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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鲁班尺     青囊尸衣txt下载     青囊尸衣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一十章 背井离乡

    寒生坐在石洞的角落里,耳边默默倾听着这场惊心动魄的浴血厮杀,当一切都归于平静的时候……他闻到了荆太极临死前屎尿俱下散发出来的臭味儿。

    “吱吱”两声亲切的呼唤,紧接着一个毛茸茸的脑袋拱进了他的怀里,他伸手探去,首先抓在手里的是那条骑马布,寒生苦笑了。

    “妈妈。”一个轻微的声音钻入他的耳鼓。

    两个着身子,胖嘟嘟的婴儿爬到了他的身,“沈才华!”寒生惊喜交加,不用说,黑暗中摸着的那个皮肤粗糙有褶子的肯定就是皱皮女婴了,看来是这两个小家伙救了自己的命。

    寒生曾经与父亲一道为沈才华接过生,又替他和皱皮女婴治病,他俩当然认得寒生,孩子们顿时觉得拥有了安全感。

    “吱吱”,红眼阴蝠首领发出了邀请,带着寒生和两婴儿回到了阴蝠们居住的石厅内,原来牠是想让寒生见识一下牠那些刚出世不久的阴蝠宝宝。

    “送你们一件礼物。”寒生解开了包袱皮,拿出那件大白茧,平铺在石台,让阴蝠妈妈和宝宝们睡在面,既温暖还隔潮。

    就在此刻,沈才华又轻轻喊了声:“妈妈。”

    黑暗的石洞远处出现了手电筒光,有人正在向这边走来。

    “吱吱”,首领昂首发出了警报,全体小阴蝠立刻升空盘旋着,随时准备出击。

    “我已经感觉到了小才华就在附近。”洞内清晰的传来了远处的说话声音,熟悉的声音。

    “刘今墨!”寒生大叫起来。

    “啊,是寒生!”刘今墨惊住了,随即几个纵跃,转瞬间便来到了寒生的面前。

    “真的是你,寒生。”看得见刘今墨的眼睛里噙满了泪水。

    “妈妈。”沈才华又叫了一声,刘今墨前紧紧的抱住了他。

    “妈妈。”皱皮女婴也生涩的叫了一声。

    老祖喜出望外:“我的女儿,会喊‘妈妈’了,你可想死我了。”遂热泪滚滚,抄起女婴,在她的皱皮亲吻个不停。

    “寒生,你怎么会在这里?”刘今墨平静下来问道。

    寒生讲述了被劫持以及阴蝠和鬼婴杀死荆太极的经过。

    “寒生,我必须告诉你……”刘今墨心情悲痛的说不下去了。

    “什么?”寒生问道。

    “你父亲死了……。”刘今墨终于脱口而出。

    “什么!”寒生脑袋“嗡”的一声。

    “朱医生同荷香一道被阳公杀死了,吴楚山人现在已经变成了植物人,兰儿悲痛欲绝。”刘今墨叙述了事情的原委。

    顿时,空气仿佛凝固了般,四下里一片静寂。

    寒生没有哭,只是将眼泪噙在了眼眶里,他霍地站起身来,头也不回的向灵古洞口方向大步走去。

    夜空中依旧淅淅沥沥下着小雨,南山村东庄院的大门敞开着,寒生冲进了院子里。厢房里亮着灯,床躺着父亲的尸体,另一张床躺着荷香和吴楚山人,兰儿跪在地,身趴伏在母亲的遗体。

    寒生恍惚的走到父亲的身边,默默的端详着那张熟悉的面孔,耳边回响起了老爹以前经常在清晨喊他起床时的声音:“寒生,该起来了,这样下去会没出息的。”

    他双膝一屈,跪倒在床前,把脸埋进了父亲的胸前。

    这一切,短短几个月的时间,一切都改变了……

    “老爹,我好想回到从前,你给人瞧病,我为你捣药配伍,虽然那时很穷,但我们父子过的很快活……”泪水模糊了寒生的双眼,他再也忍不住了,失声恸哭起来。

    笨笨睁着红肿的眼睛,轻轻的来到他的身边,蹭着他的腿趴在了他的身旁。

    人们谁也没有开口说什么,只是默默的望着他。

    村里的公鸡啼叫了,东方显出了鱼肚白,雨也终于停了。

    寒生默默的站起身来,走到兰儿的身旁,轻轻的搀扶起她来,并将她搂在了怀里。许久,他轻轻地放开兰儿,抓住吴楚山人的手腕,切下了三关。此刻,寒生的脸显得异常的苍白与憔悴。

    “山人叔叔需要一个隐秘安静的地方疗伤。”寒生平静的开口说道。

    “到我的鄱阳湖山谷里去,那里安全隐秘,无人知晓。”王婆婆说道。

    寒生异样的目光望着王婆婆,最后点了点头。

    王婆婆望见那冷若冰霜的眼神儿,心中不禁为之一寒,虽有所诧异,但一想,这寒生恐怕是过度伤心的缘故。

    “我们必须立刻离开南山村,张局长醒来后就会派警察来这儿的。”刘今墨说道,大家皆点头称是,于是开始分头准备。

    刘今墨先来到了一户熟悉的村民家里,付钱买下了一辆牛车,赶着回到了庄院大门前。寒生抱着父亲的遗体安放在了牛车,老祖也抱来了荷香的尸体,准备安葬在鄱阳湖山谷里。最后刘今墨将吴楚山人也搬了牛车,并在他们的身都蒙了棉被。除此而外,刘今墨还将兰儿埋在院子树下的那袋子太极土卵也扒了出来,放在了车,将来寒生肯定会用的。

    寒生搂着兰儿的肩膀坐在牛车,老祖也抱着俩婴儿来坐在了旁边。

    “婆婆,您先赶着牛车先行一步,我还要做一些江湖的善后处理,包括老阴婆的尸体,完事后,我自会前往鄱阳湖山谷找你们。”刘今墨面无表情的说道。

    “好,那我们先走了。”王婆婆扬起了鞭子,明月坐在右边,牛车慢吞吞的离开了南山村,一路向西北方向而去,笨笨和怀孕的黑妹也跟在了牛车的后面,一步三回头,留恋的望着故土。

    寒生眺望着自己生活了二十年的小山村,这里有着自己太多的童年记忆,那时的生活是无忧无虑的,充满了欢声笑语,而这一切,都在一个冬日的早晨消失了。

    牛车行出去了很远很远,遥见南山村升起了一片浓烟,刘今墨按照江湖规矩处理了那所庄院。

    “寒生,我怕。”兰儿依偎在寒生的怀里,身打着哆嗦。

    寒生没有说话,只是搂紧了兰儿单薄的身子,几滴冰凉的泪珠挂在了他的眼角,而他的脸仿佛一夜之间苍老了许多。

    起雾了,南山村渐渐的隐匿在了白茫茫的雾气之中,天地间混沌一片。

第二百一十一章

    1976年,龙年,中国注定的一个动荡年份。

    年初,1月日,周恩来总理病逝,4月5日京城爆发了纪念周恩来的“4.5”流血事件,紧接着7月6日,人大委员长朱德去世,同年7月2日凌晨3时42分,京畿唐山大地震,震级7.级,死亡24万,残16万,伤一百万余人,最后9月9日,一代领袖逝世,享年3岁。

    这一年时局动荡,风云突变。

    鄱阳湖山谷。金色的阳光自云隙中散射下来,山谷中升腾起淡淡的雾气,瀑布绝壁前飞水如练,碧绿色的深潭泛起涟漪,岸边掩映着青翠的毛竹,茅屋灶间炊烟袅袅,飘出一股令人沁人肺腑的燃茅草味儿,萍儿正在屋前剥着竹笋,笨笨和黑妹在一旁相互梳理着鬃毛。

    寒生默默的矗立在水潭边已经很久了,自从来到了鄱阳湖山谷后,他每天都站在水潭边发呆。

    父亲和荷香都已经分别葬在了谷中,那一片野枣树林中,紧挨着王婆婆师父的墓,没有墓碑,这里毕竟不是祖先生活的地方,当一切过去了的时候,父亲的遗骨还是要回到南山村的。

    兰儿丧母之痛在渐渐的平息,现在每天都在祈祷着父亲能够尽快苏醒过来,但是寒生还没有想到确切的治疗方法,她不敢去催他,因为寒生的精神还没有从父亲的突然去世中完全恢复过来。

    王婆婆每日里都在加紧传授明月祝由神功,但那把郭公葬尺不知何故褪色变成了灰白,由于得不到葬尺相助,明月的练功的进展不是很快。

    沈才华和皱皮女婴的阴阳体质不但没有融合,反而越发盛了,出乎寒生预料的是,两个孩子的生长不但较普通婴儿快了许多,而且发育良好,老祖心疼皱皮女婴,不愿意再进行“阴阳颠倒”的治疗了。

    刘今墨三天前已经回来,他那天留下来检查了庄院,取了朱医生余下来的10万元钱,并纵火焚烧了房子和老阴婆的尸体,之后便径自赶往了县城,准备下手除掉黄乾穗父子,不料发现他们竟于一大早已经离开婺源去了京城,自己扑了个空。

    此刻,刘今墨悄悄地走到了寒生的身后,默默的站在了那儿,许久,开口说道:“逝者已矣,生者当节哀,寒生,如此落魄,何当以悬壶济世呢?”

    寒生闻言慢慢转过身来,面对着刘今墨,缓缓说道:“刘先生,我百思不解一个问题,你说,人的面目为什么会隐藏在面具的后面,面目和面具究竟哪一个是真实的?”

    “面目和面具?”刘今墨不解寒生在说什么。

    寒生接着道:“慈眉善目的面具下难道却是大奸大恶之人?而你刘先生其貌不扬,倒是铁骨铮铮的汉子。”

    刘今墨慢吞吞道:“其实人都有善与恶的两面,完全的善人和彻底的恶人在世间都是难以生存的。譬如我,原本是一个江湖恶人,但现在感觉到行善做好事原来是很开心的。”

    寒生若有所思的说道:“善恶往往系于一念之间,真面目不真,假面具不假,世事总是在不停的变化,何必苛求于一时呢?”

    “对啦,人生无非短短数十年而已,想要悬壶济世可就要快点了,吴楚山人始终‘木僵’无知觉,兰儿悲痛之极,可有什么医治之法?”刘今墨说道。

    寒生说道:“缺少一味药引子。”

    “什么药引子,我帮你去找。”刘今墨霍霍欲试道。

    “阳公,此药引在阳公的身。”寒生答道。

    “阳公去了京城。”茅屋内,王婆婆将那天听到的情况又详细叙述了一遍。

    “可知道他在京城有什么落脚点么?”刘今墨问道。

    “这倒不清楚,不过以前似乎听到过,他与北京白云观观主金道长相熟。”王婆婆回忆道。

    “金道长?”寒生问道。

    “嗯,我在京城时听说过此人,道长双目失明,是一位大德之人,文革前信众极多,关东人金姓一般是由爱新觉罗氏改的,因此金道长很可能与阳公一样,同是满族人。”刘今墨说道。

    “一定要找到阳公么?”王婆婆问道。

    “山人叔叔膻中要穴中了毒痰,加一路疾奔,导致痰毒入任脉冲至脑,导致‘木僵’,寒生无能,目前还想不出法子清除大脑内的痰毒,我想从阳公呼吸道处刮下些粘液进行培养抗体作为药引子,便可以解了‘木僵’,治愈山人叔叔。”寒生解释道。

    “爹爹真的能醒过来?”兰儿激动道,但随即又忧心忡忡,不安的说,“可是阳公那么坏,你去会有危险的。”

    刘今墨郑重的向兰儿保证道:“我会一路保护好寒生的。”

    王婆婆闻言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忧虑。

    次日,刘今墨收拾妥当,与寒生动身前往京城。

    兰儿默默的为寒生收拾行装,太极五色土卵也每样带了一枚,同时取出刘今墨那天从庄院里带出来的那十万元钱,拿出五万元递给了寒生和刘今墨,出门在外处处都要用钱,然后百般叮嘱寒生路一定要加倍的小心。

    “爹爹说过,京城里藏龙卧虎,世极坏的人大都住在那里,早去早回,兰儿在等你。”兰儿幽幽说道。

    寒生胸有成竹的说道:“刘先生熟悉京城,他的江湖经验又多,不会出事的。”

    刘今墨也要兰儿放心,保证只要自己一息尚存,绝不会让寒生受到伤害。

    临行之际,刘今墨恋恋不舍的望着沈才华。

    “妈妈。”鬼婴的眼中竟然湿润了。

    老祖亦是情意款款,满脸的痘痘越发紫红了,拉过刘今墨到了屋内,将皱皮女婴扔到了床,她有话对他说。

    “替我铲除阳公。”老祖恨恨道。

    “他不是孩子的父亲么?”刘今墨望了她一眼,淡淡的说道。

    “他毁了我的青春……”老祖噙着眼泪忿忿道。

    刘今墨有点瞠目,始终默然不语。

    “我还可以重新生活的。”老祖似乎有些羞怯的低下了头,弱弱的说道。

    刘今墨感到胃里一阵不舒服。

    此刻,老祖的身子轻轻的向刘今墨胸前靠了过去,勇敢的抬起了头,眼光火辣辣的,充满了激情。

    “呸!”的一声,床的皱皮女婴啐出一口小痰,差点吐在了刘今墨的皮鞋。

    老祖吃惊的望着女婴显露出来的恶毒目光,走到了床边抱起她,而刘今墨趁机离开了房间。

    草屋前,笨笨感觉到了主人要出远门,蹭着寒生的裤腿,口中“呜呜”的悲鸣着。

    “笨笨,好好呆在家里,照顾好黑妹,已经快要当父亲了,责任不轻呢?”寒生蹲下身来,摩挲着笨笨已经长齐了的新毛。

    “寒生,你来,婆婆有话对你说。”王婆婆示意寒生跟随他沿着水潭,一路行走到了那片枣树林里。

    林中孤零零的排着三座坟,那是王婆婆师父、荷香和父亲的墓穴。

    “寒生,加入我祝由门。”王婆婆低声道。

    “不!”寒生突然间清脆的回答声音令王婆婆大吃了一惊。

    “为什么?我是想帮你,此去京城,刘今墨绝非阳公的对手,而且这只还是江湖的恩怨而已,婆婆恐你此行会搅入官府的政治漩涡之中,那可是凶险之极啊。”王婆婆诚恳的说道。

    这是真情的流露,寒生想。

    “婆婆,寒生此生只想做一名悬壶济世的医生,用《青囊经》的医术救人,不想加入什么门派,请婆婆谅解。”寒生说道。

    许久,王婆婆叹道:“人各有志,也好,将来若是有祝由科方面的疑问,尽管来问婆婆好了。”说罢,王婆婆悄然退去。

    寒生默默的站在父亲的坟墓前,口中喃喃道:“老爹,孩儿要远行一段时间了,不过请你放心,出了这么多的事儿之后,孩儿已经明白了做人的道理,寒生长大了。”

    山风萧萧,枯叶飘零,寒生和刘今墨走了,身影渐渐的消失在了山谷灌木林中,兰儿和老祖默默的站在草屋前……

    屋内,王婆婆神色凝重的对明月说着:“看来我俩也要前往京城一趟了,寒生他们此去定是凶多吉少。”

    明月眼中悄悄闪过一丝喜悦的目光。

第二百一十二章

    白云观,位于京城西便门外,始建于唐,名天长观,是道教全真道派十方大丛林制宫观之一,金世宗时,是当时北方道教的最大丛林。

    元初,丘处机号长春子自西域大雪山觐见成吉思汗,东归燕京,赐居于太极宫。元太祖二十二年五月,成吉思汗敕改太极宫为“长春观”。七月,邱处机仙逝于长春观。次年,高徒尹志平在长春观东侧下院建处顺堂藏邱祖仙蜕。明初,易名为“白云观”。

    1957年成立的中国道教协会会址就设在白云观内,为文革中京城内很少没被破坏的寺庙之一。

    观内后院为一个清幽雅静的花园,名云集园,又称小蓬莱。它是由3个庭院连接而成,游廊迂回,假山环绕,花木葱郁,绿树成荫。花园的中心为戒台和云集山房。戒台为道教全真派传授“三坛大戒”初真戒、中极戒和天仙戒的坛场,云集山房为全真道律师向受戒弟子讲经说法之所。

    观主金道长双目失明,常年隐居于花园内,深居简出,一般人很难见到。据说当年曾有一队红卫兵意图冲进白云观,那日天空中乌云密布,瓢泼大雨,大殿前的石阶端坐着双目紧闭的金道长,奇怪的是其两米方圆之内,竟无一个雨滴落下,衣衫干爽爽的,而四周围的那些红卫兵们却一个个像是落汤鸡般。

    红卫兵小将们知道遇了高人,悄悄的退去了,从此街巷坊间都晓得白云观的那个老瞎子道士是个世外高人,再也没有人敢前去生事了。

    此刻正值黄昏,冬日里的一抹夕阳淡淡的洒在了花园内,金道长盘腿在一块大青石打坐,四下里寂寥一片。

    一阵“嗡嗡”声由西而来,那是一只冬日的蜜蜂,也许是借着黄昏时的最后一点温暖阳光出来觅食。

    金道长的耳朵动了动。

    这时,一阵清风徐徐吹来,屋檐下的一块蛛网随风而起,晃晃悠悠如同天网一般的在空中漂荡着,而那只小蜜蜂却浑然不知危险即将降临。

    那块蛛网悄无声息的从小蜜蜂的面罩下,蛛丝粘住了蜜蜂的翅膀,惊恐万状的小蜜蜂拼命的扭动着身躯,无奈却越裹越紧……

    金道长叹了口气,道:“蜘蛛脱网赛天军,粘住游蜂翅翎毛,幸有大风吹破网,脱离灾难又逍遥。”说罢,张口向空中一吹,一道真气破空而至,那张蛛网竟然应声断裂成无数小段,蜜蜂骤然挣脱了束缚,扇动着翅膀飞去了。

    难道是外应么?金道长感到有些奇怪,心念一动,遂以梅花易数之年月日时起卦,掐指一算,兑乾下,是为“夬卦”,九二爻动。

    “九二,惕号,莫夜有戎,勿恤。嗯,今日深夜有小人来犯,会是什么人呢?”金道长自语道。

    一场来自西伯利亚的寒流袭击了京城,入夜,天空中飘下了雪花。

    花园云集山房的一间陋室里,墙角边矗立着一只小煤炉,火正旺,铁炉圈烧得已经发红了,屋内暖洋洋如春。

    金道长盘腿打坐在一张蒲团,炉子边放着一个大茶缸,里面烫着一壶酒,一张小地桌撂着两只空瓷酒杯,浓烈的酒香气散发在空气中。

    “既然已经来了,门亦未关,何不进来饮杯热酒?”金道长突然开口说道。

    沉寂了片刻,听到门前一声叹息:“道长果然好听力,青田刘今墨来访。”门开了,寒风裹着雪花吹了进来,一高瘦之人出现在面前。

    “青田刘今墨,嗯,听闻是隐于京城的邪派高手呢,请坐。”金道长手指着另一张蒲团道。

    “见笑,”刘今墨说罢也不客气,一屁股坐在了蒲团,接着鼻子嗅了嗅,道,“好酒,老北京赵氏‘同泉涌’烧刀子,怕是珍藏有百年了?”

