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春寒料峭（2）
轩辕珩心头甚是温暖，他本就是为了清漪，哪里容得清漪冒险。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此时听得清漪为自己着想，大有两情相悦、生死与共的念头了。
“漪儿，你这才真真是胡言。男儿志在四方，为的是燕然记功后世扬名。你一个女子，就该安安分分在家相夫教子。”
说到“相夫教子”这四个字的时候，他喉头哽咽，若他真的上了前线，怕是清漪相的夫，教的子，都是别人家的了。
清漪丝毫不退却，道：“古有木兰替父从军，今日清漪也想学一学木兰，只不再是替父从军，而是要替夫从军了。殿下有非去不可的理由，但是念及太后年岁已高，而我高堂俱是壮年，无后顾之忧。由我前去，岂不是更好？”
他二人都努力争取着去前线的机会，然而却不想太后喝道：“越发浑说了！你二人哪里也不准去，都好好地待在这祥和宫里。若是敢出去，”她不怒而威，根本不是在说玩笑，“哀家便打断了你二人的腿。”
清漪与轩辕珩俱是一凛。
“太后——”
“皇奶奶——”
太后不欲再说，在王夫人的搀扶之下往内室走去。她的背已经有些驼了，走起来有几分的吃力。而王夫人示意清漪不要再做无谓的事情，清漪终究还是忍下了要说的话。
满室寂静。
只听到太后与王夫人远去的脚步声。
“皇奶奶便是打断孙儿的腿，也绝不了孙儿上战场之心。”
这声音回荡在宫殿之中，分外响亮。
轩辕珩几乎是声嘶力竭了，“皇奶奶，您便允了孙儿这一回吧。”
太后明显一颤，王夫人与清漪也都震惊了。
太后缓缓转过身来，轩辕珩表情凝重，大有视死如归之意。太后冷笑数声，道：“好，好！既然你这么想死，哀家便遂了你的愿。”
继而她唤道：“苪芷，拿把板子拿过来，哀家要打死这个不孝的东西！”
这一幕，像极了数月之前，秦翛然要娶清漪的场景。在秦广仁的荆条之下，秦翛然下身全是鲜血，口中却始终不愿屈服。清漪永远都忘不了他奄奄一息的样子。
旧事重演，只是这一次换成了轩辕珩。
她已经负了秦翛然，难道还要负了轩辕珩吗？
晃神之间，清漪眼中的泪水已经夺眶而出。
“轩辕珩，你若再这般执着，我便与你恩断义绝！”
她二人均跪在地上，又是相对，清漪的难过他全部都看在心里面。他自小娇生惯养，又如何想要这样。
他咬咬牙，道：“漪儿，若是眼睁睁看你去前线，倒不如让皇奶奶打断我的腿。比起恩断义绝，我更想让你好好活着。”
轩辕珩声音极低，清漪也是勉强能够听清。至于太后和王夫人根本便听不清。清漪哭道：“太后息怒，殿下不过是一时想不开罢了，臣女定会好好劝说的。至于前线，臣女与殿下都不会去。太后放心便是了。”
太后痛心疾首，道：“珩儿，你若是有漪儿一半的懂事便好了。”
说罢，也不管这二人还在地上跪着了，直直进了内室去。
太后走后，轩辕珩被身旁的宫女搀了起来。他跪了许久，膝盖早便木了。一站起来，头晕目眩。但是他看到满脸泪痕的清漪尚且跪在地上，忙要去拉清漪。却不想晕的厉害，几乎要倒下去。
他是男子，又是练过功夫的，却不想这般没用。轩辕珩暗自责怪自己，纵然是上了前线，又能如何呢。以他的功夫，怎能安然而退。
说到底，还是无用。
清漪也起了来。她二人坐在椅子上，任由丫鬟们揉戳着膝盖。清漪擦了把眼泪，对轩辕珩道：“殿下，你怎么能够这么冲动。好在今日面对的是太后，若是皇上，你还有命吗？”
