纤纤嫣然行礼道:“娘……娘娘。”

    西王母目中闪过欢悦之色微笑道:“你好些了吗?”瞥见丰九姑全身一震笑容登时凝固。

    辛九姑悲喜交集忍住热泪跪伏颤声道:“罪婢辛九姑拜见娘娘。”西王母眼角泪光滢然半晌方哑声道:“是你。”

    辛九姑低声道:“罪婢……罪婢以为今生今世再也见不着娘娘了。”心潮汹涌泪水倏然滑下。

    拓拔野站在其中颇觉尴尬当下咳嗽一声行礼告退。西王母微微头也不挽留。唯有纤纤心下失望伸长了脖子透过窗棂直见他背影消失在宫墙后方才回过神来。

    拓拔野出了昆仑宫在雪杉林中穿行。艳阳高照雪山连绵乍风吹来清凉舒爽心中下出的舒畅快活。忽见几个侦兵骑着驽鸟从旁侧山崖急飞而过神色匆忙当先一人正是那游痕。当下叫道:“游大将军急着去哪儿?”

    游痕见是他脸上一红勒鸟盘旋笑道:“太子取笑了人刚将纤纤姑娘登位西陵公主的消息传给南蟾峰贵宾馆又急着赶回昆仑宫给王母、陛下报信呢!”

    拓拔野道:“报什么信?”

    游痕道:“适才在南蟾峰上人看见毕方神鸟恐怕蟠桃会上失火了所以给娘娘报信去。”拱手告别。

    “毕方神鸟?”拓拔野心中一动想起蚩尤过木族三大神禽之中有一只独脚鹤傲慢凶猛名曰毕方。它所经之处城邑无不失火。想来游痕所见的便是它了。当下又叫道:“眼下有蚩尤公子的消息吗?”

    “蚩尤公子暂时还没有什么线索不过陛下派了九个侦兵团寻找一定很快便有消息了。”游痕远远地手舞足蹈高声应道。

    沿着陷崖绕行大风鼓舞夹杂着鸟鸣兽吼和号角锣鼓之声。循声眺望万里蓝天群鸟翱翔黑云般地涌向昆仑群峰;山壑间飞车穿梭彩旗飘飘鼓乐喧哗隐隐可闻都是赶来参加蟠桃会的五族群英。

    后日便是蟠桃大会了往年此时五族贵侯早已悉数毕集但今年大荒内乱频仍情势自不可同日而语。截至昨日夜间其他四族中除了姬远玄。武罗仙子、姑射仙子之外其他至为重要的帝女贵侯都尚未来到。今日瞧这光景当有许多贵宾赶至。

    想起昨夜姑射仙子欲语还休拓拔野心里一动骑乘太阳乌改道前往光照峰贵宾馆。远远地果然便瞧见峰人头攒动极是喧闹。

    金族贵宾馆共有九百九十九座石屋按日、月、木、水、火、土分为六大区分别座落于南蟾峰、犀脊峰、光照峰、横翔峰、玉瑶峰、北炽峰上。他所住的犀脊峰上的明月贵宾馆多是招待荒外王侯贵族;而光照峰碧木贵宾馆则是接待木族贵宾。

    自雷泽之变以来他与蚩尤便成了木族的眼中钉此刻瞧见许多木族贵侯盘集他不愿生事当下悄悄绕转到崖后寻访姑射仙子。岂料那石屋中空空如也不知她身往何处。拓拔野心下失望乘鸟归去。

    回到犀脊峰山崖上亦多了数十辆飞车俱是驾以奇兽珍禽华贵已极。贵宾馆前人来人往喜气洋洋极是热闹。只是除了穿梭其间的金族众迎宾使外那些宾客多奇形怪状服饰特异。以那些飞车的旗饰推断这些显贵当是来自南海结匈国、羽民国、厌火国、贯胸国等地。

    南海诸国除了三国、周饶国与长臂国之外大多臣服火族与金族拓拔野殊不相识。眼见那鸡胸的、胸口穿了一个洞的、大撷猴似的、全身黑羽活脱脱一只大鸟的……众多怪人气宇轩昂、神灵活现地在自己眼前穿梭颇觉滑稽有趣。生怕自己忍俊不禁笑出声来惹恼这些异族贵侯当下忍着笑目不斜视迳直穿过大门沿着杉树林间的路朝自己下榻的石屋走去。

    未到屋前远远地便望见门前围聚了数十人喧哗张望。那些人服色各异长相出奇也不知是哪些番国的王侯。

    有人叫道:“龙神太子来了!”众人瞧见拓拔野登时一窝蜂似的涌了上来相互推挤满脸堆笑口沫横飞七嘴八舌地自我介缙。

    拓拔野又惊又奇凝神听了片刻才知他们原是海外番国的贵侯使节今日听龙神太子下榻此处久仰大名如雷贯耳特来拜会;又听太子之妹被白帝立为金族公王激动万分普天同庆送薄礼若干聊表敬贺云云。

    拓拔野被如潮阿谀、漫天唾沫星子逼得直往后退好笑又好气心道:“消息传得好快立竿见影。这些人中不少是火族、水族臣邦显是两不敢得罪到此铺条后路来了。”心念一转笑道:“多谢各位。再过片刻烛真神和赤帝也要派使者前来道贺众位索性留下来一齐喝杯茶水叙叙情谊吧!”

    众番侯登时变了脸色纷纷赔笑推托有事放下礼物刹时走得一干二净。

    拓拔野松了口气忍俊不禁但又想这些荒外国受各族威慑谨慎微不敢有所闪失又不禁觉得可怜。摇了摇头将满地礼物拾了起来推门入屋。

    还未坐定又有一批番国贵族赶到争先恐后颂词如潮。拓拔野无奈苦笑唯有故技重施、将他们吓走。

    短短半个时辰之内竟有大五十六国、九十六个城邦轮流登门拜贺礼物堆积如山。想来此刻昆仑宫门口更是车马拥挤摩肩接踵了。

    拓拔野心下好奇随意翻拆了一些礼物越看越惊珠宝玉石倒也罢了许多礼物竟是殊为罕见的大荒至宝。譬如厌火国的辟火珠羽民国的雪凤凰飞翼、结匈国的海犀甲、鱼陵国的龙鱼衣、虹虹国的游仙枕、不死国的十二时盘……奇珍异物琳琅满目。

    这些异宝多为各番国王侯贵族自身携带的神物极之珍贵;想来是今日抵达昆仑听此事后来不及准备其他礼物又担心落人之后竟不惜将不离不弃的随身宝物献了出来。

    拓拔野叹了口气把玩着那温润光滑的十二时盘想到这些番国战战兢兢地讨好自己生怕惹祸覆国心下殊无欢悦之意。微微一笑:心道:“只是便宜了纤纤丫头了。”

    脑海中闪过适才纤纤那调皮欢喜的如花笑靥心中一阵温暖。嘴角微笑忖道:“是了这些番国献了如此重礼我该送些什么给那丫头呢?难不成真的摘下天上的星星吗?”

    心中蓦地一动记事珠急剧飞旋想起《大荒经》中有一段记述到:“长留又西二百八十里曰章莪之山山势奇崛草木葱荣多瑶碧所为甚怪有兽焉。气候无常冬夏有雪。山天湖中有怪石吸附流星矢……”

    拓拔野大喜自语笑道:“好妹子我为你摘天上的星星去。”当下起身出门解印太阳乌冲天飞起。

    ※※※

    太阳西斜碧空如洗拓拔野御风乘鸟倏然从巍峨雪峰之间穿过沿着白雪皑皑的昆仑山脊朝西边天际翱翔而去。

    阳光刺眼拓拔野的怀中突然亮起一道绚目的彩光他伸手探去竟是那不死国敬献的十二时盘。想是刚才把玩之时急着出门顺手塞入怀里。当下索性取出端详那十二时盘直径一寸手感颇沉。似铜非铜似玉非玉在正午阳光下更像是淡绿色玛瑙圆润通透。周围均匀地围刻了十二圆分别对应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戊、亥十二时辰。阳光照射在时盘当中闪耀七彩光恰恰组成北斗七星星斗勺柄正指着未时。北面刻着细的上古文字无一识得。

    《大荒经》记载这时盘乃是伏羲大神取女娲补天的五色石所制与风水罗盘、宇宙司南并称天下三大奇盘神力无穷。可惜流传至今无人知晓如何挥这时盘的神力只能当作日冕来使实是大材用。

    眼下已是未时章莪山距离玉山群峰约有七、八百里以太阳乌翼力黄昏之前当可抵达。倘若顺利他可在午夜前赶回昆仑宫将流星陨石送给纤纤。想到此处拓拔野微微一笑将十二时盘收回怀中大声驱鸟急飞。

    黄昏落日熔金暮云合壁寒鸦雪惊漫天唉唉呜叫御风横空归巢。

    拓拔野远远地望见西边熊熊晚霞之下一座高山孑然而立在绵绵群丘之中鹤立鸡群。天地苍茫那山气势陡绝雪岭如冠映衬着暮色更宛如孤高桀骛的仙人。

    拓拔野数月以来见识大荒无数奇山险峰却无一处有这等傲岸之姿心下暗赞揣想当是章莪山。轻拍鸟颈驾御着太阳乌笔直冲去。

    距离那章莪山数里之时忽听一声尖锐鸟鸣乍然响起。

    云霞飞舞群鸟惊散章莪半山突然奔窜起十丈来高的艳红色火苗恣肆燃烧。

    一时黑烟滚滚火光冲天林鸟惊号盘旋。

    太阳乌见着火光登时嗷嗷欢鸣展翅疾冲。拓拔野心想:“这山一半白雪一半碧林颇为好看。若是烧得黑漆漆一片忒也可惜了。”凝神聚气决计一赶到半山便立时以潮汐流真气扑灭火势。

    突见一道淡绿色的光芒冲天而起山崖震动积雪滚滚崩落如云飞如雾散登时将大火扑灭。

    拓拔野又惊又奇不知那山上藏了何方高人。正自好奇又听那尖锐鸟鸣急促如雨似是恼羞震怒半山火光四起又有几处瞬间着火。碧光绿气随之纵横飞舞如翠烟弥合袅散雪崩连连素浪拍舞赤焰立时熄灭。

    尖锐鸟鸣高亢破空一只青鹤穿透漫漫雪雾箭也似的冲起。

    拓拔野凝神望去那青鹤翠羽亮丽红纹镶嵌赤冠胜火尖喙如雪双翼狭长优雅独脚勾曲竟与《大荒经》中描述的木族神禽毕方鸟毫无二致。正午时游痕曾及此神禽想不到它半日之间竟已移驾章莪。

    与此同时一道白影翩然飞起衣袂翻飞青丝扬舞在暮色霞光中如仙子乘云“姑射仙子!”拓拔野惊喜之下脱口而出。今日寻她不见想不到竟在此处邂逅。太阳乌高声欢鸣急俯冲而去。

    姑射仙子循声回眸容颜宛如冰雪消融闪过一丝欢喜之色道:“公子你来得正好将无锋剑借我一用。”拓拔野如聆圣旨高声应诺。指尖一弹青光出鞘龙吟不绝断剑稳稳地飞到她兰花也似的素手之中。

    姑射仙子柔荑舒展断剑当空绕舞碧光回旋突如青电破空朝那毕方鸟射去。

    毕方鸟尖声怪叫长翼舒张在黛蓝色的空中穿飞辗转螺舞缭绕。断剑翠芒闪闪紧随其后。刹那间漫空青光如带纵横交错众鸟惊啼飞散。

    拓拔野骑鸟冲到笑道:“仙子姐姐怎会在此?”姑射仙子闻言娇靥突然泛起桃红双眸凝视那神鸟花唇翕动手舞剑诀无暇他顾淡淡道:“这神鸟两百年前从空桑山上逃逸今日在光照峰上瞧见所以一路追它到此。”

    拓拔野蓦地想起空桑仙子的雪羽鹤来奇道:“难道它也是空桑仙子的神禽吗?”

    姑射仙子头道:“只是它的性子暴烈比雪羽鹤凶顽百倍。姑姑被流放之后它就不知所踪了。再不收伏只怕要横生事端。”

    指尖飞那断剑忽然碧光怒放爆涨了数倍四周雪杉林木急剧摇曳丝缕青光冲天缭绕滔滔不绝地汇入无锋剑芒之中。

    毕方鸟怒鸣声中引颈振翅周身青光大作一道赤艳红光滚滚冲涌轰然激撞在身后的断剑碧芒上。“嗤”地一声脆响白烟腾卷火势熊熊翠光陡敛那些木灵碧气竟被它刹那燃尽。

    毕方鸟欢声长鸣缩足拍翅得意洋洋。拓拔野见它骄狂自得之态忍俊不禁笑道:“仙子姐姐让我去杀杀它的傲气。”轻拍太阳乌朝毕方鸟冲去。

    姑射仙子微微一怔嫣然而笑十指轻曲将断剑悄无声息地收了回来。

    太阳乌对那神鸟早已看得不顺怒吼声中巨翅横扫炎风狂舞一团火球喷飞怒射。毕方鸟斜睨怪叫灵巧避过白喙陡张又是一道狂猛霸冽的红光激射冲来。

    太阳乌嗷嗷大叫猛地展翅张口那道红光轰然撞入它的口中周身赤光爆闪陡然剧震险些将拓拔野抛了下去。

    毕方鸟尖声大叫拍翅不已似乎幸灾乐祸乐不可支。

    拓拔野笑道:“他***紫菜鱼皮看你能笑到几时。”凝神聚意默念“心心相印诀”。眼前陡然一暗又陡然一片明亮;自己彷佛急旋转溺入一个巨大遄急的气光漩涡之中朝那毕方神鸟急冲而去。

    姑射仙子凌空凝身遥遥观望。突见当空碧光旋转宛如道道光弧气旋在毕方鸟与拓拔野之间激荡飞舞缕缕神光隐隐可见在落日余晖下清冽波动回圈不已。

    彷佛空中多了一个巨大的透明湖波正荡漾涟漪。

    过不多时毕方鸟怪叫迭声似乎颇为羞恼狼狈急回旋飞舞朝着章莪山逃去。太阳乌载着拓拔野怒吼穷追。姑射仙子微感诧异翩然相随。

    风声呼啸迎面劲舞。拓拔野念力如织心智相通逐渐感受到毕方鸟那狂妄暴戾、充满敌意的元神彷佛烈火似的高窜下跃熊熊焚烧。

    又过了片刻心下恍然忖道:“是了自从空桑仙子被流放汤谷它便对大荒所有人怀疑敌对了。逃离空桑山只是为了做逍遥自在的孤云野鹤眼见又有人来降它自然抵死抗争。”

    他生性喜欢逍遥自由是以心有戚戚对这神鸟倒多了几分亲近之意。心想要降伏这神鸟需得令它信任自己心服口服才行。

    当下轻拍太阳乌凝风停空将雪羽簪取了出来解印雪羽鹤。

    毕方鸟在巨树横枝上独脚蹦跳了片刻傲然扑翅立定斜眼看着拓拔野似乎瞧他能要出什么花样。

    银光一闪雪羽鹤悠然展翅冲出仰颈清鸣。见着那毕方神鸟似是颇为惊喜俯身优雅旋转徐徐飞到它的身旁歪着头啄击毕方的脖颈白翅轻轻拍击它的背脊。

    毕方拍动翅膀怪叫几声跳了开去歪着头侧转身似乎对它的亲热之举大感尴尬。

    雪羽鹤欢声鸣叫继续啄击、拍打它的脖颈背脊。毕方被它纠缠不过无奈之下只好翻了翻眼摇头拍翅仰着长颈任它啄击摩挲。

    姑射仙子飘飞到太阳乌上低声道:“你解印雪羽鹤做什么?”

    那兰馨气息吐在拓拔野的脖颈上登时令他心跳怦然周身酥麻咳嗽了一声笑道:“我让它做客招降毕方去了。”姑射仙子忍不住嫣然一笑凝神观望。

    果然过了一会儿毕方鸟敌意稍减警惕紧张的姿势也渐渐缓和下来但是傲慢之态依然如故。眼珠滴溜溜直转盯着拓拔野二人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拓拔野微笑道:“好了它已经相信我们没有恶意了……”

    话音未落那毕方匆地尖叫冲起朝他闪电似的喷来一道红光!烈焰缤纷如牡丹开落。拓拔野二人大吃一惊齐齐挥掌碧光蓬然将那红光赤焰硬生生打散。

    毕方鸟“劈方劈方”地欢鸣怪叫趁着拓拔野、姑射仙子忙于抵挡之际又接连喷射几道狂猛火光长翼轻舞逃之夭夭。

    拓拔野仓促之下躲避得颇为狼狈倏地凌风掠起将那熊熊烈火二拍灭喝道:“毕方你若是能逃得出这章莪山拓拔野就服输了。”

    毕方“哧哧”怪叫甚是不屑头也不回早已飞得远了。

第189章 似水流年

    眼见那毕方鸟欢鸣怪叫从两人眼前轻松逃逸拓拔野又是恼恨又是好笑。他原想以心智感应消除毕方的敌意再由雪羽鹤“招安”兵不血刃收伏之不想这神鸟桀骛狡猾竟乘机反攻溜之大吉。看来非得刚柔并济方能降伏它了。

    姑射仙子转身凝视拓拔野柳眉轻蹙双颊酡红也不知是怨怒还是气恼。拓拔野心下正自惴惴却见她眉尖一挑嘴角一勾眼波温柔得彷佛薄冰消融的春水突然“噗哧”一声笑了出来自觉失态倏地别过头去但笑意却是抑止不住层层叠叠地荡漾开来。

    西天暮云飞舞最后一缕霞光灿烂地照着她的侧脸那嫣红的笑靥令苍茫的暮色陡然明亮起来彷佛一株海棠在春风里舒张怒放。

    拓拔野呆呆地望着她呼吸窒堵心疼痛而剧烈地抽跳着。从未见过她这般绚烂地笑过俏丽、欢悦而陌生。他不敢眨眼生怕一眨眼她便还复为淡淡的冰雪多么想将这一刹那永恒铭刻。

    姑射仙子嘴角噙笑淡淡道:“它就要飞出章莪山了公子还不去追?”

    拓拔野倏然一震回过神来微笑道:“仙子放心它逃不了啦!我知道它要去哪儿。”

    默念“心心相印诀”凝神聚意以念力遥遥感探察觉毕方鸟将欲何往当下与姑射仙子一齐驾鸟追去。

    那毕方鸟极是狡猾一心摆脱拓拔野故意绕着章莪山几处险峰盘旋飞舞迤逦飞翔。但拓拔野既知其心自然不受其扰驾鸟绕飞每每阻截其前。毕方鸟既惊且怒尖叫逃离回圈不已。

    暮色苍茫霞光渐渐黯淡两人一鸟在群峰之间穿梭飞翔。深碧色的林涛鼓舞起伏崖石扑面交错晚风拂舞鼻息之间尽是她淡淡的清香。

    拓拔野心下怦然眼角悄悄瞥望。朦胧的夜色里她的容颜温柔如雪莲嘴角依旧带着浅浅的笑意彷佛花办问残留的春风叶影里回旋的鸟语。不知何以在此刻在这远离昆仑的寒山夏夜她似乎变成了另外一个人温柔而欢愉宛若寂静而欢悦的雪溪从遥远的冰山里融化在花团锦簇的碧野上脉脉流淌。

    夜色温柔比翼齐飞这一切宛如迷离梦境。这一刻拓拔野忘了近日里纠缠的心事忘了身在何地忘了那只翠碧色的独脚鹤甚至忘了自己。那已被自己深埋于心底的爱意又彷佛春芽破上碧藤缭绕态肆而凶猛地蔓延生长将他缠绞得疼痛而窒息……

    明月渐渐地升起来了清亮的光辉穿过道道石隙随着两人风驰电掣斑斓的光影在姑射仙子的脸容、衣裳上霍霍闪过。她淡淡的笑容在清凉的月色里逐渐淡却终于渐渐还复为宁静的冰雪。

    山影横斜狂风鼓舞他们已追至章莪山。

    姑射仙子忽然想起了什么转身凝视拓拔野淡淡道:“是了公子今日为何会来此处?”

    拓拔野脸上一热:心道:“她若知道我来此处竟是为纤纤摘星星定会觉得孩子气吧?”稍一犹豫仍将此行目的告之。

    她了头双眸有如烟雾一般空茫淡然微笑道:“原来如此。”不再言语。

    拓拔野心中一跳觉得她这话时神情好生古怪似乎如释重负又仿佛隐隐有些失落。

    正自诧异忽听那毕方鸟狂怒尖叫冲天飞起突然折转返身气势汹汹地冲撞而来。显是眼见甩脱不得恼羞成怒之下要与他们誓死对决。

    神鸟来势如碧电红光爆闪数十道烈芒纵横飞舞山石进炸如雨。

    两人身处狭壁之间避无可避拓拔野精神大振笑道:“来得正好求之不得。”

    念力及处腹内定海神珠急飞旋护体真气蓬然鼓舞在两人四周形成巨大的翠绿光罩。

    “噗噗”急响巨石沙砾连带着那赤红色的火光密集地抽射在碧光气罩上登时四下反射弹飞纷纷没入两侧山崖石壁。

    拓拔野清啸一声断剑破空怒射青芒冽冽锐气萧萧。那冲撞而来的火光裂焰“嗤嗤”激响化作万千烟花火雨缤纷冲散。

    拓拔野默念封印法大喝一声手指弹舞捏诀。翠光电舞声势雷霆狭长的山崖甬壁陡然被照耀得一片亮碧。断剑如青龙跃舞出铿然长吟。

    千万道耀眼的碧光从剑锋上扩散飞射深深浅浅地荡漾开来宛如一张巨大的绿网在月光下急而优雅地舒张扑向那疾冲而来的毕方鸟。

    那毕方高亢长鸣愤怒已极周身流光溢翠翎羽翻飞突然窜起万千火苗轰然炸舞。

    “砰啷!”巨响交迭白炽光团刺眼耀射激撞在断剑青光上登时迸溅起万千重托紫嫣红的火花气浪。

    气浪进飞光怪6离。崖壁剧震两侧无数巨石轰然滚落烟尘蒙蒙飞舞。

    毕方鸟怪叫一声被汹汹气浪推撞得冲天飞起抛过了山峭壁翠绿的翎毛四散飘扬。下方拓拔野二人的碧光气罩急旋转在爆炸气浪的推挤之下变形摇晃飘荡不已。

    “咻!”断剑当空一振匆地笔直破空。五彩缤纷的爆炸气浪登时被之冲透划破云层似的滚滚离散开来。

    拓拔野二人驱鸟电冲随着那锐利无匹的青芒剑气冲天而去刹那间便越过了山。

    明月当空白雪皑皑章莪山一片死寂。

    拓拔野、姑射仙子骑鸟盘旋四顾山厚覆冰雪寸草不生。冰塔嶙峋峰崖交错万千冰柱狼牙倒悬在月色里闪着晶莹而幽冷的光泽。狂风吹来冰层雪沫卷舞飞扬。放眼望去凄凄冷冷清清哪里有毕方鸟的踪迹?

    雪羽鹤忽地凛然扭颈朝着西侧清脆长鸣。拓拔野二人一凛转头望去只见西面远处冰丘高巍连绵尖锥四立仿佛一个巨大的冰雪城堡傲然围矗。大风从密林似的冰锥之间呼啸穿梭叮当脆响。冰锥之间隐隐可见万千道淡淡的彩光吞吐跳跃在湛蓝夜空的映衬下瑰丽难言。

    拓拔野二人心下好奇驱鸟飞去。突然狂风怒吼冰雪纷扬那冰丘上的彩光陡然一亮冲天喷涌五光十色巍为壮观。

    当是时冰丘中忽地传出毕方鸟的尖锐鸣啼狂怒而惊怖。继而只听轰然剧震干百冰锥铿然碎裂随风漫卷飞扬。一道巨大的红光冲天怒舞将四下映照得通红透一兄。

    两人惊疑更甚骑鸟高飞越过那参差林立的漫漫冰锥朝下望去。一幅绮丽瑰奇的壮阔图景登时扑入眼帘。

    高巍冰墙四面环合连绵数里中间竟是一个巨大的天湖。湖水清澈淡绿水光潋滟薄冰浮动随波悠荡。

    湖底铺满了闪闪光的万千瑶玉五彩缤纷远远望去仿佛珊瑚礁群。湖心耸立着一个合围近百丈的奇形巨石坑坑洼洼青黑一片其上附着了密密麻麻的七色晶石。

    湖底漫漫瑶玉与那巨石上的晶石相互辉映在月色中闪耀着迷离变幻的淡淡绚光。合着浩渺水光、闪闪浮冰形成梦幻般的霓光绚景令人眼花缭乱魂夺神栘。大风起时水波荡漾晶石光芒大作登时冲起万千道眩彩光柱破空交错摇曳。

    姑射仙子骑鹤盘旋雪肤白衣尽染霞光娇艳不可方物。

    拓拔野惊异欢喜想起《大荒经》所述笑道:“难道这湖底的玉石就是天上坠落的星子吗?”

    转头望去却见姑射仙子脸色突转雪白周身轻颤柳眉轻蹙眼波横流似乎想起了什么殊为可怕之事惊惶、恐惧、欢喜、迷茫……万千神色交集变幻摇摇欲坠。

    拓拔野吃了一惊低声道:“仙子姐姐?”接连呼唤了六、七声姑射仙子才回过神来倏地转头怔怔凝视他双颊似火眼波迷离竟似恍然下识。

    拓拔野惊骇更甚不知生何事念力探扫只觉她真气纷岔意念淆乱当下轻轻探手抓握她的脉门想要为她输送真气。

    指尖方甫接触她的肌肤她立时“嘤咛”一声俏脸飞红颤声喝道:“你要做什么!”“哧哧”轻响真气光带从指尖冲出将拓拔野右手紧紧缠缚。

    拓拔野骇然道:“仙子姐姐我……我……”情急之下竟不知些什么。

    姑射仙子蹙层凝视他目光渐渐地柔和下来但双颊却逐渐由晕红变为酡红娇艳无匹。眼中突然闪过害羞、着恼、后悔的神色“啊”地一声收回气带胸脯剧烈起伏低声道:“公子对不住。”

    拓拔野沈声道:“仙子姐姐你……究竟出了什么事?”

    姑射仙子摇头低声道:“没什么只是这情景似曾相识……”

    ※※※

    当是时湖心突然“砰”地一声爆响红光大作天地俱赤。那青黑巨石的后方蓦地冲起一个直径近三丈的大铜球彤光闪烁急飞旋。狂风过时“哧哧”激响白汽蒸腾。飞到半空那铜球变得桃红通透隐隐可见其中沸液滚滚一只独脚鹤影扑扇飞撞出凄烈狂怒的啼鸣。

    “毕方!”拓拔野二人大吃一惊不知这神鸟何以被困在这大铜球内。

    铜球悠然抛舞蓦地急坠而下重新冲入巨石后的天湖中。轰然震响巨浪滔滔滚滚蒸汽袅袅腾空。毕方怒啼凄厉破云。

    两人驱鸟俯冲倏地掠过那青黑巨石目光所及顿吃一惊。

    湖面浊浪滚滚漩涡飞卷宛如水墙汹涌环合形成一个巨大的中空地带。那铜球在中空处迅疾飞旋红光飞甩四周水墙方甫滚滚靠近立时又被那狂猛的旋转气浪震退开去。

    湖底高高堆积着赤红、青黑的铁石奔窜起万千道淡淡的碧青火焰跳跃飞舞灼灼烤炙着铜球。火光闪耀在四周晶石瑶玉的反射辉映下如青蛇狂舞诡异已极一个清瘦的白衣汉子环绕铜球凌空飞舞双手紧握着一柄巨大的银光丝团扇神色凝重浑身大汗口中念念有辞。忽然轻叱一声挥舞巨扇湖底那高积的铁石登时闪耀刺眼红光那万千道青焰轰然高腾如蛇信飞扬舔噬。

    热浪汹汹冲天拓拔野二人立时驾鸟高飞避让开去。身在数十丈高处仍被那无形火浪薰得汗水淋漓口干舌燥。太阳乌欢声长鸣极是快活。

    拓拔野心道:“难怪山四周冰雪坚固只有这天湖冰融雪化。但不知这铜球是做什么的?难道竟是炼铁炉吗?那白衣汉子又是谁?”听那毕方惨叫声越凄厉不及多想叫道:“仙子姐姐我去劈开那铜炉救出毕方。”倏地驾鸟笔直电冲而下。

    姑射仙子驾鹤冲下翩翩相随。

    那白衣汉子大暍声中团扇飞舞赤光耀目火浪嚣狂喷舞。太阳乌欢鸣吞火展翅盘冲。那雪羽鹤却惊恐清啼倏然冲天飞起。拓拔野与姑射仙子登时交错分开。

    青焰飞窜红芒跳跃这炽热之气竟与当日赤炎山口相差无几。拓拔野驾鸟螺旋下冲在火光热浪里迤逦穿梭只觉皮肤烫裂眉睫欲焚“噗噗”连响衣角已经着起火来。心下微微后悔早知如此便将厌火国赠送的辟火珠带来。

    那铜球越转越快青焰灼噬红光闪耀宛如透明。球炉中滚液喷涌冲起毕方鸟挣扎扑撞不断地出凄烈的怒鸣惊啼。

    拓拔野大喝一声正要御剑冲去忽听上空传来姑射仙子的声音:“公子心!”

    话音未落突觉右面有一道凛冽的杀气狂风似的席卷冲来:心下一凛不及转身蓦地调集周身真气轰然回掌。

    “噗”地一声轻响他的掌风气罩竟倏然碎裂那道尖锐真气瞬息破入疾如妖电。拓拔野心下大骇方知遇上可怕高手。蓦地旋转定海珠真气汹然倒贯借势随形驾驭太阳乌冲天飞起。

    那道凛冽真气不依不饶如影追随“哧哧”连响拓拔野陡地一痛右后肋的衣裳尽数开裂鲜血如脱线珍珠抛洒飞扬。正自惊怒却见白影翩翩姑射仙子疾风冲到气带缤纷飞扬登时将那道尖锐真气卷舞绞散。

    “砰啷!”气浪翻飞三人一齐分退开来拓拔野惊魂甫定传音道:“多谢仙子。”心想那人真气雄浑度奇快自己一时大意尽处下风;若非姑射仙子及时相救自己只怕当真已身负重伤暗呼侥幸。

    只听一个尖利的声音怒暍道:“臭子是不是石大头那老混蛋让你来捣乱的?”

    熊熊火光之中一个素衣女子骑乘着一匹五尾独角赤豹御风盘旋。头斑白凌乱姿容秀丽只是眉尖凝煞凤眼凌厉十指尖尖如钩令人望而生畏。适才那雷霆凶厉的一击想必就是出自她手。

    姑射仙子凝视那女子眉尖轻蹙轻“咦”一声似乎想起了什么又闪过困惑神色。

    那素衣女子厉声道:“臭丫头唉声叹气的干什么?救了你情人心里得意吗?”