    金道长微微一笑,说道:“刘先生好眼力,贫道这酒乃是民国初年由紫禁城里流散出来的,先师珍藏至今,算下来已近百年矣,找遍京城,恐怕也是难觅的。”

    北京烧刀子,又称二锅头,是中国清香型白酒的典型代表之一,入口绵软爽口,酒香清冽,回味悠长,以其无色透明,气味芳香醇厚而闻名。鉴别酒的好坏,香味非常重要,我国的白酒分为清香、浓香、酱香、果香、醇香等不同的味道,这是由于在发酵过程中含量极微的香味微生物所起的作用。香味微生物与酒中的主要成份乙醇搭配得协调,酒的味道就醇正,否则酒的味道就差。在酿制技艺,‘同泉涌’烧刀子使用老五甑法发酵、混蒸混烧、看花接酒等的工艺都是历代酿酒技师的神秘绝技,而割头、去尾、取中段的接酒方式更是京城的酿酒技师首创。清康熙十九年160年,京城赵氏酿酒传承九代,生生不息,至今在京城内仍保留着三条明清时期留下的以“烧酒”命名的胡同。

    金道长虽然双目失明,但却极准确伸手自茶缸中取出酒壶,凌空倾倒于两只小瓷杯内,竟未有丝毫溅出,拿捏度之精确,令人叹服。

    道长率先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刘今墨早已垂涎欲滴,紧接着忙不迭的一口喝干,喉头处顿时火辣辣的,暖流直冲顶门,煞是舒服。

    金道长微微一笑:“刘先生只是道出了此酒的名称与年份,可还品出些什么味道?”

    刘今墨回味片刻,说道:“似乎有一种淡淡的清香直两侧左右头维,令人顿生脱俗之感。”

    金道长点点头,说道:“刘先生果然性情中人,不错,此酒酿造于初夏,海淀一带白莲花盛开,以此日出时节带露之白莲花浸酒,自是生出脱俗如仙子般的清香,然而仲夏至秋后,荷叶凋零,则无法再有此等清纯之气了。”

    “道长博学,刘某今日又长了见识。”刘今墨心诚悦服道。

    “好了,刘先生,酒也品尝过了,该说说你深夜到访的来意了?”金道长平静的说道。

    “道长,据我所知,民国后,关东爱新觉罗氏大都改姓金,道长是满人么?”刘今墨望着金道长的脸孔说道。

    金道长缓缓的的睁开了眼睛,深陷在眼窝中是两只灰白色的眼球,仿佛披着素色的白衣,一动不动的直视着刘今墨。

    “贫道贾尸冥,出家道号金一。”金道长淡淡说道。

    刘今墨顿了顿,接着说道:“请问道长,可认得关东黑巫阳公?”

    金道长望着刘今墨的那对白眼球微微动了动,然后缓缓说道:“十年前,阳公自关东南下,途径白云观,缘过一面而已。”

    “阳公现在何处?”刘今墨追问道。

    道长微微一笑,道:“外面地冻天寒,刘先生的同伴何不一同进屋来缓和暖和,寻常人的身体御寒怎比我们练武之人?”

    刘今墨面色略显尴尬,说道:“道长明察,刘某惭愧。”说罢站起身来,推门来到檐下,瞥见大雪中哆哆嗦嗦隐身在戒台下的寒生,忙喊道:“寒生,道长请你也进来。”

    自己原本恐见金道长时,万一言语有所不和,打斗起来伤及寒生,故让他等候在外面,如今既已被道长发觉,只有先进屋再说了。

    寒生入内,一股暖流迎面而来,冻麻的双脚在地面跺了几下,搓了搓冰冷的手,感到一下子舒服多了,没想到京城的冬天竟会这么冷。

    “道长,打搅了。”寒生有礼貌的打着招呼。

    金道长点点头,说道:“听声音,还是个孩子嘛,叫什么名字,要不要喝口热酒?”

    “晚辈寒生,不会喝酒,谢谢道长。”寒生恭敬的说道。

    “金道长,我俩此次突兀造访,冒昧打扰道长,烦请您告知在下阳公的下落,我们就不多耽搁道长的清修了。”刘今墨语气虽然诚恳有加,但流露出内里的强人之意。

    金道长笑了笑道:“贫道身为白云观的主持,虽然文革以后,释道儒日渐式微,但也无需沦落与跳大神的为伍。”

    “跳大神?”寒生吓了一跳。

    “嗯那,”金道长解释道,“萨满黑巫在关东农村里流传甚广,乡下俗称‘跳大神’,崇尚‘胡黄、清风’,同贫道正宗玄门形同陌路,故极少与之来往。”

    “什么是‘胡黄、清风’?”寒生不解的问道。

    “就是狐狸、黄鼠狼和翠花。”刘今墨在一旁说道。

    “翠花是什么?”寒生更加迷惑了。

    “就是女鬼。”金道长微笑道。

    此刻,刘今墨的耳朵稍稍翕动了一下,他听到有夜行人来到了。

    “哈哈,贾尸冥老道,又在偷偷饮好酒了?柳一叟前来唠叨两杯。”紧接着,门外已经传来了彬彬有礼的叩门声。

    刘今墨心下暗自吃惊,来者音未落人已至,身法之快,又是内家高手。

    “原来是教授来了,快请进。”道长微笑着答道。

    门开了,一清癯白皙的老者走了进来,“咦,老道有客人啊,怎么也不开灯?”说罢伸手揿动墙壁的电门开关,屋顶的一只灯亮了。

    老道是瞎子,开不开灯原本是一个样子的,寒生想。

    “教授,我来引见一下这两位不速之客,这孩子叫寒生,那一位可是有名头呢,青田刘今墨。”道长介绍道。

    “哦,大隐隐于市,听闻紫禁城大内第一高手梅一影的徒弟唤作青田刘今墨,幸会。”老者拱拱手道。

    “他是我的酒,北京大学的历史教授柳一叟先生。”道长指着老者说道。

    刘今墨与寒生此刻惊讶的发现,这个柳一叟教授竟然是独臂人,一只衣袖里面空荡荡的。

    柳一叟鼻子嗅嗅,开口说道:“‘自古才人千载恨,至今甘醴二锅头’啊。”

    “到底还是做学问的,喝酒也有这么好听的诗。”寒生小声的钦佩道。

    教授腼腆的看了看寒生,低声说道:“这是清朝诗人吴延祁在咏《刘伶孤冢》的诗中说的。”

    金道长伸手抓起酒壶,凌空斟满了一小瓷杯,酒香四溢。

    柳一叟教授用那只独臂矜持的轻轻端起了酒杯……

    此刻房门突然大开,一阵寒气袭来,寒生禁不住打了个寒战。

    “果然你俩在这里!快随奴家去雍和宫,晚了就来不及了……咦,怎么还有生人在此?”阴风起处,屋内赫然站着一个五十多岁的女人,齐腮的流行短发,苍白的面孔,鹰鼻素口,柳眉杏眼,颌下一粒乌黑凸起的美人痣。

    刘今墨心下大惊,此妇无声无息如鬼魅般的现身,自己丝毫未有觉察出来,看来其功力极深,平生仅见,今晚夜访白云观,竟接连遇到三名绝世高手,京师真是藏龙卧虎之地啊。

    柳一叟放下酒杯,忙道:“丹巴怎么了?”

    那妇人道:“丹巴病情恶化,今夜必死,现浑身经脉已散,面目狰狞,神智半醒,要我们三个人到齐,他有极重要的事情托付。”

    “既如此,我等速去。”柳一叟说道。

    金道长转脸对刘今墨说道:“刘先生,对不起了,你要找的人我不知道在哪儿,此间有事,施主自便。”

    刘今墨嘿嘿一笑,音如金属般的尖声叹了口气道:“我的这位小兄弟寒生乃是旷世名医,身怀起死回生之术,又有济世好生之德。当然,若无需要,刘某这就告辞了,寒生,我们走。”

    门外寒风刺骨,飞雪漫天,刘今墨拉着寒生,朝院墙那边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去……

    金道长想了想,最终还是下定了决心,高声喊道:“两位请留步。”

第二百一十三章

    雍和宫位于京城东北角,清康熙三十三年1694年,康熙帝在此建造府邸,赐予四子雍亲王,称雍亲王府。雍正三年1725年,改王府为行宫,称雍和宫。雍正十三年1735年.雍正“驾崩”,曾于此停放灵枢,因此,雍和宫主要殿堂原绿色琉璃瓦改为黄色琉璃瓦。又因乾隆帝诞生于此,雍和宫共出了两位皇帝,成了“龙潜福地”,所以殿宇为黄瓦红墙,与紫禁城皇宫一样规格。乾隆九年1744年,雍和宫改为喇嘛庙,成为了全国“规格”最高的一座藏传佛教寺院。

    永佑殿是当年雍亲王的房和寝殿,如今殿内的陈设依旧,可早已物是人非了。那张紫檀木的雕花大床,孤零零的躺着一个了年纪的红衣喇嘛。

    老喇嘛紧闭双目,面如金纸,脸部肌肉已经抽搐得扭曲变形了,显得十分狰狞可怖,似乎处于昏迷当中。

    “丹巴,我是筱艳芳,老道和教授都已经来了,你听到奴家说话了么?”那妇人俯身急切的说道。

    寒生这时才知道这个怪女人叫做筱艳芳,是够妖艳的,他想。

    老喇嘛没有反应。

    “让我来看看。”寒生走前来,伸手将老喇嘛的手臂抓起与心脏保持在同一水平位,手腕舒展,掌心向,轻轻切其干枯手腕的三关。

    老喇嘛腕寸关尺三部无声无息,浮中沉三取而不得,良久,寒生依稀感到指下寸脉轻轻偷跳了一下,然后又沉寂了,又过了片刻,尺脉又突跳一下,寒生沉住气,凝神捕捉那飘忽不定的脉动。奇怪啊,这应是促脉,促而无力者多为气虚将脱之象,但是却丝毫没有规律,三关乱窜,只是每经过关脉处的跳动十分有力,仿佛于己捉迷藏般,甚有灵气。

    “怎么样?小兄弟?”教授柳一叟急切的问道。

    寒生仿佛没有听见他的问话,依旧眉头紧锁、凝神贯注着。

    筱艳芳柳眉渐渐竖起,杏眼圆瞪,似有无名怒火渐渐升起,两块红斑在脸颊若隐若现。

    刘今墨心中焦急,含气在胸,十爪充盈真气,钢甲随时准备射出,有备无患。但是他也明白,这几个人都是旷世高手,单是那妖艳女人筱艳芳,自己就恐怕是难以对付了

    “喇嘛中了降头。”寒生终于吐了口气抬脸道。

    “降头?”大家惊讶道。

    “嗯,你们看看丹巴喇嘛的手臂,皮肤是不是较以前粗糙?”寒生问道。

    筱艳芳迫不及待的抓过丹巴的手臂细瞧,点头道:“奴家感觉丹巴的表皮毛孔的确是粗了好多,差不多一倍有余。”

    “再看其胸前,应该更为明显一些。”寒生解开喇嘛的衣襟。

    灯光下,丹巴的前胸,围绕着两只,在乳晕处竟然长出许多参差不齐的枯黄色的毛来,约有半寸长短,而且还在微微颤抖并相互纠缠着……

    教授和筱艳芳都大吃一惊,连刘今墨亦是看得瞠目结舌。

    “这是当今世最厉害的一种降头,叫做‘阴阳降头草’,”寒生回忆着《尸衣经》有关邪术中提到的降头术,解释道,“南洋生有阴阳草,粗为阳,细为阴,通常会并生在一起,即使已被制成乾草,置於桌,阴阳两草还会发生不可思议的蠕动,直到两草靠结在一起为止。降头草落降後,会在人体内悄悄滋长,直到某个临界点之後,便会以惊人的速度衍生。这个时候,中降者会莫名其妙发起高烧,面目扭曲,接著就会抓狂而死。死时阴阳草会透体而出,死者的屍体有如稻草人般。这类降头的可怕之处,是目前降头界最为难解的‘绝降’,中降者只有等死一途。”

    “这么说,丹巴已无药可救了?”金道长瞪着灰白色的眼球失望的说道。

    “救还是有的救,不过……”寒生吞吞吐吐的说着,眼光瞟向了刘今墨,世事,人心险恶,自己江湖经验尚浅,救治这个老喇嘛,自己是一定会去做的,但是也想征询一下刘今墨的看法。

    刘今墨哈哈一笑,尖声尖气的说道:“我寒生兄弟医术精湛,悬壶济世,解民以悬,不过我们时间有限,还要抓紧找到阳公……”

    筱艳芳怒目直瞪,刘今墨只当浑然不见。

    “治好丹巴,我告诉你阳公下落。”金道长闭目低声说道。

    “寒生,辛苦了。”刘今墨示意寒生可以开始了,江湖人一言九鼎,是断然不会失言的。

    寒生心中好笑,江湖人情原也是可以做买卖的。

    阴阳草绝降,虽属当今世第一死降,自己也是首次遇见,但他还是相信《尸衣经》的辟邪之术,“堪孖人毫”乃是世间第一辟邪圣物,刘伯温极力推崇的应当不会有错的。

    “你们所有人都出去,我须独自为丹巴喇嘛医治。”寒生说道。

    “为什么?难道我们有影响么?”筱艳芳不满意的说道。

    寒生微微一笑,道:“我要脱光丹巴的衣裤,男女授受不亲,再者,单独医治是我的一贯做法。”

    艳芳赌气扭过脸去。

    “我们都在殿外等。”金道长灰白色的眼球一转,以不容置疑的口吻说道,然后率先向殿外走去,柳一叟教授紧随其后,筱艳芳不情愿的也迈开了脚步,刘今墨想了想,也跟了出去。

    永佑殿里空荡荡的,只剩下寒生和躺在床榻之的丹巴老喇嘛。

    寒生前除去老喇嘛的衣衫,扒掉内裤,原来喇嘛是不穿短裤的,仔细看去,一丝不挂的丹巴喇嘛腰间以及大腿也已经生长出细细的枯毛来了。

    阴阳草就是这般模样么?怎么看也像是汗毛,根本不像草呢。

    寒生想着,也开始脱去自己的衣裳,最里面贴身穿的就是那件兰儿亲手织就的“尸衣”,以天门山灵泉内“堪孖之鱼”身的绿毛和天蚕内刘伯温体表的白毫混合而成,尸衣辟邪的威力只显示过一次,结果便导致了荫尸沈菜花的死亡,甚至化去了**,惟剩有一具白骨骷髅。

    按照《尸衣经》的记载,天下辟邪圣物为人毫,天下至邪之物乃是绿毛,人毫出自天蚕之内,绿毛长自堪孖之鱼,天蚕与堪孖都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东西,经最后那句偈语讲道,“人毫绿毛,正邪合一,水火既济,尸衣天下。”

    但是怎么用来破降头术呢?经并未提到过。

    降头术源自于云贵及湘西一带的苗疆巫术,后与毒蛊分开,在东南亚以及南洋得到了发展,尤其是泰国十大降头术,足以令人闻风丧胆。丹巴喇嘛所中的是其中最厉害的“阴阳草”绝降,应当算是世至邪之物了,如果遇中原至邪圣物“绿毛”又会如何呢?

    寒生小心翼翼的脱下“尸衣”,向老喇嘛的身罩去……

    “噼噼……”一连串的静电声响,老喇嘛的皮肤闪射出短暂的白色毫光,眼瞅着汗毛孔里那些杂乱的“阴阳草”不停摇晃着,惊慌失措的往体内缩进去,发出来轻微的“吱吱”叫声,唯恐逃之不及。

    有几根又粗又长的“阳草”为保护细弱的“阴草”全身而退,动作慢了些,竟然被静电烧灼,发出一股焦臭味儿。

    须臾,寒生已将老喇嘛浑身下的“阴阳草”全部逼入他的体内,可是接下来怎么办呢?寒生重又穿了尸衣和外套,怔怔的望着老喇嘛,心中忐忑不安的思索着。看起来,这些阴阳草是有生命的,甚至还挺有灵气,一旦发现“尸衣”不在时,它们会不会又重新钻出来呢?