轩辕珩道：“我就是看准了皇奶奶疼我，故而才会这般坚持。漪儿，若不是你最后退步，我便能去前线了。”
他话语之中，有低低的失落。
清漪低头不语。
许久，才说道：“你本不必如此。”
轩辕珩看着旁边的清漪，泫然欲泣，心下更生怜惜之心。他起身走到清漪面前，小心翼翼把她搂在怀里。“漪儿，以前我不懂，故而经常笑你为了感情做出傻事。可是，当我明白自己心迹的那一刻，我才知道，为你做任何事情都是值得的。”
清漪偎在他怀里，就像一只安静的小猫。
死生契阔，与之成说。情话人人会说，但是真正能够做到设身处地不离不弃的能有几个人呢。清漪所见之人不多，但是她比任何人都要明白，她唯一动过真心的轩辕瑒，绝不会待她如此。
“你明知……”
“我明知你喜欢的人不是我，是吗？”
轩辕珩问道。
不待清漪回答，他自顾自说道：“那又怎样呢？你那表哥秦翛然，在你病重之时，仿荀奉倩为你退热。那日你掉入御湖之中，他亦是毫不犹豫跳入湖中。漪儿，难道他便不知你心有所属吗？他秦家大爷尚且能够做到，我亦能做到。真正喜欢一个人，是义无反顾的。这和你喜欢不喜欢我都没有关系。”
轩辕珩把清漪又搂紧了几分。
他二人原本互相嫌弃，却不想还有如此亲近的时刻。不论过往发生了什么，此刻她二人的心却是无比接近。亲人之外，轩辕珩便是清漪最值得信赖的人了。
太后与王夫人在内室看着这二人拥抱在一起，也是舒展了眉头。太后道：“这珩儿啊，什么都好。清漪跟了他，必不会受委屈的。”
上一刻，还口口声声说要打断轩辕珩的腿，这一刻，又在真心为轩辕珩与清漪二人祝福。
王夫人本不愿清漪嫁入皇室，可是这些日子以来，轩辕珩心思缜密，又为了清漪甘愿付出一切，已然打动了她。若是这三年不生变故，清漪嫁了轩辕珩也好。
她正想间，却听得太后道：“心儿，你老老实实告诉哀家一句，她二人这么着急前往疆场，是为了何事？”
王夫人心下一紧，踌躇道：“方才他们不是说清楚了吗？”
太后冷哼一声，“珩儿自幼跟着哀家长大，是不会撒谎的。可是这一次，他却不断扯谎欺骗哀家。什么杀敌报国，什么嫉妒老七，哀家一句都不信。哀家倒是愿意相信，是清漪那丫头执意要去，珩儿护着她罢了。”
果真，一切都逃不过太后法眼！
王夫人比着太后，还是嫩了些。
太后又继续说道：“哀家虽不知具体何事，但也能猜出了七八分来。若不是看在清漪尚且维护珩儿的份上，”她眉毛一凛，语气之中平添了几分的狠绝来。“哀家也绝不会轻易放过她。”
她看着王夫人脸色越发难看，又好言安慰，道：“心儿，清漪是你的女儿，哀家看在你的份上，也不会给她难看的。但是，珩儿是哀家的心头肉，若是谁敢打珩儿的主意，便是在和哀家过不去了。”
王夫人忙道：“小女不懂事，但是绝无冒犯太后和殿下之心，还请太后明鉴。”
太后忽然笑了起来。
“你这么紧张作甚。哀家不过说说罢了。你且说到底是何事吧。”
事已至此，王夫人再隐瞒也毫无益处了，只得将那封血书之事细细说出。太后听罢，明白轩辕珩果真是为了清漪，眉头紧锁。想起清漪与小蘋那三分相似，终究还是不安。
终于，她说道：“清漪关心父亲兄弟，情有可原。哀家便不与她计较了。”她看着外面依旧拥抱在一起的二人，又想起自己的儿子——轩辕良和。轩辕良和对小蘋念念不忘，所以对清漪也是百般的好。她虽然把清漪指给了轩辕珩，但是难免轩辕良和还是生了非分之想。她最终做出了决定。
“既然如此，若是此事属实，哀家便向皇帝请求，允许他二人奔赴前线。只是，心儿，你能放下心吗？”