    姑射仙子俏脸倏然红透柳眉一蹙嗔怒已极。

    拓拔野急忙哈哈笑道:“臭婆娘你胡八道什么?我们到这是救朋友来了。快将铜炉打开将我朋友放出来。”

    素衣女子冷笑道:“你朋友?你和一只秃毛鸡是朋友?臭子你当姑娘我是傻瓜吗?”她两鬓花斑眼角已有浅浅鱼尾纹自称姑娘实在有些令人莞尔。拓拔野忍不住笑道:“岂敢岂敢。”

    素衣女子暍道:“嬉皮笑脸的做什么?臭子老混蛋约好了今晚来的缩头缩脑地不敢出现叫你们来这定是想破坏姑娘的好事。哼心我将你们一起丢到炉子里去!”那五尾独角赤豹龇牙咧嘴凶光眈眈。

    拓拔野见她不知所云胡搅蛮缠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当下传音道:“仙子姐姐咱们兵分两路去劈开铜炉。”姑射仙子轻轻了头。

    当是时“轰”地一声闷响湖底铁石突然一黯青焰登时缩那铜球立即朝下沉了数丈。素衣女子厉暍道:“林永丹你做什么!子时之前再炼制不成我揭了你的皮做帐篷!”

    那白衣汉子凝立半空呆呆地望着那铜球脸色红白不定突然捶胸大吼道:“住口!臭婆娘我受够你了!***石头姥姥不开花老子在这狗屁地方没日没夜炼了三年连这废铜烂铁都没烧化传到大荒上我林永丹还怎么做人?***你杀了我吧!”

    拓拔野灵光一闪蓦地想起此人。大荒中有三大著名铁匠炼制的神兵利器天下闻名;其一便是金族林永丹。

    此人性情暴烈炼制的神兵杀气最甚。昔年亡妻之后悲痛欲绝取妻脊骨以情为引在三昧真火中炼烧了四十九日铸成一柄绝情剑又将此剑抛入昆仑深壑引得无数豪雄悄悄入山寻找。十年来为寻绝情剑而葬身雪崩的五族群雄已不计其数。

    想不到这大荒第一凶兵铁匠竟被困在此处炼铁。不知他此次要炼的又是什么神兵凶器?

    林永丹越越怒跳踉怒吼一张脸胀得血红突然咆哮道:“臭婆娘你想让老子一世英名毁于一旦吗?你***烂霉石头老子死也要炼成!”急念法诀铜球铿然脆响裂开一条长缝他“啊啊”大叫一声瞬间冲入。

    “噗滋!”一道血箭连着青黑色的滚烫浆液从那铜球裂缝间激射而出。

    铜球铿然合上蓦地爆放起眩目难言的赤艳红光。“轰”地一声整个铜球蓬然鼓起仿佛充了气似的猛胀开来。滚液喷涌彤光耀舞毕方鸟狂冲撞惨叫凄绝。

    素衣女子一楞突然仰天长笑花枝乱颤泪水涌出。

    拓拔野大吃一惊叫道:“定吧!”骑鸟急电穿飞从右侧划了个弧形朝铜球冲去。与此同时雪羽鹤清鸣翔舞驮着姑射仙子左侧绕冲。

    那素衣女子正自尖声厉笑见二人闪电冲去登时大怒叫道:“臭子休想坏我大事!”身影如鬼魅冲天飞起反手抄住那悠荡飘扬的银丝光团扇奋力挥舞。那五尾赤豹则咆哮着扑向姑射仙子。

    “呼!”千万道青焰扭舞冲天火势陡然凶狂整个夜空都被映照得血红一片。

    那铜球“哧哧”连响旋转出道道红光气浪。四周水墙摇摆朝后急翻涌。

    赤光扑面如巨浪汹汹拍打以太阳乌之骁勇竟也瞬间阻滞。

    拓拔野大暍一声气聚涌泉破风冲起硬生生冲入那层层气旋之中。指舞剑诀断剑呛然离鞘碧光如雷霆裂天呼啸而去。

    “当!”铜球嗡然剧震断剑齐柄没入一道紫光从裂缝处喷射而出。

    拓拔野大喜踏空飞舞手指剑诀急变幻断剑剑柄“铿”地脆响朝上寸寸破开。身后突地传来素衣女子的厉暍:“臭子滚开!”那尖锐可怖的真气宛如十支电矢瞬间射到。

    拓拔野知她厉害不敢硬接笑道:“我又不是铜球怎生滚开?”提气飞掠倏然下沉避开那凌厉气箭。又猛地翻身腾舞上冲到铜球旁侧。青光紫气五彩纷呈那气旋热浪当胸撞来震得他五脏六腑痛绞一处。

    素衣女子大怒喝道:“再不滚开就休怪姑娘我不客气了!”身如魍魅瞬息追至十指翻飞道道真气纵横飞舞锐冽破风。

    拓拔野哈哈大笑绕着铜球急飞逃那气箭射在铜球上登时铿然长吟裂纹横生。

    素衣女子“啊”地尖叫投鼠忌器只怕将那铜炉击裂。气怒交集厉暍着追击拓拔野。没了那追魂夺魄的锐利气箭拓拔野心下大安索性运转定海神珠与她捉迷藏似的团团乱转。他自便精擅此道素衣女子哪能捉得他住?不过片刻她便气得尖声喝骂不已。

    每次绕过断剑剑柄之时他便猛地将剑柄往上一提割开半寸口子数十圈后该处已裂了一道长达一尺的细缝。只是铜炉中熔浆炽热方一涌出遇到冷空气又立时凝结。

    那铜炉越来越热彤红蚝紫翠方鸟扑扑飞舞气力越来越眼见便要掉入滚滚沸腾的浆液之中。拓拔野心下焦急:“他***紫菜鱼皮若不能立时救出毕方鸟即便待会儿将铜炉敲碎也无济于事了。”

    此时远处传来那五尾赤豹的凄厉怪叫它横空飞舞四脚朝天重重摔入湖水之中。

    ※※※

    姑射仙子骑鹤赶到传音道:“公子你去救出毕方她交给我吧!”白光气带缭绕飞舞立时将那素衣女子截住。

    拓拔野大喜猛地飞掠穿绕握住断剑剑柄凝神聚意默念封印法诀。蓦地一声大暍念力如潮喷涌那毕方鸟怪叫一声犹如一道红烟倏地没入剑锋之中。

    “轰隆隆!”铜炉内的滚液汹涌喷舞冲起无数泡沫直胀炉。只消迟了片刻这毕方鸟便当真要变成秃毛烧鸡了。

    拓拔野大暍一声翻身冲起真气如潮汐汹汹毕集奋力将无锋剑往上一提。

    “铿银!”断剑陡然拔出一道紫光逸射飞舞。眼角瞥处猛吃一惊断剑翠芒闪动如水波荡漾竟被镀上一层奇异的金属。想来便是那铜炉中的铁浆冷凝所致。

    这时铜炉蓦地“乒铃乓啷”地晃荡剧震整个球壁朝外滚动鼓起急膨胀似乎随时要喷薄而出。

    拓拔野暗呼不妙不容多想叫道:“仙子姐姐快走!”翻身跃上太阳乌笔直冲天。

    姑射仙子轻叱一声气带飞扬将素衣女子震开骑鹤翩然飞起。

    “轰隆!”巨响爆炸那铜炉突然迸裂炸飞万千道熔浆铁液冲天喷涌漫漫飞洒在银白色的月光下望去仿佛万千星辰流雨耀耀坠落。

    那环合高涌的水墙倏然塌落波涛汹涌。继而“哧哧”之声大作天湖涟漪圈圈激荡铁浆缤纷入水白汽蒸腾眩光。

    素衣女子尖叫一声当头冲落水花喷涌。拓拔野骑鸟盘旋朝下探看只见她如游鱼般摇曳下冲蓦地从湖底抄起一个闪闪光的物事立即又箭也似的破浪冲出哈哈大笑道:“成了!炼成了!终于炼成了!”激动若狂泪水汹涌而出。

    那只五尾独角赤豹从湖水中高高跃起凝风立住甩甩周身水珠欢声嘶吼朝她奔去。素衣女子翻身骑上双手捧着一支九寸长的尺子格格大笑泪水不住淌落那尺子碧翠如玉圆润通明稍一翻转竟变作艳红之色再一翻转竟又化为幽蓝……不住翻转变幻万千颜色霓光反射如水纹似的在素衣女子的容颜上闪耀不定合著那悲喜交织的眼波欲坠还留的泪珠在淡淡的月色中看去如此凄艳而妖异。

    那素衣女子似乎突然记起拓拔野二人抬头笑道:“臭子、臭丫头你们告诉那老混蛋他白费心机了!姑娘我炼成了‘似水流年’他的‘素光神尺’狗屁也不如啦!今夜他若敢来我就让他乖乖跪地舔我的脚指头求饶……”到最后一句突然红晕满颊。

    拓拔野心道:“原来这尺子叫作‘似水流年’名字倒也有趣。”他与这女子原本素不相识既已救出毕方鸟不想多惹是非只待取了这湖中的星子便赶回昆仑山去。当下微笑道:“恭喜前辈炼成神尺我们就先告辞了。”

    素衣女子叫道:“站住!”凤眼神光电射上上下下地打量两人哼了一声道:“你们是想去给那老混蛋通风报信让他不要来是也不是?”

    拓拔野暗呼糟糕这凶婆娘若是认定自己是什么“老混蛋”的探子胡搅蛮缠那可大大倒楣。当下笑道:“什么老混蛋?我可不认识……”

    素衣女子“呸”了一声道:“你们男人的没有一句是真的净会造谣生事!你不认识老混蛋就一定认识。你想要阻挠我们今晚决战还当我瞧不出吗?”

    到此处目中突然凶光大作自言自语道:“哼也好反正我刚炼成‘似水流年’也不知能下能使出‘一寸光阴’就先拿你们练练手吧!”

    姑射仙子花容微变失声道:“你是长留仙子瑰氏!”素衣女子呆了一呆周身凝结脸上似笑非笑似哭非哭也不知是喜是悲。

    拓拔野心下大震付道:“原来是她!”登时恍然大悟明白她口口声声所的“石大头”、“老混蛋”竟是大荒十神之一的金神石夷。

第190章 一寸光阴

    当年在古浪屿上拓拔野听金族豪雄讲述西荒掌故时曾经谈及六十年前的一段著名轶事。金族长留仙子瑰氏原为金族长老瑰神臻之独女美貌绝伦心高气傲做事又偏狭狠辣因此被大荒好事者列入“大荒十大妖女”。

    那年蟠桃会上许多五族贵侯少年想与她结识却纷纷无端被刺瞎双眼险些引起轩然大波。白帝震怒之下将她软禁在长留山上不许外出。瑰长老广请五族少年英杰只盼其中有人能得瑰氏垂青驯服她骄傲偏狭之性。五族世家子弟大多退避三舍只有一些好色之徒闻风前往却被她三下五除二制服折辱得生不如死。

    几个无赖少年受挫之后恼恨交加一心报复。当下设下一计乘着瑰长老等人不在时诱骗石夷前往长留山。其时石夷不过弱冠之年却已天下闻名。但他寡言少语一心修行武学法术躲在昆仑深山之内两耳不闻山外之事乃是大荒著名的“石头人”。以至天下人虽闻其名见其面者却寥寥无几。

    也不知被那几个少年蛊惑胡了什么石夷一上长留山竟稀里糊涂闯入了长留仙子的闺房了一堆奇怪言语。长留仙子只道石夷也是前来求婚的轻薄少年大怒之下出手极为狠辣。但无论她如何倾尽全力都不能奈石夷何。长留仙子败得心服口服对这木讷缄默的少年也暗自生出倾慕之意当下只等着他再度登门求婚。

    岂料石夷一去不复返音讯全无。那些无赖少年乘机大肆宣扬在那红罗帐里、冰纱窗下石夷如何言语调戏长留仙子如何羞愤欲死又如何惨败于石夷之手乃至芳心荡漾、神魂颠倒而石夷又是如何始乱终弃、杳无音信。直得口沫横飞绘声绘色于细节处更是渲染有加描摹得有板有眼仿佛亲眼所睹亲耳所闻。

    一传十、十传百不免又添加了许多香艳猥亵的情节龌龊不堪乃至言者脸红心跳听者瞪眼吞涎。一时成为大荒风流韵事。最后传到瑰长老耳中之时已变成长留仙子沐浴之时被石夷撞入当下**与之大战乳波臀浪蔚为壮观。一旦失手被擒两人眉来眼去就此演化为妖精打架。

    瑰长老羞怒交加将长留仙子怒斥责打一顿又上奏白帝重罚石夷。白帝息事宁人提议索性将长留仙子嫁与石夷;岂料石夷专心法术武学对男女之事殊无兴趣一口回绝消息传出瑰家更成了大荒笑料。当日被长留仙子折辱者乘势落井下石众口铄金极尽造谣羞辱之能事。

    长留仙子骄傲偏狭听到这些传闻险些气炸了肺再听石夷不肯迎娶自己更是羞怒成狂当下一气杀了十六个传谣之人单身闯入昆仑西风谷要与石夷决一死战。昆仑如沸众人纷纷赶往西风谷看热闹。长留仙子的修为与石夷相比其距何止十万八干里战不三合便被擒住。如此反覆屡战屡败屡败屡战终不能伤之分毫。

    众目睽睽漫山尽是幸灾乐祸的笑声、喧哗声。长留仙子羞怒伤心之下转身跃入风龙涧不知所踪。那涧乃是昆仑山中的地缝直通幽深地底偶有地火喷出。一旦进入九死一生。

    众人都以为她已死于涧下岂料两年之后她忽然再度出现于昆仑西风谷挑战石夷。也不知有了什么神奇际遇武功法术都突飞猛进竟与石夷激斗了一百来合最终仍被石夷一尺击败。她愤愤离去立下重誓终有一日要击败石夷让他跪地求饶。

    此后每两三年她必定重现大荒一次与石夷相战几成惯例。虽从未胜过半招但她武功法术进步之神只能以匪夷所思形容之。身法快如鬼魅真气凌厉逾电以石夷之绝世神威亦要千招之后方能将之击败。放眼大荒能有这番修为的也不过三十人而已。

    自从五年前在玉虚峰惨败于金神之手后她已经久未出现众人都多半已重伤而死不料竟藏在此处。想来她以流星陨铁炼制神兵就是为了出奇制胜在今夜约斗中击败石夷一雪当年之耻。

    大风鼓舞冰雪飞扬满湖星辰闪着凄冶的彩光。长留仙子怔然木立脸容在霓光虹影中扑朔迷离似乎被姑射仙子勾起如烟往事茫然悲喜欲哭还笑。

    拓拔野见她虽然秀丽依旧但形容憔悴多疑凶厉宛如一个疯癫妇人遥想当年如花美眷绝世风姿更觉慨然:心下大起同情之意。忖道:“她这一生争强好胜为情所苦实是一个可怜人。纵能击败金神一雪前耻但又怎能追回那花样年华?”

    当是时长留仙子突然厉声长笑道:“瑰氏?她早就死在风龙涧啦!臭丫头你既知道长留仙子就一定是老混蛋派来的奸细。我要杀了你们为长留仙子报仇!”

    身影微闪彩光眩目。

    拓拔野只觉疾风扑面真气还不及反应鼓舞右肩、左肋突然齐齐剧痛当胸如被山岳飞撞大叫一声喷血飞退。重重撞在冰地上雪层飞舞疼得几欲晕厥。

    心下惊怒这疯婆娘好快的身手!凝神再望时姑射仙子木立于地如冰雪凝铸。

    长留仙子站在旁侧“似水流年”抵住她的脖颈绚光流舞。刹那之间他们竟无丝毫闪避之机齐齐受制。

    拓拔野惊怒骇异不得其解。先前与长留仙子交手知道她的修为虽然在自己之上但也不过稍胜了姑射仙子半筹而已。以自己二人之力纵使不能胜之也断然不会败得如此迅疾如此狼狈。难道……难道竟是那神尺之功么?

    果听长留仙子格格大笑道:“一寸光阴!一寸光阴!有了‘似水流年’普天之下还有谁能敌我一寸光阴!”

    拓拔野皱眉疾想突然记起《五行谱》中记述到金族中有一种失传已久的绝学“回光诀”其中便有一式“一寸光阴”据练成此功的可以在“一寸光阴”的暂短时间内纵横百丈。试想倘若谁能在这刹那之间穿行百丈天底下又有谁能抵挡他的迅疾一击?

    长留仙子行如魍魉疾风厉电必是修行这“回光诀”之故。得了神尺之助威力百倍终于修成这惊神泣鬼的“一寸光阴”。是以竟在瞬间击败当世两大高手太阳乌与雪羽鹤怪叫清鸣当空盘旋落到拓拔野身旁。拓拔野心下骇然缓缓地爬了起来忖道:“她得不错以这‘一寸光阴’的惊人神即便是五帝十神也来不及抵挡!”

    长留仙子格格笑道:“一寸光阴红颜老似水流年白生。臭丫头反正你迟早要死也不必等到白生啦!”手指微动便要将神尺送入。

    拓拔野心胆欲裂大骇叫道:“住手!”蓦地电冲而起不顾一切地朝她冲去绚光迷舞锐风如电。拓拔野念力还未及反应瞬息问又被长留仙子鬼魅般接连拍中痛彻心肺周身僵直飞撞到数十丈外。

    长留仙子翻身侧骑五尾赤豹环绕着姑射仙子缓缓兜转转动手中神尺脆声笑道:“臭子就凭你的身手也想救她吗?”

    拓拔野咬牙爬起见姑射仙子脸色雪白蹙眉凝望自己极是担心蓦地热血上涌快慰不已。精神大振所有疼痛烟消云散。

    当下哈哈笑道:“不错比起前辈来我不知差了多少千万里自然救不了她。不过你若是伤了她一根寒毛今晚就休想见到金神了。”

    长留仙子一怔暍道:“你什么?”

    拓拔野嘿然笑道:“事已至此我便实话实吧!我们的确是奉金神之命到这里投石问路的。”

    姑射仙子秋波荡漾又惊又奇不知他究竟何意。拓拔野心道:“仙女姐姐这疯婆娘心智淆乱一心只想着打败金神唯有投其所好胡八道才能救出你来。虽然有些不堪但情势紧急也只有出此下策了。”

    长留仙子大震怔然半晌尖声笑道:“我猜得不错吧!老混蛋你明知斗不过我缩头缩脑不敢现身却叫了这两个混蛋来作探子……”激动之下神尺剧颤月光在那尺身上一闪而过水纹摇荡眩光迷离。

    ※※※

    当是时拓拔野怀中突地闪起一道淡绿光芒刺眼跳跃。低头望去只见那十二时盘流光溢彩翠芒闪耀盘中的北斗七星疯也似的急飞旋。心中一惊不知何以。正自讶异那北斗又匆地停了下来斜斜指着“申”字。

    长留仙子斜握神尺厉声道:“臭于你我杀了这丫头便见不着老混蛋又是什么意思?”

    拓拔野正等她这句话大声道:“我二人的御风术在当今天下可算数一数二什么御风之狼跟我们一比那便成了爬泥土狗。金神听你在炼制‘似水流年’便让我们前来试探一则看看你的神尺究竟炼成没有二则看看你的‘一寸光阴’到底有多快。如果你炼成神尺‘一寸光阴’的度又比我们飞得还快那他就索性不来了以免输了给你传到大荒上难以做人……”

    见长留仙子柳眉倒竖咬牙切齿知她已然相信心下暗笑续道:“……他在我们身上下了‘竹虫并蒂蛊’一旦我们有什么不测他携带于身的蛊母便同时毙命。他也必将不上这章莪山了。”

    长留仙子恶狠狠地瞪着他突然尖声大笑周身颤动神尺也随之摇晃不已。

    拓拔野怀内的十二时盘登时又绚光闪耀斗柄乱转。拓拔野呼吸蓦地停顿神光电闪:“难道这十二时盘的变化竟与‘似水流年’有关吗?”

    一念未已那北斗勺柄又匆地顿止指向“酉”宇。蓦然抬头却见长留仙子骑着赤豹已经转辗昂立于西天明月之下。而十二时盘上的“酉”字恰在正西之位!

    心中蓦地一阵狂喜。

    长留仙子厉笑道:“臭子你满嘴胡言乱语想诳谁来着?那老混蛋一不会用蛊二狂妄自大又痴迷武学若知道我修成‘一寸光阴’就算明知是死也必定要来见识见识!你想救这臭丫头居然扯出这等狗屁不如的弥天大谎当真可笑之极!”

    拓拔野一楞暗暗叫苦没想到这婆娘瞧来疯疯癫癫无理取闹头脑却清醒之至对石夷的了解又远胜于己自己此番可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弄巧成拙了。心想:“他***紫菜鱼皮遇上这么个难缠的疯婆娘当真倒楣之至。罢了既有这十二神盘我便搏上一搏总强过束手待毙。”

    当下哈哈笑道:“臭婆娘被你拆穿了。蟠桃大会在即金神忙得紧哪有空暇见你这手下败将?他让我们来便是看看你究竟有多少进展。金神我敌不过他三招你若能在三招之内打败我他自会找你较量。”

    长留仙子扬眉厉笑道:“臭子就凭你?我只需一招便可以杀了你还要三招?”

    拓拔野笑道:“适才我不过是试试你的身手根本末尽全力。这样吧!我蒙起眼睛你若能在三招之内打败我要杀要削悉从尊便。如若不能你就放了这位仙子我们也好回去覆命。”

    姑射仙子低吟一声俏脸瞬间雪白。长留仙子的“一寸光阴”快逾闪电几近天下无敌他若能逃过一击已属侥幸。竟敢如此托大蒙上眼睛抵挡三招?倘若……倘若稍有不慎……她的心里蓦地一阵森寒不敢再往下想。眉尖紧蹙凝视拓拔野轻轻摇头。

    拓拔野微笑传音道:“仙子姐姐放心我自有办法。”姑射仙子见他胸有成竹心下稍安。

    长留仙子目光凌厉瞪视着拓拔野森然道:“臭子你自己找死可怨不得我啦!”

    拓拔野微微一笑飘然飞至半空凝风顿立。左手撕下一片布幅将十二时盘夹在其中缠缚住双眼时盘正好抵在两眼之间。眼前顿时一片漆黑只能看见北斗七星闪闪光轻轻摇晃。微微一笑道:“请吧!”断剑在月光下亮起一道眩目的碧光。

    长留仙子冷笑不语神尺飞转霓光闪耀骑着赤豹韵律地走来。

    天湖水波荡漾五光十色漫漫冰晶雪层悠扬地卷过湖面在万干绚光霓柱中缤纷闪耀。

    长留仙子骑乘赤豹踏波逐浪缓缓前行。拓拔野御风飘然而退始终与她保持将近百丈的距离嘴角微笑镇定自若断剑始终遥遥直指瑰氏眉心。

    姑射仙子凝立冰雪之上屏息观望芳心剧跳竟是从未有过的紧张和担心。忽然想起了四年前在玉屏峰青帝苑的那个月夜。她藏身庭院竹丛之后看着他挺身而出与朝阳谷水妖周旋时心中也曾莫名地抽缩。

    那时他稚气未脱轻狂年少仿佛一个还没长大的孩子。那纯净的眼神温暖的笑容曾给她似曾相识的触动彷佛春风皱水无缘无由。他站在月下湖边斜倚白龙鹿横吹竹笛……如画情景犹历历在目而今却已四年。

    今夜此地相隔千山万水昼夜春秋同是山、月夜、湖边情景相似人物仿佛。他与她之间似乎生了什么似乎什么也没有生……

    这些日子与他同行的一幕幕又闪电似的掠过脑海:心潮澎湃从未有如此刻这般鲜明地意识到他再也不是当日的那个少年了他已经是英武而倜傥的男子心里泛起淡淡温暖的喜悦嘴角又忍不住微笑起来。

    突然想起方山上迷离闪耀的三生石想起此刻他正与长留仙子生死相搏微笑渐渐暗淡不安、担忧……又如黑云笼罩。心海浮沉跌宕起伏。

    当是时寒风鼓舞波涛汹涌湖底散射的万千霓光急剧摇摆长留仙子突然从赤豹上消失!

    姑射仙子芳心一沉却见拓拔野大喝一声断剑电舞一道狂猛的碧光朝右后方刺出。“砰!”当空爆开巨大的气浪翻飞迭涌犹如万千朵彩菊齐齐怒放。

    拓拔野大叫道:“一招!”冲天飞起青衣鼓舞宛如仙人乘风归去。夜空湛蓝一道淡淡的彩光在他周围迤逦闪烁蓦然消逝。

    拓拔野暍道:“两招!”回手舞剑陡然下沉如流星飞坠;剑光翠丽横空还未完全进放突然缤纷震碎。他闷哼一声背部衣裳撕裂飞舞一道血箭从肩头激射而出。

    姑射仙子花容失色暂且连呼吸都已停顿。眼见拓拔野清啸冲天及时以“春叶诀”封住伤势方松了一口气。

    拓拔野御风疾掠“之”形逃窜凝神聚气防范长留仙子的最后一击。漆黑的视野中十二时盘的北斗七星急飞旋。那北斗一旦停顿便是致命一击攻来之时。

    倏然眩光乱闪北斗竟凭空消失!拓拔野心下一惊蓦地闪过一个念头:“不在东南西北糟了!在……”

    “砰!”眼冒金星背部突被干钧重击骨骼宛若尽数震散开来登时大叫一声重重摔落。蒙布飞扬十二时盘倏然滑落怀中。恍惚中拓拔野奋尽全力大吼道:“第三招!你输了……”

    浪花拍舞波涛冲天霓光彩气纵横乱摆。他蓦地晕眩昏迷不省人事。

    ※※※

    不知过了多久拓拔野迷迷糊糊地醒转太阳乌嗷嗷欢鸣不住地轻啄他的脖颈又痒又痛忍不住哈哈笑出声来。睁开双眼觉自己经脉尽封正全身僵直地坐在湖畔雪地上与姑射仙子咫尺对望。她灼灼地凝望自己眼波中满是关切、担忧的神色眼见无恙登时松了一口气。

    拓拔野心中大跳匆听一个尖利的声音暍道:“臭子算你命大姑娘这一掌没把你拍死。不过下次就没这般好运气了!”素影闪动长留仙子从他身后绕了出来。太阳乌突然大怒嗷嗷叫着振翅冲去登时与那赤豹扑斗开来。

    拓拔野念力四探浑身除了肋骨断折之外并无致命重伤。适才遭袭的那一刹那他已下意识地逆旋定海神珠因势利导朝下冲落是以卸去了大部分的气劲保住一条命。哈哈笑道:“臭婆娘我已经挡了你三招你已经输啦!想要耍赖不认帐吗?”

    长留仙子冶笑道:“我耍赖又怎样?臭子谁让你先骗姑娘来着?”

    拓拔野笑道:“当真是恶狗先咬人我骗你什么?”

    长留仙子忽然又是一阵格格大笑蓦地一闪站在姑射仙子的身旁神尺架在她的颈间厉声道:“臭子你胡言乱语还在狡辩。你和这臭丫头都是木属真气石大头又怎会让外人做他的使者?再不实话我就立即杀了这臭丫头!”

    拓拔野谎言一再被戳穿面红耳赤狼狈不已。一时理亏心虚语塞支吾。

    姑射仙子妙目凝视拓拔野眼波温柔嘴角微微上翘竟似隐有笑意。

    拓拔野叹了口气苦笑道:“罢了我压根不认识金神更不是他的使者只不过到此地收伏毕方鸟找几块流星陨石而已。是前辈你一口咬定我们是奸细可怪不得我。这位仙子与前辈无怨无仇你何必取她性命?”

    长留仙子冶冶道:“我杀不杀她关你何事?她是你的什么人?你为什么千方百计要救她?居然连自己性命也可以不要?”语气凌厉咄咄逼人。

    拓拔野瞥望姑射仙子见她凝视自己双颊忽然泛起淡淡的桃红不出的俏丽心中陡然大痛仿佛万千个铜锤一齐砸下忖道:“为什么千方百计、舍却性命要救她?因为……因为我喜欢她刻骨铭心地喜欢她喜欢她甚至远胜喜欢我自己。她是天上的仙子我不过是地上的凡尘这一生一世只要能永远这般保护她远远地看着她我就快活得紧了。”但这些话却是无论如何也不敢出口的。

    长留仙子见他沉吟不答暍道:“臭子再不话我就杀了这丫头祭我的神尺!”手上一紧姑射仙子莹白的脖颈登时出现一道血痕。

    拓拔野吃了一惊大声道:“她对我有大恩又是我的好姐姐岂能不救她?你要杀人祭尺只管杀我好了。”

    长留仙子缓缓道:“臭子这么来你甘愿为她而死?”“似水流年”在姑射仙子脖颈上轻轻颤动幽光闪耀。她微微吃惊地凝视着他突然闭上眼睛睫毛轻颤。

    拓拔野热血上冲暍道:“不错!要杀就杀我若敢动她一根寒毛他***紫菜鱼皮我化作厉鬼也饶下了你!”

    长留仙子冶冶地瞪着他过了半晌突然松开神尺神经质地格格大笑直笑得白飞扬周身颤动。

    拓拔野怒道:“有什么好笑的?”

    长留仙子尖笑道:“我明白啦!你喜欢这臭丫头是也不是?”

    姑射仙子倏地睁开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拓拔野双靥晕红欲滴。拓拔野面红耳赤不敢望她的眼睛大声道:“你胡什么……”

    长留仙子喝道:“臭子她和你非亲非故你当我瞧不出来吗?男子汉大丈夫喜欢就喜欢吞吞吐吐不敢出来算什么东西!”

    拓拔野被她一番疾言厉色地怒骂心头火起热血如沸突然之间不顾一切地大声道:“是!我喜欢她!甘愿为她而死!那又如何?总强过你喜欢一个人却拘着面子几十年如一日地和他争强斗狠到头来却孤苦伶仃一个人……”

    “啪”地一声脆响拓拔野蓦地吃了一记**辣的耳光脸颊登时肿起老高脑中嗡然险些晕厥。

    长留仙子周身颤抖狂怒不可遏气得连话也不出来神尺驾在拓拔野的脖子上不住地晃动。

    拓拔野一言既出登时好生后悔不该伤这可怜女子的心;但憋在心里许久的话一旦吐露却又不出的畅快。不敢望姑射仙子扭头大声道:“你杀了我吧!”