    “是你救了老僧么?”老喇嘛突然睁开了眼睛,望了望自己的全身,开口说道。

    寒生腼腆一笑,不好意思的说道:“大师中了‘阴阳草’降头,如今我已将它们逼回到你的体内,但却不知如何彻底清除掉。”

    丹巴老喇嘛点点头,说道:“原来是东南亚第一狠毒的绝降,老僧明白了,可是,小兄弟竟然能够降伏这些‘草灵’,也真是太令人惊奇了。”

    寒生微笑不语,江湖险恶,尽管丹巴老喇嘛看去是个和蔼可亲的老人,但是尸衣的秘密还是不能够说出去的。

    丹巴老喇嘛知道寒生不愿说,于是也不再勉强,和蔼的说道:“孩子,老僧以往经常行走于南疆,对东南亚一带的降头略知一二。你已经帮助老僧逼退了‘草灵’,接下来就好办了,泰国驻华领事馆内有位熟人,名字叫坤威差,此人实际乃是一个极高深的降头师,接下来的事情就由他来做,等下老僧就请筱艳芳去将他找来。”

    “那些‘草灵’会不会又冒出来?我可以等到那个降头师来后再走吗?”寒生不放心的说道。

    “小兄弟,你的心地很善良,你叫什么名字,从何而来?”丹巴老喇嘛问道。

    “我叫寒生,是个农村里的赤脚医生,本来是找金道长打听人的,碰巧遇大师得病之事,完全是巧合。”寒生回答道。

    “孩子,这是缘分,世无巧不是缘,世事无因不果,难得啊。”丹巴脸露出了微笑,缓缓说道。

第二百一十四章

    丹巴老喇嘛慈祥的望着寒生,他感觉到这个农村里来的孩子不但心地善良,而且医术高超,乃是一个可造之材,亦是一个值得托付之人。自己中了“阴阳草”绝降,即使坤威差来了,是否能够完全解降,还是一个未知数,而此刻,他有着一件比解降更重要的事情,也正是因为寒生的忠厚和淳朴,使他骤然下了决心。

    “大师,我替您穿衣服。”寒生说着动手替丹巴老喇嘛套衣裤,既是自己脱下来的,当然要由自己再给人穿,这是做医生的常识。

    丹巴老喇嘛默默的看着他,直到其为自己轻手轻脚系了腰带。

    “寒生,京城里人心险恶,最好还是早点返回家乡去,粗衣淡饭也胜过这里的锦衣玉食,人的一生平安就是福份啊。”丹巴喇嘛说道。

    寒生淡淡一笑,心中想到,婺源不也是人心险恶的么?

    “有件事情,”丹巴支支吾吾的说道,“本想托付于你,但是风险却是很大……”

    寒生愣了一下,望向了丹巴,他看到了老喇嘛眼光里充斥着一种急切与犹豫,内里似乎还流露出来一丝淡淡的绝望。

    “我初入社会,没什么见识,请问大师,您的事情很重要么?”寒生小心翼翼的问道。

    “非常重要。”丹巴老喇嘛面色格外郑重。

    “那,那大师为什么不托付给外面您的那些朋呢?金道长、教授还有那个女人?”寒生不解道。

    “他们早已经被人盯了。”丹巴压低声音说道。

    “被人盯了?我不明白……”寒生吓了一跳,有点紧张的说道。

    “你不需要明白,这样反而对你好,”丹巴急促的说道,“我有样东西交给你保管,但绝不能告诉任何人,也许有一天,会有人来找你拿,也或许永远都不会有人来,你愿意么?”

    寒生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丹巴老喇嘛松了口气,说道:“你可以告诉我你的家住在哪里么?”

    “江西婺源南山村。”寒生回答道。

    “婺源?”丹巴老喇嘛长嘘一口气,低声喃喃道,“莫非天意如此……”

    寒生迷惑不解的望着他。

    丹巴老喇嘛伸出右手,他的指甲又长又尖,但见他左手拽过身的喇嘛红衣,“哧”的一声,右手的指甲已经划开了僧衣的夹层,从内里取出一张薄薄的羊皮,约有巴掌大小,看样子羊皮年代已久,泛出黄褐色,面隐约现出字迹。

    “这是什么?”寒生惊讶的问道。

    “这张羊皮的是几组数字,内里的含义就不要去管它了,记住,如果在你的一生中,始终都没有人来找你拿,就让它随你入土为安。”丹巴老喇嘛干枯并微微颤抖的手指紧紧的攥着那张羊皮。

    “谁来找我拿这张羊皮呢?总得有个什么接头暗语之类的?”寒生说道。

    “这个自然,如果有一天,有人对你说,‘格达1935341’,你就什么也不要问,将羊皮交给他就是了,记住了么?”丹巴老喇嘛压低了声音悄悄说道。

    “记住了。”寒生心中重复了两遍,说道。

    “好,下面老僧必须要告诉你一个秘密,就是这张羊皮的来历,记住,你是这世除了老僧以外,唯一知道这个秘密而活着的第五个人。”丹巴老喇嘛严肃的说道。

    寒生闻言顿时精神紧张,甚至连汗毛都竖了起来。

    “1935年5月,中央红军长征来到长江第一湾的金沙江石鼓,幽深的山林里有一座噶玛噶举派的寺庙,庙里的主持就是老僧的师格达活佛。这一天,庙前来了三个便装的汉人,为首的那人身材魁梧,气宇轩昂,一看便知绝非平常之人。那人说是南下的生意人,目前境遇穷困潦倒,惨淡经营,请求活佛预测一下前景。当时,老僧还是一个小喇嘛,站在师的身后,当时的对话倒是记得清清楚楚。

    ‘老僧才疏学浅,是不配为星宿卜祸福,为神兵测吉凶的。’格达活佛说。

    那高大的汉人哈哈笑道,‘听闻白教活佛知天文、下知地理,恳请活佛怜恤天下苍生,指点一二。’

    格达活佛只得取出一张黄纸,在面写下了‘八三’和‘四一’四个字,递给了他。那人捧在手中看了看,不明白其中的意思,请求师点拨。

    格达活佛合掌答道,‘天机不可泄,施主到时自知。’

    后来师临终前,交给了老僧这张羊皮,写下了几组数字,最面的一组就是‘八三四一’。”丹巴老喇嘛回忆道。

    “这是什么意思呢?那个高大的汉人到底是什么人?真的是好奇怪。”寒生沉吟道。

    “千万不要试图去破解。”丹巴警告道。

    “大师说,我是知道这个秘密的第五个人,那么除了大师之外,其他的就是当年的那三个人么?”寒生问道。

    “正是,而且要提防着他们。”丹巴老喇嘛点点头。

    “他们是谁?”寒生睁大了眼睛问道。

    “一个是陈昌奉,一个叫汪东兴。”丹巴悄声说道。

    “还有一个。”寒生说道。

    “。”丹巴老喇嘛的声音小如蚊蚁。

    寒生如五雷轰顶般……

    空气仿佛凝滞住了,一片死寂……

    许久,丹巴老喇嘛长叹了一口气,幽幽说道:“罢了,孩子,你走,老僧不会怪你……”

    寒生伸出手来,平静的说道:“我会替大师保管好的。”

    丹巴吃了一惊,凝视着寒生,那双清澈的眼睛已经明确的告诉了他,一切担心都是多余的。

    “你会武功么?”丹巴老喇嘛问道。

    “不会。”寒生回答。

    丹巴点点头,说道:“也好,习武之人难以隐身于民间,普通百姓反而不会引起注意,来,孩子,将东西收好。”

    寒生接过那块羊皮,小心的将其贴身塞入“尸衣”里面的一个小口袋,那是兰儿多了个心眼儿,特意织就,以便日后寒生存放贵重之物用的。

    “孩子,多亏遇见了你,老僧了却了这桩心愿,天下少了许多无谓的纷争,早点离开京城,今年必是多事之秋。”丹巴老喇嘛说道。

    “大师……”寒生心中着实放不下丹巴老喇嘛的病情。

    “孩子,去把他们叫进来。”丹巴说道。

    寒生默默的站起身来,走到了殿外,众人立刻围拢过来。

    “丹巴喇嘛怎么样了?”筱艳芳抢先问道。

    “大师醒过来了,让你们都进去。”寒生平静的说道。

    金道长、教授和筱艳芳急忙走入殿内。

    寒生站在殿前的石阶,抬眼望着漆黑的夜空,天还在飘着零星的雪花。

    “寒生,丹巴老喇嘛没事了么?”刘今墨悄声问道。

    寒生答道:“‘阴阳草’已经逼回到大师的身体里去了,但却不知怎样才能彻底清除掉,大师说要请一个泰国降头师来接着治疗,我们可以回去了。”

    刘今墨点点头,说道:“好,你且等等我,我去找金道长,他应该履行承诺告诉我们阳公的下落了。”说罢,迈进了大殿内。

    寒生一面向永佑殿西墙侧的厕所走去,一面思索着方才发生的事情,几组数字而已,为什么就会有很大的危险呢?看来京城不仅仅是藏龙卧虎之地,而且还是个诡异是非之所。

    寒生认准男厕所的招牌走进去,厕所很整洁,壁灯也十分的明亮。小便池前,寒生解开裤子纽扣开始撒尿,天气寒冷,人的小便也较平时多些。

    身后传来了脚步声,有人走进了男厕所。寒生扭头看了下,顿时大吃一惊,进来之人竟然是筱艳芳!

    接下来更令人瞠目结舌的事情发生了,筱艳芳解开了裤带,竟然掏出了男人的家伙,站直了身子,对着小便池“嗤嗤”的撒气尿来……

    筱艳芳扭过头来,对着目瞪口呆的寒生笑了笑,潇洒的抖掉最后几滴尿,系了裤子。

    “你是男人?”寒生结结巴巴的说道。

    筱艳芳莞尔一笑,道:“奴家是誉满京城的京剧当家小花旦,你没有听说过么?”

    寒生摇摇头,据说京剧花旦都是由男人装扮的,没想到在台下也是一副娇艳的女人相。

    “寒生,你在里面么?”厕所外传来刘今墨焦急的问话声。

    寒生走出了厕所,身后跟着腰肢扭动着的筱艳芳。

    刘今墨望着他俩,感到十分的吃惊。

    “他是个男人。”寒生看出了刘今墨的疑惑,解释道。

    筱艳芳柳眉一挑,杏眼微醺,对着刘今墨嫣然一笑道:“奴家本是男儿身,不好意思啦。”说罢身如柳枝一摆,“嗖”的一声,已然飘进了殿内。

    刘今墨叹了一声,如此身手,简直是匪夷所思。

    “问到阳公下落了么?”寒生望着刘今墨说道。

    “嗯,”刘今墨点头道,“阳公果真于十数日前来到了白云观,并连夜赶往了关东黄龙府。”

    “那我们……”寒生沉吟着。

    “先回去旅馆,明天搭早班火车出关,入夜就可以抵达长春了,然后再乘汽车前去黄龙府,也就是现在的农安县。”刘今墨说道。

    雪下得越来越大了,雍和宫内已是一片洁白,这时,只见筱艳芳的身影一晃出了永佑殿,飘飘然如惊鸿一瞥般的翻过了宫墙。

    他一定是请那个泰国的降头师去了,寒生想。

    刘今墨低头看了看筱艳芳白雪的痕迹,几乎未留下任何脚印,好一个踏雪无痕的轻功。

    西便门外,正对着白云观山门有一所小旅馆,刘今墨一托寒生的腰,轻轻的飞过院墙,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内。

    “山人叔叔说的不错,京城里真是藏龙卧虎之地,都是些怪人。”寒生躺在被窝里,若有所思的说道。

    “此地汇聚着三教九流,各路能人异士,鱼目混杂,自古以来京城便是如此,事情办完,我们还是早些回去江西。”刘今墨对寒生说道。

    “刘先生,你知道陈昌奉和汪东兴是谁么?”寒生突然问道。

    “他俩都是将军,**身边的人,你问这个做什么?”刘今墨诧异的答道。

    “没什么,今天在旅馆柜台报纸看见的,随便问问,我困了,睡觉。”寒生嘴里打了个哈欠,含含糊糊的说道。

    刘今墨伸手关闭了电灯。

    寒生缩在被窝里,久久不能入睡,伸手摸了摸胸前尸衣内的那张羊皮,整件事就像是做梦一般,那些数字究竟有什么意义呢?

    最后,他的眼皮越来越重,终于进入了梦乡。

第二百一十五章

    寒生沉醉在梦乡里,春意融融,草长莺飞,儿时的他兴致勃勃的背着小药篓跟随着父亲在大鄣山里采药。黑松树干有小松鼠溜下来,瞪着漆黑的小眼睛,诧异的望着他,须臾,便又跳开了与同伴嬉戏起来。偶尔也会有一两只灰色的野兔自草丛中鲁莽的探出来脑袋,晃动着两只长长的大耳朵。每当这时,寒生都会放下手中的药锄,饶有兴致的观察着,一直到牠们的背影又重新消失在林间。

    “这是丹参,那是柴胡,山崖边的那片金黄色的就是甘草。”父亲不厌其烦的唠叨着,眼光中充满了慈爱。

    偶尔不经意间路过林间的一两座孤坟,寒生总是尽量躲开点,孤坟住着野鬼,小孩子大都是心晃晃的。

    “老爹,人死了会变成鬼么?”寒生经常在问。

    父亲笑了笑,爱抚的摩挲着儿子的脑袋,笑而不语。

    寒风裹夹着雪花不停的敲打在窗棂,刘今墨的耳朵动了动,他听见了一个轻微的响动,那是有人翻过院墙跳落地面,双脚踩在积雪的声音。

    黑暗中,刘今墨轻轻下地,套衣裤,望了望寒生,见其仍在熟睡之中,便轻轻的开了门,走了出去。

    雪地站着一个侏儒,蓝色的棉猴里露出一个硕大的头颅,目光炯炯,眼睛超乎常人一倍大,在这寒冬腊月的深夜里,显得十分的诡异。

    刘今墨冷冷的看着他,没有做声,他知道,如此寒冷的晚,不速之客定然来者不善。

    侏儒发话了,声音低沉但吐字却十分清晰响亮。

    “你们今晚去了雍和宫?你们是谁?从哪儿来的?丹巴老喇嘛都对你们说了什么?”那侏儒像炒豆子般发出了一连串的问话。

    刘今墨仍未答话,心中在揣摩着,此人看来不是金道长那一路的,那么他是从什么时候盯了自己和寒生的,是从白云观?还是雍和宫?然后一路跟踪到了这家小旅馆……对了,口音,这个侏儒的口音是地道的关东味儿。

    刘今墨尖声冷笑了一声,淡淡的说道:“你是阳公的什么人?”

    “你……”侏儒一下子语噎,但是一只小手却伸了出来,慢慢的解开了身棉猴的纽扣。

    刘今墨默默的看着他,凝气于臂,看来一场打斗是免不了了。

    侏儒解开了棉猴,胳膊一抡将其抛在了雪地,露出里面的碎花桃红色布兜兜和两条的白嫩臂膀。

    刘今墨惊奇的发现小侏儒的酥脯隆起,隐约凸现两个圆点,难道他竟然是个女的?

    此时,小侏儒伸手自腰间拔出一把小桃木剑,另一只手不知从哪儿抽出一根烟卷,擦火柴点燃抽起来了,一股刺鼻的辣味儿弥散在空气中。

    刘今墨诧异的看着,低声喝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在这里装神弄鬼?”