王夫人道：“我如何放得下心？但凡有一丝选择，我也不会让漪儿冒险。只是北荻未平，何以为家。漪儿挂念父兄，也是为国奉献。我总是难舍，也得舍了。”
她说此话的时候，眼睛里面已经满是泪水了。
她的夫君、儿子、女儿都在疆场，生死难卜，现下她的清漪又要去了，她如何不痛心！一将功成万骨枯，醉卧疆场千般苦辛，古来征战几人还。她的家人，全部都为这个国家奉献出了一切。
太后道：“你放心，若真是要去，她二人也定不会有事。你放心。”
也是，有轩辕珩在，王夫人也稍稍能够放心些许。只是刀剑无眼，意外在所难免。王夫人终究还是难以完全放下心来。
此时，满室兽香氤氲不断，暖洋洋一室。夜明珠的光亮，把寝殿照的如同白昼，一点夜晚的样子也没有。现下已经是春天了，然而王夫人还是感觉无数的寒意尽数钻到了衣裳里，继而钻进骨子里。
她满身都被快这料峭春寒都冻僵了！山雨欲来风满楼，所有的事情都在悄然滋生着，绝非人力可改。
第135章 不倒王牌（1）
宫门下了匙，是夜，王夫人、清漪、轩辕珩便宿在了太后的祥和宫里。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太后有意冷落轩辕珩，一语未发。
事情就这样平静下来。
然而没过两日，前线便送来了节节败退的消息！前两日还在欢饮达旦地庆祝，现在打脸似的，便落入了败局。轩辕良和气得坐立不安。而那消息，只说是败退，却丝毫没有提及沐云霆、清凌之人。清漪不知事实如何，也只能是干着急。
朝廷终究还是决定派出援兵。然而派谁前去，却又成一个问题了。
此时，太后派人把轩辕良和请到了祥和宫里，语重心长道：“皇帝啊，如今珩儿也大了，是时候该替你分忧了。前几日便向哀家提出要去前线一事，你觉得如何？”
轩辕良和道：“珩儿是不错，只是他常年都在母后膝下，母后怎的忍心派他前去了？”
太后道：“孝悌之道是小义，为国为民是大义。没有国，便没有家。如今北荻屡犯我西陵，珩儿心忧黎元，哀家纵使再舍不得，也要给他一片自由的天空才是。”
太后此言说的冠冕堂皇，轩辕良和倒是不好拒绝了。
“那便依母后所言，此次就派珩儿和余首辅吧。”
太后眉头微蹙，“皇帝还真是心大，余石向来与云霆不睦，他二人若是在疆场上争论起来，可怎生是好？个人私怨事小，耽误了行军打仗事大啊。”
轩辕良和自然知道，他就是看中了余石与沐云霆不睦，才会派余石前去。
“母后，正是因为他二人平日里不和，儿子才想着把他二人都派到前线去，不至于偏听偏信。当然，还要再派一个不偏不倚的人。”
守恒之术，太后自然懂得。
她点头道：“皇帝以为向家如何？”
向家虽然有向笛、向晚两兄妹与轩辕瑒交好，但是向云天却是真真正正的不偏向任何人。他一向都是按照事实说话，虽然在言语上也得罪过沐、余二人，但是他二人却从未说过向云天一句不是。
轩辕良和道：“母后考虑的果然周到。”
分明是自己的主意，轩辕良和还不忘夸一夸太后。
此事已定，已经如了轩辕珩的意。然而太后却时刻没忘记清漪。清漪与小蘋的相像，还有轩辕良和的关切，都让她觉得不安。她思虑再三，道：“哀家还有一事。”
轩辕良和疑惑道：“母后还有何事？”
太后道：“钧彤跟着瑒儿去了，珩儿难免心里不舒服。漪儿出身将门，自小便学过功夫，不如让漪儿也跟着去吧。”
轩辕良和本来坐在太后身边，此刻“蹭”地站了起来。他作为皇帝，喜怒不行于色，然而现在他却是万分激动道：“不可！此事万万不可！”