    长留仙子恨恨地望着他眼角倏然流下两行清泪。“当”地一声神尺坠落在地她抱着头缓缓地跪倒在地突然面容扭曲大声地号啕痛哭起来。那哭声凄厉、悲苦响彻云天。

    拓拔野心下难过越后悔却不知该如何安慰。风声悲切万籁沉寂。赤豹停住扑斗低头走来怯生生地站到一旁轻轻地舔着她的手背。

    长留仙子恸哭了半晌渐渐地止住突然一震怔怔地望着冰地上自己的倒影那花白的丝在寒风中纷乱飞舞眼角的细纹清晰可见……她呆呆地跪坐着泪水又一颗一颗地掉落低声道:“春花秋月似水流年。我练成了一寸光阴却追不回似水流年。”

    拓拔野闻言微微一震又想起那《刹那芳华曲》来心下怅惘。忽然记起昨夜犀脊峰上姑射仙子独立吹箫反反覆覆吹奏“八千年玉老一夜枯荣问苍天此生何必”心下蓦地一动抬头望去正好撞见姑射仙子凝视的眼波两人脸上齐齐一红同时移转目光。

    长留仙子突然厉声道:“臭子你乳臭未干知道什么?竟敢胡言乱语教训本姑娘!”蓦地一跃而起大声道:“我费尽数十年练成‘一寸光阴’就是为了在众人面前打败那老混蛋尽情羞辱报仇雪恨。我要让他跪在我的面前舔我的脚趾叩头认错!我要将那些嘲笑我的混蛋全部杀光!”越越是激动满脸通红厉声长笑。

    她忽然顿住笑声阴森森地望着拓拔野二人格格低笑道:“臭子你不是喜欢这丫头吗?那姑娘我便成全你让你和她死在一起。”突然双手一送拓拔野“啊”地一声平地飞起稳稳地撞入姑射仙子的怀中。

    软玉温香肌肤相贴他的嘴唇险些撞上姑射仙子的唇瓣。两人面红耳赤齐齐闭眼连耳根都泛为赤紫。

    长留仙子尖笑道:“我已经算过啦!明晨丑时有一颗流星撞来。你们就这般紧紧贴在一起等死吧!”“哧哧”轻响一团团青丝从拓拔野的衣服里抽离飞舞化作绳索将他们紧紧捆缚。

    风声呼呼两人倏地被她震飞冲天稳稳地落在湖心巨石上。太阳乌、雪羽鹤6叫连声亦被她闪电擒住凝为坚冰抛在一旁。

    肌肤紧贴鼻息互闻透过那温软丰满的胸脯他甚至可以感受到姑射仙子急剧的心跳。拓拔野心中也是一阵怦怦狂跳又羞又怒闭着眼睛扭头喊道:“臭婆娘快放开我们你疯了吗?”

    长留仙子尖声长笑道:“我早就疯了难道你不知道吗?臭子我这就上昆仑找老混蛋去。待我回来时瞧你们还有气没气。你若是命大流星也撞不死本姑娘自然会放了你们。”

    笑声袅袅越来越远终于淡不可闻。

第191章 昨夜星辰

    寒风鼓舞雪屑纷扬湖心波荡冷月无声。四壁冰崖嵯峨嶙峋遥相对立在淡淡的月色里显得寂寞而又孤傲。

    湖心青黑色巨石之上拓拔野木然盘腿而坐姑射仙子恰好坐在他的腿上肢体交缠紧紧相缚丝毫动弹不得。

    软玉温香近在毫厘拓拔野心中怦坪狂跳扭头侧脸屏住呼吸生怕气息喷吐唐突佳人半晌方徐徐吐了一口长气。心底羞躁恼恨也不知骂了那疯婆子几千几万句。想起适才冲动之下大声地出心底秘密更是羞赧尴尬脸上滚烫不敢望她一眼。但隐隐之中却又觉得如释重负不出的轻松快活。

    心中陡然又是一沉忖道:“糟糕!仙子姐姐乃是冰清玉洁的圣女知道我对她有男女俗念今后还能与我姐弟相称吗?”心下志忑悄悄地从眼角瞥了一眼姑射仙子。

    相距甚近!只见她秋波横流娇媚动人神色古怪地凝视着自己拓拔野胸口登时如遭重锤!心跳如狂急忙移转目光。

    姑射仙子正自羞恼见他赤红着脸梗着脖子不敢望自己神态颇是有趣!心底反倒渐渐松弛下来!泛起淡淡的温柔之意;红晕渐消嘴角忍不住露出一丝微笑。

    耳边响起他适才那不顾一切的大声呼喊:“是!我喜欢她!甘愿为她而死!”双颊登时又是一阵滚烫羞涩之中竟有一丝难言的甜蜜。生为木族圣女然尘世从未有一个男子敢这般**裸地向她表白爱意当她听见那句话的刹那几乎连呼吸都已停顿。

    蓦地又想起当日在方山之上的情景来。她的心中“咯登”一跳!怔怔地忖想:“难道……难道那个人当真是他吗?”突然之间呼吸急促心如鹿撞。

    那日在日食后的阳光下透过那残损的三生石她看见万千幻象浮光掠影彷佛无数碎片纷乱而急地拼接又迅疾地迸散开来。许多杳渺的往事犹如夏日雨荷缤纷开落又如流星陨雨稍纵即逝。那种感觉熟悉而陌生欢跃而恐惧……

    她隐隐约约地看见了一个少年模糊的面容!仿佛是拓拔野又仿佛不是。在她的前生与今世中那个少年似乎注定与她有一段暧昧情缘春藤秋雨缠绵不断……当那些淆乱的幻影交织出一段段惊心动魄、爱恨纠葛的故事她仿佛卷溺于湍急而致命的漩涡不能呼吸无法思考……

    这几日以来她一直宛如在雾里云端恍惚不定。此刻与拓拔野在命运的幻景里紧紧相贴更令她陷入二十年来从未有过的恐慌与迷惘。

    月光雪亮地照耀着拓拔野的侧脸那闪亮的眼睛高挺的鼻子温柔的唇线……仿佛玉石雕刻俊逸难言。三生石中那模糊的影像渐渐地鲜明起来与眼前这少年徐徐融合终于化为一个……冷风轻拂她的心弦剧烈震颤着。

    “第一次相见他吹着《刹那芳华曲》腰上又别着失踪了两百年的姑姑的无锋剑我便好是诧异心想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巧事?原来他和本族的奇异渊源竟是冥冥上天给我的暗示吗?

    “难怪我第一眼瞧见他的时候便觉得似曾相识好生亲近与他在一起的时候不出的轻松快乐。原来……原来这便是所谓的三生之缘吗?”一蓬冰晶纷扬卷过簌簌沾落在她的头、脸颊清凉直沁心脾但双颊却滚烫如火。

    她浑然不觉心枰抨剧跳!恍惚地想着:“那时他孤身前往蜃楼城我的心里好生担忧。修练了十五年的冰雪长生诀!理应波澜不惊才是又怎会为了一个初识不久的少年患得患失?他在东始山下的水潭里中了龙女的春毒我为什么那般生气?蜃楼城破听他下落不明又为何那么伤心难过?这四年里又为什么时常无缘无由地想起他来?难道……在我的心里早就有了他的影子吗?”一念及此心中剧颤隐隐之中竟是不出的甜蜜和害怕。

    “我被烛鼓之、西海九真设计陷害亏得他凑巧赶到相救。但这巧合好生奇怪竟像是上苍特意的安排。他为了追拿比翼鸟无意中撞入密山山洞……那比翼鸟是联系姻缘的神鸟为何偏偏……偏偏带他到我身边呢?今日我为了收伏毕方鸟到此又偏偏与他相遇。难道这一切当真是上天定下的宿命吗?”

    寒风越来越大天湖湖底的瑶玉星石耀射的万千道霓光涣散折射漫天冰晶卷舞飞扬瑰丽变幻。

    姑射仙子脑海中倏然闪过当日那三生石中的种种幻象宛如这彩光中的漫天冰雪绚丽纷乱而又扑朔迷离。她的眼波朦胧如水雾痴痴地望着拓拔野的脸颜心想:“可惜三生石被打碎为三块许多事情都瞧不真切了。那个人……究竟是不是他呢?在那三生石里我瞧见了毕方鸟瞧见了这章莪山天湖瞧见了今晚生的一切……”突然飞霞满脸倏地闭起眼睛睫毛轻颤。

    眼前倏地闪过三生石耀映出的幻象:在这天湖的冰地上辉映着漫天的霓光他们**相拥抵死缠绵……这一幕幕令她惊骇羞怯的幻景使得当日她在方山上骇讶失声使得她这几日来心神不宁。

    今日追随毕方鸟到此看见天湖五光十色霓彩纵横顿有忏语成真的森冷骇惧。难道这一切当真是三生缘定不可抗拒?这些幻象当真要在今夜一一实现吗?她呼吸不畅紧闭双眼不敢再往下想喉咙里仿佛有一只虫子缓缓地爬过又麻又痒。

    她自便被立为木族圣女居于姑射山冰雪宫与世隔绝修行长生诀与青木法术。二十年来清心寡欲!出尘脱俗极少想及男女之事是以当她知道今世注定有如此情缘之时心中之震骇、矛盾实难以言语形容!且她修行“祈天法术”久矣心底深处早已根深蒂固地以为天命难违。但身为圣女玉洁冰清又岂能……岂能如此?

    心中震颤轻轻睁开眼睛却见拓拔野依旧扭着脖子大气不敢出任由雪屑缤纷地落满周身心里忽地柔情汹涌直想伸手将他额上的冰晶轻轻地擦去。这个少年曾经莫名地触动自己的心弦难道当真是她宿命的魔星吗?他的开朗他的羞怯他的洒落不羁都能轻易地唤起她母性的温柔油然而生亲密之感。对他自己究竟是怎样的感情呢?自己究竟是应该听从命运的安排还是该恪守圣女的尊严?

    狂风卷舞白衣飘飞冰晶雪屑不断地沾落在她的青丝、容颜化作丝丝雪水顺着她娇艳如霞的脸颊滑落。拓拔野那强烈的男性气息扑面而来春风似的在她五脏六腑暖洋洋地游走。蓦地又想起了当日在密山山腹中与他欢好的恍惚情形心悴枰狂跳双颊烧烫咽喉里仿佛有团烈火在跳跃燃烧。

    一时间红潮涌颊黛云锁眉惊惶、害羞、恐惧、迷惘、紧张……竟又交杂着一丝丝莫以名状的欢喜仿佛大浪翻涌卷溺浮沉。

    不知过了多久拓拔野的脖颈已然僵直麻痹当下忍不住轻轻地扭了扭。眼角余光处只见姑射仙子玉靥娇艳欲滴眉尖凝黛依旧似羞似恼似喜似嗔地凝望自己登时心猿意马呼吸不畅。不敢多看急忙重新转过头去。

    谁知仓皇之下!嘴唇竟倏地擦过她柔软而滚烫的脸颊。姑射仙子低吟一声气息急促双颊霞涌柔软丰满的乳丘剧烈起伏紧紧地压贴着拓拔野的胸膛险些将他躁乱的心挤出喉咙。

    拓拔野热血灌面红耳赤结结巴巴地道:“仙子姐姐……我……对不住。”急乱中想要些什么调减尴尬脑中却偏偏一片空白。

    肢体相缠丝索紧缚隔着薄薄的衣裳鲜明地感觉到她温热的身体、急的心跳;他的心也越跳越快口干舌燥。蓦地想起了在钟山石室、密山山腹里的旖旎风光想起了她春意绵绵的眉眼慵懒娇媚的肢体……一时绮念纷乱热血汹汹地沸腾起来。暗呼糟糕待要克制已然不及。突然“啊”地一声耳根尽赤姑射仙子周身一颤双颊如火感觉到他灼热而坚硬的身体突然紧紧地抵着自己仿佛一团烈焰灼穿了她的腹在体内轰然奔窜四处熊熊燃烧。登时全身酥麻羞不可抑。

    拓拔野张口结舌狼狈不堪恨不能一头栽到那粼粼的湖波中去急忙凝神聚意竭力让气血平伏。但他经脉已被封堵难以御气流动收效甚微;又是血气方刚的年纪被姑射仙子柔软火热的肢体压迫某处反而更加气势昂扬。一时羞惭欲死语无伦次。

    姑射仙子从未在清醒之际与一个男子如此亲密接触正自心潮汹涌被这般恣意侵凌更觉情迷意乱。想要避开却苦于动弹不得。

    心下慌乱惊恐恍惚忖想:“倘若他现下转过头来亲我!我……我该怎么办呢?”一念及此只觉五脏六腑仿佛被那团烈火瞬间烧得粉碎充满了甜蜜而渴切的痛楚。

    见她俏脸红透**细碎额头、鼻尖沁出香汗更添娇媚之色;水汪汪的眼波迷惘淆乱一如当时春毒作拓拔野情火欲焰更加狂肆地燃烧起来心下暗暗叫苦:“他***紫菜鱼皮经脉被疯婆子堵住若是任由气血膨胀定要迸爆经络不死也要残废了。”

    当下禁闭双眼凝神聚意将姑射仙子娇媚脸容、如兰气息从脑海中竭力移除。默念“潮汐流诀”以意御气奋力疏通经脉。

    姑射仙子见他胀红了脸闭眼翕唇始终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心下竟微感失望。蓦地骇然忖道:“我是怎么啦!他没有亲我我该放心欢喜才是为何……为何竟反觉失落?难道我竟盼着他来亲我抱我吗?”一时双耳烧烫羞惭害怕几乎喘不过气来。

    心下烦乱又想:“我是木族圣女原不该虑及男女之事岂能这般胡思乱想?那三生石既已碎裂!其中幻象多半不大真实我又怎能随意相信?是了!难道是当日春毒未清今日又作了吗?”想到这里心里一松反倒欢喜起来。

    秋波转处见拓拔野凝神运气专注的神情在月光下瞧来越俊逸迷人她的心里又是一阵迷乱想到:“他长得真好看呢!倒像是从前爹爹为我雕刻的玉人。可惜那玉人被师父丢到了山谷里再也找不着啦!记得那几天夜里我找遍了姑射山谷始终没有寻到还偷偷哭了好久。师父要成为大荒圣女就要绝情寡欲心无旁骛对凡尘万物不能有一丝留恋就连她化羽登仙之时也不许我流一滴眼泪。她总我心魔未除常为风月花草动情伤悲难修正果。但要修成正果却不知要经历多少磨难考验。难道这次也是上天给我的历练吗?”

    恍惚中又想:“但若非上苍弄人天下又哪有这许多巧事?三生石都已透露了玄机我又何必苦苦抵拒、逆天行事?他这般喜欢我甘愿为我而死我听了心里何尝不喜悦甜蜜?那日在密山山腹里他抱着我亲吻我!我虽然迷糊但心里的欢喜可真实得紧……”想到此处周身滚烫呼吸急促心中越迷乱起来。

    她从未参悟男女情事纯净如冰雪此时身处尴尬之境因三生石而起心魔一旦情动登如春水裂冰汹汹流涌。那深埋压抑了许久的柔情恣肆舒展破土纷摇春藤缭绕令她更加迷糊混沌如痴如醉。

    ※※※

    狂风吹来鼻息之间尽是姑射仙子那清幽淡雅飘渺如月色的体香她的丝如绿柳拂波在拓拔野的脸颊、脖颈轻轻擦过麻痒难耐令他猛一机伶忍不住战栗地呼了一口浊气。

    他凝神御气苦苦打通经脉但长留仙子封穴手法极是怪异冲击了不下百次竟始终不能奏效微感泄气。此刻方一停下却觉姑射仙子体热如火念力凌乱大吃一惊睁眼望去却见她桃腮似火!眼波如醉勾魂摄魄地盯着自己连忙闭眼暗叫糟糕但为时已晚好不容易压制下去的情火登时又轰然窜将上来且来势汹汹比上番更加猛烈!

    两人触电似地陡然剧震。姑射仙子“嘤咛”一声花唇翕颤娇喘吁吁眼波如水荡漾似羞似嗔那张清丽脱俗的脸颜不出的娇媚动人。数日以来她混乱而脆弱的防线在一刹那崩溃了……

    拓拔野脑中轰然爱欲如沸!再也抑制不住那熊熊爆的炽热情念蓦地喘息着重重吻在她的唇上。那柔软的唇瓣粘着淡淡的冰晶冰凉而又滚烫。淡淡的血腥味在舌尖泛开。

    两人一齐倒吸了一口凉气抽紧了身子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体内倏然爆炸一股无边的黑暗喜悦像海啸狂风汹汹席卷将他们瞬间淹没。

    她颤栗着张启双唇任由他的舌尖狂野地探入如烈火般地卷扫贝齿恣肆地舔噬掠夺每一寸空间。那甜美而疼痛的滋味像无数尖刀刺入她的心底令她止不住出哭泣似的呻吟……

    当她的丁香软玉被他陡然缠卷深深地吸吮她忽然觉得一片黑暗天旋地转自己仿佛瞬间粉碎了融化了!像一缕轻烟被抽吸入那急绕转的涡旋……

    那从未有过崩溃甜蜜的欢悦像温暖的浪潮包卷全身。她恍惚而迷离宛如白云似的飘飞起来在万里碧虚中自在地飞舞。天南地北江山湖海在她的身下闪电掠过迎面的春风、阳光煦暖而温柔犹如母亲的手。久违的自由惬意让她突然幸福得想哭她仿佛又化作了当年那天真的女童坐在芦草纷摇的山头与父亲一起眺望夕阳村落炊烟溺溺……

    迷蒙之中她听到一个虚弱而欢愉的声音在心底轻轻地呼喊:“是他就是他了……”一种虚脱而放松的喜悦徐徐扩展仿佛大雾弥散。她突然觉得好生疲惫仿佛飞翔了数万里的大雁想要栖息在浅草起伏的清塘。

    风淡淡地吹着星辰寥落雪屑悠然卷舞。在这无边的清冷月光下一切宁静得宛如悠远的梦境。湛蓝的夜空、泠泠的冰峰、五彩的湖光……仿佛渐渐地融化起来随着两人的呼吸或快或慢、或紧或松地荡漾着……

    不知过了多久拓拔野渐渐从火热狂野的心情中平复下来陡然想到自己正在恣肆亲吻不能动弹的木族圣女蓦地一震面红耳赤急忙退了出来。不知她醒觉之后会如何生气?心中突突直跳又是激动又是欢喜又是害怕一时也不知该什么才好姑射仙子浑然不觉螓微仰紧闭双眼白衣在漫漫冰屑中悠扬卷舞。脸如桃花眉睫轻颤那花唇依旧微微张启仿佛在等着他恣意爱怜。

    拓拔野心旌摇荡不能自己苦忍了片刻终于禁不住又轻轻地吻在她的唇上。刚触到她柔软的唇瓣!她突然一震!睁开双眼。两人俱极大惊蓦地闭上眼睛。

    拓拔野大窘心道:“她定要当我是趁人之危的轻薄之徒了。”心下惴惴悄悄睁开眼缝透过颤动的睫毛打量。却见她红霞流舞嘴角竟勾着一丝淡淡的笑意心中陡然一松大喜过望。

    忽见她睫毛轻颤似乎也在偷看自己急忙将眼睛闭上。想到她对自己偷吻并无怪责之心反有迎合之意心中又惊又喜。蓦地想到:“难道仙女姐姐对我也有些喜欢么?”激动之下险些便要大声长啸。

    突然之间竟想要感谢那疯疯癫癫的长留仙子。若不是她自己这一生一世再也不敢一吻仙子姐姐芳泽更难以探知她的芳心。

    见他合着眼睛偷偷微笑姑射仙子双颊登时一阵滚烫羞涩难当!仰望夜空心道:“上苍!倘若拓拔公子当真是……是那人你现在便给蕾依丽雅一个明示吧”

    此念方已忽见一颗斗大的流星悠然划过湛蓝色夜空她的心里“咯登”一响剧烈地跳动起来!不出究竟是欢喜、害怕还是迷茫。正自神魂颠倒却见那流星横过上空时陡然转向朝他们急冲落!

    拓拔野见她秋波骇然地凝视上方连忙抬头望去大吃一惊。

    只见一个十丈见方的流星陨石呼啸着斜斜冲来风声破裂光焰擦舞瞬间便化作一道数十丈长的七彩炽光!

    拓拔野蓦地想起长留仙子所:“明晨丑时有一颗流星撞来。你们就这般紧紧贴在一起等死吧!”低头望去怀中十二时盘恰好指在辰时。当时只道她信口胡岂料竟果真如此!

    依据《大荒经》所述他们身下的巨石有不可思议之神力可以吸附天上飞过的流星。此刻这流星一旦撞落在巨石之上以它的度与重量力道何止万钧!纵是钢筋铁骨也要化为一滩铁水。

    两人对望一眼齐齐闪过恐惧之色。姑射仙子脑中迷乱忽然想到:“原来上苍竟是注定我和拓拔公子一齐死在这章莪山上吗?”悲凉惊恐之中竟突地感到一丝淡淡的甜蜜与欢喜。她素来寂寞独行想不到临死之际却不再孤单。

    一念及此心里顿时不再害怕眼波流转凝视着拓拔野!双颊生晕嘴角泛起温柔的笑意只盼他能再度低头亲吻自己。

    拓拔野怔怔地凝望着怀中的十二时盘见那北斗光勺开始剧烈地震动起来徐徐转向未时心中一动:“是了!这流星定是撞到西南方位。我可以借助流星的巨大冲击力提前冲开经脉!”

    他面朝正北而坐左斜后背正是西南念力及处果然觉一股巨力正越来越快的冲击撞向自己阳维脉而劲气最足之处恰是天戮、肩井二穴。

    当下精神大振微笑道:“仙子姐姐我们到天湖里看流星吧!”蓦地聚意凝神调动蕴藏于天戮穴的真气。真气虽然微弱但与流星冲撞而来的无形劲气内外相激登时轰然鼓舞冲开穴道。

    拓拔野大喜立即依法炮制将肩井穴等阳维脉各穴一一冲通开来。

    姑射仙子见他肩膀忽动知他已经冲开穴道心下欢喜难言。抬眼望去那流星距离章莪山已不过六、七百丈陨石急飞舞炽尾迤逦夜空仿佛湖面似的荡漾开巨大的涟漪眩光流彩艳丽夺目。

    山天湖大潮喷涌巨浪起伏湖底的万千瑶玉星石浮沉流动冲天耀射的无数彩光随之急交叠变幻。

    风声呼号如厉鬼长啸那流星越来越近急飞冲热气如飓风狂舞眼见便要当头撞下!

    拓拔野突然清啸一声!左臂猛地抱紧姑射仙子的纤腰急电似的平射而出陡然冲入汹涌波涛!

    “轰!”

    耳畔突然听见一声惊天动地的狂猛震响万千大浪疯似的冲天飞窜。彩光眩目天旋地转两人一齐沉入天湖之中再也听不见任何声响。

    乱流穿梭泡沫滚滚湖底五彩斑斓的瑶玉晶石随着激流朝上缤纷倒冲仿佛无数晶莹的彩色雨线煞是好看。晶石飞冲漂移相互折射绚光迷离层层叠叠地照耀在翩翩游舞的两人身上。

    拓拔野施展“鱼息法”牵着姑射仙子的柔软素手一面输导清新空气一面自在地穿过绮丽耀眼的万千晶石、泡沫水波沉入闪闪光的湖底而后又舒展惬意地朝上方游去。

    透过那不住晃荡淡蓝色的水晶般透彻的湖波他们清晰地看见那颗巨大的陨石流星拖曳着七彩流光如一道约丽彩虹横空破舞狂似的激撞在湖心黑色巨石上。湖波狂涌巨石震动整个章荪山似乎都在急剧摇晃。

    那青黑色的巨石极是坚硬除了迸溅出千百细的石屑竟似巍然无损。倒是那颗流星一撞之下蓦地崩炸碎裂四射冲天。

    无数陨石碎块仿佛彩色的飓风朝空中卷舞与漫漫水珠、炸飞的冰雪山石交错穿梭;迸射出百余丈高后又纷纷急冲落朝那湖心巨石重新撞来。

    星石如雨黑色的金属碎物缤纷地吸附在巨石上其他万千碎石晶块撞击巨石则纷纷弹射抛舞掉落天湖。气泡串串彩石漫漫!悠悠地朝下沉落。

    绚光耀射光怪6离。人在碧波深处白衣青裳飘飘飞舞穿行于这瑰丽如梦的湖底仰望晃动的夜空星辰心情不出的欢悦舒畅仿佛也随着身旁那韵律跌宕的彩石一起化作了撞落天湖的星子。

    两人凝眸相视一齐笑将起来。姑射仙子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双颊晕红浅笑着转过头去翩翩朝上游舞。拓拔野心中激荡喜悦恍然若梦突然有些害怕这瑰丽缠绵的情景会不会如这湖中的缤纷水泡一旦离开水面便迎风破灭呢?

    但心中欢悦已顾不得许多了毕竟眼前的一切才最为真实。当下抓拣了数百颗晶亮焕彩的各色星石兜卷入乾坤袋中随着姑射仙子朝岸上浮去。

    明月斜照湖光雪色璨璨生辉。太阳乌和雪羽鹤昂阔步时而朴翔过潋滟水波时而振翅于雪峰冰崖清鸣怪叫一刻不得安宁。

    拓拔野与姑射仙子并肩坐在雪地里冷风拂面静静地凝望着夜色好一阵子没有话。大劫逃生恍如隔世都是不出的轻松快活。

    拓拔野眼角悄悄瞥望见她嘴角含笑神色温柔出神眺望着漫天星子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回想起适才那激烈而缠绵的一吻想起她温柔而喜悦的神情心中突突急跳脸上滚烫胸中充盈着甜蜜的幸福而心底却兀自不敢相信。

    心里一动悄悄地伸出手畏畏缩缩了几回终于屏住呼吸大着胆子轻轻勾抱在她的纤腰上。

    姑射仙子蓦地一震三生石中那妖艳而旖旎的画面突然像潮水般的涌入心田想到:“这一刻终于要来了!”呼吸、心跳齐齐顿止。

    拓拔野见她陡然僵直心中登时一沉大气不敢出手掌僵硬如石。

    姑射仙子心如鹿撞娇靥忽白忽红素手紧紧地攥着自己的衣襟。恐慌、害怕、紧张、迷惘……脑中空白!一时竟不知所措。心道:“倘若他当真……当真像幻象里那般待我……我……该怎么办呢?”

    拓拔野指尖的热度烈火似的烧灼她的肌肤她心乱如麻呼吸急促仿佛被狂涛卷溺的扁舟惊惶浮沉迷茫跌宕……蓦地闭上眼睛索性不再多想听天由命。

    拓拔野屏息偷瞥眼见她睫毛轻颤晕红如醉许久并未挣脱登时如释重负心下狂跳喜悦得几乎要爆炸开来。

    ※※※

    此前在钟山石室、密山雪洞里包括适才在巨石之上他们虽曾有远甚于此的亲密举动但或是她意识迷糊或是不得动弹算不得真。但此刻她神智清醒、手脚灵动却任由他抱住对他实是已有青睐之意是以他心中之狂喜远远胜过此前任一时刻。

    姑射仙子腰肢渐渐地柔软在他指尖有意无意的摩挲下轻轻震颤。拓拔野喜乐不禁几乎连指尖都要颤栗起来。胸中如有巨浪汹涌从未有过的快活激动恨不能朝着这绵绵雪峰山壑大声啸歌。

    姑射仙子满脸红霞佯作不知。忐忑地等了半晌见他始终没有进一步举动微微诧异咬唇心道:“难道三生石中的幻象竟是假的吗?或者……或者他终究不是那人?又或者那流星撞下改变了今夜的命运?是了定是如此……”想到这里大以为然暗自松了一口气但隐隐间又有些不出的失落。

    却不知拓拔野一生之中除了与雨师妾缠绵欢好之外对于男女之事实在并无多大经验。而与雨师妾又是她主动挑逗勾引方才水到渠成。若到如何猜测女人芳心一步步地追猎勾引实是六侯爷、柳浪等人所长远非他所能胜任。

    况且他一向视姑射仙子为圣洁天仙不敢亵渎今夜情不自禁地偷吻早已暗自汗颜懊悔此刻既知她对自己卤莽狼吻不以为忤芳心暗许已是开心得几欲昏厥但求一搂纤腰已足岂敢再唐突佳人?

    两人就这般并肩而坐看星辰闪闪湖波耀耀心中喜乐安平宛如梦幻。拓拔野不敢话生怕打破了这平衡美梦便要惊醒。

    姑射仙子心下恍惚浑然忘了今夜何夕此处何地。隐隐之中盼着拓拔野能将她搂得更紧就像先前在那巨石之上肌肤相贴呼吸互闻……但拓拔野却始终没有动静。手指轻轻地搭在她的腰上彷怫被风一吹就要松散。

    过了片刻拓拔野突然将手抽了回去。姑射仙子心中一颤若有所失。

    却听笛声悠扬清亮欢愉。仿佛夏夜凉雨清疏寥落地击打着荷叶芙蘖音符如颗颗雨珠在碧叶上滚动回旋“叮叮咚咚”地滑落水塘荡开无数温柔的涟漪。

    听那笛曲清泉流水似的漱耳而过她心下从未有过的平和安详温柔甜蜜。眼波流转处拓拔野横吹珊瑚笛望着她微微一笑神采飞扬。

    姑射仙子心中莫名地一阵悸颤嘴角漾开微笑。双手舒展幻化真气为玉箫低垂眉与他一齐吹奏起来。

    月色温柔冷风清寒雪峰湖光泠泠闪耀箫声笛韵如流云飞泉清雅疏旷高扬处如雾霭横峰明月孤照低回处似草间细水流萤飞舞。合着这万仞险峰、水光霓彩更觉清寥悦耳尘心尽涤。

    一曲吹罢两人相视而笑喜悦不己更觉亲密。心底里的万千言语似乎都随着这笛箫淋漓尽致地吹了出来。

    姑射仙子低声道:“这曲子是公子作的吗?好听得紧不知叫什么名字?”

    拓拔野脸上一红笑道:“这是我适才一时兴起胡乱吹奏的也不知该起什么名。不如仙子姐姐起一个吧!”