    侏儒摇晃着大脑袋,一手持剑,一手捏烟,“噗”的吐出一股烟雾,那烟雾在空气中聚成一串桃花状,寒风竟然吹之不散,然后故作拿捏着嗓子,口中说道:“本仙翠花,今日特来收你。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灯前笑向妻孥别,遇着桃花便不归。”

    刘今墨鼻子“哼”了一声,尖声道:“原来是关东跳大神的啊,简直是荒唐之极。”

    侏儒翠花“嗖”的原地弹起,竟也有三尺多高,口中唱到:“日落西山黑了天,家家户户锁栓,行路君子住客栈,当兵的归营盘,十家了九家锁,还有一户门没关,左手扬起桃木剑,右手憋住蛤蟆烟,翠花今日把你魂儿牵。”

    刘今墨冷眼旁观,倒要瞧瞧看这个非男非女的翠花能够搞出些什么名堂来。

    “翠花千里渡河来伏魔,辽宁省有辽河,东辽河西辽河,还有一个太子河,吉林省也有河,伊通河饮马河,黄龙府的大屯根儿下还有个牤牛河呀……桃养人,杏伤人,李子树下埋死人,今夜埋下你的魂儿……”翠花一边唱着一边不住的喷着烟雾花。

    刘今墨本来江湖经验极其老道,绝不会就这样轻易着了道儿的,可是自从同寒生相处在一起以后,原来早已冷漠的人性渐渐的复苏,处处戒备人生的那种警觉不知不觉的迟钝了,因此当他感觉到不对劲儿的时候,已经有些迟了。

    烟雾中有毒!刘今墨终于明白过来了,侏儒翠花用通俗易懂的唱词引开了他的注意力,同时以毒烟偷袭了他,等他发现时,已经悄然吸进了不少的毒烟。

    刘今墨暴喝一声,右手一扬,五根钢指甲“嗖”的射出,直奔翠花的前胸天突、膻中、鸠尾、巨阙和中脘五处要穴……

    钢指甲乃是江湖极为罕见的利器,小侏儒翠花焉能抵挡得住,但是刘今墨由于吸入毒烟在先,出手后准确度和力度都大打了折扣。

    翠花乍见对方中了毒烟之后还竟能有数支暗器射来,顿时吓得花容失色,忙挥动桃木剑削去,同时腰向后急弯,使出一招铁板桥来躲避……

    桃木剑“咔嚓”一声折断了,但也挡住了奔向天突、膻中穴的两枚钢甲,可恨的是还有两枚竟然斜刺里径直扎入了左右内,一时间痛彻心扉,她不由得大骂一声:“流氓!”但是更为严重的是小腹中脘穴一凉,一枚钢甲闭住了任脉,胃幽门如电击般的沿七、八肋间神经放射着极度的酸麻感,立时双腿一软坐在了雪地。

    刘今墨头部感到一阵眩晕,站立不稳,斜着靠倚在了墙。

    窗户内,已经被惊醒的寒生目睹了这一切,外衣裤都未来得及穿,就赶紧跑了出来,一把扶住了刘今墨。

    “寒生,我中了侏儒的毒烟,去搜搜她身有没有解药。”刘今墨费力的吩咐说道。

    寒生先把刘今墨搀扶进了房间内,外面实在是太冷了,然后再次出门,来到了侏儒翠花的身旁。

    “喂,你有解药吗?”寒生问道,同时奇怪的打量着这个梳着男人头,穿着女性花内衣的残疾人。

    翠花还在惊愕愠怒之中,不明白自己竟然也会受了重伤,尤其是自己引以为傲的**,一阵阵钻心的疼痛,她哪儿知道,方才发射暗器之人乃是江湖一等一的高手,若不是吸入了毒烟,恐怕她早就一命呜呼了。

    “流氓!下流!”翠花口中重复着骂道。

    寒生正要伸手去搜解药,被翠花的骂声打住了,一时间感觉十分尴尬。

    “这……你是男的还是女的?”寒生红着脸问道。

    侏儒白了他一眼,不满道:“你是哪旮沓冒出来的野小子?叫翠花的当然是女人啦。”

    寒生赶忙说道:“对不起,我只是想向你拿解药。”

    “不给!那个混蛋下流胚,竟然伤我的……”翠花好歹没有继续说下去。

    凉风袭来,寒生不由得直打哆嗦,眼中瞧见翠花身只有一件单薄的布兜兜,两只臂膀裸露在寒风里,怜悯之心顿起。

    “翠花,我先抱你回房间里可好?我是个医生,还可以为你疗伤。”寒生打量着侏儒弱小的身材说道。

    翠花浑身打着颤,裸露的双臂皮肤已经布满了鸡皮疙瘩,她想了想,点点头,同时叮嘱道:“注意不要碰我的胸部。”

    寒生伸出手来,托住翠花的双腿并搂住其腰部抱了起来,然后小心翼翼的走进了屋内,将其放在了床铺。

    “流氓!”翠花望见刘今墨,忍不住的又骂了一句。

第二百一十六章

    客房内温暖如春,翠花晃动着冻麻木了的臂膀,对寒生嫣然一笑,算是表示感谢。

    “翠花大姐,请给我毒烟的解药好么?”寒生和气的说道。

    “可以,但是我受的伤怎么办?”翠花眨动着硕大的眼睛望着寒生。

    “我是个医生,就让我帮你医治。”寒生诚恳的说道。

    “可是他的暗器伤了我的……胸部还有下面,人家还没嫁过人呢。”翠花羞怯的指着自己的**和腹部说道。

    寒生望着这个天真古怪的侏儒,心中觉得好笑。

    “我是医生,你不必忌讳……”寒生再次说道。

    “好,不过这个流氓可不能看。”翠花红着脸嗫嚅道。

    “我才不稀罕看呢,寒生,不过要先拿来解药,江湖不能轻意相信人。”刘今墨一面运气武动乾坤 傲世九重天吞噬星空 神印王座 遮天 将夜 凡人修仙传 杀神 大周皇族 求魔 修真世界 官家 全职高手 锦衣夜行 超级强兵 仙府之缘 造神 楚汉争鼎 不朽丹神 最强弃少 天才相师 圣王 无尽武装疗伤,一面忿忿然道。

    “不行!这么下流的人虎视眈眈的在旁边,我不放心。”翠花坚决反对道。

    寒生微笑着对刘今墨说道:“刘先生,这位翠花大姐秉性淳朴、天真烂漫,应该不会赖账的,让我现替她瞧瞧。”同时对其使了个眼色。

    刘今墨瞧在眼里,心想这寒生又在想什么鬼点子了,于是应允道:“我就信你一回。”

    寒生回过头来:“翠花大姐,现在我要解开你的内衣兜兜。”

    翠花脸色绯红,说道:“让他把眼睛闭!”

    刘今墨索性转过了身去。

    翠花轻舒葱指,缓缓的解开胸前桃红色亵衣,突地跳出两只丰满而肥硕的,如同受惊的大白兔般微微颤抖着……

    刘今墨的纯钢指甲已经深深的自下而的刺入,留下两个月牙形的伤口,并渗有血污。

    寒生皱了皱眉头,对翠花说道:“钢甲穿入肌肉太深了,眼下又无手术器具,纵使割开,恐怕日后也遭毁容了。”

    “那可如何是好?”翠花闻言惊道。

    寒生道:“只有一个办法,既可保护**原貌,又可取出暗器。”

    翠花忙问:“什么办法?”

    “以内力从原伤口处将钢甲吸出来,再点药,三日后连伤疤都不会留下。”寒生解释道。

    “那你还等什么?赶紧做呀。”翠花急着说道。

    寒生抱歉的笑了笑,说道:“我不行,我丝毫不会武功,没有一丁点内力,眼下也只有刘先生才能做到了,但是需要先替他解去烟毒,然后真气运行周天,再使任督二脉真气逆转,以手少厥阴心包经的劳宫穴产生的巨大吸力,将钢甲从伤口中吸出来。”

    刘今墨吃了一惊,敢情寒生是变着法子要解药啊。

    “可是……那流氓就更加得逞了……”翠花大窘,支支吾吾的嗫嚅着。

    寒生微微一笑道:“我可以绑住他的眼睛,他的双手也会距离你前胸一寸,绝对碰不着你的肌肤的,如何?”

    翠花想了想,不由得低头脸一红,一只手探入腰间,摸出一个小瓷瓶,这就是毒烟的解药。

    关东的老太婆大姑娘小媳妇几乎人人都会吸烟,所以俗话所说的关东三大怪,其中之一就是“十七八的大姑娘,嘴里叼个大烟袋”。

    关东地方纬度高气温低,烟叶生长期长,所以味重劲儿足,品质极佳,尤其是以长白山脚下的蛟河烟为最。

    小侏儒翠花的毒烟就是以红色蛟河蛤蟆头烟为基,配长白山溪水中的毒蟾汁以及黄鼠狼骚腺混合而成的,吸入后可导致人的幻觉,引发癔症,与老阴婆的毒烟属于同一类型。好在刘今墨内力深厚,再加发觉的早,吸入不多,否则不堪设想。

    寒生按照翠花所说的扭开解药瓶盖,将瓶口递到刘今墨的鼻子下。刘今墨如言用力的嗅了几下,一股辛辣气味儿钻进了鼻腔,直冲天灵盖,禁不住的接连几个喷嚏,整个人顿时便清醒了,惭愧啊,他心中如是想。

    “好了,不碍事了。”刘今墨运了下气,觉得经络已经通畅,然后说道。

    接下来,寒生取过一条毛巾系在了刘今墨的脑后,遮住了他的双眼,然后抓住他的胳膊,引致其双手掌心距翠花前胸寸许,说道:“刘先生,可以运行真气了。”

    刘今墨略一放松,自丹田处导出一股阴柔纯正的真气,运行周天,然后意念迫使真气于任督二脉间倒转,沿双手臂六条经脉集于左右劳宫穴,逐渐催动真气,双掌吸力陡然加大。

    侏儒翠花紧张的闭了双眼,自己已能体会到**被吸扯的感觉,内隐隐作痛的那两只钢指甲仿佛在蠕动着,刺激着内里的神经,竟有一种麻酥酥的异样滋味儿。

    寒生手拿着一只客房的茶杯,推门走了出去,他要接点尿液做药引子,唉,自己的童子尿也不知道还能坚持到多久?

    童子尿,俗称“溲”,中原医术中对其称谓则较文雅得多,叫做“轮回酒”或是“还元汤”,老百姓不识其用,则笼统的斥之为“小便”。

    寒风夹杂着鹅毛大雪漫天而来,旅馆院子里面已经积了厚厚的一层白雪,他冒着刺骨的北风,赶紧朝杯子里撒了点尿,由于这几天接连赶路,有点火,尿液混浊不清。他在雪地里抓了一把雪,放进了杯中。腊月雪,味甘、冷,本身也是极好的解毒消炎之物,两相一混合,杯中的液体即刻清澈起来。人家翠花还是黄花姑娘,总不能朝人家身体涂黄色的“小便”。

    寒生拉开门走进了屋内,眼前的景象让他目瞪口呆……

    侏儒翠花袒胸露乳,硕大的脑袋面红耳赤,双眼微醺,口唇翕动着喘着粗气……

    刘今墨的眼睛依旧蒙着毛巾,但他的双掌却紧紧的揪住了翠花白嫩的,神智恍惚着,喉咙里发出阵阵极轻但是刺耳的愉悦声……

    寒生清楚的看到,侏儒翠花的后背趴着另一个身着红衣绿裤,梳着髻满脸皱纹的侏儒老太婆……

    寒生呆呆的怔住在了那儿,几乎端不住茶杯,也说不出话来。

    侏儒老太婆对着寒生笑了笑,露出一口参差不齐、残缺的黄牙,然后以地道的关东口音说道:“你叫什么?”

    “我叫寒生。”寒生忙不迭的慌忙回答。

    “哦,寒生,是你成全了翠花两口子,嗯,做的不错。”侏儒老太婆满意的说道。

    “你是谁?”寒生定下心来,小心翼翼的问道。

    老太婆嘿嘿道:“我是老翠花,小翠花的娘。”

    “你什么时候进来的?为什么要趴在翠花的背?”寒生疑惑的说道。

    老翠花鼻子一“哼”,不屑的说道:“我从来就是和小翠花一体的,平时只是不出来罢了,今晚小翠花初次与男人肌肤相亲,当娘的出来瞧瞧怎么啦?”

    寒生更加惊讶不已,好在数月来,自己所经历的奇奇怪怪的事情已是不少,因此很快便镇静了下来。

    他想了想,说道:“关东跳大神崇拜祭奉的‘翠花女鬼’大概就是你了?”

    老太婆脸现出笑容,点点头,说道:“不错,那就是我。”

    寒生瞅了刘今墨一眼,问老太婆道:“翠花大娘,刘先生平时不近女色,今天为何抓着翠花不松手呢?是你使了什么法术么?”

    老翠花摇了摇头,正色道:“这是他们一见钟情,两情相悦,爱到浓时的自然生理反应,老翠花等待这一天都已经好几十年了。”

    “几十年?小翠花多大啦?”寒生疑惑道。

    “让我算算,小翠花今年正好虚龄五十岁。”老翠花扒拉着手指说道。

    “啊……”寒生又吃了一惊。

    “嗯,找一个良辰吉日,先让他俩完婚,就在黄龙府的辽塔内好了。”老翠花自言自语的盘算着。

    寒生仔细的瞧了瞧刘今墨,发现他仿佛中了魔丢了魂一般,于是走到了他的身后,伸手解开了系在眼睛的毛巾。

    刘今墨的目光呆滞,死死的盯在了翠花的胸前,双手仍旧紧紧的抓着她的**,枯槁的手指甚至都掐进了白肉之中,地面扔着两枚沾有血污的钢甲。

    “刘先生,醒醒啊。”寒生摇晃着刘今墨的肩头。

    “呃,呃……”刘今墨的喉头里依旧是那种极度愉悦的声音。

    老翠花趴在小翠花的背,摇头晃脑饶有兴致的望着他们。

第二百一十七章

    “他怎么会变成这样?”寒生狐疑的望向了老翠花。

    老翠花呲出几颗大黄牙,嘿嘿的笑道:“见到我那青春貌美的小翠花,这老头子当然是爱不释手啦。”

    寒生摇摇头不信,刘今墨不是好色之徒,而且单凭小翠花的长相……一定是被老翠花以什么邪术给迷惑了。

    寒生除去毛衣,紧接着又脱下贴身的那件辟邪尸衣,露出来健壮肌肉的身。

    “你要干什么?”老翠花打量着寒生健美的身材,口中啧啧称赞不已。

    寒生没有理睬她,随手将尸衣向刘今墨的头拂去……

    “噼噼啵啵”一阵耀眼的静电闪过,刘今墨猛地打了个冷战,随即清醒了过来。

    首先,刘今墨发觉自己的双手正揸住小翠花肥硕的**,顿时大惊,急忙缩回手掌。

    小翠花也是一个机灵,睁大了眼睛,发现自己的两只被抓捏,顿时勃然大怒道:“流氓!”

    “他不是流氓,他是你的未婚夫。”老翠花突然在小翠花的后背开口说话了。

    “咦,娘,你怎么出来了?”小翠花惊讶的说道。

    “我是出来看一看我的女婿,人尽管瘦了些,脑袋长的也不够大,但却身怀乘武功,马马虎虎,小翠花,就别再挑了。”老翠花语重心长的说道。

    “娘,他是个流氓啊。”小翠花抢白道。

    老翠花扑哧一乐,怜爱的说道:“他不是流氓,我都已经看到了,他的钢甲暗器是奔着你身的穴道发射的,打中你的两个咪咪也只是机缘巧合而已。”

    小翠花目光直射刘今墨,忿忿说道:“你是不是有意射我的咪咪?”

    刘今墨赶紧摇摇头说道:“不是。”

    小翠花怒气渐消,回脸对母亲说道:“可是他长的不太好看。”

    老翠花仰起脸,对刘今墨厉声道:“哼,这回算是给你占了大香油了,我女儿小翠花从小到大从未被男人碰过,今天她身最最重要的部位被你抓了,也算是天意,你以后千万对我女儿要好,否则,嘿嘿。”

    刘今墨突地尖声冷笑起来:“江湖青田刘今墨从来都还不受别人要挟。”

    老翠花脸一沉,缓缓说道:“怎么?你看不小翠花么?”

    “何止看不?我刘今墨今生就没有想到过成家!”刘今墨朗声道。

    “那是你以前还没有遇见我……”小翠花突然温柔的说道。

    寒生这时惊奇的看到,小翠花的大眼睛里竟然是一片春意浓浓,硕大的两颊挂了两朵红晕,厚厚的嘴唇越发鲜艳了起来。

    “寒生,你这小子竟然解开了我的迷咒,看来道行不浅呢?”老翠花疑惑的望着寒生说道。

    寒生没有理睬她,将手中的茶杯放在了桌子,独自穿了尸衣和毛衣外套,并顺手自桌旅馆必备的火柴盒里取出了一根火柴棍,伸进自己的耳朵里,用力抠出一大块黄色油乎乎的耳屎来,准备撂入茶杯中调和。

    “你这是做什么?”老翠花盯着那块硕大的耳屎,诧异的问道。

    寒生道:“在中原医术中,耳屎叫做‘耵聍’,是耳朵眼儿里的分泌物,这种呈棕黄色,富含油性粘稠的物质俗称‘油性耵聆’,是消炎生肌的良药。涂在小翠花乳下的伤口处,三天之后连疤痕都不会有了。”

    “我不要用你的耳屎!”小翠花叫道。

    寒生不解的望向了小翠花。

    “我要用刘大哥的。”小翠花面红耳赤,低头轻声说道。

    寒生略显尴尬,说道:“也好,刘先生,让我来看看你的耳朵里有没有合适的耵聍。”

    刘今墨心中好气又好笑,将耳朵附。

    寒生换了一根粗点的火柴棍,伸进了刘今墨的耳朵眼儿里,沿外耳道切入,摸索着前行,先是轻轻的刮,最后旋转着拽出了一颗**深褐色的块状物来。

    “好舒服啊。”刘今墨啧啧道。

    寒生笑道:“这是一块风干的硬耳屎,中医称作‘石耵聍’,西医则叫‘耵聍栓塞’,效果更好呢。”

    他将硬耳屎丢进茶杯中,慢慢摇晃着,等待其逐渐融化分解。

    “刘大哥,翠花肚子还中了一枚指甲呢。”小翠花嗲声道。

    刘今墨低头看去,小翠花白白的肚皮的中脘穴露着半枚钢甲,于是伸手一拽,拔了出来。

    “哎呦。”小翠花轻轻的哼了一声,嗔着双眼,含情脉脉的望着刘今墨。

    茶杯中的耳屎已经融化了,寒生望了望小翠花,然后对刘今墨笑道:“刘先生,解铃还须系铃人,就麻烦你替小翠花药。”

    刘今墨无奈,人家毕竟是自己打伤的,替其药也是在情理之中,于是他端起了茶杯,可是手边并没有棉签之类的东西。

    “用手指。”小翠花点拨道。

    刘今墨本就是浪荡江湖的豪气之人,男女之事并不太刻意放在心,更不会扭扭捏捏和装模作样,于是二话不说,以手指沾满药液,轻轻的涂抹在了小翠花**和肚皮的伤口。

    小翠花蛮享受的闭了双眼。

    老翠花赞许的点了点头。

    寒生突然间问老翠花道:“翠花大娘,中原的十八种尸变,你是属于哪一种?”

    老翠花一愣,看了看寒生,淡淡的说道:“哪一种都不是。”

    “哦,那你究竟是人呢还是鬼魂?”寒生又问。

    老翠花缓缓道:“这么说,关东与中原有所不同,我们那儿老百姓只相信女跳神人,也就是‘老仙儿’,她们能够请来狐仙和黄大仙附身,为人驱魔祛病,而其中道行最高者,就可以请我翠花来附身了,所以,我也是仙也是鬼。平时呢,我就隐身在小翠花的身体里,需要的时候再出去。”

    寒生迷惑道:“你不是小翠花的娘么?你又是怎么变成了仙鬼了呢?”