太后知道轩辕良和在意清漪，却不想是这般在意。在她的印象之中，但凡自己开了口，轩辕良和如何也不会拒绝了自己去。皇室之中，母子情意伤不得。所以轩辕良和平日里百般维护。却不想这一次竟然这么直接。
“前线凶险万分，漪儿一个柔弱女子如何去得。再说，珩儿去前线，不是谈情说爱，而是要奋力杀敌的。漪儿与钧彤不同，钧彤她心思缜密，纵使没有武功，也足以自保。而漪儿虽出身将门，终究不在家里长大，自保尚且不够，又怎能去冒险！”
他自顾自说道：“总之，漪儿去不得！”
轩辕良和与轩辕珩的坚持好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这样太后愈发不安。就是唯恐他父子二人反目，太后才特意把清漪指给了轩辕珩，以绝轩辕良和之心。现下看来，轩辕良和并没有彻底死心。
她知道把清漪送到前线很自私，但是她更不允许自己的儿子和孙子为了一个女人而争斗！
清漪非去不可。
“皇帝若是不放心，便派了轻骑与暗卫保护着便是了，何必……”
轩辕良和毫不犹豫打断了太后的话。
“母后，这世上根本便不存在万无一失的事情，儿子……”他神情一暗，声音也低了下来，“儿子已经失去了小蘋，现在再也不想再失去一次了。”
他看着太后，眼神之中流露出的是浓浓无奈。
“当初，小蘋执意为心儿求药，儿子便该阻止。可是儿子没有。她伤了根本，以至于后来香消玉殒。儿子知道母后担忧的是什么。母后既然把漪儿指给了珩儿，儿子便不再存有非分之想了。儿子年过半百，只不过是想多看一眼罢了。母后非要如此绝情吗？”
话已说明，太后一时之间竟然不知说什么好了。轩辕良和已经表明了立场，她再说下去，便是要真的伤了母子情分了。
终于，她劝道：“皇帝，斯人已逝，你也该放下了。”
轩辕良和道：“是啊，晃眼之间，已经十多年了。”
清漪、轩辕珩、王夫人站在内室，太后与轩辕良和所说之话听得一清二楚。清漪听到这里，明白大局已定，可是她不去前线，心里难安。
这已经是她最后一次机会了！
如果她不能好好把握住，便再无理由与时机了。
她想要走出去，却不想被王夫人死死拉住她的手。
“漪儿——”
王夫人低低呼唤。
清漪毅然甩开了王夫人的手，疾步走到大殿之内，跪在地上，道：“皇上，臣女愿意与殿下同去战场。父亲自小教导臣女，不负皇恩，不负社稷。臣女愿意为我西陵河山鞠躬尽瘁。”
轩辕良和拿出小蘋之事，才说服了太后。却不想清漪又出现在他面前。他心下全是震惊，忙走到清漪面前，一把扶起清漪，道：“地上凉，先起来再说。”
清漪起来之后，与轩辕良和保持一定的距离。
“皇上，臣女父亲兄弟皆在前线，现下夫君又即将前往，臣女不愿做一个深闺怨妇，独自等着他们归来。古语有云，‘忽见陌头杨柳色，悔教夫婿觅封侯’，有生之年，臣女不愿发此感慨，只愿与自己的亲人并肩前行。”
她声音沉重，道：“哪怕是死了，也好在每日都在等待中度过的好。”
轩辕良和道：“你便是说的天花乱坠，朕也绝对不许你去。”
明知会如此，清漪还是坚持道：“皇上对臣女的爱护之心，臣女不是不知。只是臣女听母亲说过，蘋姨在时，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更是熟读兵书，只是遗憾不能像男子一样冲锋陷阵。她喜好布阵之法，甚至写了整本的《小蘋小扎》。臣女不敢和蘋姨相比，只愿学得一二，也算是继承遗志了。”
“《小蘋小扎》？”
轩辕良和听所未听，闻所未闻。