    姑射仙子嫣然道:“既是如此那就叫做‘天睿灵韵曲’好了。”拓拔野抚掌叫好她抿嘴一笑晕生双颊沉吟片刻王指轻舞真气飞扬在雪地上写了几行秀丽清雅的文字。

    拓拔野凝神细望低声读道:“月冷千山寒江自碧只影向谁去?万丈冰崖雪莲花落片片如星雨。听谁露咽箫管十指苔生寥落吹新曲。人影肥瘦玉蟾圆缺昆仑千秋雪。斜斟北斗细饮银河共我醉明月。奈何二夜春风心如桑叶又是花开时节。”

    姑射仙子双颊更红突然挥袖将那歌词抹去低声道:“信手涂鸦公子别念了。”拓拔野反覆默念那“一夜春风心如桑叶又是花开时节”似有所悟心中枰然一时竟自痴了。

    两人又坐了片刻心里又是甜蜜又是尴尬欲语还休默默无言。

    明月西沉山风愈冷姑射仙子翩然起身道:“再过一个多时辰天便要亮了。再不走就赶不上蟠桃大会啦!”拓拔野这才霍然醒悟“啊”地一声跳了起来。

    清风拂面雪崖交错两人并肩骑乘太阳乌、雪羽鹤朝着昆仑山方向飞去。—头望去章莪山湖波淼淼万千霓光淡淡闪耀在夜空中交错摇曳瑰丽难言。

    拓拔野与姑射仙子对望一眼均觉虚渺怅然仿佛作了一个绚丽的幻梦。想到即将回到人潮汹涌的昆仑突然都是一阵不舍与害怕。

    拓拔野想起一事问道:“是了仙子姐姐昨夜你来找我不知有什么事吗?”

    姑射仙子面上蓦地一红沉吟片刻摇头道:“没什么。我已经记不得啦!”昨夜她想到三生石幻象辗转难眠心下烦乱原想与拓拔野好好谈谈问清究底。但见面之后却又不知该从何起终于未能吐露。但现在这些已经不重要了……

    拓拔野见她神色古怪将信将疑但也不好再问当下驱鸟飞行。

    树影倒掠山崖霍霍转瞬间两人便离开了章莪山穿掠万千雪丘乘风飞翔。

第192章 蟠桃大会(上)

    万里碧虚,朝霞流舞,雪山红光层染。

    将近昆仑,拓拔野的心里有些莫以名状的失落,昨夜的一切在这灿烂的晨光里,越发觉得飘渺而不真实。那漂浮在水中的瑰丽的幻梦,会不会在这昆仑山的阳光下破灭呢?心下忐忑,悄悄瞥望姑射仙子,见她神色温柔,眼眸中闪动着淡淡的欢悦,登时又转激动、欢喜。但心中惴惴,始终有些患得患失。

    一夜并肩飞行,两人脉脉无语,偶有眼神交会,都觉羞涩甜蜜,立时别开头去。

    拓拔野美梦成真,飘飘云端,这八百里西荒景色当真恍然若梦,若非怀中星石透射出隐隐霓光,提醒所发生的一切并非幻象,他几乎不敢确信。细细回味,忍不住傻子似的一路微笑,激动、兴奋、得意、狂喜……莫可言状。

    姑射仙子芳心初动,亦是如在梦中,恍惚不定,时而蹙眉,时而嫣然,挣扎反复。但想到三生石,想到那狂野而温柔的一吻,顿即有些虚软无力。鼻息缭绕着拓拔野的男子气息,耳畔回旋着?“天璇灵韵曲”,默念着自己所写的歌词,更觉耳热心跳,****。

    一夜之间,柔肠百转,已是情根暗种。烦乱中自我慰藉,一切既是天定,自己只需顺其自然便是。想到这里,大为心安理得。

    到了天明之时,看霞光万缕,绚丽飞舞,她的心反倒越发明晰平静下来,惟有淡淡的喜悦宛如春风,缭绕不息。

    两人迎着晨风急速飞行,很快便到了昆仑主峰,远远地便听见鼓乐喧哗,人声鼎沸,从那瑶池宫中隐隐传来。想来蟠桃大会已经开始了。

    骑鸟盘旋上空的数十名迎宾使瞧见二人,急忙迎上前来,震鼓吹号,领着两人朝瑶池宫飞去。

    万丈雪峰拥簇淼淼天湖。瑶池纵横各数十里,在阳光中翠丽透明如碧玉,倒映着四周的冰峰雪崖、蓝天白云,更觉纯净清澈。

    微风徐来,水浪不兴,波光粼粼,吹皱了一湖美景。四周雪峰接近瑶池处,绿草连绵,碧树如云,五彩绚丽的野花大片大片地斑斓怒放,宛若织锦。

    瑶池宫座落于淼淼瑶池正中,由一百三十六座宫榭亭台、三百条回廊画道,彼此曲折穿梭,迤俪环合而成。勾心斗角,巧夺天工,犹如海市蜃楼。宫殿亭阁之间,密植奇花异草,争妍斗艳。

    十八里瑶池宫,水晶窗栏,玲珑剔透;琉璃飞瓦,金碧辉煌。在瑶池雪山、碧草野花的映衬下,更为壮丽瑰奇,如诗如画。

    大荒有谚:“海底水晶殿,天上瑶池宫”,拓拔野早有所闻,今日得见,在心底暗相比较,果觉不差。

    自高空俯瞰,朱红翠绿,星罗棋布,玉带缭绕,灿灿生辉。漫漫宫台、长廊中已是高朋满座,衣冠云集。

    中心八合大殿的白玉浮台之上,数百美女载歌载舞,缤纷悦目。丝竹鼓乐,人语歌声,极是热闹。

    清波浩淼,万千轻舟纵横穿行,将蔬果酒水等物运到瑶池宫各个角落。白舟过处,浪纹拖曳,宛如剪刀将一幅幅图画款款裁剪开来。

    迎宾使簇拥着拓拔野与姑射仙子徐徐降落在珊瑚台上,再由八名宫装美女引着他们,迤俪于悠长的水晶曲廊,朝中心正殿行去。

    白云悠悠,清风徐徐,尘心尽涤。

    人在回廊中,步步皆景,如在画中行。

    远远地有人吹角报奏:“木族圣女姑射仙子、东海龙族太子驾到!”人声哄然,四周亭台楼阁中,许多贵宾纷纷探头回望。

    拓拔野、蚩尤二人数月以来崛起大荒,纵横东西,可谓少年一代之翘楚,风头之健,唯有姬远玄、烈炎差可比拟。是以众人听闻龙神太子驾到,尽皆回头张望。见他俊秀洒落,神采飞扬,与姑射仙子翩翩行来,宛如一对璧人,无不暗生羡妒之意。五族贵胄少女更是目眩神迷,大为倾心。

    第一次参加大荒中最为隆重的蟠桃大会,直面天下群英,拓拔野心中不免微微有些紧张,但外表却是微笑自若,朗声道:“东海拓拔野赴会来迟,万请见谅。”衣袂飘飘,与姑射仙子在众人的灼灼注视之下,绕转穿梭,分花拂柳,径直走入八合大殿中。

    八合大殿又称群仙宫,是十八里瑶池宫的中心,乃是百年之前,白帝请来天下四大名匠,十易其稿,带领六千巧工,花费三年光阴,在原来?“玲珑宫”的基础上扩建改造而成。气势巍峨,四通八达,风格瑰丽多变,号称天下第一宫。

    群仙宫由八列水上宫殿建筑群,层层叠叠地围合为巨大的八角形状,中间是漾漾清波,玲珑浮台。

    八面殿群分为白金、青木、黑水、赤火、黄土、天界、八荒、四海八大区域,正殿为?“天界殿”,其它七殿均为偏殿,以示宾客齐心,诸族平等。此刻除了?“天界”空无一人,留与看不见的仙界众神,其它七列宫殿群都已是人头攒动。

    每列宫殿群由九百九十九根巨大的海玉石柱支撑,悬空于瑶池之上,亭台楼阁一应俱全,高低错落,各尽奇巧,殊无一处相似。或雄奇,或绮丽,或玲珑……五族建筑风格完美地**一处,毫无唐突之感。远远望去,犹如各色云彩层层悬浮于瑶池清波之上。

    蟠桃大会素来是五族联谊盛会,五族群英虽按族群列席,但常常相互离席拜访,颇为自由,因此八殿之间悬廊勾回,天桥交错,交通往返极是便利。

    众多轻舟有条不紊地从瑶池宫下方穿梭而过,停泊在各殿石柱处,又由吊篮将酒水等物拉到各级楼阁,再由众使女将之逐一递送到每个宾客的桌案。

    鼓乐喧天,齐奏贵宾曲。拓拔野二人随着众宫女飘然穿行,自悬廊蜿蜒而上,在四海殿三楼悬空的仙露阁上站定。

    此阁是贵宾报到之处,以水晶冰砂建成,剔透晶莹,宛如水珠;高悬八殿之中,四处环瞰,群仙宫尽收眼底。

    拓拔野放眼望去,人头漫漫,无数目光热辣辣地盯着自己,一时也看不清究竟有哪些故人旧识。

    只听见西王母温雅而悦耳的笑声从对面白金殿传来:“姑射仙子、拓拔太子,你们迟到了呢。若再迟片刻,只能带些桃核回家啦!”众人大笑。

    她这玩笑开得亲切自然,显得与两人颇为亲近。

    拓拔野循声望去,白金殿中,金族诸贵列席而坐,白衣似雪。纤纤赫然与白帝、西王母坐在一处,高髻盛装,簪摇钗舞,俏丽明艳不可方物,正笑吟吟地望着自己。一夜之间,竟从一个刁蛮精怪的小丫头变作风姿楚楚的金族公主,险些认不出来。

    拓拔野突有惊艳之感,心下恍然欢喜,定了定神,行礼笑道:“妙极,王母若肯送我桃核,拓拔便在东海种植三千蟠桃树,来年也请各族朋友到水晶宫中开蟠桃会。”

    昆仑山蟠桃乃天下奇果,食之可延年益寿,补气养颜。但十年方开一次花,结一次果,是以虽有桃树三千株,但每年可供摘食的蟠桃也不过区区数千颗。念及蟠桃珍贵,每次蟠桃会后,桃核必定收回种植,盖不外传。

    西王母嫣然道:“拓拔太子舍得将如此可爱的妹子送与金族,区区三千颗桃核又算得了什么?”

    纤纤凝视着拓拔野,晕生双颊,笑若春花,光彩照人。八殿群雄心中都是一阵大跳,均想:“三千颗桃核换得如此美人,这笔生意大大划算。”

    众人昨日听说白帝将拓拔野义妹收为公主,都已猜度金族与龙族暗自结盟,此刻听二人言语,更是笃信了几分。木族、水族、火族群豪俱是惊怒惴惴。

    白帝微笑道:“仙子、太子,快请入席吧。”

    拓拔野二人正欲起步,忽听一个温文尔雅的声音说道:“且慢。白帝明鉴,我有一个疑问,还请拓拔太子赐教。听说拓拔太子早几日已经到了昆仑,不知今日为何迟到?”

    拓拔野一凛:“句芒!”循声望去,青木大殿之中,一个青衫男子洒然而坐,风度翩翩,细长的眼睛正似笑非笑地盯着自己,果是木神。

    他对这虚伪险恶之徒极是厌恶,当下哈哈笑道:“此处是昆仑山,不是日华城,拓拔野迟不迟到与卿何干?”四海殿中登时爆出一阵笑声,正是成猴子等人带头起哄。

    句芒长眉轻挑,捋须微笑道:“拓拔太子若是单身来迟,自是不干我事,可是与本族圣女一齐来迟,嘿嘿,这就与我木族上下都有关系了。”弦外之音昭然若揭,众人登时一阵哄然。

    拓拔野心下大怒,正要说话,却听姑射仙子淡淡道:“木神此言何意?”句芒微笑道:“句芒何意,仙子心知肚明。”此话暧昧险恶,更为咄咄逼人。

    姑射仙子红晕微泛,妙目中闪过少见的羞怒之色,淡淡道:“木神有话只管说来,何必绵里藏针。”

    句芒微笑道:“句芒岂敢?只是仙子身为本族圣女,昨夜彻夜未归,今日又与异族太子双双来迟,难免会引起他人遐思。句芒身为木族代青帝,自当问明因果,维护仙子清誉。”

    他说得光冕堂皇,却是皮里阳秋,含沙射影。

    青木大殿中人语如沸,许多人一齐叫道:“木神说的是,还请仙子略加说明,解除大家疑虑。”想不到蟠桃大会刚刚开始,木族便突然内讧,众人无不哗然。

    拓拔野恍然心道:“是了!这老贼生怕仙子姐姐恢复记忆之后,将他与烛鼓之等水妖勾结的丑事抖露出来,所以恶狗先咬人,想污她清白,让她成为千夫所指的渎职圣女。这样一来,她说什么话再没人相信了。他奶奶的紫菜鱼皮,当真卑鄙无耻之至!”

    白帝与西王母对望一眼,正欲发话解围,一个高冠大袖的青衣男子沉声道:“白帝、王母,此事乃是本族内政,原不该在昆仑山上当众相询,但关系甚大,惟有冒犯了。还请姑射仙子稍加解释,昨夜究竟身在何处,是否与拓拔太子同在一起?”

    此人是木族三大长老之一的司族长老文熙俊,掌管族内大事,也是仅次于青帝、圣女、木族双神的角色。他既已说话,白帝与西王母自然不好干预,只有静观棋变了。

    姑射仙子道:“昨夜我在章莪山上……”奢比冷冷截口道:“仙子还没说是不是和拓拔太子在一起呢。”

    拓拔野心中一凛,姑射仙子淡然道:“我的确和拓拔太子在一起。”此言一出,如晴空霹雳,巨石激浪,众人顿时大哗。

    纤纤俏脸瞬间雪白,恼怒之极,咬唇不语。

    句芒微笑道:“章莪山距离昆仑八百里,不知仙子好端端地为何到那里去?”

    姑射仙子从容道:“为了收伏本族失踪已久的神鸟毕方,因而一路追到章莪山上。”坐在白金殿角落中的游痕突然大声道:“关于此事,小人可以作证。昨日小人亲眼瞧见仙子追踪毕方鸟,离开南蟾峰……”

    文熙俊沉声道:“敢问仙子收伏神鸟了么?神鸟现在何处?”

    拓拔野暗呼糟糕,却听姑射仙子道:“神鸟在拓拔公子的无锋剑里。”众人登时又是一阵哄然。

    句芒微笑道:“这倒巧得很,原来仙子和拓拔太子约好了一齐去收伏本族神鸟么?本族的神器无锋剑怎地又会成了东海龙神太子的佩剑?难道竟是仙子送给拓拔太子的么?”

    大荒中人对拓拔野无锋剑的来历大多不知,他在天下群雄面前这般栽赃陷害,更是恶毒之至。

    拓拔野心中怒极,哈哈笑道:“这柄无锋剑是神帝送与我的礼物,与仙子何干?我去章莪山原是为了给西陵公主摘取天上的星星,偏巧遇见了姑射仙子,就是这么简单。”

    他言语坦荡磊落,自有让人相信的感染力。众人议论纷纷,将信将疑。

    拓拔野转身对着纤纤笑道:“妹子,原想蟠桃会后,悄悄地将这星星链子送给你,现在看来不能不给了。”袖摆飞舞,绚光闪耀,数百颗星子串联而成的晶石链悠扬翻转,在空中舒展开靓丽眩目的圆弧,不偏不倚地套到纤纤的玉颈上。霓光耀彩,更添丽色。

    纤纤又惊又喜,想起自己昨日随口胡诌之语,他竟全然当真,为自己摘下天上星辰,登时心神**,芳心鹿撞。一时间,适才的妒恨嗔恼都抛飞到了九霄云外。

    句芒身边一个翠衫美女格格笑道:“姑射姐姐,虹虹昨晚在你房中等了一夜,也不见你回来,心里纳闷得紧。敢情你是和这俊小子一齐到山顶数星星去了呢!”说话女子雪肤绿眸,妖冶明艳,竟是名列“大荒十大妖女”之一的东海七彩岛虹虹仙子。

    句芒目光灼灼道:“章莪山距昆仑八百里,以仙子之修为,往返又何必如此之久?敢问昨夜在章莪山上发生了什么事,竟能让仙子和拓拔太子一起逗留了整整一夜?”

    姑射仙子玉靥微红,蹙眉欲语还休。她虽然冰雪玲珑,光风霁月,但昨夜之事一旦说出,更要引人猜度。

    众人见状疑窦更起,拓拔野朗声道:“不错,我们被长留仙子困在章莪山顶,直到四更,她前往昆仑之后,我们方才逃脱。”当下将昨夜之事娓娓道来,至于自己二人被捆绑一处,以及动心相吻一节,自然略去不提。

    众人闻言大奇,想不到那骄狂暴躁的疯婆子竟然练成了?“回光诀”,心中都有些不信。

    奢比冷笑道:“若如阁下所言,长留仙子早已闯入昆仑,闹得天翻地覆。为何现在还太平无事?”

第193章 蟠桃大会(下)

    拓拔野一怔,还未说话,句芒突然推案起身,厉声喝道:“无耻小贼,还敢信口雌黄,百般狡赖!”他一直温文尔雅,不动声色,此刻忽然大发雷霆,登令群雄为之一惊。

    句芒转身朝着白帝、西王母行礼,歉声道:“句芒盛怒之下颇为失礼,万请诸位海涵。但这小贼处心积虑,犯下滔天大罪,句芒忍无可忍,惟有趁着天下英雄毕集之际,将他丑行公之于众!”

    只听姬远玄朗声道:“句木神尽管说罢,天下英雄都在这里,决不会姑息奸贼恶行,但也决不会冤枉一个好人。”群雄轰然称是。

    拓拔野心中逐渐平定,嘴角微笑,索性与姑射仙子站在朝露阁中,且看句芒变出什么花样来。

    句芒翩然离席,走到回廊之上,正容道:“数月以来,大荒动乱频仍,内争四起,发生了诸多不可思议之事。火族、木族、本族以及寒荒国齐齐发生叛乱,据说前几日水族也发生了九城谋反。本族连月以来,还遭到龙族舰队无休无止地侵扰攻击,生灵涂炭,民不聊生。句芒痛定思痛,百般思忖,发现所有事件都有一个惊人的巧合。”

    他顿了顿,见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的身上,方沉着嗓子,戟指拓拔野,一字一字地道:“这个巧合就是,所有动乱发生处,都有龙族太子拓拔野的影子!”众人闻言大哗。

    纤纤怒道:“臭山羊胡子,你胡说什么!”突然想起自己现下是金族西陵公主,地位尊崇,不该如此失态。脸上飞红,强忍恚怒。

    旁侧众人神色尴尬,只装没有听见,惟有少昊举杯低笑道:“好妹子,骂得好,哥哥敬你一杯。”

    句芒朗声道:“公主明鉴,句芒皆有凭据,可不是胡说。拓拔小贼居心险恶,连公主也差点成了他利用的工具。这小贼处心积虑,设下万般阴谋陷阱,就是为了搅乱大荒,带领龙族夷蛮趁虚而入,妄图占我大好河山!”

    拓拔野想不到他竟然如此公然陷害,又是滑稽,又是愤怒,冷冷地望着他,微笑不语。

    六侯爷哈哈笑道:“句老羊,也不怕昆仑风大,闪了你的舌头?你陷害忠贤,挑拨离间的帐且不跟你算。但你说什么‘夷蛮’?难道今日这四海殿、八荒殿里坐着的都是夷蛮么?”

    八荒蛮族与海外诸番国最是嫉恨?“夷蛮”二字,闻言心有戚戚,大是不以为然。两殿之中登时嘘声大作。

    句芒充耳不闻,继续道:“小贼当日自蜃楼城破之后,与乔羽孽子蚩尤流亡东海,旋即勾结汤谷罪民、龙族夷蛮,祸乱东海。数月之前,又与蚩尤潜入大荒,勾结本族叛臣雷神,偷盗火族圣杯,妄图挑拨火木两族,窃取我族江山。被我和火族英雄识破奸谋之后,又流窜赤炎城,离间火族,引爆赤炎山,导致今日火族南北割据……”

    只听一个冷冰冰的声音插道:“句木神说得不错,若不是这小贼当日偷窃圣杯,引爆圣山,挑唆赤帝,火族百姓今日又怎会受这战乱之苦?火族上下都可为证。”说话之人乃是一个红袍独臂男子,木无表情,正是火正仙吴回。

    此人狭隘歹毒,对其兄祝融亦舍得屡下毒手,拓拔野对之颇为鄙夷厌恶,闻言只是冷笑。

    凝神探望,赤火大殿中坐着众多紫衣红袍的火族贵侯,烈碧光晟、米离、泠萝仙子、因乎、不廷胡余等人赫然在列,却不见烈炎兄妹、祝融、赤霞仙子、刑天等人的身影,想来还未曾赶到。烈碧光晟一边低头啜茶,一边微笑沉吟,不知在想些什么。

    句芒口若悬河,舌灿莲花,将所有阴谋诡计尽数栽赃于拓拔野身上。他说话声音原本十分动听,这般慷慨激昂、抑扬顿挫地讲来,更有一番独特魅力,让人不由自主地为其所控,情绪随之跌宕起伏。

    不少人不明真相,怒恨交加,忍不住朝着拓拔野怒视低骂。水族、木族、火族更是惟恐天下不乱,大肆喧哗起哄。

    拓拔野心中气怒交集,滑稽可笑,句芒与水妖生怕己方揭其老底,是以沆瀣一气,颠倒是非,将所有脏水抢先泼到自己与姑射仙子的身上。

    但这一招的确阴毒,自己此刻纵使戳穿他们的所有阴谋,一则证据寥寥,难以为凭;二则先机已失,他们大可反诬其诽谤。若无确凿证据,只怕难以翻盘。自己一时不慎,业已落在下风。当下索性凝神聚意,一面聆听,一面徐徐地扫望八合大殿,观察形势,伺机反击。

    白金大殿中,金族群贵悉数毕集,白帝、少昊、陆吾、英招、江疑等人见他望来,纷纷遥遥举杯致意。西王母略一点头,便转而聆听句芒言语。

    惟有纤纤目不转睛凝视着他,美眸中满是盈盈笑意。拓拔野心中温柔疼惜,目光舍不得移转开去,忍不住传音笑道:“好妹子,这星石链子真有些配不上你呢。”纤纤俏脸晕红,娇羞欢喜,越发容光照人。

    黄土大殿中,姬远玄、武罗仙子、鼍围、泰逢、涉驮、计蒙、包正仪、公孙凌越等人俱已来齐,却独不见应龙。

    姬远玄撞见他的目光,沉声传音道:“句芒老贼、烈老贼似是有备而来。众多水妖迄今尚未现身,只怕还有什么阴谋诡计。你要多加小心了。”

    拓拔野微笑点头,目光徐徐环转。

    黑水大殿中坐了数百人,他识得的只有乌丝兰玛、百里春秋、黑公沙、西海鹿女区区数人。烛老妖、朝阳谷水妖、西海其它水妖都尚未到来。目光扫遍,也不见北海真神、欧丝之野,更毋论雨师妾了,心中登时一阵强烈的失望。

    西海殿中的各番国贵侯纷纷点头微笑,举杯示意。昨日接触之后,对这谦和开朗的龙族太子,他们都有莫名的好感。

    八荒殿中鲜有拓拔野认识之人,突然看见一双淡蓝色的大眼眨也不眨地望着自己,秀丽的脸容上漾着淡淡的笑意,正是寒荒国主楚芙丽叶。她身旁几人正是拔祀汉、天箭等老相识,笑逐颜开地朝他举杯致意。

    拓拔野心中温暖,正想传音问候,忽听句芒道:“这小贼当日将本族圣女姑射仙子诱骗至西荒雪山,以其同谋流沙仙子供给的春毒陷害姑射仙子,欲行不轨。亏得水族烛鼓之公子及时发现,带着西海九真全力解救,才使得他奸谋未能得逞。小贼奸猾,趁着雪崩,挟持姑射仙子逃至雪山腹中。烛公子寻他不着,义愤填膺,特遣人赶往青藤城通知本族长老会。”

    文熙俊等人齐齐点头,表示确有此事。拓拔野与流沙仙子的亲密关系,自从灵山比斗之后天下皆知,不明内情的群雄心中均想:“有流沙妖女相助,难怪姑射仙子会着了这小子的道。”

    句芒又道:“几日之后,他与姑射仙子同时出现于寒荒城,从此变得亲密无间,形影不离。也不知他与姑射仙子在山腹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但孤男寡女,仙子身中春毒,小贼又是狼子野心,情形自是不容乐观。否则以仙子个性,怎会对一个陌生男子如此垂青?又怎能不向他索回本族无锋神剑?怎会与他彻夜同赏流星,将本族神鸟封印于他的剑中?”

    众人哗然,几十个木族贵侯再也按捺不住,拍案而起,破口大骂,便欲拔剑冲向拓拔野。

    拓拔野怒极反笑道:“果然是贼喊捉贼,恶狗先咬人。”句芒说他如何倒也罢了,但玷辱姑射仙子的清名,却令他怒不可遏。双臂一振,碧光真气轰然鼓舞。

    眼见敌众我寡,哥澜椎、班照等人“龟他孙子”地大骂,纷纷冲将出来。使女惊叫,杯盘乱飞,酒肉四溅,八合大殿登时乱作一团。

    忽听陶埙悲凉,轰然回荡,众人倏地一震,周身酥麻。

    白帝淡淡道:“此处是昆仑瑶池,此刻是蟠桃大会,还请诸位给寡人几分薄面。”那几十个木族贵侯猛一顿足,恨恨还剑坐下。

    姑射仙子脸色雪白,徐徐举起左臂,白衣飞舞,晶莹雪臂之上,守宫砂鲜艳夺目。澄澈的目光环视四周,默然不语。

    八合大殿登时安静下来。句芒亦是微微一怔,似乎没有料到她竟还保持****,旋即笑道:“妙极!既然仙子清白未玷,我们就放心了!”

    拓拔野心中大宽,突然一阵羞惭庆幸,倘若当日自己稍稍把持不定,今日姑射仙子便要毁于他手了。

    姑射仙子淡淡道:“若非拓拔公子高风亮节,仗义相救,我又岂能在烛鼓之的陷害淫辱下保得清白之躯?句木神一再颠倒黑白,不知是何居心?”

    黑水大殿中登时沸腾喧嚣,纷纷大叫道:“仙子一再偏袒拓拔野,诬陷我烛公子,又是什么居心?”“龟他奶奶的,我家烛公子惨遭不幸,仙子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想来个死无对证吗?”

    乌丝兰玛忽然微笑道:“姑射妹子说烛公子对你图谋不轨,不知是亲眼所见,还是亲耳所闻?”

    姑射仙子一怔,道:“当时我到了钟山脚下,被数十名蒙面高手围攻,体内蛊毒发作,恍恍惚惚中看见……”

    乌丝兰玛柔声道:“既是恍恍惚惚,便是辨别不清了?仙子又岂能断定是烛公子所为?”

    姑射仙子一时语塞,众人又是一阵大哗。

    百里春秋长声道:“仙子所说多半是从拓拔野那里听来的罢?无凭无据,何足取信?我们却有许多人为证,当日众目睽睽,看着拓拔野对仙子欲行不轨,行迹败露后又掳着仙子逃之夭夭。你们说,是不是?”

    水族众人轰然称是。

    姑射仙子天性单纯淡泊,又不说假话,哪里是乌丝兰玛、句芒等人的对手?在这般胡搅蛮缠、咄咄逼问之下,登时有些应接不暇。瞧在众人眼中,倒像是她理亏辞穷。金族、龙族群雄心下焦急,却难以相帮。

    听着群情汹汹,众口铄金,拓拔野心中怒极之后,反倒渐渐平静下来,忖道:“这些奸贼必是料定我们四族即将联盟,所以先发制人,妄图一气将我和仙子姐姐抹黑,一来减弱仙子姐姐在木族的影响力,二来逼迫其它各族迫于舆论之力,不敢与我结盟。嘿嘿,想让我们气怒之下方寸大乱,我偏不上当。索性等他们胡言乱语中自行露出破绽,再全力反击。”当下气定神闲,微笑不语,心中苦思良策。

    只听西海鹿女脆生生地道:“依奴家看来,烛公子在昆仑山下惨死,多半与拓拔野有关!”

    拓拔野心下又是一沉,众人哗然。

    百里春秋沉声道:“是了!定是这小贼眼见丑行被烛公子瞧见,恼羞成怒,想要杀人灭口,是以在昆仑山下伏击烛公子。”

    黑公沙冷冷道:“不错。当日在各族英雄在流沙河畔眼看要拿住那杀害烛公子的凶手,拓拔太子突然杀到,耍了诡计将他救走,我还觉得奇怪哩。敢情你和那疯猴子竟是同谋。”

    拓拔野与夸父的交情颇深,这两日来,昆仑山上众人都已瞧得分明,被他们这般反诬一口,确有些百口莫辩。

    而姑射仙子、白帝、西王母、姬远玄等人虽知杀害烛鼓之的乃是水妖自身,却苦无证据,难以辩驳。况且若说烛龙杀其独子,何等荒谬?众人也必不信。

    句芒叹道:“我早已探知这小贼勾结雷逆,又网罗了本族六百年前的叛贼疯猴子,只道他想挑唆本族叛乱,没想到竟唆使疯猴子加害烛公子……句芒有失察之责,惭愧惭愧!”

    乌丝兰玛柔声道:“此事非因你起,句木神不必自责。只是那疯猴子虽为木族中人,却是杀害烛公子的凶手,本族要将他绳之以法,还请句木神不要见怪。”

    句芒朗声道:“本族出此凶獠,岂敢护短?句芒一定协助水圣女将他和这小贼缚送烛真神脚下!”两人这一番惺惺作态的做作,更是不容分辩,将拓拔野与夸父的罪名扣得严严实实。

    姑射仙子道:“夸父是本族前辈,淳朴善良,决不是杀烛公子之人。拓拔公子更加没有作过此事。根据夸父前辈所言,杀死烛公子的,是一个戴着黑斗笠的神秘人……”

    句芒摇头道:“天下哪有凶手肯自己认罪的?自是百般狡赖,推脱他人。疯猴子杀死烛公子。乃是钦毗真人临死所见,陆虎神等人听得一清二楚,又怎会有假?仙子不可受其蒙蔽。”

    虹虹仙子娇笑道:“姑射姐姐这么护着拓拔太子,是不是喜欢他呢?虹虹正想问问姑射姐姐,前天夜里三、四更时分,姐姐为何悄悄地跑到拓拔太子屋前的悬崖边,与他私会呢?”

    姑射仙子一凛,突然想起那夜丛林间有某物一闪而过,脱口道:“原来那人是你!”一言既出,登时后悔,双靥晕红。

    八殿哄然,她这般说话便等若承认夜半与拓拔野幽会了。

    虹虹仙子抢道:“不错,是我。我亲眼瞧见你和拓拔太子抱在一处亲吻。若不是你们太过忘情,我又怎能逃得性命?”她这一招?“无中生有”毒辣之至,姑射仙子待要否认已然太迟。

    众人闻言又是一阵哗然。纤纤俏脸乌云笼罩,欢喜神色荡然无存,杏目恨恨地瞪着拓拔野二人,眼圈突然红了。

    姑射仙子听她这般诬陷,气怒羞愤,颤声道:“你……你胡说!”

    拓拔野怒极,哈哈笑道:“仙子贞洁,岂是你胡言乱语所能**的?各位木族长老,这妖女诬陷圣女,不知该当何罪?”