    老翠花答道:“我是他娘,但并没有生她呀。”

    这时,就连刘今墨也都听糊涂了。

    老翠花咳嗽了一下,解释道:“小翠花是黄龙府一穷苦人家的孩子,打小生下来就残疾,是个侏儒,受尽了外人的白眼和欺凌。是我看着不服气,附了她的身,教训了那些恶人,从此翠花的名头越来越响,成了黄龙府道行最深的‘老仙儿’,从此,我俩就母女相称了。”

    “哦,原来是这么回事啊。”寒生这才明白了两个翠花之间的关系。

    “那你们又是怎么和阳公认识的?”刘今墨在一旁突然说道。

    老翠花一愣,注视着刘今墨片刻,缓缓说道:“你是我的女婿,同你说也不打紧。阳公是黄龙府萨满黑巫的教主,手下有八个徒弟,个个身手了得。我一直感觉那个乾老大人品不错,想收其做女婿,只是一直说服不了小翠花。十年前,阳公找到小翠花,请她帮忙进京监视‘四人帮’,就是白云观的金道长、北京大学的柳教授、京城名旦筱艳芳和雍和宫的老喇嘛丹巴,我说服了小翠花应允了阳公,来到了京城。不料十年之中,阳公却一次也未露面,唉,既然答应了人家,就要守诺,于是在京城一守就是十年。直到前些天,阳公才终于现了身,答应了小翠花继续监视到腊月二十三过小年为止,喏,就是明天了。”

    “阳公现在在哪儿?”刘今墨问道。

    “黄龙府,他说在关东过年。”小翠花说道。

    “阳公为什么要监视那四个人呢?”寒生问道。

    小翠花回答说道:“说是丹巴老喇嘛手里有一件要紧的东西,若是发现,就要设法抢下来交给阳公。”

    “什么东西?”刘今墨警觉的问道。

    小翠花摇摇头,道:“阳公没说。”

    寒生心下明白,那件东西正在自己的怀里。

第二百一十八章

    北去的列车,车窗外无垠的田野已是白雪皑皑。

    小翠花默默的望着萧瑟飘零的关外,静静的听着寒生讲述阳公的嗜血恶行以及乾老大的惨死。

    刘今墨坐在了小翠花的身边,心中蓦然想起了小才华,不由得浮起一丝淡淡的离愁。

    此去黄龙府,他知道自己未必是阳公的对手,若是连累到寒生,将何以向兰儿交待?而寒生面对着杀父仇人,此行必有一场恶战,实凶险之极,毫无胜算。回想自己数十年来投身豪门,为虎作伥,滥杀无辜,浑浑噩噩如行尸走肉般。自从遇了寒生,终为其善良宽容所动,遂矢志此生跟随其后,保护他周全,免遭江湖暗算,没想到一路下来,所遇俱是些旷世高手,自保已是不易,何况寒生丝毫不会武功,最后惟有一死明志了,刘今墨嘴角现出一丝苦笑。老翠花要自己娶小翠花,我刘今墨岂是甘受胁迫之人?但若是应允下来,则老翠花将会站在自己一边,对付阳公便基本无虞了,寒生如愿为父亲报了仇,山人终会得救。

    唯一可怜的是自己,将与个小侏儒共度余生。

    昨夜,刘今墨反复考虑再三,接受了老翠花的提议,并坦然相告了自己将与阳公的一场生死决斗。

    老翠花当即表态,为了小翠花一生的幸福,义不容辞的站在女婿这边,合力铲除阳公。

    列车于黄昏时分徐徐驶进了长春车站。

    长春是一个大都市,伪满洲国的首府,称之为“新京”,城内好多房子都是日俄时期的建筑,颇有些异国风味儿。关东气候寒冷,百姓大都食用五谷杂粮,因此长的人高马大,讲话豪爽,尤其是汉子善饮,妇女多有吸食旱烟的习惯。

    寒生、刘今墨和小翠花三人走出检票口,广场外就有去农安县的长途汽车,他们于是直接了车,连夜赶往黄龙府。

    黄龙府位于农安县县城内,为辽金两代军事重镇和政治经济中心,公元1126年,金兵俘掳宋朝徽、钦二帝后北,曾将他们一度囚禁于此。南宋时抗金名将岳飞曾言:“直抵黄龙府,与诸军痛饮耳”,所言黄龙府即指此地。

    农安古城内有一座辽代古塔,始建于辽圣宗太平三年公元1023年,古塔为八角13层,高近40米,塔尖直指蓝天,塔檐角风铃琮琮作响,铃声悠扬悦耳,传遍周边十里。自古以来,这里聚居着东胡、鲜卑、秽貊、肃慎、契丹、女真和蒙古等民族。

    距县城东不远处有一个被称为万金塔的乡镇,这个称呼源于其境内的一座半截塔,所谓万金塔即由半截塔谐音转变而来的。相传,在辽圣宗年间,一个云游和尚来到了辽国,对辽主耶律隆绪说:“昨夜观天象,辽国将有土龙出世,其位置在黄龙府东北处。”耶律隆绪听罢大惊失色,遂问对策,那和尚说道:“可在那里修建一座宝塔,镇住龙脉,天下方能太平。”

    于是辽主下旨,在和尚所指的黄龙府东北处修塔一座。可是修到一半时,和尚却又进言道,土龙已游移到黄龙府,镇龙脉之塔需建在黄龙府城内。辽主深信不疑,遂下令废弃已经建了一半的塔,重新在黄龙府内修建另一座塔,即现在的农安辽塔,而废弃之处,即现在的万金塔乡,此时称之为“万金塔公社”。

    悠悠岁月,历经沧桑,农安辽塔几经战祸和风雨剥蚀,到解放前,已剥落成两头细中间粗的棒槌形了。1953年,政府农安辽塔进行了修缮,其间有一个工头,私下发现在第10层中部,有一块呈空洞声的方砖,他揭开了方砖,里面原来是一洞室,相当于半间房子大小。房间内有一砖台,面端坐着一个干尸化的肉身和尚。那工头吓出一身冷汗,没有敢做声,悄悄的将方砖恢复了原样。次日清晨,工人们发现了那工头陈尸于塔下,经县公安局的法医检验,发现死者的大脑不见了,只剩下一个空脑壳。由于此事太过蹊跷,公安局封锁了消息,案卷也封存了起来,文革期间被付之一炬,目前仍还记得此事的人已经寥寥无几了。

    现在的辽塔围墙外面已经是繁华的闹市中心区了,尽管天色已晚,小酒肆的红灯笼还亮着,隔着结满了霜花的玻璃窗,可以望见里面三三两两的关东老客仍在围着火炉,饮着大碗的烧酒,手里油渍渍的啃着羊蹄,任由天南海北的胡侃着。

    寒生一行终于风尘仆仆的来到了这儿,刘今墨伸手掀开了棉布帘子,推开了店门走了进去。

    这是一间不大的酒肆,门口的牌子写着“农安县国营利群饭店”,屋檐下挂着两个红布条幌子。

    江西的饭店没有这种装饰,寒生止住了脚步,抬头多看了几眼。

    “红幌子是汉民,吃大肉,蓝幌子则是回民饭馆,一个幌子卖面食,两个幌子有炒菜。”小翠花在一旁解释给寒生听。

    饭馆内烧着一个大铁皮煤炉,炉火正旺,整个屋内温暖如春。刘今墨目光扫视了一圈,两张简陋的木桌旁,各自坐着几位关东汉子在大碗的饮着高粱酒并抽着叶子烟,凳子撂着几顶长毛狗皮帽子,灯光下烟雾腾腾,呛人的辣味弥散在空气中。

    另外一张桌,则单独坐着一位骨瘦如柴的中年黑衣人,桌摆着两盘小炒,烫了一壶烧酒,坐在那里自斟自饮。

    “同志,总共几位?吃饭还是喝酒?”一个五大三粗的中年妇女一挑门帘,从厨房间出来问道,声音嘶哑,一股炕烟子味儿。

    刘今墨点点头,说道:“烫两壶高粱酒,再来几个炒菜。”

    寒生同小翠花也进了屋里,三人拣了个里面靠墙的桌子坐了下来,小翠花裹着蓝色的大棉猴,坐在灯光的阴影里,不注意还以为是个孩子。

    “大兄弟,一看你们就不是俺们这旮沓人,俺们这儿的白肉血肠酸菜汤不错,要不要来一盆?”老板娘热情的介绍道。

    刘今墨淡淡说道:“有什么拿手菜尽管几个好了,先把酒烫。”

    “好嘞。”老板娘腰一扭,进了厨房。

    “十年了,人们都不认识我了。”小翠花叹了口气,幽幽说道。

    一只大号的锡壶摆在了桌子,一股温热醇洌的高粱烧酒香气飘出,刘今墨禁不住的嗅了几下。

    “好酒!地道的纯红高粱酒,酿造时,若是再加点童子尿,味道就更加香醇了。”刘今墨呷了一口称赞道。

    “刘先生,难道酿酒也可以加入童子尿么?”寒生笑着问道。

    刘今墨笑笑说道:“据闻关东土烧有过这种做法,酒味特别的醇正。”

    “这位先生所说极是,酿酒加入童子尿的做法乃是渊源于古代之北蛮夷,鲜卑土法之酿酒术,曾经一度流行于东三省。”旁边桌子独坐的那个黑衣中年人突然插嘴道。

    刘今墨微微一笑,点了点头,瞬间打量了一下这人。

    此人关内装束,五官紧凑了些,也算是眉清目秀,看其年纪约有四十下,口音奇特之极。

    寒生乍闻此人话语,心中止不住想笑。

    刘今墨见多识广,一下便听出其是个河北老呔儿。

    “他的口音……”寒生悄悄问刘今墨。

    “是个老呔儿。”小翠花小声说道。

    “不错,在下冯生,正是唐山老呔儿。”那人自嘲的微微一笑,自我介绍道。

    旧时,唐山、昌黎、滦县和乐亭一带在关外的生意人,统称“老呔儿”,他们天生精明和会算计,很受老板的喜爱,形成了一个群体。著名的“老呔儿”精神就是:吃苦耐劳,坚忍不拔和勤奋进取。

    刘今墨赶紧拱拱手道:“浙田刘今墨。”

    冯生对寒生笑了笑,说道:“这位兄弟神气轻灵,眉拂天仓,仰月弯弓,有相无心相从心灭,有心无相相从心生,必是一栋梁之才啊。”

    寒生淡淡一笑,并未答话,原来此人是一个江湖术士。

    “只可惜……”冯生欲言又止。

    刘今墨闻言立刻警觉了起来。

    这时,一膀大腰圆的关东汉子满脸的酒气走了过来,怒气冲冲的对冯生说道:“你刚才嘴里说什么?我们喝的酒里有童子尿?”

    冯生衣襟危坐,不动声色的对刘今墨道:“你们看,东北人天性豪爽,激情而张扬,内质刚毅,外表强悍,然而,身体强壮而大脑却略欠发达。”

    “你说什么!”那汉子捏紧了拳头。

    冯生恍如不见,接着说道:“但是,东北人多伟男,少美女,男人大都身材魁梧,面堂高挺,声音洪亮。”

    汉子闻言自觉不错,慢慢松开了拳头。

    “可是太粗野蛮横,随意而张狂,欠涵养,女人嘛,多为娇柔造做,华而不实,且抽烟喝酒样样精。”冯生一通评论完后,瞅都没瞅那汉子一眼,径自端起了酒杯一饮而尽。

    刘今墨点点头,心道,这老呔儿八成是想惹事来的。

    关东汉子感觉到了冯生讥讽之意,勃然大怒,站立在桌子对面,嘴里说道:“我让你喝……”同时举起拳头砸向了酒壶。

    冯生伸在桌下的脚尖勾住那汉子的脚踝往回一拽,口中彬彬有礼道:“请坐下说话。”

    关东汉子站立不闻,一屁股坐在了冯生对面的凳子。

    “咦,怎么坐下了?不会是喝多了?”他诧异的自言自语道。

    冯生轻轻的替自己斟了一杯酒,一口喝干,然后筷子夹起一块白肉丢进了嘴里慢慢咀嚼着,而眼睛却始终盯在了那人的脸。

    “你叫什么?”冯生冷冷的问道。

    “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你打听打听,万金塔的仓子便是我。”关东汉子瞪圆了一双牛眼嘿嘿道。

    “刚才,我听你们在议论万金塔闹鬼的事儿,何不说来听听。”冯生面无表情的望着他说道。

    关东汉子迟疑的看着冯生,没有作声。

    冯生轻轻一笑,说道:“仓子老弟,方才多有得罪,我说的童子尿掺酒的故事那已经是几百年前的事了,喏,现在我喝的高粱酒同你的一样,莫不是我也喝了童子尿?”

    仓子想了想,脸展现出了笑容,点点头,说道:“那倒也是这么个理儿,好,就说给你这个老呔儿听听。前不久,俺们万金塔出了一档子闹鬼的邪乎事儿,有一户人家住在半截子土塔下面的那个村庄,夜里狗叫,家里大人已经睡下了,便叫俩小男孩儿出门瞧瞧,结果去了很久都没回来。于是大人着急了,拿着手电出来找,村里村外都寻遍了,也不见俩孩子的踪迹。于是整个村子的乡亲们都起来了,最后在那半截子土塔找到了,兄弟俩个,哥哥和狗已经死了,还有一个弟弟傻了。”

    “怎么死的?”冯生问道。

    “脑壳空了……”仓子说道,尽管屋里温度很热,但他还是打了个冷战。

    刘今墨听在耳中,心中一紧。

    “没报案么?”冯生平静的问道。

    “报了,万金塔的公安特派员连夜就赶来了,县公安局是一大清早到的,不过直到现在也没给出一丁点说法。”仓子叙述着。

    “嗯,后来呢?”冯生接着问道。

    “后来,后来就只有请何仙姑出场了。”仓子说道。

    “何仙姑是什么人?”冯生不解的问道。

    仓子解释道:“何仙姑可是俺们农安最厉害的老仙儿,连江北扶余那边也来找她呢,何仙姑能请来胡黄二仙驱魔,从那家傻了的弟弟口中就会得知是怎么一回事儿了,俺们今天就是来请何仙姑的。”

    “哦,那么何仙姑在哪儿呢?”冯生微微笑道。

    “老仙儿才不会和俺们这些凡人一起走呢,她已经骑着大叫驴先去了,今儿夜里就开道场,俺们一会儿喝完酒就一道赶回去。”仓子不无崇敬的说道。

    “哈哈,这倒蛮有意思的,老呔儿也想去看看,远么?”冯生道。

    “不远暇,愿意瞧热闹的话,酒喝完了一并走。”仓子豪爽的应允道,关东人热情好客的劲儿又来了。

    寒生这桌子的菜已经来了,一大盆白肉血肠酸菜汤,两海碗的猪肉炖粉条,还有一盘炒肉大拉皮,热气腾腾,香气扑鼻。

    “何仙姑翠花不屑一顾的小声嘀咕着。

    寒生与刘今墨双目相对,彼此心中都已明了,这哪里是闹鬼,分明是阳公又在食用小孩子的脑子了。

    “我们也去。”寒生望着刘今墨,默默的说道。

第二百一十九章

    腊月二十三,小年,夜里北风怒号,雪花纷飞。

    万金塔乡,一个白雪覆盖的小村子里,三间土坯房内炉火熊熊,烟雾缭绕,人声吵杂,何仙姑的堂口就设在了这户人家里。

    东屋内天棚垂下来些红布条,正中的主坛宽红布着一个大大的“胡”字,下面有两个小字“天霸”。左右是幅对联,左联“在深山修真练道”,右联“出古洞四海扬名”。然后依次是“黄”字,下面也有“天霸”字样,其它窄些的布条分别是“蟒天霸”、“长天霸”、“狗天霸”、“鹅天霸”、“兔天霸”以及“鸭天霸”和“鸡天霸”等等小动物的名字。

    房间里聚集着不少的村民,无论老爷们或是大姑娘小媳妇,几乎每人手中都抽着叶子卷烟,惟有几个老头老太,各自手中攥着一根大烟袋。整个屋里不但空气浑浊,简直刺鼻呛人,但是还有些人由于屋内容纳不下,都站在了灶间或是西屋里。

    唐山老呔儿冯生以及寒生等人在仓子的带领下,好歹挤进了东屋内。

    “主坛请的是狐仙,但避讳写狐字,所以要用胡字代替。”小翠花躲在灯光的阴影里悄悄的解释给寒生和刘今墨听。

    靠着东墙撂着一把椅子,面坐着一个浓妆艳抹的老太婆,手里也抓着一杆大烟袋,这就是大名鼎鼎的何仙姑了。此人皮肤黝黑,吊眼梢子,耳轮阔大,一口黄色的大包牙,据说黄龙府一带的水质含氟量高,村民普遍生有黄牙。

    “当……”的一声响,何仙姑挥动烟袋锅敲了一下挂在椅子的一面小铜锣。

    “众乡亲听我言,仙姑今夜要来请神仙,想当年,杜康造酒造得全,刘伶一醉整三年,手拉手儿了西天,在西天见了如来佛的面,封他二人做了酒仙啊,哎咳哎咳哟啊……”

    那何仙姑竟然唱了起来。

    寒生没想到一个老太婆的嗓音竟是如此的洪亮,而且曲调圆滑优美,充满了乡土气息。

    这时,有人端了一瓶烧酒和一只烧鸡,恭恭敬敬的启开了瓶盖放在了何仙姑身旁的炕桌。

    何仙姑大概还没吃饭,寒生想。

    何仙姑唱道:“狐仙家啊要听言,听我把酒名报一番,东路酒西路酒,状元红老白干,烧黄二酒才开坛,桔子露果子露,又治咳嗽又治吐,要喝啤酒成箱搬,要喝哪坛喝哪坛,一醉醉你七八年……”唱罢,抓起酒瓶一仰脖儿,“咕嘟嘟”一下喝去了大半瓶。

    人群中引起一阵骚动,有人啧啧称赞,那可是五十多度的纯高粱烧啊。

    “黄仙家啊要听言,想吃旱菜不费难,听我把菜名报一番,黄花木耳青芹菜,驼鹅熊掌鹿肉肝,野鸡脖子猴儿腿,核桃蜜橘杏儿干,牛羊肉也不膻,袍子肉分外鲜,吃一口好像那驾云了西天啊,哎咳哎咳哟啊……”唱到这里,何仙姑一把抓起那只烧鸡,“咔嚓”一口,咬去了鸡屁股……

    何仙姑一口咽下了烧鸡屁股,“当……”的一声又鸣起了铜锣,口中大喝道:“黄龙府,宝塔高,许多散仙里面猫,胡大愣,黄锦标,座座山头不是一般高。七里接,八里迎,九里接到这里停,万金塔前歇歇脚,胡黄二仙下了山峰啊,哎咳哎咳哟啊……”

    何仙姑招了招手,有人将那个吓傻了的孩子抱到了屋子中央,并让他站立在那儿。那小男孩子约莫五六岁,虎头虎脑,只是目光呆滞,嘴角流淌着口涎,浑身在微微颤抖着。

    何仙姑累了,装了一锅烟,“嗒嗒”的抽了几口,将烟袋铜锅照鞋底子一磕,去掉了烟灰,然后突然一指那孩子,口中又唱了起来:“这孩子着了魔,南请大夫治不好,北吃草药不见轻,万般出在无其奈,恳请胡黄二老查查病因啊,哎咳哎咳哟啊……”

    人们凭住了呼吸,目光都集中到了孩子的身。

    何仙姑也紧张的盯着那孩子。

    孩子依旧是傻傻的望着何仙姑,口涎缓缓流淌着,张了张嘴,还是未说出话来。

    何仙姑将烟袋一送,说道:“胡黄二仙要抽烟,快给满!”