清漪从宽大的袖口之中，抽出一本札记来。深蓝色的封皮有些破旧了，大有年代之感。她双手捧着，递给了轩辕良和。
轩辕良和双手有些颤抖，小蘋之物，他所存甚少。此时一见，倒有些再见故人之感了。
映入眼帘的是卫夫人的簪花小楷，烂瑶台之月，碎玉壶之冰，穆若清风，宛然若树。轩辕良和看的有些眼花了，只觉得眼睛胀的厉害。那泛黄的书页上记载的全是行军打仗布阵之术。轩辕良和的思绪飘回到了许久之前。
那时的小蘋容颜端丽、美貌大方，在王府并不受待见。她每日里便要早早起床看书、练琴，好看的手指都已经略略畸形了。
轩辕良和那时候还叫施良和。
小蘋一见他，便叫道：“施大哥，你快过来陪我练剑。这书看的快无聊死了。”
轩辕良和便与她一起练剑。
美人如画，在和煦的春风之中，更加美好。轩辕良和看着她长发飘飘，面若桃花，纵然是汗流浃背，也不肯停下来。
练剑练累了，小蘋便又去看书。
轩辕良和道：“不是说看书无聊吗？怎的还不歇歇？”
小蘋俏皮一笑，如脱兔一般，“那些《女则》《女训》啊，四书五经啊，我早便读厌了。这《孙子兵法》和那些书都不一样。施大哥，你快看看，这‘生胜’二字到底何意？”
轩辕良和蹲坐在她旁边，风吹过，小蘋身上的香味便扑入鼻中，甜甜的，几乎要人沉醉其中了。他无暇看书，也不能再思考小蘋到底说了些什么，只是盯着小蘋的脸看，仿佛永远也看不厌。
小蘋被他看的有些羞赫，忙合了书，道：“施大哥，你看我做什么？”
轩辕良和笑道：“你好看。”
当时那般美好，却无论如何都留不住。
最后一次，小蘋见他时，只对他说了一句话。
“你忘了我罢。”
轩辕良和如何不悲痛！
然而不论是悲痛，还是美好，都是随风往事，尽数逝去了。
轩辕良和合上书，思绪回归到现实之中。的确，小蘋是爱行军之策，这本小蘋小扎也都记录了布阵之法。清漪说的都对，但是他更加坚定了不能让清漪前去的决心。
“漪儿，你方才已经听到了朕与母后所说之话。朕不妨再说一次，朕已经失去了小蘋，再也不能看你有什么三长两短。”
早在进宫之前，清漪便想过要过轩辕良和这一关。所以她费尽心思假造了这本《小蘋小扎》。她与小蘋习得都是卫夫人的簪花小楷，仿起来并不困难。她想拿小蘋作为王牌，以求轩辕良和应允了自己。却不想适得其反。自己真真是失策了！
第136章 不倒王牌（2）
她犹不肯死心，“皇上！”
轩辕良和不再看清漪，而是对着内室说道：“你们都出来吧。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轩辕珩与王夫人再偷听也没什么意思了，便走了出来。
轩辕珩见轩辕良和面色不悦，唯恐他生了清漪的气，忙说道：“漪儿挂念父亲，所以不免有些急躁。还望父皇见谅。”
轩辕良和紧紧握住手中的《小蘋小扎》，道：“朕明白。”
这简短的三个字里蕴含着无尽的包容。轩辕珩早知道轩辕良和的用心，这一刻还是有些紧张起来。他拉了清漪的手，道：“你啊，早便和你说话，这战场上尽是男子，你一个姑娘家家的，太冒险了。你还非得不听。现在非要父皇开口，你才能老老实实待在家里。以后可不许再说上战场这混话了。”
清漪根本就听不进去轩辕珩说了什么，她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去。就算轩辕良和不肯，轩辕珩不肯，她也要偷偷前去。现下里生死未卜的，可都是她至亲之人。凡事均有可假手于人者，然而此事却是不可。