    虹虹仙子格格脆笑道:“现在想要狡赖太迟啦。听说东海有一种珊瑚海蜥,吐出来的守宫砂与众不同,即便破了****,也能鲜艳如故呢!”她这话恶毒之极,暗示姑射仙子已非处子,全赖拓拔野提供的珊瑚海蜥,才得以矫饰。

    木族群雄愤激如沸,纷纷要求一验守宫砂真伪。姑射仙子双颊嫣红,蹙眉不语,胸脯剧烈起伏,显是恼怒已极。

    水族众人也跟着起哄,骂不绝口,群情激愤。柳浪、成猴子等龙族群英大怒之下,反唇相讥,吵作一团。八合大殿又是一阵混乱。

    乌丝兰玛柔声道:“白帝、王母,拓拔太子、夸父与本族烛公子之死有莫大关系。贵族既言称要帮助本族擒拿凶手,严惩不怠,还望仗义相助。”

    水族群雄齐齐起身叫道:“还请白帝、王母仗义相助!”

    句芒也翩然行礼,朗声道:“拓拔野挑唆木族内乱,侵袭东荒,更有玷辱本族圣女之嫌,万请白帝、王母秉公处理。”木族群英也齐齐起身,大声附和。

    八合大殿顿时鸦雀无声,万千双眼睛一齐凝注在白帝与西王母的脸上。白帝与西王母对望一眼,颇为尴尬,沉吟不决。

    事情发展到这一阶段,已成了关乎木族圣女贞洁与否、水族烛鼓之死亡真相的大事,白帝、西王母虽是东道主,也不好明着相助拓拔野。尤其烛鼓之死在昆仑山下,他们更是理亏气虚,极是被动。

    宫中肃然,水、木群雄右手都已紧握剑柄,只要白帝、西王母轻轻点点头,立时便要一哄而上。六侯爷使了个眼色,哥澜椎等龙族豪雄蓄劲待发,随时准备拼死护卫拓拔野二人杀出重围。

    碧空白云,飞檐交错,阳光绚烂地镀耀着金色的宫顶。冷风穿窗过阁,吹得铃铛阵阵脆响。

    丝竹顿止,人声寂寂,瑶池宫中一片沉静,就连时间也似乎突然凝固了。

    拓拔野站在朝露阁中,衣袂飘飞,微笑不语,心中怒火熊熊。看着姑射仙子被众人围诘羞辱,更是心痛如割,暗自立誓定要拼死保护她,还她清白。但心里不得不承认,自己实在太没经验,低估了水妖、句芒。

    原以为此次蟠桃会上,只要按照预先的安排,与姬远玄、烈炎结拜兄弟,再进行纤纤加冕典礼,便可镇住群妖,令他们不敢放肆妄为。不想大会伊始,脚跟还未站定,便被老奸巨滑的句芒、乌丝兰玛反诬一口,狂风暴雨似地步步进逼,打了个措手不及。

    诚如姬远玄所言,众妖必是得闻风声,有备而来。何况烛老妖等众多水妖未到,烈碧光晟尚未发力,可以断定,其后必定还隐藏着诸多阴谋诡计、埋伏陷阱。但此时已经顾不得许多了,他与姑射仙子已经被逼到悬崖沿上,如果再不奋起反击,纵使白帝、王母想要相救,也是有心无力。一旦让他们奸计得逞,己方四族联盟的计划必定灰飞烟灭!

    身处逆境,反倒激起他的强烈好胜心与熊熊斗志,下定决心要力挽狂澜。思绪飞转,心想,这些奸人既玩无中生有,死无对证的把戏,自己便以牙还牙,回报以颜色。

    灵机一动,心中已有了一个极为大胆的冒险计划,当下哈哈笑道:“白帝陛下、王母娘娘,烛鼓之的死的确与拓拔野有莫大关系。”

第194章 瑶池风云(上)

    众人哗然,纷纷朝他望来。姑射仙子“啊”地一声,担忧已极,蹙眉道:“公子,你说什么?”

    拓拔野微笑传音道:“仙子姐姐,你只管放心。”大步走到朝露阁边栏,笑道:“水圣女说得不错,烛鼓之的死与我有极大关系,若不是我,他断断不会惨死于昆仑山下。时至今日,我也不必再隐瞒了。”

    八殿愕然,水木两族群雄面面相觑,不知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句芒嘿然道:“小贼,你现在认罪已经太迟了……”

    拓拔野哈哈一笑道:“谁说我要认罪了?我要当着天下英雄的面,戳穿一个天大的谎言。”句芒神色一变,喝道:“小贼还敢狡辩!给我拿下!”木族群雄呼喝着便要冲出。

    突听西王母淡然道:“且慢。句木神,既然你们证据确凿,还怕他胡说么?天下英雄在此,都可为证。且听听他还有什么话说,也好让荒外各国心服口服,不骂我金族偏袒大荒。”

    荒外各国对句芒都颇为厌恶,当下轰然称是。

    句芒无奈,细目之中凶光一闪而过,微笑道:“王母说得是。量他也变不出什么花样来。”木族群雄愤愤坐下。万千目光灼灼地凝视着拓拔野,不知他会说出什么惊人之语。

    拓拔野朝着白金大殿翩然行礼,微笑道:“多谢王母。”徐徐环顾群雄,目光凝注在西海鹿女上,微微一笑,道:“鹿仙姑,事已至此,你就全招了吧。”

    众人愕然,大觉突兀。

    西海鹿女一愣,格格笑道:“拓拔小子,你说什么?”拓拔野叹道:“鹿仙姑难道非要逼我说出来么?”

    西海鹿女脆笑道:“臭小子,你故弄什么玄虚?”拓拔野扬眉道:“故弄玄虚的只怕是鹿仙姑你罢?那夜在寒荒城夜宴之时,通过比翼鸟传信给我的神秘人便是你,是也不是?”

    众人闻言更是胡涂,一齐朝西海鹿女望去。

    西海鹿女花容微变,冷冷道:“你胡说什么?”隐觉不妙,但心中惑然,不知拓拔野究竟想说什么。

    拓拔野哈哈大笑,朝着八荒殿中的寒荒国群雄朗声道:“楚国主、拔祀汉将军,你们还记得那夜情形么?”

    楚芙丽叶柔声道:“自然记得。那夜酒宴进行了一半,突然飞来了一对比翼鸟,公子就追着它们走了。我们心里都是好生诧异、担心,不知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急事。”

    拓拔野微笑道:“多谢国主挂怀。那夜我之所以会突然不告而别,实在有不得已之苦衷。今日当着天下豪杰,我就将此事的来龙去脉说个清楚。”

    姑射仙子瞧着他洒落不羁地临风而立,一幅成竹在胸的自信姿态,心中怦然,俏脸莫名地一阵酡红。不知何以,适才慌乱、羞恼、气怒的烦杂心情全都烟消云散了,心湖逐渐平定下来。

    拓拔野朗声道:“那夜比翼鸟脚爪上缚了一个布条,上面写着‘姑射有难,速来相救’……”

    众人哄然。纤纤美目凝注,迷惘讶异。她记得那夜分明是自己索要比翼鸟,拓拔野方才穷追不舍,为何他竟突然改口?想起拓拔野追随比翼鸟,因缘际会救出姑射仙子,冥冥之中似有天意,心中陡地一沉,酸妒难抑。

    拓拔野不待水妖反应过来,大声道:“姑射仙子当年对我有救命之恩,听说她有难,岂能不救?于是我随着比翼鸟飞到了钟山,再随着它钻入密道,进入烛鼓之专用的密室,看见仙子被下了春毒,散去真气,困在象牙床上……”

    众人听他所说与水族言辞迥然两异,登时又是一阵哗然,议论纷纷。

    乌丝兰玛柔声笑道:“拓拔太子巧言令色,想要混淆视听么?你率领数十名蒙面大汉袭击姑射仙子之时,我们可有几十个证人,看得清楚分明呢!”声音清晰有力,登时将各殿中的喧哗声压了下去。

    西王母淡淡道:“姐姐少安毋躁。听他说完再下结论不迟。”

    成猴子尖声笑道:“就是嘛,臭婆娘,如果你心里没鬼,干嘛掩人耳目?”龙族群雄轰然应和。四海殿、黄土殿中也有不少人跟着起哄。

    拓拔野朗声道:“我突然听见石门外有一个男子尖声说道:‘那小子真会来么?你的比翼鸟能寻着他么?’一个女子答道:‘他若是不来,我……我就亲自放了姑射仙子。’男子叹道:‘你这是何苦!’那女子恨恨道:‘谁让七郎说过纳我为妃却又一再食言?他对姑射垂涎已久,今次费尽周折,和句木神一齐设下陷阱,好不容易才将她抓住,一定不会放过她了。’”

    青木大殿中登时又是一片沸腾,木族群雄纷纷叫喝道:“拓拔小子休得血口喷人!”?“句木神正气凛然,天下景仰,岂会作出这等事情!”

    拓拔野充耳不闻,一边大声说话,一边注视西海鹿女腰上悬挂的鹿皮鼓,那鼓上写着两个娟秀的小字“仙鹿”,当下拢着袖子,悄悄撕下一片布幅,从指尖迫出几滴鲜血,仿着那笔迹写下几个字。

    口中却毫不顿止,又道:“那男子道:‘你和七郎已经这么久了,他妃嫔女奴多不胜数,这次你又何必吃这么大的醋?’那女子心烦意乱道:‘童子,你不知道,七郎对她情有独钟,得了这贱人之后,必定不理我了。这贱人喝了无忧水,被我下了春毒,又被你和百里神祝散去真气,不能反抗,惟有乖乖从命。倘若日后她知道是被我们所害,必定想方设法报仇。你想想,七郎对她必是言听计从,还能不依着她杀了我们么?’那男子默然不语。”

    水族众人听他模仿两人口气,惟妙惟肖,分明是西海鹿女和九毒童子!西海鹿女桃脸越来越煞白,蓦地明白了拓拔野的用意,“啊”的低呼出声,惊怒交集。

    拓拔野倏地戟指鹿女,喝道:“我一直不知道传信给我的人究竟是谁,今日听了你的声音,才知道原来是你!”此言一出,八殿更是人声鼎沸。

    西海鹿女花容惨变,顿足怒道:“臭小子,你胡说八道!”

    拓拔野扬眉微笑道:“是么?难道诸位不觉得奇怪么?若不是你以比翼鸟带路,领着我从密道进入洞室,我又怎会那么凑巧地由千里之外的寒荒城赶到,从烛鼓之魔爪下救出姑射仙子?”

    这句话说得不偏不倚,正中要害。水族众人对当日拓拔野为何会突然赶到钟山,并出现在那固若金汤的密室中,都颇为疑惑。

    烛龙多疑成性,早已怀疑有内奸通风报信,为他引路,暗令各路侦兵探察。此刻听拓拔野这般述说,且对当日水、木两族的阴谋了如指掌,诸多细节毫厘不差,不似胡诌所能为之;加上鹿女与烛鼓之的暧昧关系,更是水族人所尽知,她妒恨之下作出此举,倒也并非全无可能。

    众水妖疑心大起,纷纷朝西海鹿女望去。

    鹿女怒道:“臭小子,你……你无中生有,想要挑拨离间,栽赃陷害!”慌乱惊惧之下,连说话声音都颤抖起来。

    拓拔野心道:“他奶奶的紫菜鱼皮,我无中还有、栽赃陷害还不是向你们学的么?”哈哈笑道:“你现在想要狡赖太迟啦。这是你当日写的密条,让大家看看是不是你的笔迹!”蓦地从袖中抖出那条准备好的布幅,高高举起,“姑射有难,速来相救”八个大字艳红跳脱,赫赫醒目。

    那字迹与鹿女极为相似。水族中人立时哄然一片。

    鹿女“啊”地一声尖叫,狂怒恐惧,那张妖艳的桃脸几乎变形,朝着四周水妖颤声叫道:“不是我!不是我干的!”

    拓拔野厉声道:“证据确凿,还敢狡辩!如果不是你和九毒童子通风报信、故意挖掘密道放我通行,为何当我擒住烛鼓之时,你们竟会突然从密道中冲入,及时解救?天下竟有这般巧的事么?”

    西海鹿女见水族众人面泛杀意,冷冷地盯着自己,想到族中对叛徒奸细的残酷手段,恐惧得几近崩溃,突然嘶声大叫道:“我没有通风报信,我挖那密道只是为了偷看七郎迷奸姑射仙子!九毒童子可以作证!”

    众人哗然惊呼,尽皆怔住。

    西海鹿女一言既出,方知中计,娇躯剧颤,面如死灰,蓦地跪坐在地,瘫作一团。八合大殿一片死寂。

    过了片刻,龙族群雄方才如梦初醒似的欢声雷动,水族众人则面色铁青,默然不语。乌丝兰玛与句芒对望一眼,碧眼中杀气一闪而逝,恼恨狂怒,却又偏偏无可奈何。

    水妖诬陷拓拔野谋弑烛鼓之,乃是建立在拓拔野迷奸姑射仙子未遂、嫉恨之下杀人灭口的谎言之上,此刻这谎言一旦戳穿,其指控自然不攻自破。

    拓拔野微笑自若,怡然扫望水、木群雄,不动声色,心中却如释重负,仿佛虚脱了一般。大风吹来,满背凉飕飕的尽是冷汗。

    他孤注一掷,故出惊人之语,选择西海鹿女为突破口,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无中生有,大打心理战,实在冒了极大风险。一旦鹿女不上当,死死咬住不松口,那伪造的布条再被揭穿,那便狼狈不堪,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生死攸关,更关乎姑射仙子清誉,这一场舌辨竟比白刃相斗更加凶险艰难。暗呼侥幸,浑身说不出的疲惫,又说不出的轻松。

    乌丝兰玛淡淡道:“烛公子有没有作出这等事,还待查证。如果真有此事,我们自会向木族请罪。但倘若是本族中有奸细妄图勾结外人,嫁祸烛公子,我们定不轻饶。”

    言下之意竟暗指拓拔野与西海鹿女串通一气,诬陷烛鼓之。鹿女闻言浑身簌簌,脸色青白,怨怒憎恨地瞪视着拓拔野,眼中几欲喷出火来。

    八合大殿嘘声大作,就连八荒殿中也有许多蛮族瞧不起水族的狡赖行径,公然支持拓拔野。

    乌丝兰玛听若罔闻,淡淡道:“拓拔太子适才自称烛公子之死与你有莫大关系,不知又是什么意思?”

    拓拔野还未回答,却听六侯爷哈哈笑道:“这还用说吗?烛鼓之这小子想对木族圣女不轨,被太子天降神兵,戳穿色狼面目,救走美人,急怒攻心之下,气得一命呜呼。”

    柳浪摇头道:“六侯爷此言差矣,素闻烛真神教子有方,极有廉耻之心,我瞧多半是他自己作了这下流事,思前想后,活活羞死的。”众人听他们一唱一和地挖苦,忍不住哄然大笑。

    水族群雄狂怒,却不得发作。

    突听一个尖细的嗓子不阴不阳地叫道:“说不定是烛真神自己杀人灭口,再栽赃嫁祸给拓拔太子,要挟钳制白帝陛下哩!”

    众人大哗,水族群豪霍然变色,纷纷起身拔刀怒骂:“他奶奶的乌龟王八,是谁在含血喷人?站出来说个清楚!”

    姬远玄朗声笑道:“既然不是烛真神所为,各位这般激动作甚?难道别人说说自己的猜疑也不成么?”

    众人轰然应和。木族群雄沉默不语,火族群英则坐山观虎斗,不插一言。一时间,八合大殿之中,竟有大半站到了拓拔野一边。

    拓拔野心下大畅,眼角扫处,见姑射仙子对大殿混乱情形视若不见,一双妙目凝注自己,双颊似醉,嘴角勾着淡淡的微笑,喜悦中竟似焕发出柔和清丽的光辉。心中怦然大动,目光再也移转不开。

    忽听虹虹仙子格格笑道:“哎哟,这就是所谓的眉目传情吧?原来拓拔太子英雄救美,赢得了姑射姐姐的芳心。难怪姑射姐姐会不顾圣女贞洁之躯,和太子形影不离,甚至深更半夜悄悄幽会呢。”

    大殿登时寂静,木族众人纷纷叫道:“烂木奶奶的,拓拔小子你甜言蜜语说得好听,多半不安好心,也想要玷辱圣女清白!”“仙子的守宫砂究竟是不是真的,让我们验验再说!”

    拓拔野心下恚怒,他们眼见一计不成,又在姑射仙子贞洁上大做文章,可恨之极。正要挺身而出,却听楚芙丽叶大声道:“虹虹仙子看错啦,昨夜和拓拔太子幽会的不是姑射仙子,而是楚芙丽叶。”

    众人大哗,纷纷朝八荒殿望去。

    楚芙丽叶白衣飘飘,落落大方,在众人惊愕的注视下,双靥酡红,略显娇羞,淡蓝色的双眸勇敢而又坚定地凝视着拓拔野,柔声道:“楚芙丽叶喜欢拓拔太子,所以昨夜才悄悄到他屋前,与他相会。”

    众人见楚芙丽叶也是一袭白衣,身材与姑射仙子相仿,心中均想:“难怪虹虹仙子会认错人了。”心下都大为妒羡拓拔野艳福不浅。

    拓拔野又惊又奇,蓦地明白:“她为了替我解围,不惜牺牲自身清誉!”心中感动,无以复加。

    拔祀汉等人齐声道:“昨夜我们护送国主,都可为证。”六侯爷与柳浪齐齐叹道:“果然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摇头晃脑,大吞馋涎。

    八殿议论纷纷,啧啧称奇。人群中,纤纤的脸色却越发难看了,冷冷地瞥望拓拔野,泪珠在眼眶中不住地滚动,随时都要掉落一般。

    虹虹仙子笑道:“想不到拓拔太子这般风流多情,连寒荒国主也肯为你圆谎呢。倘若昨夜那人不是姑射姐姐,她为何又会看见我呢?”

    拓拔野微微一怔,正要寻词,却听西王母淡淡道:“昨夜姑射妹子是和我一起去犀脊峰的。”众人愕然,想不到竟连西王母也搅了进来。

    西王母道:“白帝认拓拔太子义妹为女,乃是翌日便要公布的大事。我有许多事情想和拓拔太子商量,但深更半夜,我身为金族圣女,不便登门拜访。白帝又有要事,走不开来。无奈之下,我便找来姑射妹子一齐前往。不想在山崖边瞧见虹虹仙子慌张御风而去。”

    众人恍然点头,深以为然。

    乌丝兰玛、句芒等人虽知真相,恨得牙根痒痒,却无法辩驳。句芒叹道:“既是如此,王母何不早说,也省得这场误会风波。”他话里带话,仍是暗示王母为拓拔野掩饰。

    西王母淡然道:“我见句木神说得如此笃定,还以为我走了之后,姑射妹子又去找拓拔野了呢。听楚国主告白,才知句木神误会了。”

    目光如电,凝视着虹虹仙子,冷冷道:“虹虹仙子,不知你法眼为何如许厉害,竟能瞧出姑射妹子的守宫砂是事后重新点上的东海珊瑚蜥?恕我眼拙,没瞧出差别所在。”

    虹虹仙子不想王母竟会横相干预,如此逼问,格格笑道:“我也只是猜测,当不得真……”

    西王母大怒,忽然劈头喝道:“放肆!圣女乃一族天尊,神圣不可**,岂容你恶意揣度,**清名!身为臣民,竟敢狂肆傲慢,再三亵渎圣女,罪大恶极!若在本族,早已寸磔凌迟,哪容得你在此大放厥词!”

    众人凛然,虹虹仙子被她这般雷霆暴雨般地一顿怒骂,登时气焰大馁,自觉理亏,不敢应答。拓拔野等人更是听得大快。

    姑射仙子心下感激,淡淡道:“多谢王母。”

    拓拔野暗自佩服,知她这一番厉斥指桑骂槐,旨在逼使其它人不敢再对姑射仙子有不敬言行,忖道:“难怪天下人说五族圣女之中,以西王母最是厉害。这等雷厉风行,不怒自威的气势,果然远非其它几位所能比拟。”想到当夜在雁门大泽,她备受乌丝兰玛要挟,刚韧不屈,甚至不惜亲手击杀毕生挚爱,更是慨然。

    木族群雄被外人这般斥责,极是尴尬,却又无话可说。

第195章 瑶池风云(下)

    句芒咳嗽一声道:“王母所言极是。虹虹仙子确有卤莽之处,但她也是担心圣女贞洁,才有越格言语。回到青藤城后,本族长老会自会计议她的罪责。”强忍恨怒,转身朝姑射仙子行礼道:“圣女既清白无损,全族上下无不欣然。适才大家牵挂圣女,言出由衷,若有得罪之处,还望圣女海涵。”

    姑射仙子淡淡道:“蕾依丽雅尚能辨清是非,句木神勿请牵挂。族内之事,回到青藤城后再作议决。”不软不硬,将句芒的话顶了回去。

    白帝微笑道:“既然事情已经水落石出,大家都请回席入座罢。姑射仙子、拓拔太子也快快请坐。”

    丝竹声起,磬鼓铿然,美女歌者鱼贯而出,在白玉浮台上翩翩起舞。

    拓拔野随着使女步入四海殿,坐在庭芳阁中预留的位置上,而姑射仙子则入席青木大殿,遥遥相望。

    一路行去,四海殿中的各番国贵侯纷纷微笑行礼,极是热情,君子国、贯胸国、厌火国等更是对他秋波暗送,表达了效忠之意。

    这些番国豪贵常年生活在诸强的势力夹缝之中,依附为生,对于形势的判断极是敏锐。适才大殿上的这场风波,虽然表面尚未到达惊涛骇浪之境,但暗流汹涌却是一览分明。各方势力彼此攀附、支持的微妙之处,他们岂能看不出来?

    眼下除了火族尚未表明立场之外,金族、土族都已摆明了站在龙族一边,而木族圣女又与拓拔野交情极笃,可说天下大半都在支持这新近冒出大荒、叱咤风云的龙神太子。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何况相较于跋扈凶厉的水族与暴戾苛严的火族,东海龙族总要易于相处得多。

    拓拔野方甫坐定,六侯爷便兴奋地低声道:“他奶奶的紫菜鱼皮,你小子这一招漂亮之极,害得我平白担心了半晌。只是可惜了鹿女这淫妇,回到北海,定没她的好果子吃了。”

    柳浪点头叹道:“可惜可惜,一代尤物。”

    拓拔野正要回答,又听见姬远玄传音笑道:“拓拔兄弟无中生有果然厉害,连句老贼和水圣女都被你打败了。佩服之至。”

    拓拔野苦笑传音道:“这便叫作‘穷生奸计’,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惭愧惭愧。”

    姬远玄哈哈而笑,极是快意,神色一整,正容传音道:“蟠桃大会刚刚开始,真正的风浪还在后头,拓拔兄弟还要打点起万二分精神,提防水妖、木妖奸谋暗算。另外,烈碧光晟一直按兵不动,不知打得什么主意,对他还得小心才是。”

    拓拔野点头传音道:“说得是。不知烈炎兄弟为何还迟迟未到?”

    姬远玄皱眉道:“我也正在担心,千万不要出什么意外才好。”两人下意识地朝烈碧光晟望去,却见他依旧微笑着浅斟慢啜,入神地望着八殿飞檐之间的蓝天白云,不知在想些什么。

    拓拔野心中突然冒起森冷寒意,心道:“此人心机深狡,直到现在仍不动声色,只怕还有许多阴谋未曾使出来。”暗起戒备之心。

    当是时,突听号角长吹,有人高声叫道:“朝阳谷水伯天吴、钟山烛公子驾到。”

    群雄哄然,拓拔野失声低呼,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心下惊骇:“烛鼓之不是已经死了么?怎么竟能转死还生?”与西王母、姬远玄等人面面相觑,他们亦是讶然骇异,疑窦丛丛。

    目光四扫,见乌丝兰玛等水族贵侯的脸上亦满是惊讶神色,不似作伪,拓拔野心中更觉古怪,心道:“烛鼓之魂飞魄散,连灵山十巫都救治不得,绝不可能复活。难道是烛老妖故弄玄虚,瞒着众人玩什么阴谋诡计么?”

    转头向姑射仙子望去,她俏脸红霞飞涌,怒色一闪即没,秋水明眸冷冷地凝视着八合大殿的悬廊入口。

    大殿低语喧哗,许多人忍不住站了起来,纷纷透过窗格,朝那蜿蜒如玉带的悬廊凝神眺望。

    过了片刻,只听见一个圆润清朗的声音从容不迫地响起:“钟山烛鼓之、朝阳谷天吴赴会来迟,各位多多海涵。”

    拓拔野听到这声音,脑中嗡然一响,这人果然是当年攻灭蜃楼城,双手沾染数万人鲜血的朝阳谷老贼天吴!

    刹那之间,那不堪回首的暗红色的杀戮情景蓦地浮上心头,大火、残垣、遍地尸首、被长矛贯穿的母子尸体、烧焦的尸骨……耳中陡然充斥着狂风海啸、嘶杀悲号,以及凄恻人心的呼救声……鼻息之中甚至闻到了那夜浓重的血腥,与尸骨的焦臭……那一夜,五万善良勇敢的城民惨死在烈火与屠刀中!一股悲愤怒火猛地熊熊窜将上来,烧得他双目尽赤,双手微微颤抖。

    乐声清脆,使女翩翩而入。一行黑衣人随之穿入悬廊,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中。当先一人身材颀长,紫黑色的袍衫飘然卷舞,头戴黑木面罩,步伐雄健有力,意气风发,正是四年不见的水伯天吴。

    拓拔野强忍住拔身而起的冲动,冷冷地凝视着他,竭力调整浑身汹涌鼓舞的碧木真气。

    忽听纤纤怒哼一声,柳眉倒竖,双肩轻颤。四年以来,父亲生死未卜,全拜此人所赐。仇人相见,焉能不分外眼红?

    拓拔野心下一沉,担心她冲动之下言行出格,令西王母难堪,所幸纤纤只是恨恨相望,并未多言。

    拓拔野心中少宽:“经历了这许多事情,纤纤毕竟成熟了些,不再那般任性妄为了。”蓦地想到今后再不能象从前那般照顾她,与她朝夕相处,她即便再任性妄为,自己也是看不见听不着了,心中登时又是一阵黯然。

    天吴身后紧随着一个高瘦少年,斜眉细眼,满脸跋扈暴戾的神色,正是当年屡遭拓拔野戏弄的十四郎。相隔四年,他的身高长了不少,目中精光爆射,似乎真气也大有长进。

    第三人是个瘦如槁木的碧眼老儿,木无表情,乃是科汗淮的叔叔科沙度。其余十二人俱是黑衣劲装的卫士,抬着两个巨大的北海沉香木柜昂然而入。

    一行十五人走到朝露阁中站定,朝着群雄行礼问好。众人目光四扫,始终不见烛鼓之,心中大奇。目光齐齐凝集在那两个北海沉香木柜上,心想:“难道烛鼓之便藏在这柜子里么?”大觉滑稽。

    西王母微笑道:“水伯一路辛苦了,不知烛公子……”目光探询地望向那两个木柜。

    十四郎突然朝前一步,高声道:“钟山烛鼓之,拜见白帝、王母。”

    此言一出,八合大殿一片哗然。拓拔野等人更是大吃一惊,迷惑不解。想不到所谓的“烛鼓之”竟是十四郎!

    众人心中均道:“烛鼓之死了多日,早已魂飞魄散,即便转寄十四郎躯体,也断断不可能复生。难道烛真神当真有通天彻地之能?”

    乌丝兰玛忍不住蹙眉道:“水伯神上,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天吴躬身行礼道:“圣女平安。此事太过匆忙,来不及通禀圣女及各位长老,还请勿怪。天吴现在便为各位说明。”

    环视众人,朗声道:“烛真神得闻爱子惨死昆仑山下,悲痛欲绝。前几日与天吴携行到单狐山时,思念成疾,贵体微恙,惟有在山下驿站暂行调养休息……”

    拓拔野心底冷笑:“虎毒不食子。老妖既舍得杀亲生儿子嫁祸他人,又何必如此惺惺作态?”

    西王母叹息道:“难怪烛真神迟迟不曾到来。此事本族甚感愧责,还望烛真神节哀顺便,顾惜身体才是。”

    天吴朗声道:“烛真神并无怪责金族之意,只盼能早日抓获凶手,伸张正义。”顿了顿道:“在驿站之中,烛真神见犬子十四郎悉心照料,彻夜不离其身,极是感动。又想起从前烛公子孝顺服侍的情形,更加触景伤怀。感慨之余,突然萌生一念,将十四郎认作其子,依旧赐名烛鼓之,封钟山侯……”

    众人哄然,水族群雄对此颇感突然,面面相觑,张口结舌。

    拓拔野恍然心道:“原来如此!十四郎被收认为烛老妖之子,朝阳谷水妖必定大大得势,难怪这老贼这般趾高气扬。”

    黑水大殿人声鼎沸,一个雄伟老者沉声道:“敢问水伯神上,烛真神现在何处?”