    这边早有人掏出烟袋,撮出烟叶,替何仙姑装了一锅烟,另有人擦燃火柴凑,“嗒”一口,何仙姑将浓烈的烟雾喷在了那孩子的面孔。

    “胡黄二仙听我言,要想抽烟并不难,东山烟西山烟,大把烟小把烟,蛤蟆头蛟河烟,柳丝烟片子烟,十字兰花净籽烟,王母娘娘打的茬,九天仙女掐的尖,凡人抽了解烦困,老仙抽了能献丹,红的红,蓝的蓝,吐一口冒灰烟,好像驾云了西天啊,哎咳哎咳哟啊……”何仙姑的嗓子已经有点嘶哑了,忙又喝了一大口烧酒,顺便张嘴咬下了烧鸡的鸡头。

    小孩子被烟雾呛得咳嗽了两声,眼泪水都流出来了。

    冯生面现着古怪的微笑,饶有兴致的看着何仙姑的表演,众人也都紧张的期待着……

    何仙姑面色涨红着,大喝一声:“何方妖孽,还不现身!”说罢手持烟袋锅,照着孩子的脑袋瓜就是一下。

    “啪”的一声,铜烟袋锅扣在孩子的脑瓜顶,那孩子“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站他身后的一对中年夫妇脸的肌肉抽搐了几下,那是孩子的父母。

    寒生心中一紧,想前去制止,实际孩子无非是惊吓过度,导致头部经络紊乱,血流阻滞,几根银针便可以扎过来。

    这时候,那孩子突然止住了哭声,慢慢的解开了棉裤,露出了小**,“哗”的一声,朝着何仙姑撒起尿来。

    何仙姑赶紧躲避,但裤腿还是溅了尿液,顿时显得狼狈不堪。

    屋子里的老乡们哄堂大笑起来,笑了几声均感觉不妥,随即又鸦雀无声了。

    小翠花紧裹着的棉猴里,老翠花的脑袋探了出来,对着刘今墨以沙哑的声音小声说道:“唉,丢死人了,毕竟都是同行,我且助她一臂之力。”

    说罢,黑影一闪,屋子里的人蓦然发现何仙姑的后背趴着一个侏儒老太婆……

    “翠花!”有老人家惊喜的叫出声来。

    何仙姑一口咽下了烧鸡屁股,“当……”的一声又鸣起了铜锣,口中大喝道:“黄龙府,宝塔高,许多散仙里面猫,胡大愣,黄锦标,座座山头不是一般高。七里接,八里迎,九里接到这里停,万金塔前歇歇脚,胡黄二仙下了山峰啊,哎咳哎咳哟啊……”

    何仙姑招了招手,有人将那个吓傻了的孩子抱到了屋子中央,并让他站立在那儿。那小男孩子约莫五六岁,虎头虎脑,只是目光呆滞,嘴角流淌着口涎,浑身在微微颤抖着。

    何仙姑累了,装了一锅烟,“嗒嗒”的抽了几口,将烟袋铜锅照鞋底子一磕,去掉了烟灰,然后突然一指那孩子,口中又唱了起来:“这孩子着了魔,南请大夫治不好,北吃草药不见轻,万般出在无其奈,恳请胡黄二老查查病因啊,哎咳哎咳哟啊……”

    人们凭住了呼吸,目光都集中到了孩子的身。

    何仙姑也紧张的盯着那孩子。

    孩子依旧是傻傻的望着何仙姑,口涎缓缓流淌着,张了张嘴,还是未说出话来。

    何仙姑将烟袋一送,说道:“胡黄二仙要抽烟,快给满!”

    这边早有人掏出烟袋,撮出烟叶,替何仙姑装了一锅烟,另有人擦燃火柴凑,“嗒”一口,何仙姑将浓烈的烟雾喷在了那孩子的面孔。

    “胡黄二仙听我言,要想抽烟并不难,东山烟西山烟,大把烟小把烟,蛤蟆头蛟河烟,柳丝烟片子烟,十字兰花净籽烟,王母娘娘打的茬,九天仙女掐的尖,凡人抽了解烦困,老仙抽了能献丹,红的红,蓝的蓝,吐一口冒灰烟,好像驾云了西天啊,哎咳哎咳哟啊……”何仙姑的嗓子已经有点嘶哑了,忙又喝了一大口烧酒,顺便张嘴咬下了烧鸡的鸡头。

    小孩子被烟雾呛得咳嗽了两声,眼泪水都流出来了。

    冯生面现着古怪的微笑,饶有兴致的看着何仙姑的表演,众人也都紧张的期待着……

    何仙姑面色涨红着,大喝一声:“何方妖孽,还不现身!”说罢手持烟袋锅,照着孩子的脑袋瓜就是一下。

    “啪”的一声,铜烟袋锅扣在孩子的脑瓜顶,那孩子“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站他身后的一对中年夫妇脸的肌肉抽搐了几下,那是孩子的父母。

    寒生心中一紧,想前去制止,实际孩子无非是惊吓过度,导致头部经络紊乱,血流阻滞,几根银针便可以扎过来。

    这时候,那孩子突然止住了哭声,慢慢的解开了棉裤,露出了小**,“哗”的一声,朝着何仙姑撒起尿来。

    何仙姑赶紧躲避,但裤腿还是溅了尿液,顿时显得狼狈不堪。

    屋子里的老乡们哄堂大笑起来,笑了几声均感觉不妥,随即又鸦雀无声了。

    小翠花紧裹着的棉猴里,老翠花的脑袋探了出来,对着刘今墨以沙哑的声音小声说道:“唉,丢死人了,毕竟都是同行,我且助她一臂之力。”

    说罢,黑影一闪,屋子里的人蓦然发现何仙姑的后背趴着一个侏儒老太婆……

    “翠花!”有老人家惊喜的叫出声来。

第二百二十章

    黄龙府了年纪的人都知道,胡黄二仙再灵,也只是动物仙,而翠花则是鬼仙,法力胜过所有各种动物,能够请到翠花,乃是关东跳大神的最高境界,尤其是能够亲眼目睹到翠花的仙体,更是千载难逢、可望而不可及的。

    “翠花!翠花!”几个老头老太婆率先激情亢奋的叫起来,脸充满了诡异的幸福感。

    屋里的大姑娘小媳妇开始小声的附和着,然后也歇斯底里的喊叫起“翠花”来,表情异常的庄严和圣洁。

    老翠花伏在何仙姑的背微笑着挥挥手,露出两排参差不齐的黄牙。

    “当……”铜锣声重又响起。

    何仙姑身躯一振,高声断喝,音域果真为之一变,格外的响亮:“乾兑离震巽坎艮坤,布下天罗和地网,何方孽畜小妖精,翠花今夜堂口坐,奉劝少扯那里根儿愣……”说罢从椅子一跃而起,落到了地,然后围着小男孩转起圈子来。

    人们鸦雀无声,个个紧张得口感舌燥,脖子冒着汗。

    每当转到孩子的正面时,侏儒老翠花都要朝男孩脸喷一口气。

    圈子越转越快,看的人都有些眩晕了。

    此刻,屋中央小男孩的身子突然间颤抖了起来,牙关咬得咯咯作响。

    “唗!还不从实招来?”何仙姑霹雳一声暴喝。

    小男孩突然“噗……”的一声屁响,本来就狭窄的房间里顿时间弥漫着一股骚臭味儿。

    站在前排的几个姑娘媳妇身子一晃,赶忙捂紧了口鼻。

    “黄皮子!是黄皮子迷人!”有人低声叫了起来。

    寒生摇了摇头,小声嘀咕道,这应该是消化不良嘛。

    冯生的目光悄然注视了寒生一下,然后也伸出手指,塞住了鼻孔。

    “啪”的一声响,何仙姑的烟袋锅又一次的扣在了男孩的脑瓜顶。

    “光头老爷爷!光头老爷爷吃了哥哥的脑子!”小男孩突然间惊叫起来。

    “何方光头老怪?快招!”何仙姑厉声道。

    “半截塔,有洞……”小男孩哆哆嗦嗦的说着。

    刘今墨目光望向了寒生,寒生点点头,他明白,那里说不定是阳公的巢穴。

    “不要吵来不要闹,不要喊来不要叫,翠花老仙在坐堂,老牛拉车要稳当,万金塔半截塔,洞里有怪要擒拿,得儿牙乎嘿呦,得儿牙乎嘿……”何仙姑唱罢手持烟袋,向外一指,众人明白翠花要亲自捉拿妖孽,立马闪开了一条通道,然后跟在了老仙儿的身后,浩浩荡荡的杀向了半截塔。

    西北风“呜呜”的叫着,冰冻的地面刮起了冒烟儿雪,众人手中有着十余只手电筒,一束束的白光夹杂着混乱的脚步,熙熙攘攘拥向了半截塔。

    人群中,冯生紧紧的跟在了何仙姑的身后,在若明若暗的手电光散射下,留意观察着那个扒在何仙姑后背的侏儒老太婆。

    寒生和刘今墨不紧不慢的走在人群里,身材矮小的小翠花严严实实的裹着那件蓝色大棉猴,像是一个不起眼的小孩子。

    寒生望望漆黑的天空,对刘今墨说道:“刘先生,我想黄龙府是关东黑巫的根据地,阳公绝不会一直在土洞子里生活?”

    刘今墨点点头,道:“而且在老巢边杀人,岂不是授人以柄,自找没趣儿?俗话说‘兔子不吃窝边草’,阳公老巢应该不在此地。”

    众人来到了半截塔前,不约而同的止住了脚步,目光投向了何仙姑。

    何仙姑手中牵着那个小男孩儿,首先带领着众人围着土堆绕行一周。

    这是一座七八米高、周遭十余丈的特大土墩,黄泥质地密实,说明是曾经夯实过的。土墩背向村子的东立面,镶嵌着一块青色的巨石,约有一人多高,接地面处有一个四寸宽窄的不规则土洞,洞下沿光溜溜的,好像是什么动物进出的通道。巨石面并无字迹,这些是过去辽代的遗址,万金塔音半截塔由此而得名。

    “唗!光头老怪洞在何处?”何仙姑晃动着手中的烟袋杆,恍若就是一把斩妖剑。

    小男孩战战兢兢的指着巨石下面的小洞。

    何仙姑吊眼梢子扬起,白眼珠一瞪,高声唱道:“小小光头怪,见了翠花还不滚出来?五百年前吃顿饭,五百年后抽袋烟,翠花刚从京城赶回来,唐山遍地是老呔儿,沈阳城叫奉天,一路走来一路颠,铁岭开原昌图县,四平过来公主岭,长春北面就是农安,米沙子高家店,剌剌屯转了个圈,一把火几股烟儿,光头老怪,今天看你往哪里钻?”

    何仙姑一招手,那个叫仓子的关东汉子几个人抱来了几捆秫秸,就地拢起火来,在老仙儿的指导下,仓子摘下狗皮帽子,“呼搭呼搭”的往小土洞子里煽起烟来……

    浓烟钻进了土洞内,不一会儿,就听见了洞子里面传来了“吱吱”的叫声。仓子仍旧不停的煽着烟,那叫声越来越急促,最后终于步履蹒跚的由洞内走出来几只黄皮子,一出洞口,何仙姑手中的铜烟袋锅准确的扣在了黄皮子的脑袋瓜,一一将牠们击倒。

    乡亲们爆发出胜利的欢呼声。

    何仙姑在众人的簇拥下,仓子拎着那几只黄皮子风光的走在了头里,今晚想必是个狂欢之夜,村里已经飘出炖肉的浓浓香气。

    冯生跟在了何仙姑的身后,不经意间揉了揉眼睛,发现那个侏儒老太婆翠花已经不见了。

    老翠花回到了小翠花的棉猴里,探出头得意的对刘今墨说道:“女婿,怎么样?丈母娘有点道行?”

    寒风嗖嗖,雪花飘飘,转眼间,半截塔前只剩下寒生等人了。

    刘今墨淡淡道:“黄皮子迷人是真,但绝不可能吃掉小孩的脑子,而且那孩子提到的光头老爷爷,定然是阳公无疑。”

    寒生点头称是,接着说道:“从中原医学来说,黄鼠狼学名黄鼬,是食肉目鼬科鼬属中的一种哺乳类啮齿目鼠科动物,善捕鼠,偶尔也叼食农家的鸡。其肉甘味臭,有小毒,内服治心腹痛,外用杀疥疮,并杀一切体内寄生虫。民间所谓黄皮子迷人的传说,实际是牠的气味儿,叫做丁硫醇的物质。一只臭鼬鼠每天大约可产1毫升丁硫醇,存储于肛门腺,一旦需要,鼬鼠用前脚倒立,眼睛瞄准,肛门冲着对方将臭气喷射出去,可以喷到4米远左右的地方,可见力量之大。农村里有些身体阴虚的妇女或是孩子,接触到这些气体后,会引发癔症。我们江西婺源这东西很多,但是牠们从来不会主动进攻人的,更不要说吃人的脑子了。”

    “这么说,肯定是阳公干的了。”老翠花自言自语道。

    “不错,阳公肯定来过这里,”刘今墨说着,眼睛瞟向了半截塔下那块青色的巨石,接着道,“自古造塔,塔基下必建有地宫。”

    说罢,刘今墨走到巨石前,耳朵贴在了面,然后敲了敲,说道:“这里面确有些许空洞之音,让我来试试。”

    好一个青田刘今墨,丹田提起一股真气,运行周天,双臂发力,手掌按在青石,先是催动五分力,纹丝不动,八分,微微松动,最终用足了十成力,“吱嘎”一声响,那青石竟然慢慢转动了……

    巨石侧转开来,露出一人宽窄的缝隙,原来巨石下均有暗轴机关,若无千八百斤的力量而不得开,只有像阳公和刘今墨这样一流的武功高手才有可能进入。

    洞里面漆黑一团,什么也看不见,鼻子中嗅到些燃烧秫秸的烟味儿,那是方才熏黄皮子时进入地宫的。

    寒生取出手电筒,交给刘今墨。

    电筒光线照射下,面前是一段石阶,通向一个巨大的石室。刘今墨走在前面,随时戒备着,寒生在中间,小心翼翼的前行,小翠花断后,鱼贯进入石洞地宫。

第二百二十一章

    这是一座年代久远的地宫石室,约有几间屋子大小,完全以青条石砌成,尽管外面已经是隆冬腊月,可石室内却是温暖潮湿,石墙脚处甚至生有青苔。

    石室中央有石桌石凳,尽头靠墙镶着一座佛龛,但里面空荡荡的并无佛像,辽代是中国古代北方契丹族建立的政权,举国信奉佛教,大概这座古塔修建到一半便移至农安县城西门去了,所以佛龛遂空置了下来。

    整个石室内空荡荡,墙角的石地堆着一些破陶土罐,阳公不在这里。

    “这是什么?”寒生问道。

    刘今墨将手电光照过去,石桌撂着一盏煤油灯,旁边还有一盒长白山牌火柴。刘今墨擦燃火柴,点亮了煤油灯,橘黄色的光照亮了石室。

    “阳公来过,这里看来是他的巢穴之一。”刘今墨说道。

    寒生转过头来问小翠花道:“翠花姐姐,你回来农安,如何才能与阳公接头呢?”