她有些焦急，道：“殿下。”
此刻，清漪多么希望轩辕珩能够帮她说一说啊。
但是轩辕珩却铁定了心不带她前去，“漪儿，岳父与清凌去了前线，我知你担心，但是家中尚有姐姐和岳母需要照顾。你还是留在家中吧。”
清漪知道轩辕珩决计是不会帮自己的了，她只有求助于王夫人。
“娘——”
王夫人哪里想要清漪去，只是她不愿意清漪遗憾，也不愿意看着自己的夫君、孩子生死难测罢了。
她看着清漪，问道：“你都想好了吗？”
清漪道：“女儿心意已决。”
王夫人长叹一声，仿佛是在做出平生最艰难的决定。终于，她对轩辕良和说道：“皇上，臣妇有话要说，还请皇上内室一叙。”
言外之意，便是要单独和轩辕良和说了。
看在故人面上，轩辕良和对王夫人格外的宽容。王夫人有话要说，他便应允了去。随着裙据拖地的声音越来越远，王夫人与轩辕良和已经走进了内室。
而清漪倒不知是喜是忧了。
轩辕珩疾步上前，走到太后面前去，继而跪在地上，重重地三叩首，道：“孙儿多谢皇奶奶成全。”
他原以为太后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同意的，却不想这次竟然主动向轩辕良和推荐他。轩辕珩的感动溢满于心。看着渐生白发的太后，她已经是将近古稀的人了，早该颐养天年，却还是不得不为儿孙们费心。
轩辕珩已经全然是愧疚和心疼了。
太后道：“来，到哀家这里来。”
继而，她又说道：“漪儿也过来。”
她二人走至太后跟前，太后将她二人的手并在一起，道：“珩儿自出身便没有见过生母，身世可怜，故而哀家百般疼爱。若不是执意要去，哀家定然不会同意。前线凶险万分，哀家便不说旁的了，你二人当心便是。”
她此言，分明是准了清漪前去，可是那又有什么用呢。轩辕良和不许，清漪终究不能正大光明。
清漪眼神暗淡下来。
太后又说道：“漪儿就放宽了心吧，皇帝他终究会同意的。”
清漪不解其意，便问道：“太后此言？”
太后也不看清漪，一切了然于心，只说道：“你能想到用小蘋之事来说服皇帝，你母亲是小蘋的姐妹，又怎能不用。小蘋，是你母女二人的不倒王牌。”
清漪心思被太后看穿了，倒是不知如何自处了。太后说得对，清漪便是拿小蘋在赌，然而轩辕良和分明是没有同意，怎的太后还说小蘋是不倒王牌。清漪可真真是不明白了。
清漪还欲再问，太后却说道：“漪儿，哀家肯对你好言好语说话，全都是因为珩儿。你和珩儿虽然还未成为夫妻，但是已有婚约，成亲是早晚之事。哀家年岁已高，无法事事照拂。日后便只剩下你二人相互扶持了。”
轩辕珩握住清漪的手那般有力，清漪望着他那灼热的目光，终究是低下了头。
室内安静下来，每一刻都过得那么慢，清漪与轩辕珩、太后均望着内室，却无人走近前去听上一听。那厚重的帘幕之后，是轩辕良和和王夫人在密谈。没有一丝声音传出来，仿佛一切都沉睡了过去。
许久，久到清漪推都有些麻了，才看到那帘幕之中有光透出来。紧接着王夫人与轩辕良和才走了出来。
这二人眼睛都红红的，好像是哭过了。
王夫人是妇道人家，倒也说的过去。反倒是轩辕良和，作为一国之君，经历过生死荣辱、悲欢离合，到底还有什么可以让他掉泪。
清漪的期盼，忽然变成了沉重的失落。
她慌忙前去扶王夫人，生怕王夫人心绞之痛复发。与王夫人并肩而行的轩辕良和却猛地拉过了清漪的手。清漪心下一惊，远处的轩辕珩也愣了。
“赵德顺，把朕的尚方宝剑取来！”
赵德顺，便是轩辕良和身边最得力的內侍了。