    天吴道:“玄长老勿须挂念,烛真神仍在单狐山驿站中修养,朝阳谷三十六名高手、十二名侍婢贴身照顾。大约明日此时,他将起驾赶来昆仑。”

    句芒微笑道:“恭喜烛真神重得龙子,恭喜烛公子得封钟山侯。”各殿贵侯如梦初醒,纷纷高声祝贺。反倒是黑水大殿中冷冷清清,众人或妒恨,或鄙夷,或木然,沉默不语。

    拓拔野微感奇怪,旋即了然,水族之中也是派系林立,朝阳谷得势,其它派阀自然气恨难平。心中一动,倘若他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身,利用水族中的内隙大做文章,或有奇效。

    正自思忖,却听十四郎大声道:“多谢众位前辈,十四……烛鼓之当竭心尽力,不负厚望。”他原本便是倨傲自大,现在成了烛公子,更加目空一切,浑身洋溢出轻浮骄横之态,众人心下更是不以为然。

    天吴朗声道:“天吴起行之前,烛真神特拟手谕一份,让我在蟠桃大会上代为传达。”探手入怀,展开一卷羊皮,气运丹田,徐徐读道:“昆仑仙山,蟠桃盛会,群英毕集,可喜可贺。烛某心甚向往,原当早早拜诣。奈何老朽体弱,偶感风寒,羁绊单狐山下,竟不得与天下豪杰把酒言欢,憾甚愧甚,万请见谅。”

    白帝微微一笑道:“烛真神客气了。”

    天吴续道:“天下皆知烛某新近丧子,悲沮欲死,所幸朝阳谷十四郎,不嫌老朽可憎,甘作螟蛉。昼夜服侍,眉睫不交,舐疮吸脓,殊无怨言。有子如此,夫复何求!老朽喜慰不自禁,特请朝阳水伯代我告之天下,自今日始,朝阳谷十四郎即为烛某之子,易名为烛鼓之,封钟山侯……”

    乌丝兰玛微笑道:“十四郎素来娇贵,肯为烛真神舐疮吸脓,果然孝顺得很。”故意不将十四郎唤作烛鼓之,显是对天吴父子趁着烛龙丧子悲痛、众人不在身侧之际,大肆奉承取悦的行径颇为不屑,语中嘲讽之意更是昭然若揭。水族群雄脸上均显出鄙夷的神色。

    十四郎细眼轻挑,凶光毕现,蓦地循声怒视乌丝兰码,见她笑吟吟地望着自己,反倒心里一阵发虚,哼了一声,扭过头去。虽然地位大转尊荣,但对这水族圣女终究不敢太过放肆。

    天吴置若罔闻,朗声读道:“……当日鼓之遇难之后,多有小人挑唆,妄使金水生隙。本族之中,也多有不明真相者,私往昆仑,咄咄问罪,此诚非烛某所愿也。老朽衷心期望金水情谊不因此事受损,而能历久弥坚。”

    拓拔野越听越是恶心,这老妖惺惺作态,虚伪之至。西王母微笑道:“烛真神既然这么说,水香便放心多了。”

    天吴又读道:“只是罅隙已成,又恐奸邪挑拨不息,心甚忧之。今日听闻白帝册封西陵公主,欢悦不已。忽有一念:老朽今日得子,白帝亦今日得女,此岂非天意哉!倘若白帝不弃,愿将公主下嫁鼓之,促此‘佳偶天成’之美事,当为千古美谈。而金水两族情谊也自当合复如初矣……”

    白帝、西王母等人面色大变,一时僵住。奇变陡生,众人无不哄然,喧哗四起。黑水大殿中则发出一片欢腾附和之声。

    拓拔野又惊又怒,突然明白烛老妖将十四郎认作?“烛鼓之”的真正意图。老妖竟是想借着烛鼓之的阴魂,逼迫金族联姻,从而粉碎金族与土、火、龙族结盟的宏图!

    烛鼓之在昆仑山下离奇暴毙,金族始终难咎其责。虽然白帝等人都已猜到凶手是烛龙自己,但无真凭实据,说出来必无人信。而烛龙故作姿态,主动联姻以释恩仇,更令白帝、西王母无推脱之辞。这一招可谓阴险之极,厉害之至。

    眼看群仙宫一片喧嚣,白帝、西王母沉吟不决,拓拔野心中更是混乱急怒,难道自己竟要眼睁睁看着纤纤落入水妖魔掌,倍受十四郎这小贼蹂躏么?

    却听“砰”的一声,纤纤蓦地娇喝道:“休想!”声音虽不嘹亮,却如春夜惊雷炸响,令众人心头齐齐一震,八殿登时一片死寂。群雄惊诧,万千目光齐齐集中在她身上。

    玉案倾倒,杯盘满地悠悠旋转。纤纤迎风俏立,白衣飞舞,裙摆上果汁淋漓,想是情急之下掀翻案桌所致。

    她浑然不顾,双颊嫣红,胸脯起伏,明眸怒视天吴,娇嗔之中更有一番曼妙韵态。五族少年贵侯无不瞧得怦然心动。

    天吴毫不着恼,微笑道:“原来这位便是西陵公主,果然如天仙下凡。不知公主何出此言?”

    纤纤冷冷望着他一言不发,居高临下的鄙视之态却令天吴微感尴尬。

    十四郎恼怒,抢身而出,昂头傲然道:“公主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是觉得我烛鼓之配不上你么?”他那傲慢而又咄咄逼人之态,引得八殿群雄大为反感。

    哥澜椎叫道:“龟他孙子,上好的珊瑚怎能长在乌龟屎上?你撒泡猴尿照照自己吧!”十四郎大怒,转身喝道:“你骂我是乌龟屎?”

    六侯爷笑道:“原来阁下也有自知之明,难得难得。”龙族群雄哈哈大笑。

    水族众人虽然瞧不惯十四郎,但他终究是烛龙义子,见他被这般戏弄,自己脸上也不太好看,当下也一齐喝骂起来。

    成猴子等惫懒人物,最是喜欢逞口舌之快,立时反唇相讥,带着龙族群雄尖声挖苦,大肆反击。八殿又是一阵混乱。

    天吴朗声道:“西陵公主此言究竟何意,还望白帝、王母明示。倘若当真是看不起烛公子,我这就返回单狐山转告烛真神,也好让真神断了高攀之念。”声如轰雷,将众人的声音霍然盖过,震得八殿嗡嗡回响。

    拓拔野听他言语中隐隐已有威胁之意,越发恚怒,心道:“老贼竟敢如此逼亲!倘若白帝、王母口风松动,我身为纤纤兄长,就挺身喝止。”

    乌丝兰玛微笑道:“烛公子少年俊彦,想来也不至辱没了西陵公主。难得烛真神亲自派遣水伯真神提亲,白帝连这点薄面也不给么?”水族群雄哄然应和,气势汹汹压人。

    句芒、烈碧光晟等木、火群英坐山观虎斗,均感大快,只管喝酒吃肉,微笑不语。

    西王母淡淡道:“不是我们不愿意,只是……”一时之间竟也穷辞应变。天吴穷追不舍,问道:“只是什么?”

    突听姬远玄朗声插口道:“只是昨日我已经向白帝提亲,恳请将西陵公主下嫁于我!”

第196章 乘龙快婿(上)

    此言一出,又如巨石击湖,激起千层大浪。刹那之间,各族贵侯无不讶异变色,失声低呼。

    拓拔野大吃一惊,心道:“怎地从未听他提起此事?难道竟是昨日我走后之事?”眼见黄土大殿中群雄茫然相觑,武罗仙子等人蹙眉不语,即便白帝、西王母的眼神也有些迷惘疑惑,心中一动,登时恍然。姬远玄必是不满水妖咄咄相逼,情急之下,才想出这么一个不得已的法子。

    心道:“姬兄弟年少英雄,颇有王者之风,对纤纤似乎又颇有情意。倘若纤纤当真嫁了给他,也是一件美事。况且如此一来,四族联盟便更加巩固亲密了。”想到此处,忍不住微微一笑。

    白帝与西王母对望一眼,咳嗽一声,微笑道:“是了,姬公子昨日的确曾提及此事,只是当时寡人与王母都忙着准备蟠桃大会,一时无暇思忖。”

    纤纤低咦一声,身子微颤,飞快地瞥了姬远玄一眼,俏脸瞬间飞红。

    八合大殿一片嘈杂喧哗,均觉枝节横生,波澜将起,不少人笑嘻嘻地等着看热闹。水族众贵侯虽对十四郎无甚好感,但并非胡涂之辈,知道一旦土族与金族联姻,事态则大大不妙,当下议论纷纷,面露警戒之色。

    十四郎惊怒交集,正要说话,却被天吴传音制止。

    天吴嘿然道:“西陵公主美貌绝伦,兰心慧质,难怪姬公子对她如此倾心。只是金水相生,自然之道。烛公子与公主实乃天作之合,若能顺天应势,同结百年,必定天地同庆,风调雨顺,一扫当下大荒颓乱之气。我们又何必逆天行事?”语中要挟之意了了分明,金族群英眉头大皱,极是不悦。

    姬远玄朗声道:“白帝陛下,王母娘娘,自然之道在于顺其自然。天下万物,五行相生,又岂只局限于金水?男女之礼,在乎心心相印。相知相喜,才能****、阴阳调和。这与天时何干?与运势何干?不顾男女之礼、自然之道,动辄以天时运势压人,才是逆天行事……”他侃侃而谈,悦耳动听,众人都如清泉漱耳,心旷神怡。

    姬远玄道:“姬远玄虽无德无能,不知什么天地运势,却对公主情真意切,知道如何竭心尽力地让公主过得幸福、太平……”

    成猴子拍掌喝彩道:“说得好,说得妙,说得烂泥蛤蟆别别跳。”众人知他挖苦十四郎,均觉莞尔,心道:“比起姬公子这人中龙凤,十四郎当真便如同一只癞蛤蟆,恶俗不堪。若换了是我,自然选姬远玄,不会选这跋扈轻狂的小子。”

    姬远玄踱步而出,朝着白金大殿弯腰行一大礼,恭声说道:“姬远玄再次拜请白帝、王母,望将西陵公主下嫁远玄。姬远玄此生此世当视她如珍宝,呵护宠爱,不离不弃。”声音洪亮,清清楚楚地传到每一个人的耳中。

    纤纤听得娇羞益甚,脸颊更红,但嘴角却忍不住泛起得意而欢喜的笑容,笑吟吟地朝拓拔野瞟去。毕竟当着天下英雄面前,得到当今大荒的声名昭著的黄帝少子的青睐与示爱,总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情,何况这几日的相处,使得她对这俊朗少年也增生了一份由衷的好感。

    八殿哄然,许多贵侯少女闻言又是感动,又是妒羡。姬远玄温儒俊雅,谈笑间寥寥数语,便暗暗扭转局势,抢尽风头,令天下英雄无不刮目。

    六侯爷拍腿叹道:“这小子绵里藏针,舌锋比你还要毒辣。最要命的是温柔多情、皮厚嘴薄,果然是天生的女人猎手,拓拔磁石,你我都被比下去啦。”

    拓拔野微笑不语,心道:“姬兄弟这一战赢得轻松漂亮,天下人心都站到他这边来了。妙极妙极。”大感轻松。

    水族群英面色古怪,一面对天吴父子碰得灰头土脸颇感幸灾乐祸,一面又对姬远玄大放异彩颇感恼恨。惟有乌丝兰玛碧眼微眯,紫唇勾翘,笑吟吟地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天吴双眸在黑木面具之后闪动精光,微笑道:“姬公子能言善辩,果然是虎父无犬子,佩服佩服。可惜黄帝英年早逝,不能亲自为姬公子提亲,真真令人扼腕。”

    姬远玄面色陡变,周身僵直,掩不住悲怒愤郁之色。

    拓拔野大怒,心道:“这老贼忒也可恨!故意点破姬兄弟丧父,没有强大靠山,想要借此增加十四郎的胜算。身为水族大神,行事却如此狭隘卑劣,实在令人不齿。”

    天吴惺惺作态地叹息几声,转身道:“白帝、王母,烛真神特令天吴带来两箱薄礼,聊作聘金。”

    十二名黑衣大汉弯腰将沉香木柜打开,万千绚光冲天破舞,缭绕如虹,殿内寒气大作。众人失声惊呼道:“落虹玄冰铁!”

    两个巨大的沉香木柜中,一个装满了各种极至珍稀的宝石贵玉,绚光耀射;另一个则装了一整块巨大的青黑色铁石,彩芒隐隐流动,寒气袭人,正是北海玄冰铁中最为上等的落虹玄冰铁。

    落虹玄冰铁深埋北海海底,难得一见,相传为上古海龙凶兽尸骨所化,水族数百年来也不过掘得九百六十斤而已。其质刚韧无双,乃是炼制神兵利器的绝佳材料,是大荒群雄梦寐以求之物。

    这块落虹玄冰铁完整纯净,足足有八百斤重,实是天下至宝。水族将之作为聘礼,可谓贵重之极。

    天吴朗声道:“烛真神说,白帝想制良琴,始终不得佳木;倘若白帝愿将公主许配烛公子,他便将这落虹玄冰铁作为聘礼送与白帝,或许可制成天下第一名琴。”

    少昊笑道:“倘若陛下不肯呢?”

    天吴嘿然道:“倘若果真如此,那也是无可奈何之事。烛真神新近丧子,又不能与贵族联姻,一定失望得很。我也只能将这落虹玄冰铁带回北海,炼制兵器,或许他日能派上用场。”威胁之意更是**裸不加掩饰。

    金族群豪大怒,纷纷顿住言止,冷冷地望着他。陆吾笑道:“那倒的确可惜得很。不过昆仑山上的上佳铁石数不胜数,陛下想要制琴或是炼兵,倒也不愁没有来历。水伯只管放心。”

    八合大殿中的气氛陡然紧张起来,海外小国贵侯大是惊恐,屏息四望。

    乌丝兰玛微微一笑,柔声道:“大家说了这么久,也不知白帝和王母究竟什么意思呢。”碧眼秋波似笑非笑地凝视着西王母。

    西王母淡淡道:“烛真神如此美意,我们岂敢推拒?”

    众人哄然,却听她话锋一转,又道:“只是姬公子少年英雄,天下赞誉,也是第一等的人才。昨日又提亲在先,若是此刻拒绝他,未免太过不近人情。这可真是让人为难呢。”

    不知是谁尖声叫道:“那还不好办?只需开口问问西陵公主,她喜欢谁,便嫁给谁呗!”

    众人轰然称好,只有水族中人脸色大转难看。十四郎高瘦嚣狂,与俊朗谦恭的姬远玄相比实在差距太远,西陵公主芳心谁属,那还用说么?

    天吴淡然道:“自古儿女婚姻,全系父母之命。这等大事,又岂能让儿女做主?”

    拓拔野哈哈笑道:“不能让儿女做主,难道还能让外人做主么?白帝家事,干卿何事?你又何必指手画脚,操这份闲心?”他对天吴厌憎之极,见他跋扈,忍不住出言相讥。

    天吴霍然一震,猛地回过头来。黑木面具后的双眼紧紧盯着拓拔野,精光爆闪,淡淡道:“我道是谁,原来是当年伪造神帝圣旨、冒充使者的小贼。想不到今日摇身一变,竟成了龙族太子、座上贵宾。真是可喜可贺。”

    龙族群雄纷纷怒骂,拓拔野伸手制止,微笑道:“这有什么奇怪?在你这等窃国窃侯的卑鄙小人眼中,天下谁人不是盗贼?我倒有些奇怪哩,原以为你不过会杀人放火,屠戮妇孺,没想到最擅长的还是溜须拍马,寡廉鲜耻。一不小心连亲生儿子都卖给别人了。如此废物都能卖出价钱,真是可喜可贺。”

    纤纤听得大快,“扑哧”一声笑将起来,春花嫣然,俏丽夺目。这一笑更将她对十四郎父子的厌憎表现无余。土族群雄无不大喜。

    水伯天吴虽为大荒十神之一,武功法术深不可测,但为人阴沉冷酷,好耍阴谋,水族中人对他也颇为厌惧,此刻听拓拔野如此嘲骂,非但不出声喝止,反而暗自拍手称快。

    天吴毕竟是神位人物,不能与后辈小子纠缠不清,当下哼了一声,只当没有听见。十四郎怒视着拓拔野,双眼恨火欲喷。

    白帝温言道:“纤纤,烛公子与姬公子同时提亲,不知你意下如何?”众人一凛,纷纷凝神观望。

    纤纤双颊嫣红,眉睫低垂,指尖轻轻地缠绕着颈前的星石项链,秋波流转,瞥了拓拔野一眼,突然眼眶一红,伤心凄绝,咬牙道:“我谁也不嫁!”

    众人哗然,原以为她必定选择姬远玄,想不到竟出此言。心下均想:“定是姑娘家害羞,不好意思当庭作出选择。”群仙宫中气氛登时有些尴尬。土族豪贵面面相觑,颇为失望,姬远玄虽微笑不语,却也掩不住失落之色。

    六侯爷捅了捅拓拔野,低声叹道:“小妮子还是喜欢着你呢。嘿嘿,姬小子终究比不过拓拔磁石。”

    拓拔野微微一震,想起刚才她那电光一瞥,温柔凄恻,伤心甜蜜,说不尽的千般哀怨,万种**,令他悚然心惊。经历了这么多是是非非、坎坎坷坷,她对他的柔情竟似更深更韧,丝毫难以撼动、改变。

    心中酸苦,微带一丝甜意,正要举杯饮酒,却撞见姑射仙子澄澈的目光,温柔、淡雅、亲密,又带着淡淡的捉狭之意,似乎看出了他心中所思所想。拓拔野脸上一红,微笑着朝她遥遥举杯。

    她双颊亦是一红,似乎生怕被别人瞧见,立时别开头去。但睫毛颤动,似乎仍在偷偷地注视着他,嘴角笑意淡淡地漾开来。

    拓拔野心中大跳,登时将忧虑抛飞到九霄云外。想起昨夜那一吻的销魂滋味,情火如炽,恨不能将她重新拥入怀中,恣意爱怜。

    正自胡思乱想,却听乌丝兰玛柔声道:“这可难办得紧啦,原来西陵公主两个都不喜欢呢。不过今日蟠桃大会,天下英雄毕集,这几千男儿中,总有一个能入得了公主慧眼罢?”

    话音方落,青木大殿中,突然有一个清瘦英挺的碧衣男子大步而出,高声道:“木族黑白岛黑白郎君杜岚,对西陵公主一见倾慕,如蒙公主垂青,死而无憾!”群雄轰然,哗声大作。

    拓拔野曾听蚩尤说过,距离蜃楼城三百海里的南面,有一大岛,黑石白沙,故名黑白岛。岛主黑白郎君杜岚,乃是木族世袭贵侯,祖上杜千秋乃是木族六百年前的大长老,赫赫有名。

    杜岚年不过三十,孤高自傲,与族中显贵极少往来,乃是木族中一个颇为神秘的高手。每日在岛上听琴调曲,弄月吟风,极是风雅。自创?“忍术”,能遁天入地,变化无形,还可摘叶伤人,聚水为兵。

    虽然他很少与人动手,但寥寥几次决斗,三招击杀东海虎枭,一叶击败流火七风,却已足以威慑群雄。当年以乔羽在东海的威名,亦不敢冒进黑白岛海域。想不到今日他竟不顾?“烛鼓之”,擅自向纤纤提亲。

    白帝、西王母还未回答,又有一个魁梧英武的红衣男子从赤火大殿风风火火地大步冲出,高声叫道:“俺是南焱城龙石,喜欢纤纤公主,希望白帝、王母给俺一个机会!”

    众人喧然,转眼之间,又有十几人离席快步奔出,大声自报门庭,加入提亲之争。每一个人都是五族中声名显赫的贵侯王族,其中又以木族华莛城城主无相、火族名门世家公子紫无忧、木族大将军刀枫、火族“不死神鹏”狄朋最为有名。

    纤纤娇美俏丽,早令八殿中的许多男子怦然心动,兼之又是金族公主,地位超然,更增添了万二魅力。若能在蟠桃会上赢得美人芳心,成为金族驸马,实是风光无限,更可凭借金族的强力支持,一跃成为大荒最有影响力的人物之一。这等诱惑有谁可挡?

    起初,众人见?“烛鼓之”提亲,都大感懊恼沮丧,忌惮烛龙,不敢横刀夺爱;但西陵公主既已拒绝,他们登时见猎心喜,再不肯错失良机。

    眼见提亲之人越来越多,八合大殿喧喧如沸,不少好事者更是乘机大肆起哄。

    柳浪大呼糟糕,叹道:“倘若只有姬远玄和那小贼提亲,纤纤公主一口回绝,倒也让他们无话可说。眼下这么多人跑出来凑热闹,势成骑虎,可让白帝、王母难办得很了。稍有不慎,只怕要落人话柄,水妖更会乘机挑拨添乱。”

    六侯爷点头道:“他奶奶的紫菜鱼皮,乌丝兰玛惟恐天下不乱,其心可诛。”瞟了一眼乌丝兰玛,吞了口口水,压低嗓子道:“不过这婆娘一把年纪,倒依旧水嫩得很,瞧在美人情面,侯爷我就不追究了。”

    拓拔野苦笑,无心与他玩笑,心想:“以纤纤的性子,只怕不管三七二十一,还是断然拒绝。倘若如此,这蟠桃会多半要不欢而散了。”

    这时,八殿环廊上已经昂然站了十八名各族贵侯,朝着金族大殿行礼,只等白帝回话,彼此之间更是乜斜冷视,不加理睬。乌丝兰玛、烈碧光晟、句芒等人尽皆含笑观望。

    白帝与西王母低语数句,起身道:“多谢各位垂青。诸位都是天下英雄翘楚,说句心底话,寡人恨不能有十八个女儿,一齐嫁给列位。”众人齐齐笑了起来,紧张气氛稍有缓解。

    白帝顿了顿,又道:“只是此关小女终身大事,自当尊重其意……”话音未落,纤纤便冷冷地说道:“我说过啦,谁也不嫁!”

    众人哄然,那十八人面色大为难看,颇有自取其辱的尴尬之感。有人阴阳怪气道:“西陵公主这是在戏耍天下英雄吗?还是想当圣女,终身不嫁?”

    纤纤大怒,冷笑道:“我当不当圣女关你何事?他们来提亲,难道我便非要应承么?真真可笑!”西王母柳眉倒竖,喝道:“胡闹!哪有如此不识体统!没的让天下人耻笑!”

    纤纤浑身一颤,满腔委屈、伤心一齐涌上心头。突然觉得母亲如此陌生、冷酷,又想起拓拔野与姑射仙子亲密无间的神态,心底登时说不出的凄苦、悲凉、孤单,眼眶一红,晶莹泪珠夺眶涌出。

    拓拔野心中一震,极是难过,当即便想如从前那般,将她紧紧抱住,温柔抚慰。

    满殿肃然,众人见西王母震怒,训斥公主,都有些尴尬。

第197章 乘龙快婿(下)

    乌丝兰玛笑道:“王母勿怪,只怕是公主贵人眼高,瞧不上眼呢。”那十八人多是世家子弟、贵族城主,心高气傲,闻言无不愤然。

    十四郎在朝露阁中站了半晌,眼见许多人抢身与自己争夺驸马,早已狂怒难遏,若非天吴在一旁眼色制止,早已发作,此刻听乌丝兰玛挑拨,再也忍耐不住,哈哈大笑道:“原来公主是嫌我烛鼓之出身低微,配不上你么?”水族群雄纷纷轰然附应。

    “烛公子少安毋躁。”武罗仙子款款起身,柔声道,“列位都是当今顶尖人物,公主岂会瞧不上眼?依我想来,公主终究是一个姑娘家,与你们素不相识,仓促间要选择其一,难免有些害羞迷惘。”

    众人闻言纷纷点头。十四郎哼了一声,也不言语。

    武罗仙子秋波一转,凝视纤纤,柔声道:“我倒有一个提议,不知公主愿不愿意接受?”

    纤纤与她一路同行,颇有亲切感,此刻听她为自己解围,心下感激,当下擦去眼泪,仰头道:“仙子请说。”

    武罗仙子嫣然道:“那我便说了。公主美貌绝伦,又是金枝玉叶,惟有大荒最为杰出的年青英雄方能匹配。我看不如来个驸马选秀。让所有提亲的朋友相互比武较量,最后胜出的几位之中,再由公主选择其一,作为驸马。这样,既可保证挑选出的驸马是当今大荒最强的英雄人物,又可让公主在这选秀过程中了解未来驸马,自行选择心仪对象,岂不是两全其美么?如此风流韵事,也正好为今年的蟠桃大会增添光彩。”

    众人窃窃私语,无不点头称善,更有人大声鼓掌叫好。

    西王母与白帝等人对望一眼,心下大感轻松,微笑道:“仙子所言极是。纤儿,不知你意下如何?”

    天吴、十四郎等人虽颇为恼怒,但眼见大势所趋,也不便反对。况且若非如此,纤纤一口咬定不嫁,他们也无可奈何。当下默不作声,静观棋变。

    纤纤低头不语,依旧不肯应允。众人面面相觑,不知她究竟想要如何,气氛登时又凝重起来。西王母眉尖轻蹙,欲言又止。

    六侯爷嘿然道:“拓拔磁石,看来只要你不提亲,她便绝不会答应了。”

    拓拔野心中一动,突然想到:“是了!纤纤性子倔强,对我又始终难以忘情。只怕当真宁可玉碎,也不愿瓦全呢。倘若因此引起群雄不满,岂不正中了水妖下怀?倒不如……倒不如我假意提亲,让纤纤答应驸马选秀,大不了我到了中途,故意输给姬兄弟便是。姬兄弟若能成为金族驸马,则四族盟成,水妖、木妖的奸谋也随之破灭,正是一箭数雕的好事……”但转念一想,又觉这般蒙骗纤纤,极是不该,心下踌躇。

    旋即又想:“我既对纤纤只有兄妹之情,就不该让她留有妄念。倘若她当真因我终身不嫁,我的罪孽岂不更大么?横竖姬兄弟对纤纤颇有情意,纤纤对他也大有好感,正是佳偶良配。我真为她着想,就当趁着这次机会,让她逐渐醒悟,将一腔柔情转到姬兄弟身上。有他照料纤纤,我也该放心了……”

    一念及此,心意已决。当下霍然起身,朗声道:“白帝、王母,东海龙族拓拔野,向西陵公主提亲!”

    八殿哗然,众人无不纷纷朝他望来。纤纤娇躯一颤,蓦地抬头,又惊又喜,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苍白的脸容突然变得嫣红,焕发出娇艳的光彩。

    拓拔野不顾六侯爷等人吃惊追问,昂然离席,大步而出。眼光四扫,只见众人惊异讶然,神色古怪,许多贵侯女子又是吃惊又是失望,咬唇蹙眉,目光幽怨,竟似大感可惜、妒忌。

    眼角扫处,见姑射仙子惑然地望着自己,眸光迷离,眉黛之间掩不住淡淡的失望。拓拔野心中一跳,急忙以极快的速度朝她传音解释了自己的动机。

    姑射仙子微微一震,眉头舒展,似乎如释重负,但不知想到了什么,俏脸立时又转晕红,欲言又止,低下头去。

    却听乌丝兰玛笑道:“这可有些出奇啦,拓拔太子不是西陵公主的兄长么?怎地竟向自己妹子提亲?”众人哗然,水族、木族中人更是纷纷唱和嘲讽,口出不逊。

    西王母淡然道:“水圣女这话也有些出奇呢,拓拔太子与西陵公主并无血缘关系,为何不能提亲?”

    少昊叹道:“早知如此,我也提亲了……”被西王母冷冷地斜了一眼,噎住半句,哈哈一笑,只管饮酒。

    白帝温言道:“纤儿,武罗仙子的提议,你看如何?”纤纤凝视着拓拔野,俏脸醉红,芳心剧撞,恍惚如在梦中,半晌方嫣然低声道:“孩儿愿意。”欢喜害羞,声音竟变得沙哑不可闻。

    众人哗然,白帝、王母面露喜色,舒了一口气,低声相互计议。群雄眼见有热闹可瞧,都极是兴奋,提亲的十八人亦精神大振,调息运气,作好充足准备。

    拓拔野如释重负,在四海殿前的围廊站定,只听姬远玄传音叹道:“拓拔兄弟,远玄败给你了。纤纤姑娘对你情深一往,这驸马选秀我不参加也罢。”

    拓拔野吃了一惊,连忙传音告诉他自己的计划,苦笑道:“我只当纤纤是亲妹子,姬兄弟若不参加,那便枉费我的一番苦心了。”

    姬远玄闻言又惊又喜,蓦地一皱眉头,摇头传音道:“不行,倘若你故意输了给我,而我侥幸赢得纤纤姑娘的芳心,日后她若是知道了,还不恨我一生一世么?拓拔兄弟,你既欲参加选秀,要么不与我比斗,要么便竭尽全力。”

    拓拔野知道多说无益,当下微笑应允。姬远玄大喜,传音笑道:“你我虽是朋友,待会儿到了‘情场’之上,休怪我不留情面了。”

    当是时,西王母轻轻鼓掌,一个白衣童子托着一个铜盘跪到纤纤案前,盘中赫然放了一个圆硕的大蟠桃,黄里透红,幼嫩多汁,令人望之食欲大开,恨不能立时咬上一口。

    西王母微笑道:“大家先别心急,很快便要上蟠桃了,每人必定都有一个呢。”众人哈哈大笑。

    西王母道:“这颗桃子是今年五千颗蟠桃中最大的一颗,专门为未来的驸马准备的。驸马选秀,最后决出三名胜者,再由西陵公主亲手将这颗蟠桃交给其中钟意的一个……”

    众人轰然大笑,都觉这法子妙极。有人叫道:“白帝忒也小气,怎地只给驸马一个桃子?”群雄又是一阵大笑,气氛越发轻松。

    白帝从腰上解下一柄冰雪似的白金弯刀,轻轻一弹,无声无息地落在纤纤的案上,笑道:“这柄泠雪刀是金族的一件宝物,谁成了驸马,这刀便归谁啦。寡人虽然两袖清风,却不能让天下人笑话寡人对女儿吝啬。”

    众人轰然,泠雪刀乃是金族著名神器,当年为金族圣女鹿台仙子所有,削铁如泥,神力无穷,封印了上百种凶兽,乃是天下人求之不得的宝物。提亲的群雄闻言更加跃跃欲试。

    烈碧光晟突然起身叹道:“这等诱惑,越发让人难以抵挡啦。寡人也想试上一试,不知公主会不会嫌我太老呢?”

    八殿登时又是一阵骚动,想不到新任赤帝竟也难敌金族公主魅力。

    拓拔野大怒,这奸贼当日勾结水妖、句芒,屡次陷害纤纤,数番囚禁折辱,甚至险些将她送入火山烈焰……自己尚未找他算帐,他竟然还敢恬不知耻向纤纤提亲!

    纤纤杏眼微眯,显是怒极。但她自从听到拓拔野公然提亲之后,心情大好,冷笑道:“多蒙烈长老青睐,我可不敢当呢。只怕你成了驸马,哪天兴起,又将我投入火山中去。”八殿中许多人不知当日之事,闻言愕然。

    烈碧光晟神色自若,朗声道:“当日受小人谗言挑唆,寡人竟将公主误当作坏人,多有得罪之处,现在想来,真是惭愧无已。正因如此,寡人越发想要将功折罪,迎娶公主,好好地弥补从前的错失。”

    纤纤柳眉一扬,又想挖苦,但见西王母轻轻摇头,便强行忍住,心想:“即便他最后位列前三,我不选他便是。”当下冷笑一声,不再理会。

    一人格格笑道:“西陵公主艳压群芳,连赤帝都心动了,何况我江冰恋?”眼似秋水,黑发如丝缎,紫裳飘舞,赤足胜雪,腰间悬挂月牙石剑,竟似一个绝世美女。身影过处,香风浓烈。众人瞧得呆了。

    拓拔野心下一凛:这江冰恋难道竟是水仙城的自恋狂么?水族水仙城城主江冰恋,俊美绝伦,常顾影自怜,是以又有雅号曰?“江冰恋影”。此人虽然爱美成僻,但真气、法术修为,都臻真人级,甚至被列入?“水族十小仙”中,实力不可小觑。但他素来自恋绝顶,不屑女色,何以竟会对纤纤如此着迷?