    小翠花回答道:“次阳公临离开京城时约定,让我回来后,就在县城西门辽塔第十层东侧飞檐的风铃系一布条,然后于第二天夜里子时塔下见面,不见不散。”

    “看来,我们只有回县城了。”寒生道。

    “哈,果然是别有洞天啊。”门口传来一个男人的说话声音,一口的老呔儿味儿。

    众人回过头去,只见冯生手握着一只手电筒走了进来。

    冯生来到面前止住脚步,望着寒生同刘今墨说道:“我说那几个黄皮子决不可能是凶手么,看来这儿的秘密还有不少呢。”

    “你到底是什么人?”刘今墨冷冰冰的说道,声音尖利刺耳。

    冯生的目光在他们脸扫过去,片刻,缓缓说道:“我是公安部刑侦局私下调查此案的特工。”

    “哼,”刘今墨嗤之以鼻的说道,“别在这儿胡扯了,公安部会为一个小孩子的事儿劳其大驾么?”

    冯生不以为然的微微一笑,然后郑重的说道:“1953年,国家文物局修缮农安县辽塔,清晨,一个工头陈尸塔下,死因十分的蹊跷,引起了有关方面的注意。”

    “死因蹊跷?”寒生引起了兴趣。

    “是的,那人的大脑组织不见了。”冯生说道。

    “与万金塔死亡的这个男孩子一样?”寒生惊异的问道。

    “不错,当时有关方面封锁了消息,然而案子却始终未破,后来作为一件悬案搁置了,万金塔小男孩这一宗普通谋杀死亡案件,因为死因同样的蹊跷,重新勾起了有关方面的注意,于是将两宗并案侦查。”冯生解释道。

    “为什么告诉我们这些?”刘今墨警觉的问道。

    “因为从你们一进入小饭店后不久,我就预感到你们与这件事情有牵连,不是么?”冯生目光炯炯的盯着寒生等人。

    寒生与刘今墨面面相觑,没有吱声。

    “你们知道凶手是谁?对吗?”冯生从对方的表情,看出来自己的推断是正确的。

    寒生点点头。

    “是谁?”冯生追问道。

    “阳公。”寒生回答。

    “阳公是什么人?”冯生问道。

    “他是关东黑巫的首领,是一个十恶不赦的杀人犯。”寒生回答道。

    冯生皱了皱眉头,说道:“请你说的详细一些。”

    这时,刘今墨迈步站到了寒生的前面,以多少带有点官场的口吻,淡淡的说道:“冯同志,我想你也是公安战线的老同志了,江湖的规矩想必多少也知道点?你明白我的意思么?”

    冯生愣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

    刘今墨接着说道:“我们也是寻找阳公的下落来的,”他指了指寒生,继续说道,“阳公杀死了他的父亲和岳母,我们依照江湖的规矩追踪擒拿阳公,从某种意义来说,冯同志和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但是目前,我们还没有关于阳公下落的准确消息,可能帮不你多大的忙。”

    冯生微微一笑,道:“青田刘今墨,果然江湖,好,我老呔儿今天不为难你们,但是职责所在,我又必须问清楚几个问题,当然,你们肯定也是不希望淘宝网女装 天猫淘宝商城 淘宝网女装冬装外套 淘宝网女装夏装新款 淘宝网女装夏款 淘宝网女装夏装新款裙子 淘宝网女装夏装新款淘宝网夏装新款裙子淘宝网女装2012商城淘宝网女装春装连衣裙淘宝网女装商城购物淘宝网女装冬装新款淘宝网女装冬装羽绒服淘宝网女装天猫商城 淘宝网天猫商城淘宝网女装秋装购物 淘宝网女装冬装新款 淘宝网女装冬款到县公安局里面去做笔录的?”

    刘今墨闻言心中有些愠怒,但是面目表情却是如旧,嘴里只是冷冷的说道:“请问。”

    冯生道:“你们是刚到此地?预计住在何处?”

    刘今墨答道:“县城。”

    “这位小兄弟的名字和户口所在地?”冯生转向望着寒生说道。

    “我叫朱寒生,家住江西婺源南山村。”寒生如实的回答道,刘今墨在一旁皱了皱眉头。

    “阳公为什么要杀你的父亲和岳母?你们有什么深仇大恨?你们是怎么认识的?你又如何断定阳公就是凶手?请你把自己所知道的有关阳公所有情况都尽可能完整的告诉我。”冯生一口气提出了一大堆的问题。

    “这……”寒生真的不知从何说起,他把眼睛望向了刘今墨。

    刘今墨嘿嘿几声冷笑,尖声道:“冯同志,我们告诉了你凶手是谁,这已经是帮了你,其他的要靠你自己去调查,我们没有必要回答你乱七八糟的问题。”

    冯生也同样冷笑了两声,不无威胁的说道:“公安机关在办案,你们的责任只有配合,明白么?”

    刘今墨蓄气于臂,默默的抬起了手指,按照他以往的行事作风,对方早已经倒下了。

    冯生亦是毫不示弱的盯着刘今墨,右手缓缓的从腰间摸出一只手枪来。

    刘今墨和冯生两人都没有说话,空气仿佛凝滞着,大战一触即发……

    须臾,冯生严肃的面孔慢慢的舒展开来,目光渐渐变得柔和,舌头轻轻的探出,优雅的舔了舔嘴唇,然后张开了口,竟然嗲声嗲气的唱了起来:“哎……鼓靠着鼓锣靠着锣,新门的女婿靠公婆,月亮紧靠桫椤树,牛郎织女靠天河,八郎探母南北和,这般言语不用说,先把饼儿一摞,填饱肚皮好唱歌,有丝饼有糖饼,筋饼油饼包馅饼,还有光头饼月牙饼,满洲饽饽十样饼,八月十五有月饼,二三月里吃春饼,姓刘的女婿听我言,你会烙我会颠,一块吃着西天,王母娘娘咬一口,一口咬掉多半边,二郎杨戬没赶,带神狗撵八圈,你说这事怨不怨,哎咳哎咳哟啊……”

    寒生知道,那是老翠花身了。

    老翠花头大如斗,扒在瘦弱的冯生背,正裂开了嘴巴,豁牙露齿的冲着刘今墨傻笑呢。

    刘今墨也是忍俊不止。

    小翠花拉住刘今墨的手,抬脸说道:“今墨,我们可以走啦。”

    “那他呢?”寒生指着公安部的特工冯生说道。

    小翠花含蓄的一笑,道:“俺娘知道怎么做。”

    刘今墨对寒生点点头,说道:“走,回县城。”

    “哎……芝麻开花节节高,谷子开花压弯了腰,茄子开花头朝下,苞米开花一嘴毛,小翠花你不压茬,青田女婿不着家,啥时候才能抱个胖娃娃啊,哎咳哎咳哟啊……”

    在冯生优美的歌声旋律中,众人一起走出了半截塔地宫。

    刘今墨转身将大青巨石推转复原,然后携小翠花同寒生向县城方向而去,不一会儿,就消失在了风雪之中。

    老翠花见他们已经走远,轻声道:“俺们也走。”遂缩身进入了冯生的体内。

    冯生长嘘一口气,揣好了手枪,大踏步的向村里光亮处走去。

    三间土房里的堂口已经撤下,摆起了几张八仙桌,每桌之都是一大搪瓷脸盆的土豆宽粉炖猪肉,香气浓郁,然而并无其它绿色蔬菜,盖因腊月地冻天寒之故。有人拎着铁壶,将烧热的高粱酒斟满了一只只的二大碗,乡亲们个个兴高采烈大碗酒大块肉的干着,大姑娘小媳妇则在一旁叽叽咕咕唠嗑,不时“嗒嗒”的抽着报纸卷的旱烟,屋里暖烘烘的,空气中混杂着肉味儿、烟味儿、酒精味儿和臭汗味儿。

    “来啦,老呔儿,快快坐下喝酒。”仓子发现了冯生自外面进来,高声叫道。

    冯生大咧咧的坐下,端起面前的一碗酒,“咕嘟嘟”的一口喝干。

    “好呀!”几个汉子叫起好来,旁边有人迅速的重新斟满了酒。

    冯生又是一口喝干,醉眼朦胧的说着:“你们知道我是谁么?告诉你们,我是……”身子突地一颤,然后高声叫道,“我是唐山老呔儿!”

    人们哄堂大笑,快意融融,你一碗我一碗的拼起酒来,不多时,冯生已经酩酊大醉,扑倒在桌子。

    有人过来将其扶到火炕,拉过条油腻的被子盖在身,任由他睡去。

    老翠花嘿嘿冷笑着一闪又扑到了何仙姑的身。

    小男孩的父亲同村里几个年老的长辈正陪着老仙儿喝酒,虔诚的感激她为民除害,救了孩子。

    何仙姑站起身来,说道:“黄皮子妖孽既除,本仙姑这就打道回府。”

    老仙儿发话,岂有不从之理?乡亲们纷纷站起身来,恭送仙姑。门口,何仙姑的大叫驴屁股,已经驮了一条猪大腿和一副猪下水,这是按照习俗回报给老仙儿的礼。

    仓子轻轻的搀扶着何仙姑跨了驴背,风雪中,何仙姑一溜烟儿的直奔县城而去。

第二百二十二章

    子夜,农安县城西门,空中漫天雪花飘舞,古辽塔飞檐面,悦耳的风铃声传的很远很远,仿佛在述说着那已被人们遗忘了的久远的故事。

    街道白雪皑皑,不见人迹。

    小翠花从怀中拽出一根翠绿色的布条,说道:“今墨,你等着,我去把它系到第十层的风铃。”

    刘今墨淡淡一笑,说道:“还是我去。”说罢,他拿起布条,飞身跳进了辽塔的围墙内。

    巨大的辽塔在黑暗中仿佛像是一只怪兽默默的蹲伏在那儿,阴沉而压抑,刘今墨鞋底踩着积雪,发出“吱嘎吱嘎”的声音,借着白雪的反射,可以看到院墙内那些稀疏干枯的丁香树枝,显得十分的荒凉和寂寥。

    辽塔自从文革以后就一直关闭着,斑驳的塔门油漆剥落,北风吹拂着两块门扇不停的晃动着,发出“嘎吱嘎吱”的轻微响动。两扇门之间有铁链子相系,面挂着一只大铁锁。

    刘今墨从巴掌宽的门缝中望进去,里面漆黑一团,什么也瞧不见。他抓起铁锁,蓄气于臂,准备以内力扭断锁头,不料那铁锁却是虚挂起的,轻轻一拽,锁头便开了。

    刘今墨轻轻推开了塔门,手中拿出手电筒,向内照去,看清了里面有一木制的楼梯,盘旋着通往面一层,由于经年无人打理,灰尘遍地,蛛网随处可见。

    此刻,手电光下,刘今墨发现了可疑之处,落满灰尘的楼梯台阶,有着一溜儿杂乱的脚印,而且印记清新,表明近期内有人曾经下过,由此联想到虚挂着的铁锁,他点了点头,阳公很有可能已经来过了。

    江湖历险须得处处谨慎,随时提防不测,刘今墨自然明白这个道理,他深含一口真气,浑身戒备起来,一面压低手电筒的照射范围,只需看清脚下即可,然后脚尖轻轻点地,蹑手蹑脚的一步步走楼梯。

    脚印也一直向延伸着,两层、三层、四层……直至第十层,脚印在第十层止住了,刘今墨注意观察着,发现脚印在东面一堵内墙前停住了,他的目光向游移到了一块青色面砖……

    青色面砖质地细腻,方形,约50公分宽窄,是澄江砖,以江中沉淀之细泥烧就,俗称“金砖”。瞧去年代久远,边角光滑,四周尽管严丝合缝,但是看得出来并无白灰勾缝,这是一块活动面砖。

    刘今墨小心翼翼的将手指钢甲插入缝隙中撬了撬,果真活动了,他轻轻的把面砖拽了出来,里面黑洞洞的,一股阴风吹出,隐约带有一丝腥味儿。

    刘今墨将手电筒向内照去,发现原来是一间暗室,一座青砖台,台端坐着一具干尸,面呈褐色,秃顶,身披土布袈裟,原来是一个和尚……

    塔,梵文是坟冢的意思,缘起于古代印度,称作窣堵坡,是佛教高僧的埋骨建筑。东汉明帝时,佛教传入中国,窣堵坡与中土的重楼结合后,经历了唐宋元明清各朝的发展,逐步形成了楼阁塔、密檐塔、亭阁塔、覆钵塔、金刚宝座塔、宝箧印塔、五轮塔、多宝塔、无缝塔等多种形态结构各异的塔系,以六角、八角和圆形为主,有夯土塔、木塔和砖石塔等。

    而且,凡塔必有地宫,藏有高僧舍利子、经法器等。

    可是在塔中密室里供奉着肉身和尚,却是极为罕见的,这是一座辽代密檐塔,已有八百多年历史,这个和尚是谁?为什么坐化于此,看来已经无法考证了。

    楼梯的足迹是阳公的吗?他来这里做什么呢?

    刘今墨仔细照了照,密室里面空无一人,阳公不在这里,还是先放回面砖……咦,不对,这密室看起来应该是不透风的,可是那股拂面的阴风来自何处呢?

    刘今墨乃是老江湖,他明白,密室中可能还藏有另一条暗道。他闭手电筒,侧耳用心的听了会儿,并无其它可疑的声音。于是,刘今墨口中叼着手电筒,从密室洞口轻轻的爬了进去……

    北风渐强,空中纷纷扬扬飘落下鹅毛大雪,西门辽塔下的街道,已是白茫茫一片。

    寒生和小翠花的身,已经落满了雪花。

    “今墨怎么还未现身?”小翠花扬起冻得通红的脸蛋,始终目不转睛的盯着黑黝黝的塔身,眼睫毛已经挂满了白霜。

    寒生心中也是万分着急,刘今墨尽管江湖经验老道,但是阳公在侧,万一遇就麻烦了。

    雪仍旧不停的下着,刘今墨始终没有一点动静,小翠花越来越担心,最后实在忍不住了,对寒生说道:“寒生,你在这里等着,我进去看看。”不待寒生答话,匆匆穿过白雪皑皑的街道,一纵身扒了三米多高的塔院墙头,然后迈过腿去,“噗通”一声跳了下去。

    寒生望望高企的墙头,叹了口气,自己是无论如何也爬不去的,看来人无武功处处受憋,湘西老叟说的不错,人在江湖,技多不压人啊。

    寒生眼睛紧紧的盯在第十层塔身,过了许久,双脚已经冻麻木了,只得来回踱着脚,不时的哈气和搓着两只手。

    没有丝毫动静,刘今墨和小翠花进入了塔中已经快一个时辰了,他俩没有发出任何讯息,他们失踪了。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了“得得”的毛驴踏雪的蹄声……

    北风中夹杂着断断续续的东北小调:“……王母娘娘下了旨呀,唐山老呔儿遭了殃啊,一觉睡到大天光,得儿牙呼嘿……”那是何仙姑的嘶哑声。

    风雪中,何仙姑坐在那头大叫驴的背,后面托着猪大腿和猪下水,正悠哉悠哉的骑过来。

    “咦,这不是寒生小兄弟么?我那丫头和女婿呢?”自何仙姑的肩头探出了老翠花硕大的脑袋。

    “啊!老翠花!你可来了。”寒生顿时大喜过望,忙不迭的叫喊了起来。

    寒生赶紧将刘今墨和小翠花潜入辽塔的经过述说了一遍,“我担心他们可能出事了。”

    老翠花闻言大惊,忙道:“我必须进去瞧瞧。”

    “我能一起去吗?”寒生说道。

    “当然,我附你的身就可以啦。”老翠花说道。

    寒生正中下怀,赶紧道:“那就快点来。”

    黑影一闪,寒生觉得身子轻轻一颤,老翠花已然扒到了寒生的后背,原来侏儒老翠花竟似没有体重一般。

    “鬼魂只有二两重。”老翠花感觉到了寒生的疑惑,解释道。

    老翠花下了何仙姑的身,但见那老仙儿身子轻轻的一颤,诧异的望了望寒生,又扭头看了看身后,驴屁股驮着的猪大腿和那副冻得梆梆硬的猪下水,口中自言自语道:“还好,下水还在。”然后头一扬,继续优哉游哉的骑着大叫驴离去了。

    寒生迈开大步,匆匆的穿过马路,来到了辽塔的青砖围墙下,为难的望了望高企的墙头,说道:“这么高,不去啊。”

    老翠花俯在他的耳边说道:“凭住气,身体放松,心中意念着飞升,翻越墙头。”

    寒生遵言,吸了一口气,然后将身体四肢完全松懈下来,脑中想着自己像空中飞舞着的雪花一样,飘呀飘的,飘过了墙……

    须臾,他感到自己的双脚渐渐的离开了地面,身子歪歪扭扭、摇摇晃晃的飘了起来。

    寒生大喜,继续意念着再升点,再升点,最后终于高过了墙头,望见了院内的枯树丛和黑黝黝的塔门。

    寒生欣喜之余,刚刚飘过墙头便急着迈过去,气一泄,结果一屁股摔了下去,坐在了柔软的积雪。

    “我在帮你飞升的时候,千万不能够喘气,下次可要记住啦。”老翠花叮嘱道。

    寒生爬起身来,点点头,顾不拍去沾在裤子的雪花,便径直的朝塔门而去。

    两扇塔门半掩着,里面黑咕隆咚的,什么也看不见,寒生止住了脚步,手电筒给刘今墨带走了,没有亮光可是寸步难行。

    “听我的,向前走,左边是楼梯。”老翠花在寒生的耳边轻轻说道。

    寒生按照老翠花的指示,深一脚浅一脚的摸索着前行,脚尖一挡,前面是楼梯了。一层层的攀,最后来到了第十层,可寒生眼前依然还是漆黑一团,什么也看不到。

    “东面内墙有一个洞口。”老翠花悄声道。

    寒生来到了洞口前,脸感觉到了一股阴风拂面而来,丝丝腥气钻入了鼻孔,他强忍住才没将喷嚏打出来。

    “我们进洞。”老翠花低声道。

第二百二十三章

    清晨,鄱阳湖山谷笼罩在一片浓雾之中。

    自寒生走后,兰儿茶饭不思,日渐消瘦,吴楚山人仍旧是昏迷不醒,病情无一丝好转。老祖照顾着两个婴儿,心中对刘今墨的思念与日俱增,蓬头垢面,不愿梳洗打扮。

    只有大黄狗笨笨每日里精神紧张,兴奋莫名,因为黑妹即将临盆,未来的生活将要发生变化,这种忐忑不安是每一个初次做父亲的都会有的复杂心情。

    水潭边,白瀑似炼,雾气沼沼,清翠的竹林间若隐若现着白色的雾团,虚无缥缈,恍若仙境一般。

    “嘎嘎嘎……”阵阵沙哑的鸦噪声从竹林里传了出来,令人厌恶。

    矗立在潭边的王婆婆身躯微微一振,自言自语道:“晨鸦狂噪,不是好兆头呢。”