    这时又听一人叫道:“如此风流盛事,岂可缺我李白石?”众人又是一阵轰动。只见一个高冠大袖的英俊男子从黑水大殿洒然而出,竟是素以风流著称的水族长老李白石。

    又有人笑道:“我与李长老形影不离,这等美事更不可例外。”俊朗高大,顾盼神飞,竟是水族著名的世家公子、素以勾引良家美女闻达天下的白云飞公子。

    黑水大殿中轰然如沸,不断有人起身加入,转眼间竟又多了五人。这五人无一不是年青英俊的水族高手,八殿女子惊呼迭起,懊恼更甚。今日天下所有单身俊男,似乎都被纤纤吸引,闻风而动。

    八殿之中,惟有纤纤视若不见,听若不闻,只是痴痴地凝望拓拔野,想着他适才所说的话,红着脸,嫣然微笑。每一次回味,心中的幸福快乐,几乎都要爆炸开来。

    拓拔野浑然不觉,皱眉心想:“烛龙既已为十四郎出面提亲,这些水妖怎地还敢出来争抢?”

    心中一动,突然明白:“是了,我真是傻了!这些水妖是为了帮十四郎扫清障碍,做他的垫脚石!烈老贼明知纤纤断不会选他,只怕也是帮助十四郎,出来搅局的。倘若最后剩下的三人都是这些奸贼,纤纤岂不是……”心中大凛,浑身冷汗淋漓。

    放眼望去,提亲的二十五人之中,竟有二十三人都是来自敌方,自己与姬远玄倒如陷入了重重的埋伏。这场驸马选秀竟已变成六族两方势力在蟠桃会上的殊死较量,一旦败给对方,四族联盟必将支离破碎,胎死腹中。倘若纤纤不选任何一人,水、木、火三族也可乘机以此为借口,向金族发难。

    一时之间心旌摇荡,不知自己究竟是否该在这场选秀中竭尽全力。当下略一凝神,传音告之姬远玄,沉声道:“事关纤纤终身幸福、四族联盟,姬兄要多加小心。”

    姬远玄微笑传音道:“我也想到此节了。只是此次驸马选秀,根据大荒传统,金族自身不能参与。烈炎兄弟一行又迟迟未到。我方只剩下龙、土两族了。而龙族里的高手大多未来,实力又打了折扣。现在看来,只有本族聊以凑数了。”当下转身传音安排。

    土族鼍围、泰逢、涉驮、计蒙、姬箫夜、公孙侯、公孙玉、包乘、黄猛九人纷纷起身,向纤纤提亲。

    西王母登即明白,欣然同意。这九人之中,鼍围、泰逢、涉驮、计蒙都是土族真人级乃至仙位高手,有他们加盟,拓拔野、姬远玄一方顿时实力大增。虽然两方人数对比仍是二十三比十一,颇为悬殊,但被动之势总算已大大改观。

    当是时,忽听远处角声长吹,迎宾使大声叫道:“火族炎帝、火神祝融、圣女仙子、战神刑天、烈八郡主驾到!”众人哄然,拓拔野、姬远玄大喜。

    风声呼啸,檐铃脆响。烈炎、祝融、赤霞仙子、刑天、烈烟石五人乘鸟俯冲,从八殿交错的飞檐间突然冲落,徐徐降在白金大殿之前。

    众人凝神望去,失声齐呼。

    五人紫衣红袍上血迹斑斑,破裂之处甚多,竟似刚刚经历了极为惨烈的厮杀。烈炎等人若无其事,朝八殿微笑行礼。惟有烈烟石脸似莹雪,眸如绿冰,在这喧哗热闹的群仙宫中亦是淡漠倦怠的神情,落寞独立。

    拓拔野心中一动,瞥望烈碧光晟神色微变,猜到必定是他在路上安排了重重狙击,妄图刺杀烈炎,或阻缓他的行程。

    烈炎金冠红胡,威武挺拔,从赤炎凤上一跃而下,朝白帝、西王母躬身行礼,朗声道:“小侄烈炎拜见白帝、王母!一路风雨,阻了行程。姗姗来迟,还望各位勿怪!”祝融等人也一齐行礼。

    白帝等人起身回礼,微笑道:“炎帝客气了,各位来得正是时候。”烈炎笑道:“正是,幸好尚未错过驸马选秀。如公主不弃,烈炎与战神都想加入这场选秀。”白帝欣然应允。众人又是一阵骚动。

    拓拔野大喜,烈炎与战神刑天加入,己方实力立刻又大大增加。姬远玄郎声笑道:“烈兄弟来得正好,我和拓拔兄弟都在等着你呢!”

    烈炎微微一怔,拓拔野立时以极快的速度,将三人结拜兄弟、缔结同盟的计划说与他听。

    烈炎大喜,他与拓拔野、姬远玄颇为意气相投,那日在凤尾城与他们重约清冷峰之盟时,私心便有结拜之意,只是微感唐突,未曾提出,想不到他二人竟也有此意。

    当下哈哈笑道:“大哥、三弟,咱们虽已经结拜兄弟,但到了情场之上,还是不分父子兄弟。选秀中若是相逢,兄弟可不会手下留情。”三人相视大笑。

    八殿愕然,西王母佯作不知,讶然相问。

    姬远玄环顾群雄,朗声道:“我们三人一见如故,当日在凤尾城中已经祭祀天地,结拜为异姓兄弟。从今往后,同甘共苦,生死与共……”他气运丹田,将这一番话清清楚楚地传入众人耳中。

    群雄哗然,水族、木族、火族群雄无不惊怒。烈碧光晟微笑道:“原来如此。难怪当日赤炎城中,姬公子、拓拔太子竟会公然支持烈炎小贼叛乱,导致我火族分疆裂土,百姓颠沛流离。妙极,妙极。”

    拓拔野哈哈笑道:“也不知当日是谁谋弑赤帝,叛上作乱呢。”烈炎嘿然道:“三弟,是非忠奸自有公断,何必与这等奸人逞口舌之利?今日是蟠桃盛会,不必搅了大家的雅兴。”

    吴回、米离、不廷胡余等人眈眈怒视,愤火直喷。祝融、刑天等人浑然不顾,洒然入席。

    眼见这场好戏越发热闹,众人无不交头接耳,兴高采烈,甚至已有些人在暗地打赌,究竟谁才能杀入三甲,赢获佳人芳心。

    烈炎一行入座之后,白帝宣布驸马选秀正式开始。三十六名候选贵族在八合大殿的环廊上站定,由西王母抽签分为十八组对阵,一轮淘汰之后,再抽签分组对阵,直至决出三甲为止。

    抽签既定,由陆虎神宣读。他每读一对名字,八合大殿中便发出一片喧哗惊呼。拓拔野心中怦怦直跳,凝神聆听。

    忽地听见陆吾大声道:“……龙族太子拓拔野,对决木族华莛城城主无相。”青木大殿登时一阵喧沸。

    华莛城主无相,乃是木族仙级人物,武功法术极是惊人。在木族诸仙之中,仅仅位列于奢比、折丹、韩雁、莞莞四人之后,由他来对决眼中钉拓拔野,自是再好不过。

    拓拔野原盼能与十四郎对决,再次将这嚣狂跋扈的小子好好教训一顿,打击水族的汹汹气焰,闻言心中略微失望。

    众人喧哗不断,转眼之间,十八组对阵局势便已排定。姬远玄对阵宇威,烈炎对阵廖空,刑天对阵烈碧光晟,十四郎对阵泰逢……其中又以战神刑天与赤帝烈碧光晟的对决最为引人关注。

    西王母淡蓝色的眼眸徐徐扫望候选众人,微笑道:“多谢列位对西陵公主的眷爱。只是这驸马选秀乃是和平风雅的比试,诸位彼此切磋之时,还望点到为止,别伤了和气才是。”

    众人纷纷点头,只有十四郎傲然道:“既是比武,便有意外风险。刀剑无情,倘若当真出了什么闪失,也只能怪自己技艺不精。”

    泰逢嘿然笑道:“烛公子说得是,待会儿若有什么闪失,还望烛公子手下留情。”十四郎哼了一声,也不理会,大喇喇的神态倒真像是稳操胜券一般。

    拓拔野心下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忖道:“这小子当真狗改不了吃屎。罢了,让泰逢代我教训他便是。”

    金钟哐然长鸣,众人各自回席,驸马选秀终于开始了。

第198章 舍我其谁(上)

    钟声悠荡,第一场便是十四郎与泰逢的对决。

    黄土大殿一片欢呼,和山城主泰逢人称“虎尾沙仙”,乃是土族仙位高手,性情诙谐亲和,深得土族众人爱戴。由他对决十四郎,众人均觉胜券在握。

    十四郎脚尖一点,御风飞舞,轻飘飘地落到八殿正中的玲珑浮台上,身法优雅,快捷如电,登时引起黑水大殿一片喝彩叫好声。

    拓拔野心中一动:“阔别四年,这厮倒也有不少长进。”

    泰逢随之飘然落定,笑道:“烛公子,请进招罢。”清瘦的脸上露出戏谑的微笑。黄袍飞舞,双手自然下垂,长长的虎尾鞭拖曳在地,仿佛一条斑斓巨蛇,蜿蜒蛰伏。无形之间,一股浩然真气汹汹鼓舞,徐徐弥散,浮台四周的瑶池水波剧烈的荡漾起来。

    “呼!”十四郎黑衣倏然后卷,猎猎翻飞,周身仿佛被狂风刮拍,摇摇欲坠,脸上也如水波般抖动起来,似乎随时都要拔地而起,随风卷去。

    水族众人面色微变,拓拔野心道:“原来这就是泰逢的‘狂沙流’了,尚未出手,竟就有如此气势!不知这小子能捱到几时?”

    十四郎高瘦的身子宛如风中芦苇,摇摆不定,苦苦支撑。目中凶光大作,突然厉喝一声,黑衣卷舞,蓦地旋转冲出。“啪!”的一声厉响,一道乌黑的长鞭破空飞舞,急电似的朝泰逢当头拍下!

    众人齐声惊呼,想不到他竟能这么快从“狂沙流”真气中突围冲出。

    泰逢双目中陡然闪过惊讶之色,笑道:“来得好!”右腕一抖,虎尾鞭轰然咆哮,卷起一道黄黑色的强猛气芒,绚舞横空。

    十四郎厉喝道:“幻电玄蛇!”指手飞弹,那长鞭凌冽呼啸,突然光芒爆涨,寸寸迸裂,仿佛一条巨大黑蟒裂肤破茧,怒吼冲出!

    “仆仆”爆响,那黄黑色的气芒登时迸碎,虎尾鞭竟被那幻电玄蛇倏然震飞。黑光若霹雳纵横,泰逢一时竟有些应接不暇,疾步飞退,极是狼狈。

    十四郎喝道:“缠蛇式!”玄蛇碧眼森然,红信吞吐,狂风暴雨似的朝着泰逢层层叠叠地缠绕猛攻。黑光飞舞,真气凛冽,刹那之间泰逢便被紧紧裹缠在团团乌光之中,不得冲出。

    拓拔野越看越是心惊,十四郎的这些鞭法与四年前对战段狂人时如出一辙,但身法诡魅难测,真气更似强猛了百倍!心中蓦地了悟:“是了,定是烛老妖使了什么手脚,让这小子的真气陡然突飞猛进。”

    当是时,十四郎又是一声大吼,鬼魅似的抄身飞掠,霍然一拳击出。“砰!”黑光轰然爆炸,幻化为巨大的四角龙头,气势万钧,惊天裂地。

    乌光涣散,玄蛇飞扬,泰逢低叫一声,高高抛飞而起,口喷血雾,撞碎黄土大殿前的围廊石杆,当即昏迷。

    众人骇然,鸦雀无声,想不到堂堂“虎尾沙仙”泰逢,竟在须臾之间败于十四郎之手!

    十四郎倏然收鞭,冷冷环视众人,满脸狂妄自得的神色,傲然道:“承让!”飘然飞起,站到天吴身旁。黑水大殿如梦初醒,一片欢腾。

    拓拔野惊讶难当,半晌方才回过神来,望着那巍然而立、不动声色的天吴,心中突然感到一阵森冷寒意。看来今日驸马选秀的艰难,远在预想之上。

    钟声铿然,陆吾大声道:“第二场,火族赤帝对阵火族战神。”八殿沸腾的人声逐渐平定下来,万千目光齐齐集聚在玲珑浮台上。

    战神刑天号称天下第一勇士,剽勇好战,罕逢敌手。十八年前他败给当时风头极健的“断浪刀”科汗淮后,知耻后勇,倍加苦练。近年来随着黑帝、赤帝闭关不出,青帝失踪,许多超一流高手逐渐退隐,他声名日盛,更是如日中天。其烈火神戚人称“古今第二斧”,仅仅列于当年盘古大神的?“开天神斧”之下,可见世人对其之推崇。

    烈碧光晟原为火族大长老,稳重多智,平时虽极少卖弄,是以其它各族对其武功法术均不知究底,但自从当日他驾御赤炎金猊兽横扫群雄,险败于赤帝之手后,声威大震,天下皆知。这一月间,他登位赤帝之后,为了威服群雄,击溃炎帝,更是御驾亲征,屡破炎帝军,令世人刮目。

    刑天骄傲重义,天下皆知。当年烈碧光晟对他有知遇之情、提携之恩,刑天一直对他敬如兄长。但赤炎城一役后,刑天毅然与之决裂,辅佐炎帝,与烈碧光晟已是势同水火。

    此刻,这火族当世两大高手的颠峰对决,既有个人恩怨,又关乎国仇家恨,是以格外引人注目。群雄无不屏息凝神,兴奋观望。

    玲珑浮台之上,烈碧光晟温雅挺拔,如红木傲岸,微笑不语。真气滔滔鼓舞,赤铜盘、紫玉盘在他双手指间呜呜绕转,旋舞出层层叠叠的妖艳紫光。

    十丈之外,刑天临风而立,黑发凌乱飞扬,红衣鼓卷。冷冰冰地傲然睥睨,左手持青铜方盾,右手斜握烈火苍刑戚,霸气凛然,令人不敢逼视。雪肤明眸,姿容秀丽绝伦,在阳光照耀下宛如精瓷玉制,竟比八殿大多女子还要俏丽三分。

    八殿女子心神迷醉地凝视着这俊俏如处子的天下第一勇士,私语嫣然,议论纷纷。就连满座男子也有些意夺神摇,心中乱跳。

    六侯爷叹道:“这等绝色,天下少有。侯爷我向来只对女人有兴趣,但这次却忍不住要对男人动心。罪过罪过。”

    柳浪吓了一跳,张皇道:“侯爷英明,这句话千万别让战神听见,否则你下半辈子只能做女人了。”

    拓拔野忍不住笑道:“那倒无妨,侯爷作了女人,横竖也算得绝色。多半也有男人会感兴趣。”

    众人齐笑,六侯爷笑骂道:“他奶奶的紫菜鱼皮,我若是作了女人,便忠贞不二,成天缠着你拓拔磁石,让你生生恶心死。”

    说笑间,忽听惊天震响,一道赤艳光芒冲天窜起,映得满殿皆红。刑天与烈碧光晟的对决已经开始。

    拓拔野心中一凛,凝神观望。这两人可谓驸马选秀中双方实力最强者。孰输孰赢,都将直接影响以后的比试进程。

    红衣翻飞,两人闪电飞掠,犹如两团烈火在清波玉台上熊熊燃烧。万千道紫光红气交错飞舞,火花激撞,气浪迸飞。刹那之间,两人便已激斗了数十回合。

    热风鼓舞,眩光耀眼。八殿群雄相隔甚远,仍可感觉到那汹猛的炙浪狂涛般地奔卷拍舞,逼迫鼻息。不知不觉间,众人的呼吸、心跳都随着两人的节奏急速奔走,跌宕起伏。

    火族武功素以刚猛狂霸著称,而这两人又是当世火族翘楚,其真气之充沛狂猛,招式之刚烈霸道,可谓火族武学之极至。每一次交手,都有惊天动地之威,四周水浪汹汹激涌,冲天喷射,群仙宫似乎亦随着他们的每次碰撞而震动。

    两人越斗越快,众人瞧得眼花缭乱,只看见人影过处,无数气浪此起彼伏地迸炸开来,仿佛无数烟花姹紫嫣红,绚然怒放。又如花团锦簇,五彩缤纷。映衬着碧波玉台、八面楼阁,更觉瑰丽壮观,看得众人赏心悦目,连声叫好。

    拓拔野当日在赤炎城上空,目睹赤帝赤飙怒与赤松子对决之时,惊心动魄,大有感悟,只道已尽窥火族神功之妙;但今日观望烈碧光晟与刑天之战,始知那日不过管中窥豹,略识其妙而已。当下聚精会神,细心揣摩两人真气变化的每一细微精妙之处。

    激斗到酣处,烈碧光晟轻叱一声,红衣轰然鼓舞,双手掌心“咻”地窜起两道狂猛的光焰,倏然没入赤铜、紫玉双盘。

    两盘铿然激响,蓦地破空冲舞,急速飞旋,光芒刺目迸爆,仿佛两轮灼灼烈日,耀射得众人睁不开眼。

    两道无形的热浪轰然飞卷,八殿中真气稍弱者登时气堵息窒,险些晕厥。火族群雄失声道:“紫火转轮刀!”

    拓拔野惧然变色,“紫火转轮刀”与赤帝的“紫光七曜”一样,同为“紫火神兵”的变种。其法为积聚全身真气,诱发外界火灵,从双手掌心形成锋锐狂猛的旋转气刀,有惊鬼泣神之威力。此刀虽然不及“紫光七曜”威猛霸道,但胜在随心所欲,灵变难测。烈碧光晟借助赤铜紫玉盘,物我合一,更将紫火转轮刀的威力发挥到极至!

    “当啷!”双轮眩光流舞,轰然激斫在刑天的青铜方盾上,渐射出万千绚丽光芒。

    刑天低喝一声,喷出一口鲜血,倏然冲天后退,急旋如陀螺,将那惊天巨力勉强卸去。

    八殿哄然,火族群雄齐声叫好。

    烈碧光晟长笑道:“看你能挡几刀!”双盘飞舞,离心飞射出道道紫光,气芒破风凛冽,紧紧追随刑天左右。远远望去,仿佛两柄巨大的淡紫色的弯刀恣意飞旋激舞,迸放出妖丽夺目的层叠眩光。

    “当啷!”连响,气浪迸卷,流光碎裂。

    “紫火转轮刀”迸雷厉电般地交叠疾斩。刑天在空中不断地陀螺飞旋,绕空电舞,翩翩如绝色女子。青铜方盾红光闪耀,突然“喀嚓”一声脆响,被“紫火转轮刀”震裂开几道紫红色长缝!

    拓拔野心中一沉,蓦地紧张起来。耳畔充斥着火族众人疯狂的叫喊:“杀了他!杀了他!”青木大殿、黑水大殿也随之骚动起来。

    刑天秀丽的脸容突然泛起桃红,双眼厉芒电闪,低喝一声,周身红光蓬然爆放,蓦地骨骼倍长,霸气冲天。

    青铜方盾“砰”地碎为万千铜片,缤纷怒射冲来,如陨星,如流火,如赤艳雪雨,瑰丽凄艳,蔚然壮观。

    “轰!”众人眼前一红,仿佛赤浪拍卷,炎风拂面,口干舌燥,呼声登时暗哑。

    又听“丁零当啷!”迭声震响,“紫火转轮刀”被赤红铜雨轰然激撞,登时光焰少敛,嗡然长吟,冲天翻转。烈碧光晟面色微变,气息为之一堵,情不自禁地朝后飞退。

    就在这一刹那,刑天大喝一声,红衣如火,倏地冲过重重气浪,电冲而至,双手紧握烈火苍刑戚,朝着烈碧光晟当头怒斩而下!

    这一斧无甚花巧,简单已极,但快逾闪电,瞬息千里,气势更如泰山崩顶,雷霆万钧。

    烈碧光晟大骇,清啸声中,双手陡然合掌,赤铜盘、紫玉盘陡然飞旋下沉,“当”的一声脆响,丽光炫耀,火星冲天,将那苍刑戚生生夹住!

    众人“啊”的齐声惊叫,纷纷站起身来。

    烈碧光晟面色赤紫,双目血红,咬牙苦苦支撑。

    刑天当空倒立,笔直地压在他的头顶,冷冷地凝视着烈碧光晟,俊俏的脸颜上笼罩着凌冽逼人的杀气。

    空气仿佛凝固了,就连时间也在刹那间停顿。两人姿势不变,咫尺相望,古怪已极。道道红光从赤铜紫玉盘与苍刑戚之间绚丽流舞,仿佛彩虹破空。

    又听“吃”的一声轻响,苍刑戚陡然下沉,众人失声惊呼中,烈碧光晟蓦地一沉,屈膝挺腰,宛如弯弓,双膝几乎将要着地,双手轻颤,一线血丝从嘴角悄然沁出。

    八殿鸦雀无声,众人心下紧张,都知烈碧光晟已到了生死一线,只需苍刑戚再下三寸,新任赤帝立时便头裂颅开,魂飞魄散。

    成猴子等人兴高采烈,大呼小叫道:“杀了他!杀了他!”龙族群雄跟着大肆起哄。拓拔野心下微有不忍,但想到当日此人对待纤纤、赤帝残酷无情,南阳仙子更是因他而死,心中又不由怒火上冲,希望刑天就此一斧斩下。

    “哧啦”脆响,烈碧光晟的红袍突然开裂,他身形剧晃,“嗵”的一声,双膝重重着地,细长的双眼惊怒、恐惧、愤恨、羞恼,瞪视着木无表情的刑天,几欲喷出火来。

    成猴子叫道:“他奶奶的,不要脸的老小子,想要跪地求饶么?”众人见烈碧光晟双膝跪地,两手合十,浑身簌簌颤抖,倒真像是在哀乞求饶一般,不由得哈哈笑了起来。

    烈碧光晟面色大变,狂怒已极,突然又渐渐地缓和下来,双目炯炯望着刑天,嘴唇轻轻翕动,不知在传音说些什么。

    刑天冷冷地望着他,目中凌厉的杀气逐渐消隐,双颊晕红,突然闭上双眼,似乎沉吟难决。远远望去,他浑身散耀吞吐的红光气芒倏然收缩。

    拓拔野心中一沉,暗知不妙:“糟糕,这老贼定是拿从前对刑天的恩遇说情!”

    此念未已,烈碧光晟眼中凶芒陡闪,突然大吼一声,翻身飞起一脚,赤光迸爆,急电似的猛踹在刑天小腹之上!

    众人惊呼,刑天低吼一声,口喷鲜血,干戚双双脱手,冲天倒飞。

    烈碧光晟纵声怒吼,凶相毕露,闪电似的疾追不舍,赤铜紫玉盘绚光崩舞,轰然劈斫。

    “砰砰”激响,刑天瞬间连中两刀,鲜血喷舞,重重摔落瑶池之中,碧波登时染为艳红。

    群雄哗然,就连黑水、青木两殿中,也有不少贵侯义愤填膺,纷纷起身喝道:“住手!”

    烈碧光晟凶光稍敛,倏然收回双盘,负手哈哈笑道:“刑天,看在这么多英雄为你求饶的份上,今日就暂且饶你一条性命。下次沙场相逢之时,可就别怪寡人无情了。”飘然御风,步入赤火大殿中。

    八殿议论纷纷,惊愕摇头,大是不以为然,只有句芒、乌丝兰玛、天吴等人齐声为他道贺。烈炎忍住愤怒,与祝融一齐冲入瑶池,将刑天救出。

    白帝急遣御医,将他送入偏殿救治。所幸刑天护体真气极强,虽然重伤昏迷,却无性命之虞。

    拓拔野心下恼恨,忖道:“此人自诩一族之帝,在群雄眼前竟然作出如此卑劣之事,实在无耻之极。”但想到他竟能在瞬间反败为胜,击溃大荒第一勇士,心中也不由暗自凛然。选秀方甫开始,刑天、泰逢接连败北,己方已连折两员大将,形势极为不妙。

    紧接着的十二场比斗,竟又是敌方牢牢占了上风。拓拔野一方除了姬远玄、涉驮两人过关晋级;拓拔野、烈炎、鼍围尚未开始之外,其它诸人均被淘汰出局。公孙玉更被杜岚打得生死不知。

    眼见局势越发不妙,土族、龙族群雄都是一片沮丧低落,成猴子的叫声也渐渐小了下来。黑水、青木、赤火三大殿则欢呼不绝,气焰高涨。

    柳浪皱眉道:“太子,对方忒也嚣狂,此刻若不在气势上彻底将其压倒,迎头痛击,只怕我方情绪更为低落,以后的比斗越发艰难。”

    拓拔野心有戚戚,双方对决,士气犹为重要,一旦对方气势如虹,己方必定心怯气馁,无形之间已经落了下乘。姬远玄与涉驮虽然涉险过关,但也赢得并不轻松,要想扳回局势,除了必须在后面的几场比斗中大获全胜之外,还必须彻底击溃敌方的斗志,粉碎他们高扬的气势。

    钟声铿然,陆吾长声道:“第十五场,拓拔野太子对阵无相城主。”龙族群雄轰然鼓舞,黑水大殿亦是一片喧哗之声。众人的目光一齐朝他望来,神色各异,或期待,或憎恶,或好奇观望。

    六侯爷拍了拍他的后背,嘿然道:“拓拔小子,看你的了。把那矮冬瓜打个落花流水,可别丢了我龙族的脸。”哥澜椎、班照等人亦极是兴奋。

    拓拔野微笑点头,心情又是紧张,又有些沉重。忽听白帝淡淡地传音道:“拓拔太子,你是纤纤的义兄,纤纤的未来便悬在你的手上了。现在能扭转整个局势、鼓舞士气的人,舍你其谁?”

    拓拔野霍然一震。

    舍你其谁!这四个字宛如惊雷,在他心中轰然激荡。

    他性情平和,但越是身处逆境,反而越能激发出强烈的斗志与好胜心。原本参加驸马选秀,只是为了让纤纤首肯、帮助姬远玄夺魁,根本不曾想要杀入三甲。此时此刻,身处逆局,这个念头逐渐地模糊起来,被白帝这般轻轻一撩拨,更是如梦初醒,强烈的责任感以及对纤纤前途的关切登时占据了上风。

    拓拔野豪情激涌,精神大振,哈哈一笑,倏然起身,大步朝下走去。刹那之间,心无杂念,对纤纤喜悦而羞涩的目光、姑射仙子温柔而关切的凝视全都浑然不觉。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越来越加鲜明:即便只有一人之力,也要彻底击垮对方的嚣狂气势!

    无相穿空飞掠,稳稳地落到玲珑浮台上。

    他身高不过六尺,矮矮胖胖,笑容可掬,背上斜挎一个巨大的嫩绿色葫芦。青衫鼓舞,碧木真气汹汹流转,周围六尺之内,都笼罩着淡淡的碧光。远远望去,周身也宛如一个大葫芦,四周气浪绵密,浑然天成,殊无一丝破绽。青木大殿登时响起一片喝彩。

    拓拔野心中微凛,忖道:“此人真气强猛,果然名不虚传。”

    无相人称“葫芦仙”,相传其母当年误食东海瀛洲的仙葫芦而受孕,出生之时浑圆两截,宛若葫芦。十岁之时便因神力无穷,独力搏杀鸠狼兽,被族人视为仙人下凡。后拜飞英真人为师,十年之后青出于蓝,以不死山长生葫芦为兵器,自创葫芦碧光盾,圆转如意,攻守随心,一时无敌东荒。

    若在数月之前,拓拔野对阵如此强敌,绝无取胜之把握。那时他虽然真气强沛惊人,潜力无穷,然则毕竟太过年轻,修为、经验远不及大荒第一流高手,状态起伏不定。

    但这几月以来,他屡屡对抗强敌,虽然每每败北,临阵经验却有大幅飙升。又有幸目睹许多超一流高手的对决,潜移默化,对《五行谱》中所记载的五族神功要诀更有深刻理解。融会贯通,大有斩获。因此虽只短短百日,却是突飞猛进,一日千里。

    此刻与无相遥遥相对,感应其生机勃勃的碧木真气,拓拔野惊佩之余,却无丝毫惧意,斗志如火,熊熊燃烧,心道:“狭路相逢勇者胜。眼下必须针尖对麦芒,扰乱他的心智,在气势上彻底弹压住他,摧毁他的斗志,让他败得心服口服。”

第199章 舍我其谁(下)

    一念及此,哈哈笑道:“阁下长得这般丑陋,怎能配得上我纤纤妹子?还是快快回华莛城种葫芦去罢!”霍然戟指,真气轰然鼓舞,一道丈余长的翠绿色气芒经由右臂破指冲出,朝着无相光焰吞吐。赫然竟是昔年科汗淮?“断浪刀”的起手式。

    “哧”的一声轻响,被气刀所激,无相四周的碧光气罩登时波荡开来,绿摇翠颤,缤纷耀眼。龙族群雄精神大振,轰然叫好。

    拓拔野长身玉立,顾盼神飞。碧光隐隐,衣袂猎猎,俊逸洒落如飘飘仙人,登时令八殿诸女意夺神摇,芳心剧跳,忍不住为他大声叫好。相形之下,那矮胖如葫芦的无相自不免大为见绌,黯然失色。

    纤纤见拓拔野神采飞扬,极具当年父亲的风采,更是心神俱醉,情难自已。俏脸滚烫,痴痴地凝视着拓拔野,嘴角微笑,恨不能立即离席奔入他的怀中去。

    刹那之间,群仙宫中的气氛发生了微妙的变化。拓拔野虽只一个简单的起手式,便令众人大为倾倒,无形间扭转了被动的局势。就连木族群雄为无相鼓气助威之时,也暗暗觉得有些底气不足。

    无相不动声色,微笑道:“拓拔太子果然英气逼人。只可惜要作西陵驸马,仅仅英气逼人还是不够的。”双手一分,背上的长生葫芦悠悠旋转,万千青气丝脉飞舞,从葫芦口中滔滔冲出,绕着无相周身蚕茧似的缠卷交织,瞬间便凝结为厚厚的葫芦碧光盾。

    拓拔野只觉一股绵密汹涌的真气含而不吐,汹汹逼迫,呼吸颇觉难受。周身真气方甫激生,竟觉泥牛入海,陡然不知所踪,心下暗惊,不知其故。

    无相悬空急旋,葫芦碧光盾越来越大,在他周身形成无数道螺旋绿光。“仆”的一声闷响,翠光波荡,拓拔野的气刀光芒陡然一敛,蓦地消失。

    拓拔野面色微变,念力积聚,真气汹涌贯臂,但那凌烈无比的气刀一旦触到葫芦碧光盾,立刻如卷溺漩涡,瞬间消逝!

    拓拔野越发骇然,方知不妙。耳畔突然听见姑射仙子柔声传音道:“公子,无相城主的葫芦碧光盾极是厉害,柔韧难破,还善于吸纳对方的木属灵力。千万不可与他缠斗,徒耗真气。”

    拓拔野心中一凛,原来这长生葫芦竟能吸纳木灵!若非姑射仙子及时提醒,今次非要大吃暗亏不可。突然闪过一个极为大胆的念头,倏然后退,朗声笑道:“久闻无相城主的葫芦碧光盾坚韧难破,天下无双,今日一见不过尔尔。想不到堂堂葫芦仙,竟是一个欺世盗名之辈,可笑复可叹。”

    见他尚未交锋,便狂妄若此,青木大殿登即一片沸腾,无相倒是毫不动怒,笑眯眯道:“是么?既是如此,还望拓拔太子不吝指教。”

    拓拔野扬眉笑道:“何需指教?只需三招,我便可攻破你的葫芦气盾!”

    此言一出,八殿惊愕,木族群雄无不哗然。无相的葫芦碧光盾天下闻名,以当年青帝之威,亦是到了六十招外,方才以“冷月十一光”破入光盾,击败葫芦仙。但那已是十八年前的往事,此时的无相早已不可同日而语。这拓拔小子究竟有何能耐,竟敢如此自大嚣狂?

    姬远玄、烈炎等人讶然相觑,他们颇为了解拓拔野,却猜不透他为何突然变得如此狂妄,咄咄逼人,心下焦虑,纷纷传音询问。拓拔野微笑自若,置若罔闻,戏谑似的斜睨无相,傲气凌人。

    无相双目中闪过两点怒火,嘿然笑道:“拓拔太子若能三招攻破葫芦碧光盾,无相必定叩头服输。从今往后,一见拓拔太子的旗号,无相自当退避十里。”

    拓拔野哈哈笑道:“妙极!果然快人快语。无相城主,准备接招罢。”呛然脆响,翠芒耀目,断剑倏然出鞘,遥指无相眉心。碧光电舞,照得无相须眉皆碧。

    木族群雄失声道:“无锋剑!”句芒目光一闪,指尖轻颤。

    木族神器无锋剑失踪两百多年,八殿群英几无一人见过,闻言无不震动,纷纷凝神细望。

    断剑翠光闪动,如一泓春水,波光荡漾,在昆仑山正午的烈日下,耀射着惨碧色的眩光,令人不自禁地生出一股寒意。

    句芒低咦一声,微觉惊诧。当日在日华城外大战拓拔野、蚩尤之时,曾经仔细端详过无锋剑。其时此剑色泽青灰,质朴无华,只有在光照下,才会偶尔闪现夺目光芒。但今日观之,碧光凌厉,锋锐张扬,迥然不同,倒与此刻光芒四射的拓拔野颇为相衬。

    却不知昨夜拓拔野为了救出毕方鸟,无意间将这无锋剑插入章莪山顶的陨星炼炉中,镀上了一层陨星神铁。五行金克木,无锋剑熔炼金灵,阴差阳错变成金木合一的至奇神兵,更添威力。句芒虽不知其故,但念力探觉,亦隐隐知其神妙,更加心痒难搔。

    无相盘膝抱手,凌空飞转,速度越来越快,螺旋碧光呜呜急舞,葫芦形光盾忽大忽小,翠光吞吐跳跃,一股股巨大的无形气劲随着旋光急速飞甩,朝拓拔野卷溺围拢。

    拓拔野姿势不变,微笑凝眸,那道无锋剑气仿佛风烟水雾,忽断忽聚。

    风声呼啸,玲珑浮台下的淼淼水波一圈圈地荡漾开来,渐渐地,随着那葫芦光盾的旋转节奏激荡回旋,化为层层叠叠的漩涡。支撑浮台的三百六十根白玉石柱在涡流中微微震动,“喀嚓”轻响,似乎连石柱也随之绞扭起来。

    “咻!”一道弧形碧光突然从葫芦光盾中离甩飞出,仿佛弯刀急旋,呼啸破空,闪电似的从拓拔野的左侧飞过,没入瑶池。

    水面登时轰然巨响,如被巨斧劈裂,两道水墙咆哮冲天,碧浪如雨洒落。几艘停靠在群仙宫石柱下的轻舟倏然震裂,众舟子纷纷尖叫着跳入滚滚波涛之中。

    又是“咻咻”连响,几十道弧形碧光冲飞离甩,朝着拓拔野急电飞斫!众女惊叫迭声,花容失色。纤纤心中一紧,蓦地站起身来。

    拓拔野长笑道:“第一招!”气生涌泉,冲天飞起。断剑挥舞,碧光纵横,漫天弧形光刀登时迸裂四射,缤纷乱舞。

    清啸声中,拓拔野人剑合一,急速旋转,陀螺也似的朝着那巨大的葫芦碧光盾冲去。青芒电舞,破空指向无相眉心。

    青光爆涨,剑气如虹。“哧”的激响,葫芦光盾蓦地凹陷而入,翠光波荡。

    无相目光闪动,大喝一声,背上的长生葫芦倏地飞起,朝着断剑气芒急冲而出。周身光盾气浪陡然爆涨,强光耀眼。

    “轰!”那道雷电似的剑光避也不避,倏地刺入“葫芦嘴”中。气浪迸飞,火光耀射。

    拓拔野只觉眼前一花,全身剧震,滔滔真气倏然外泄,仿佛掉入了巨大而遄急的漩涡之中。

    八殿哗然,许多人忍不住站了起来,屏息观望。

    只见无相盘膝急旋,那巨大气泡似的翠绿光盾飞速膨胀。拓拔野横空滞亘,断剑陷入葫芦嘴中,被那螺旋飞舞的涡流气浪绞扭缠甩,身不由己地急速乱转,无数道青绿色的真气从他奇经八脉中汹汹穿过断剑,涌入葫芦嘴中,被吸纳一空。

    姬远玄、烈炎等人齐齐变色,暗呼不妙。无相的长生葫芦嘴正是其葫芦碧光盾的源心,拓拔野此举不啻于飞蛾扑火。句芒、烈碧光晟等人暗喜,微笑观望,只等着他被吸尽真气,枯竭惨败。

    无相嘴角微笑,心道:“小子,你自取灭亡,可怪不得我了!”真气汹涌,急念法诀。葫芦碧光盾螺旋飞转,葫芦嘴一寸一寸地向回凹缩,旋涡狂舞。

    拓拔野周身颤抖,随之飞速螺旋陷入,无锋剑尽数没入涡旋,只剩下半截剑柄露在其外。

    众人又是一阵惊呼。姑射仙子目不转睛地凝视着拓拔野,俏脸雪白,蹙眉心道:“他……他怎地不听我的话?倘若无相城主稍不留情,他……他岂不是……”又是担忧又是害怕,一颗心突突乱跳,几乎要蹦出嗓子眼来。

    拓拔野念力积聚,借助泻散的真气,飞快测算出葫芦光盾的旋转速度。突然哈哈大笑道:“第二招来了!”蓦地运转定海神珠,因势利导,顺着那涡旋气劲急速螺旋,刹那之间便超过了葫芦光盾的转速。

    “呼”地一声闷响,葫芦光盾突然绞扭,拓拔野周身青光怒放,连人带剑,朝那葫芦嘴闪电似的急冲而入!

    只听“蓬蓬”连声,拓拔野瞬间没入。葫芦嘴倏地朝内凹缩,整个葫芦光盾随之一瘪,形成巨大的凹陷螺旋。万千碧绿光气从那葫芦光盾的外沿飞旋绕转,涡流似的倒冲入葫芦嘴中。

    “乓!”强光耀目,那坚韧无双的葫芦碧光盾竟应声破裂!

    碧光迸舞,气浪冲天,八殿群雄呼吸一窒,头发、衣裳齐齐朝后鼓舞。定睛再望时,瑶池碧浪滔滔,漫天水珠纷扬洒落。无相面色惨白,惊怒骇惧,跪坐在玲珑浮台上,长生葫芦裂成四瓣,悠悠旋转。

    数丈之外,拓拔野微笑着飘然而立,衣袂翻飞,断剑斜斜下指,一颗水珠在剑尖轻轻震颤,倏然坠落。

    众人瞠目结舌,惊骇莫名,想不到拓拔野仅仅用了两招,便将无相的葫芦碧光盾彻底攻破!这两招之中究竟蕴藏着什么古怪,竟有如此威力?

    群雄云里雾中,大惑不解。只有白帝、西王母、句芒、姑射仙子等十几人瞧出其中端倪。

    倘若单凭拓拔野个人之力,绝难震破长生葫芦。但他深谙“因势利导”之妙,又有定海珠神力相助,借力使力,自然事半功倍。

    拓拔野故意冲入长生葫芦的涡旋核心,诱使无相倾尽全力,然后借助定海神珠之力,借势随形,以更快的旋转速度带动葫芦光盾的螺旋气劲,反将葫芦气劲以及无相的滔滔真气卷带而入,化为己用,形成数倍于己的狂猛冲击力,将长生葫芦一举击破。

    此举看似简单,其实却凶险之至。倘若拓拔野没有定海神珠,或是不知?“因势利导”之法,又或是无相不上其当,在关键时候控制螺旋气劲,不贸然倾尽全力,拓拔野多半已经精疲力竭,一败涂地,甚至有被吸纳入长生葫芦、受螺旋气劲震荡,魂飞魄散之虞。

    八殿寂然,过了半晌,龙族、土族群雄方才爆出轰雷似的欢呼。金族群英也忍不住喝彩叫好。

    纤纤又惊又喜,格格脆笑,看着拓拔野在群雄面前谈笑扬威,心底里说不出快活和骄傲。当下命令使女为拓拔野赐酒。群雄见纤纤对拓拔野格外垂青,不免又是一阵哗然。

    拓拔野两招击败木族葫芦仙,几如神话。这一场奇迹似的胜利,从心理、斗志与信心上彻底地击垮了对方,登时扭转了场上局势,令己方士气大振。其后的两场比斗,烈炎、鼍围在群雄的鼓舞之下,气势如虹,干净利落地击溃了各自的对手,过关晋级。

    第一轮结束之后,余下的十八人分别为拓拔野、姬远玄、烈炎、鼍围、涉驮、烈碧光晟、十四郎、杜岚、龙石、白云飞、刀枫、狄朋、江冰恋、李白石、紫无忧、泠邪、张玳、赤笙陇。

    虽然双方人数之比为五比十三,依旧颇为悬殊,但两方气势相较,倒是拓拔野等人略占上风。

    一轮既罢,稍作休息。丝竹声声,歌舞翩翩,适才刀光剑影的玲珑浮台登时又变作旖旎春光。

    众使女有条不紊地穿过回廊曲道,将蟠桃、果酒一一送到八殿的每一个角落。群雄觥筹交错,品尝大荒第一仙桃,喜笑颜开。

    众多贵侯川流不息地到拓拔野席前,敬酒结交。拓拔野素喜结交朋友,一一微笑回敬,众人见他谦和爽快,浑然全无台上的狂妄模样,更加欢喜,一时谈笑风生,把盏言欢。

    众人退去之后,姬远玄、烈炎方上前举杯,笑叹道:“拓拔兄弟真是好人缘,不过片刻光景,又折服了许多英雄。羡杀羡杀!”三人齐笑。

    六侯爷在一旁笑道:“他奶奶的紫菜鱼皮,折服英雄倒也罢了,偏偏又折服了许多英雌,这才让人羡杀哩。”

    姬远玄、烈炎目光四扫,只见八殿粉黛秋波荡漾,笑靥嫣然,竟有大半都在情致绵绵地凝望着拓拔野一席。两人莞尔,姬远玄笑道:“难怪拓拔兄弟被称作磁石,果然有几分道理。”

    拓拔野笑道:“两位兄长莫取笑。是了,咱们既已号称结拜兄弟,总得将这仪式补上才是。”烈炎、姬远玄齐齐微笑点头。

    拓拔野凝视姬远玄,低声道:“拓拔野还有一个不情之请,恳请姬兄弟成全。”姬远玄道:“拓拔兄弟只管说来,姬远玄定当从命。”

    拓拔野苦笑道:“蚩尤身中蛊毒,误杀黄帝,实在愧疚之至……”姬远玄正容道:“拓拔兄弟再勿提起此事!父王死于水妖奸谋,与蚩尤兄弟无关。昨日我已传令本族,决计不可与蚩尤兄弟为敌,如有抗令者杀无赦。”

    拓拔野一怔,又是感激又是惭愧,叹道:“多谢姬兄海量!”

    姬远玄微笑道:“蚩尤兄弟与拓拔兄弟情同手足,自然也是我姬某的兄弟,这么说就太见外了。”拓拔野大喜,这几日隐隐结于心中的芥蒂终于彻底消散,说不出的轻松快活。

    当下三人点破指尖,滴血入酒,立誓结拜。姬远玄年龄最长,为大哥;烈炎次之,拓拔野排列第三。蚩尤虽然不在场,也洒酒于地,列为第四。拜礼既已,三人相视大笑。

    八殿女子见这三名少年男子英姿勃勃,神采飞扬,无不倾倒。瑶池宫中,群雄黯然失色,所有的风头一时都被三人抢尽。

    拓拔野等人正自谈笑,忽然听见当空响起霹雳似的厉喝:“贱人!还我科大哥命来!”一道红影如烈火飞舞,朝着西王母闪电冲去。

    拓拔野倏然一震,失声道:“娘!”

第200章 不死神树(上)

    红衣飘处,一道巨大的青龙幻影怒吼冲出,卷舞飞腾,朝着西王母当头撞落!

    八殿大哗,数十道人影从白金大殿缤纷冲起,刀光纵横,大喝声中,齐齐阻挡那青光巨龙。但见碧光迸爆,轰隆震响,人影四飞摔落。

    “轰!”白金大殿飞檐碎裂,石柱迸飞,那道青龙来势凶猛,狂吼声中扑腾冲到。众人惊叫,桌案倾倒,登时乱作一团。

    西王母青丝飞扬,白衣飘舞,突然仰天发出一声凌厉高亢的长啸,云崩雾裂,瑶池宫的金钟、檐铃齐齐震响,叮当乱撞。那道青龙一震,朝上稍稍反弹。

    “当!”西王母腰间的刀形玉胜呛然长吟,飞旋冲天,倏地爆涨起青白色的耀眼眩光,雷霆似的破空劈斩!

    “砰啷!”光芒刺目,气浪层叠迸爆。八殿中真气稍弱者纷纷被震得仰身摔倒。

    那道青龙摔尾咆哮,破天盘旋,突如轻烟袅袅,倏然消散。“天之厉”顿了一顿,在阳光中划过一道璀璨的弧光,急电似的收回西王母腰间,铿然犹自不绝。

    碎瓦飞舞,水浪冲天。

    众人惊呼声中,红影飘落,翩翩立于四海殿前。那人金发碧眼,雪肤明眸,妖娆美艳不可逼视,果然是名震天下的荒外第一高手东海龙神。

    群雄凛然,心想:“原来是她!难怪竟能和西王母打个平手。”拓拔野、六侯爷等人又惊又喜,齐齐起身,叫道:“陛下!”

    龙神听若不闻,俏脸罩霜,戟指厉声喝道:“贱人!今日若不将科大哥的性命还来,我誓将昆仑淹没为汪洋!”

    八殿哗然,纤纤陡然色变,霍地起身,若非龙神救过她的性命,又是拓拔野的义母,之怕她早已竖眉斥骂了。但转瞬之间,心中“咯噔”一响,隐隐觉得龙神不是出尔反尔之人,当年她既已答应父亲信守秘密,今日若不是出了什么大事,当不至此。

    拓拔野大震:“糟糕!娘已经知道科大侠之事了!”前夜听六侯爷述说,龙神被一个僵尸似的黑衣人召走之时,他隐隐便觉不妙,此刻这担忧果然化成了现实。

    忖道:“他奶奶的紫菜鱼皮,必是水妖生怕金族与我龙族结盟,故意将西王母杀死科大侠之事告之,挑唆生事。娘对科大侠情深似海,性情又刚烈霸道,一怒之下,只怕当真要与金族誓死为敌。”心中大凛,一时却想不出丝毫对策。

    西王母淡淡道:“龙神这话没头没尾,好生奇怪,不知你说的科大侠是谁?与我何干?”

    龙神恨恨地瞪视着西王母,碧绿的眼波中狂怒悲苦,泪光滢滢,突然格格大笑道:“科汗淮呀科汗淮,你可听见了么?这贱人亲手杀了你不说,竟连你是她的什么人也没胆承认呢。如此薄情寡义的贱人,你竟然对她痴情不渝!嘿嘿,时至今日,你有没有一点后悔呢?”说到最后一句,悲怒难遏,声音微颤,一颗泪珠从眼角倏然滑落。

    素闻龙神喜怒无常,凶暴刚烈,想不到竟会在大庭广众旁若无人地伤心落泪。众人心下大奇,隐隐之中猜到其意,暗自骇然。

    乌丝兰玛故作讶然道:“科汗淮?龙神说的是本族叛逆、断浪刀科汗淮么?他居然死在了王母手中?这又是怎么回事?”

    天吴叹道:“四年前蜃楼城一战中,科逆失踪不见,我还以为他溺死东海,想不到……”摇头不语,倒像是已经认定科汗淮为西王母所杀。

    群雄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纤纤木然站立,怔怔地望着西王母,蹙眉不语,将信将疑,心底里一阵阵发寒,说不出的迷惘、害怕。

    西王母神色不变,淡淡道:“原来龙神说得是断浪刀么?我与他不过见过几面,那已是十几年前的蟠桃会往事,从那以后再没见过。不知龙神从何处听到这个谣言?”

    淡蓝色的眼珠冷冷地凝视着龙神,淡然道:“另外,不知龙神与断浪刀又有什么关系?竟为了他如此大发雷霆?还敢口出狂言,水淹昆仑?”

    拓拔野心中一震,知道西王母已经动怒。今日蟠桃会上,一波三折,变化横生,局势好不容易稍有好转,竟又出现生出如此波澜。一旦龙神与西王母交恶,两族裂隙将永不可弥补。那时莫说四族结盟,只怕龙族与金族之间立刻便要生出战端。

    眼见乌丝兰玛、句芒、烈碧光晟等人微笑作壁上观,时而煽风点火,拓拔野心里更是焦虑不安,当下传音龙神,温言劝慰。

    龙神胸脯剧烈起伏,气怒已极,哪听得入耳?格格笑道:“科大哥与我什么关系?贱人,你当我象你么?连自己喜欢什么人也不敢承认?”

    她仰起头,碧眼傲然环顾众人,一字字地大声道:“你们都听好了,断浪刀科汗淮是我敖语真今生今世唯一喜欢的男人!为了他,我甘愿抛却所有,就算是天崩地裂,毁灭一切,也再所不惜!”声音激烈森寒,如烈火坚冰,破入群雄的心底。

    众人惊骇莫名,面面相觑。其时大荒民俗虽然颇为开放,但已日益讲究礼法规范,所谓“野合”之事也不过在乡间部落偶有发生。各族贵侯更是以遵守礼法与否为贵贱之分野,循规蹈矩。从未听过一个女子胆敢在公众场合如此激烈而不知羞耻地表达她的爱意,何况这个女子竟还是一国之君!

    一时间,八殿鸦雀无声,众人神色各异,敬佩有之,鄙夷有之,欣赏有之,憎厌有之,害怕亦有之。

    拓拔野心下大震,悲欣交集,忖道:“科大侠泉下有知,听到娘的这一番话,也该微笑闭目了。”

    却听白帝叹道:“科大侠有如此红颜知己,也不旺来此世间一遭了。”顿了顿,温言道:“但请龙神明鉴,西王母的确不曾杀死断浪刀,此中只怕有小人挑拨……”

    龙神凌厉神色少缓,格格脆笑,凄然道:“白帝是真不知道呢,还是为这贱人开脱?既要证据,我这就拿出来让大家瞧个分明!”红袖飘舞,一只银白色的四翅怪虫嗡嗡飞出,在她素手之间盘绕飞舞。

    “泪影虫!”众人齐声低呼。

    龙神冷冷道:“不错,这就是你们大荒的泪影虫。据说它流泪的时候,可以将当时见到的情景影印到泪珠里。泪珠滚落泪囊,凝结为藏有影像的珍珠。白水香,你杀死科大哥的时候,可没想到有这么一只虫子罢?”

    西王母花容微变,瞥了一眼乌丝兰玛,见她笑吟吟地望着自己,颇为幸灾乐祸,淡蓝色的眼中蓦地闪过愤怒神色。

    龙神左手舒展,真气“哧哧”激生,倏地化为一面直径三尺的气镜,右手指尖轻弹,绚光飞舞,泪影虫“嗡”地一震,头部溅出一颗细小的珍珠,在龙神的指尖真气里徐徐旋转,幻光流离。

    “仆!”龙神指尖绚光透过珍珠,投射在气镜之上,形成彩色景象。众人“咦”的一声,叫道:“窫窳!”

    那幻影赫然是一只巨大的红角碧眼的龙头怪兽,银鳞闪闪,獠牙森森,凶神恶煞,似乎正在痛苦咆哮。

    龙神指尖轻弹,泪影虫迸出第二颗珍珠,气镜摇晃,幻影波荡。八殿哄然,纤纤娇躯剧颤,失声道:“爹!”泪水倏地夺眶涌出。

    幻影依旧是窫窳,只是其头部已经幻化为人形,银发飞扬,清俊的脸容满是苦痛而愤怒的神色,正是科汗淮。

    龙神冷笑道:“贱人,你敢说认不得他么?他这一头银发,便是因你而变白!”素手激扬,泪影虫的第三颗泪珠溅了出来。

    绚光摇曳,幻影正中立着一个豹斑白衣女子,端庄秀丽,正是西王母。眉尖轻蹙,脸上杀气凛然,双臂高振。咫尺之外,窫窳昂首悲吼,天之厉白光凛冽,从它脊背没入,鲜血飞射。正是当夜在雁门大泽,西王母击杀窫窳的一幕。

    八殿哗声大作,拓拔野又惊又怒,恍然醒悟:“乌丝兰玛当日以‘思念石’及科大侠的一绺白发将西王母诱到雁门,故意激她出手杀死化为窫窳的科大侠,便是为了泪影虫印下当时景象,在蟠桃会上毁其威望。”

    心中一沉,转眸望向纤纤,只见她俏脸惨白,杏眼中泪光泫然,惊骇、恐惧、愤怒、悲苦交相掺杂,摇着头,不可置信地呆呆凝望着泪影虫幻象,突地发出一声凄恻裂心的尖叫,摔倒在地。

    拓拔野大惊,飞身冲去,不顾众人灼灼目光,将纤纤抱了起来。八合大殿一片混乱,金族群雄纷纷围了过来,御医也急忙赶到。

    纤纤浑身冰凉僵硬,怔怔地望着蓝天,眼神涣散,神情恍惚呆滞,泪水却不住地从眼角淌落。

    拓拔野心痛如割,不断喊着她的名字,真气绵绵输入。过了半晌,她方才“啊”地哭出声来,大口大口地抽泣着,紧紧地抱住拓拔野,将头埋入他的怀中,簌簌颤抖。那悲切而苦痛的哭声,仿佛厉电劈入他的心底。

    她殷殷切切地期盼了多年,方与母亲相认,却得知失散四年的父亲惨死于娘亲之手,这等爱恨交织的裂痛,换作拓拔野,恐怕亦是抵受不住。

    乌丝兰玛叹息道:“想不到西陵公主的生父竟是死于王母之手,这可真是造化弄人了。”

    拓拔野听她惺惺作态地说着风凉话,悲怒填膺,却又偏偏驳斥不得。

    龙神森然道:“贱人,现在你还有什么话可说?”金发飘扬,红衣鼓舞,碧绿的眼波中杀意凛冽,一股强大的气劲蓬然飞旋,青光凛冽,直冲碧虚。

    四海殿诸贵大骇,纷纷离席退避。

    西王母不怒反笑道:“原来龙神所谓的证据便是这个么?不错,窫窳是我杀的。”八殿哗然。

    西王母又道:“……但是科汗淮却不是我杀的。”众人一怔,愕然不解。

    西王母淡然道:“数日之前,陛下接到侦兵密报,西荒通天河域频频出现僵尸吃人的诡事,通天河的守河神兽窫窳亦被僵鬼附体,在雁门大泽吃人为恶。我和陛下商榷之后,觉得其中颇多古怪,于是分别赶往通天河与雁门大泽,一探究竟。到了雁门,发觉窫窳果被厉鬼所附,失心乱性,收伏不得。无奈之下,我不得不将神兽击杀,将其尸身带回昆仑。至于断浪刀科大侠,我却无缘见着。”

    纤纤陡地一震,抬头瞥望西王母,泪眼中含了一丝侥幸与期待。拓拔野心里大痛,忖道:“一旦西王母的谎言被戳穿,纤纤只怕更加痛不欲生。”

    龙神格格笑道:“如此说来,泪影虫关于科大哥的影像,倒是它自己生造出来的了?”

    西王母淡淡道:“小小虫豸自然不会造假,但豢养它的主人就难说了。不知这泪影虫是谁给你的?龙神若想知道答案,倒应该去问一问他呢。”

    众人哄然,龙神大怒,眯起妙目,笑吟吟地道:“久闻金族真气坚厚,原来连脸皮也这般厚呢。铁证如山,竟然面不改色地狡赖。很好,很好。”

    乌丝兰玛柔声道:“龙神陛下,我想堂堂西王母断然不是这样的人。”秋波一转,望着西王母微笑道:“王母娘娘,不如你将那窫窳尸首找出来,让大家验证验证,也好洗刷冤屈。”

    西王母花容微变,尚未答话,金族中的石中碣长老起身怒道:“验证便验证!窫窳此刻便在不死树下,你们只管查去。”

    白金大殿一片骚动,纷纷朝他怒目而视。石中碣老脸一红,朝西王母拜倒道:“石某擅作主张,还请王母责罚!”

    拓拔野心中一动,与姬远玄对望一眼,心中齐齐闪过一个念头:“此人必是金族内奸!”

    西王母冷冷地瞥了石中碣一眼,淡然道:“你作得很好,何必责罚?”话语森冷,让众人不寒而栗。转身环视群雄,徐徐道:“大家若有兴趣,只管随我来罢。”

    红日西悬,雪峰连绵。

    大风鼓舞,白云汹涌起伏。数千贵侯骑乘神禽飞兽,穿越雪岭云海,朝着昆仑山南渊飞去。

    南渊乃昆仑禁地,非经白帝、王母及长老会同意,任何人不得妄入。九尾虎神陆吾的开明宫便设在南渊之畔,而闻名遐迩的“不死神树”就在南渊北面的琅玕森林中。

    大荒中流传着关于南渊与琅玕森林的诸多传闻。据说南渊深三百仞,终年云雾缭绕,不可见底。其下有仙草神树不计其数,又有万千凶毒猛兽潜伏其中,时时可以听见从渊底传出的怪吼声……诸多传闻或神秘,或荒诞,莫衷一是。唯一可以确定的,便是历届金族白帝与圣女弥留之际,都是到此坐化登仙。

    琅玕森林绵延三十里,奇花宝树参差密布,珍禽异兽随处可见,与中原灵山、东荒皮母地丘并称大荒三大奇山。虽非禁地,但神秘凶险,如无金族禁卫使引路,无人敢贸然进入。

    而林中的不死神树据传是盘古的食指所化,迄今不知已多少万年。此树除了枝叶、花果、根茎可以制作“不死药”外,还有通天彻地、感应神明的奇能。大荒各族巫医无一不想到这大荒第一奇树下采撷枝叶花果,炼制神丹灵药。

    险峰突兀,雪岭嵯峨,隐隐可见五彩霞光跳跃吞吐。一大群凤凰从西面云海中冲涌飞出,欢鸣着从众人头顶飞过。

    陆吾朗声道:“过了那山口便是琅玕森林了。各位千万不要妄动林中树木,以免误中兽毒。更不要妄入南渊,引起不必要的纠葛。”

    众人轰然应诺,心下都颇为兴奋好奇,不知那闻名大荒的昆仑禁地究竟是怎生模样。

    拓拔野与龙神、六侯爷等人并肩齐飞,眼角扫处,龙神脸如冰霜,嘴角冷笑,纤纤失魂落魄,怔怔不语。他的心情越发低落忐忑起来。

    不知当窫窳现出科汗淮真身之时,会是什么情形?倘若西王母与龙神当真动起手来,他又应该如何是好?

    思忖间,险崖飞闪,云雾迸扬,众人已穿过山口,前方登时响起一片惊呼。

    蓝天雪岭的掩映下,数不尽的琼林玉树、奇花异草,仿佛五色云海,波澜起伏,被阳光所照,闪耀着漫漫绚光。

    放眼望去,珠树碧叶层叠,珍珠连串悬挂,葡萄似的沉甸甸压满枝头。文玉树、玉琪树、琅玕木……各种玉树参差错立,交叠掩映,翠绿的、鹅黄的、赤红的、幽蓝的、青紫的……五彩纷呈,绚光斑斓辉映,倒象极了东海的七彩珊瑚树群。唯一不同之处,在于这些五彩玉树上悬挂着各种色泽艳丽的至毒怪蛇,正仰颈盘蜷,朝着空中咝咝吐信。

    珠树玉木之间,各种见所未见的花草争妍斗艳,摇曳生姿。盾冠凤凰、鸾鸟、离朱鸟、六首树鸟……展翅扑翔,穿林掠空。赤仙蛇、蛟豹、长尾神猿、视肉兽、象龙……诸兽昂首睥睨,随处可见。

    大风呼啸,浓香袭人,蜂飞蝶舞,彩鸟盘旋,这琅玕森林仿佛一个华丽浓艳的梦境。

    百余名骑乘凤鸾的禁卫兵四飞围集,眼见是白帝、西王母亲临,纷纷躬身行礼,分列两行,领着众人朝琅玕森林深处飞去。

    云开雾散,峰回路转,众人远远地瞧见一株参天大树,红枝繁密,绿叶片片如席,狂风吹过,簌簌激响,在漫漫玉树林中显得格外醒目。

    拓拔野心道:“想来这便是不死树了。”忽听树顶传来知了似的怪叫声,轰然刺耳。群雄抬头望去,大为惊奇。

    树顶上赫然倒挂着一个树猴似的三头男子,尖头长颈,团团乱转,六双凸出的赤眼正惊恐地盯着众人,口中红信跳吐,发出尖锐而嘈杂的怪叫。突然飞窜而起,在枝叶之间穿掠勾悬,似乎甚是惧怕,想要藏匿起来。

    陆吾微笑道:“这是服常树三头人,专门看守琅玕林,胆子极小,大家见笑了。”众人啧啧称奇,才知不死树还在更远处,当下随着陆吾继续朝南飞去。

    又飞了片刻,玉树渐转稀落,四处是深碧浅绿的密林,长草摇曳,野花烂漫。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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