    盘腿坐在大青石练功的明月缓缓的吐纳完,轻盈的站起身来。

    “师父,你感觉到了什么吗?”她小心翼翼的问师父。

    “明月,我们去京城。”王婆婆若有所思道。

    “什么时候走?”明月问道,竭力掩饰住心头的一丝喜悦。

    “即刻。”王婆婆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叹息。

    早饭后,王婆婆和明月收拾好行装准备启程。

    “婆婆,你和明月姐姐什么时候回来?”萍儿噘着小嘴儿说道。

    王婆婆慈祥的摩挲着萍儿的小辫子,爱怜的说道:“很快,寒生哥哥也会一块回来的。”

    “萍儿会乖乖的等着。”萍儿恋恋不舍,依偎在王婆婆的怀里。

    王婆婆的目光瞟向了站在门口的老祖。

    老祖敞胸露乳的在给皱皮女婴喂奶,涨红了脸,嘴里嗫嚅着说道:“见到今墨告诉他,祖英是一个难得的,知达理、恪守妇道的女人,盼望着早日与他重逢。”

    王婆婆点头称是,口中说道:“你放心,一定将你的话原原本本的传达到。”

    最后,兰儿默默的走到王婆婆的面前,欲说无语,眼泪扑簌簌的滚落下来。

    王婆婆望着她那消瘦无神的面庞,轻轻安慰道:“兰儿,今天是腊月二十二,明天二十三小年就会抵达京城,放心,孩子,寒生不会有事的,我保证。”

    兰儿泪眼红肿,点了点头,仍旧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王婆婆和明月走到了谷口,转回头望去,老祖仍站在大门口高高的挥动着手臂。

    王婆婆和明月步行了十余里后乘了汽车,日落时分到了南昌,然后搭夜里的火车赶往京城。

    明月数月来已经蓄起了头发,尽管还不是很长,但是已然看不出曾经是尼姑了,她的俊俏容貌时不时的引起途人的瞩目。

    第二天黄昏时分,那辆列车才徐徐的驶进了京城。

    尽管文革已经过去了七八年,但是其遗留的痕迹仍在,整个城市的建筑是灰蒙蒙的,惟有随处可见的红幅标语,为萧瑟肃杀的冬天增添了些许色彩。大街的行人衣着单调,不是蓝灰就是一身黄,自行车洪流滚滚,骑在面的人们,大都面如菜色。

    今天是腊月二十三,民间过小年,胡同里天真的孩子们倒是脸绽开了笑容,不但过年家里能有鱼肉吃,而且手里还有了点零花钱,他们在反复比较,是买零食呢还是买几挂小鞭炮来放。

    夜幕降临了,西便门外,王婆婆和明月站在了白云观山门的前面。

    一个身穿灰布袍的老年道士出来正在准备关门。

    “请问道长,我们想见贵观主持金道长。”王婆婆前说道。

    那道士诧异的望了她们一眼,迟疑的说道:“金道长不在家。”

    “请问金道长现在何处?我们有紧要之事找他。”王婆婆补充道。

    “施主,对不起,贫道不知。”那道士说完,“咣当”一声关闭了山门。

    “师父,这道士怎么如此无理?”明月不满的抱怨道。

    王婆婆笑了笑,说道:“天底下的事情,因果相连,也许是这个老道士心绪不佳,所以不愿搭理我们。”

    “那我们怎么办?”明月看着天色已晚,有些着急道。

    “我们自己进去瞧瞧。”王婆婆说道。

    白云观是道教全真三大祖庭之一。道教为中国固有的宗教,奉老子为教主,认为道无所不包、无所不在,以“道德经”为主要经典,其创始人为东汉时期的张道陵。白云观始建于唐开元二十七年公元739年,清康熙和光绪年间多次重修。

    观内分为东、中、西三路,后面有花园。主要殿堂在中路,依次为牌楼、山门、灵官殿、玉皇殿、老律堂七真殿、邱祖殿、四御殿、戒台与云集山房等,大大小小共有50多座殿堂。邱祖殿为主要殿堂,内有邱处机的泥塑像,塑像下埋葬着长春子的遗骨。东路有南极殿、真武殿、火神殿、罗公塔等,为观内道士的生活区域。西路有祠堂、元君殿、文昌殿等。后花园内有亭台、游廊,是极负盛名的道观园林。

    “明月,这白云观是明代以来道教全真教派的第一丛林,京城乃至中原最大的道观,历朝历代里面不泛高手辈出,民国以来慢慢衰落,如今恐怕更是后继无人了。”王婆婆叹息道。

    “金道长是高手么?”明月想,既然身为主持,武功必然是高的。

    王婆婆摇摇头,道:“为师也不清楚,只听闻道长双目失明,但身体残疾,武功必定大受限制,也许是道学造诣高超。”

    前面来到了白云观东院墙下,师徒俩会意一笑,纵身越过了墙头。

    墙内是真武殿的一侧,雪地错落着十余棵古松柏,墨绿的松针覆盖着一层薄薄的白雪,师徒俩落在松软的积雪,悄无声息。

    真武殿供奉的是真武大帝,北方之神,亦称“水神”,名玄武。明朝初期,朱元璋的儿子燕王朱棣发动“靖难之变”,夺取了王位。传说在燕王的整个行动中,真武大帝都曾显灵相助,因此朱棣登基后,即下诏特封真武为“北极镇天真武玄天帝”。

    天色已黑,真武大殿内仍旧点着香烛,一个身着深灰色中山装的四十左右岁的健壮男人盘坐在蒲团闭目冥想,四周静悄悄的,王婆婆和明月探头摸进殿来。

    “无量天尊,”那男人突然开口说道,“施主,白云观夜晚不接女客,必是有紧要事而来。”

    王婆婆一愣,随即微微一笑,道:“好听力,想必是全真教门下高人,请教法号如何称呼?”

    那中年男子依旧双目紧闭,缓缓说道:“在下并非观中修行之人,请问来访所为何事?”

    “我们远道而来求见金道长,可否告知?”王婆婆说道。

    中年男子“唰”的睁开了眼睛,目光异常的犀利,与普通人的眼神截然不同,透着一股威严与肃杀之气,明月的心中禁不住的一颤。

    王婆婆这时才仔细的看清了这人的相貌,心下也暗自吃惊,见其天庭骨高高隆起,眉骨伏犀,尤其太阳骨呈一条线,面色发青,大大异于常人,自己则是首次见到这般模样之人。

    俗话说“少年公卿半青面”,看来此人来历身份定不寻常呢。

    “金道长早已闭门谢客多年,施主请回。”那人淡淡说道。

    “师父,我们走。”明月拽了下王婆婆的衣角,轻轻说道,她感觉到面前的这个男人身有种令她不寒而栗的东西。

    王婆婆嘿嘿一笑,说道:“既然先生并非道观中人,怎可越俎代庖,如此打发施主呢?”

    那男人闻言点点头,缓缓说道:“请问施主与金道长是否旧识?”

    王婆婆摇摇头道:“不识。”

    “敢问找金道长有什么事儿,观中可否代劳?”那人又问道。

    “不可。”王婆婆答道。

    那人迟疑了一下,站起身来,目光缓缓自明月身扫过,然后说道:“请随我来。”说罢率先走出真武殿。

    王婆婆与明月跟在了后面,眼睛余光瞥处,殿角暗处有两个黄色的身影闪过,身形矫健。

第二百二十四章

    中年男人带领着王婆婆和明月出了真武殿,绕过南极殿,穿过垂花门,前面已然是白云观侧门了。

    王婆婆回头望了望,夜色中,那两个黄色的身影若即若离的一闪,转瞬又不见了。

    暮色中,垂花门外停着一辆黑色的海牌轿车,一青年司机敏捷的跳下车来,拉开了车门。

    中年男人淡淡一笑,说道:“金道长现在雍和宫,请二位车。”他的目光又一次的掠过明月的脸,已经柔和了许多。

    王婆婆乃是见过世面的人,虽然久居鄱阳湖谷,但依旧落落坦然,一弯腰坐进了汽车里。那明月却是头一次坐小汽车,心中惶惶然不知所措。

    中年男子望着明月,眼中含有一丝笑意,手掌轻轻的扶住了车门框,示意明月坐进去。

    明月脸色微微一红,钻进车内,坐在了师父的身旁。

    那男人坐进了前排座,轻轻做了个手势,司机启动了马达,小轿车慢慢驶了大街。

    明月望着车窗外飞驰而过的万家灯火和那些一股股的自行车流,心下寻思着,京城如此之大,这个时候,建国又在哪里呢?想到这儿,她的脸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容。

    反光镜中,中年男子不动声色的看在了眼里。

    最后,小轿车在一堵巨大的影壁墙前停了下来。

    “到了。”中年男子说了声,看起来此人话语不多。

    王婆婆眼光向后瞄了一眼,留意到了尾随在后面的一辆黑色轿车,车内有两个穿军装的男子,她明白了,真武殿内的那两个黄色的身影,是这个中年男子的保镖。

    下车后,穿过了两侧的牌楼,走进了雍和宫的正门,踏了辇道,过钟鼓楼、天王殿,迎面就是雍和宫大殿。他们绕过文碑亭,径直来到了永佑殿。

    踏石阶,跨入门槛,殿内烛火通明,飘来一阵天竺檀香的气味。

    偏房内,一张硕大的雕花木床,床躺着一个红衣喇嘛,床边的椅子坐着几个人。靠门边的是一个五十多岁的女人,齐腮的流行短发,苍白的面孔,鹰鼻素口,柳眉杏眼,颌下一粒乌黑凸起的美人痣。另一个老者,清癯白皙,一只袖子空荡荡的,是个独臂人。还有一个身材瘦小,面皮黝黑,颧骨凸起,尖嘴猴腮的中年人,身带有一种异国情调。

    坐在床头边的是一个瘦瘦的道人,灰白色的眼仁,神情呆滞而麻木,王婆婆知道,此人应该就是金道长了。

    那几个人见到中年男人走进屋内,顿时显得有些紧张,但是谁也都没有说话。

    “金道长,有人找你。”中年男人淡淡的说道。

    金道长茫然的抬起头来,另外三人目光诧异的投向了站在门口的王婆婆和明月。

    王婆婆缓缓走向金道长,那中年男人在一旁冷眼旁观着。

    “金道长,打扰了。”王婆婆说道。

    “恕贫道有眼无珠,女施主是谁?”金道长有气无力的问道。

    王婆婆微微一笑,说道:“老妪白素贞,今日前来特为打听一件事儿。”

    金道长灰白色的眼珠转了转,似乎想不起来白素贞这个名字,末了,缓缓说道:“请问施主打听什么事儿?”

    王婆婆开门见山道:“这几天,有没有一老一少两个外乡人来找过你?”

    金道长斑白细长的眉毛尖儿不易察觉的微微抖动了一下,一般人看不到,可是却逃不脱王婆婆的眼睛,她心下明了,刘今墨和寒生已经造访过了。

    “贫道是白云观住持,每日里来找我的施主多不胜数,唉,贫道双目失明,记不住啦。”金道长叹息道。

    “道长,请你再好好想想,我们自鄱阳湖远道而来,一路辗转实属不易。”王婆婆又追问了一句。

    金道长摇摇头,斩钉截铁的说道:“对不起,贫道年老昏聩,适逢老丹巴喇嘛过世,心烦意乱,实在是想不起来了,施主请回。”

    咦,他为什么不愿透露呢?王婆婆心中寻思道,莫非此处说话不方便么?她眼中的余光瞥了下那个中年男子。

    王婆婆想了想,然后慢慢的走到了雕花木床前,目光望向了躺在床过世了的老喇嘛。

    但见老喇嘛双眼紧闭、面目安详,只是脸呈现出两种截然相反的古怪颜色,以鼻准为界,一边面庞细嫩粉红,而另一边却是乌黑锃亮。

    “奇怪,京城里竟然还看得到这‘阴阳草降’。”王婆婆诧异的说道。

    王婆婆的话令屋内所有的人都大吃了一惊。

    “你知道‘阴阳草’降头?”椅子那五十多岁的妖艳女人一跃而起。

    明月惊讶的望着她,京城里了岁数的女人打扮竟还是如此妖艳。

    王婆婆冷冷道:“暹罗第一绝降,难怪死人了。”

    独臂人发话道:“丹巴喇嘛看守雍和宫数十年,向来与世无争,什么人竟然下此毒手,非要治他于死地呢?”

    王婆婆冷笑一声,缓缓道:“阴阳草降头虽说是死降,但是却有七七四十九日的期限,下降之人并非是要让他速死,而是……”

    “而是什么?”金道长突然间颤抖着声音问道。

    “而是想要他在临死之前,有充足的时间来安排自己的后事。”王婆婆沉吟道。

    王婆婆的一席话如同一声闷雷般,霎时间空气仿佛凝滞住了,众人听得到各自的心跳。

    “为什么?”那妖艳女人面色惶惶的说道。

    没有人回答。

    此刻,中年男人微笑着走前来,打破了僵滞的气氛:“这位大婶远道而来,所说的似乎有些耸人听闻,想必您不是一般普通百姓,定有非凡之来历,可否见告一二呢?”

    众人目光集中在了王婆婆身。

    王婆婆淡然一笑,道:“老妪不过是鄱阳湖边一普通农妇,带着孙女来京城寻找失散了的亲人,方才见这位过世的老喇嘛面相怪异,回想起年轻的时候,曾经在南疆见过同样死法的人,所以有此疑问,出言唐突之处,还望见谅。”

    王婆婆说的一番话犹在情理之中,但是此间房内的人都非等闲之辈,心下俱自明白这位老婆婆大有来历。

    “丹巴喇嘛还有救么?”独臂人明知已无希望淘宝网女装 天猫淘宝商城 淘宝网女装冬装外套 淘宝网女装夏装新款 淘宝网女装夏款 淘宝网女装夏装新款裙子 淘宝网女装夏装新款淘宝网夏装新款裙子淘宝网女装2012商城淘宝网女装春装连衣裙淘宝网女装商城购物淘宝网女装冬装新款淘宝网女装冬装羽绒服淘宝网女装天猫商城 淘宝网天猫商城淘宝网女装秋装购物 淘宝网女装冬装新款 淘宝网女装冬款,但还是小心翼翼的问王婆婆道。

    王婆婆摇摇头,回答道:“喇嘛已死数个时辰,血液凝固,脏器已腐,况且体内已经长满了阴阳草,赶紧火化了。”

    金道长睁着灰白的瞳仁望着王婆婆,缓缓道:“这位施主,千里寻亲着实不易,若是能够耽搁半晌,细说你家亲人语音特征,容贫道慢慢回忆,或许能有斩获也说不定。”

    王婆婆心中暗想,这牛鼻子老道是不见真佛不烧香啊。

    “好,我就与孙女耽搁些时候。”王婆婆应允道。

    那边,中年男人心中暗自冷笑,脸现出粲然的微笑,对众人说道:“你们慢慢聊,务必帮助她俩找到亲人的下落,我还有事,先走了。”

    他的目光在明月的脸和身停留了一下,未等任何人回答,便扬长而去。

    “施主请坐。”金道长听闻脚步声已远去,遂对王婆婆说道。

    独臂人让开了座位,王婆婆当仁不让的坐在了椅子。

    “施主,丹巴老喇嘛与我等亲如兄弟,今突遭人暗算,含恨而去,贫道悲痛欲绝,头脑紊乱,记忆消褪,所以前几日的事情都想不起来了。若是施主能够释贫道之惑,则贫道头脑轻松解脱,必可重拾记忆,不知可好?”金道长诚恳的解释道。

    王婆婆端坐在椅子,微微一笑,说道:“还未请教这几位是……”

    金道长赶紧介绍道:“独臂的这位名字叫柳一叟,北京大学的历史系教授,那位是筱艳芳,京城名旦,余下的那位来自泰国领事馆,名字叫坤威差,是丹巴喇嘛请来治病的,他本人曾经是个高深的降头师。”

    王婆婆留意的看了看这个瘦小的泰国人,坤威差微笑着点点头。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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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囊尸衣介绍:
青囊可活命;尸衣可避天。
建安十三年(208年),飘忽不定的油灯光下,白须老者将一个布包交给牢头,轻声道:此可以活人。
洪武八年(1375年),朱元璋赐死前三日,刘伯温诈死,死后隐此卧龙谷,积平生所学,始成《尸衣经》。
1975年,前后不过一个月,婺源县南山镇南山村村民、赤脚医生世家之后朱寒生先得《青囊》,又获《尸衣》。
2008年,你,手捧《青囊尸衣》。
青囊尸衣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青囊尸衣,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青囊尸衣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