清漪心下更惊，手也是不自觉地抖了起来。尚方宝剑，轩辕良和这个时候取尚方宝剑作甚。
轩辕珩更加站立不安了，他直直奔了过来。
而轩辕良和却温声说道：“你别怕，朕不会害你。”
俗话常说，伴君如伴虎，清漪如何不怕！她看着轩辕良和，如同受惊的小白兔，满眼都是恐慌。她想抽回自己的手，却又不敢。
不多会儿，赵德顺便把尚方宝剑取了来。只见一把黑色的剑上，一面刻着腾飞的蛟龙，一面刻着展翅的凤凰，栩栩如生。且剑身上还纹饰着北斗七星，天象之形尽在其中。这样一把剑，清漪早有耳闻。可是，轩辕良和此时却是何意呢？
轩辕良和一手从赵德顺手中接过尚方宝剑，继而塞在清漪手中，道：“这尚方宝剑，可先斩后奏。前线福祸难料，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朕今日将它赐予你，希望能够护住你的性命。”
清漪这才明白轩辕良和的用意。她错愕地看着轩辕良和，犹不肯相信。这尚方宝剑的确是具有先斩后奏的权利，轩辕良和怎能放心把它交给清漪。他难道便不怕清漪杀了不该杀的人吗？
然而来不及多想，清漪便直直跪在了地上。
“臣女……”
轩辕良和扶起她，话语之中含着些许悲戚。或许旁人并不能听出来，可是清漪离他那般近，几乎都能听他他的颤音了。
“云霆虽疼你，但是终究不能时时刻刻护着你。刀剑无眼，能不出去，便不要出去。朕只当你去玩了一遭，定要毫发无损地回来。”
不知为何，清漪一直害怕轩辕良和对自己有非分之想，此刻他却像一个慈爱的长者一般，在嘱咐着自己的子女。清漪眼睛一酸，分明是有了几分的感动。
“臣女谨记。”
轩辕良和声音愈发低了下来，低到只能清漪一个人能够听到。
“为了小蘋，朕愿意成全你。”
清漪愣在了原处，原来还是因为小蘋。太后、王夫人、清漪，他们都知道这故去的董小蘋才是轩辕良和唯一的弱点。小蘋她，果真是清漪的不倒王牌。若不是小蘋，就凭她一个小小女子，顶撞皇上，还要奔赴战场，估计早便被轩辕良和处死了吧。
她眼中热泪终于流了下来。
轩辕良和也终于抽回了自己的手。看着轩辕珩就在身边，便在轩辕珩肩头处拍了一拍，道：“身为皇子，可别让那些蛮子看轻了去。但凡事也不要逞能，要智取。等你二人回来，朕便为你主婚。朕还等着早日抱孙子呢。”
他爽朗一笑，含着无数的凄苦。
清漪却无论如何都笑不出来。
一切事毕，轩辕良和离开了祥和宫。清漪一行也退了下去。
纵使明白是小蘋的缘故使然，清漪依旧不清楚王夫人是如何劝服轩辕良和的。她便直直问了王夫人。
王夫人道：“若是你能平安回来，娘便把蘋姐姐的所有事情都告诉你。”
王夫人显然是拿小蘋之事，来嘱托清漪，一定要平安归来了。清漪点点头，只觉得手中那尚方宝剑愈发沉重。她转手递给了轩辕珩。
轩辕珩疑惑道：“这是父皇给你的，可不能随便给了旁人。你收好便是了。”
若是如轩辕瑒那般有争位的野心，恐怕早便想着将此物据为己有了。然而轩辕珩却没有那样做。清漪忽然觉得，或许她与轩辕珩是能够过一辈子的。至少轩辕珩能够维护着她，凡事都替她想上一想。
如果能够平安归来，她便仔细考虑考虑，嫁给轩辕珩算了。
“这劳什子那般沉，带着也不方便，才会给了你。若是有用，你再还我就是了。”
轩辕珩见她满脸的不在乎，根本便没有注意到这尚方宝剑带来的权利。便说道：“那好，我先替你保管。”
清漪道：“这才是了。”
就这样，清漪与轩辕珩去前线之事定了下来。回想起来，所有的侥幸都是因为小蘋。可是小蘋的故事到底如何，清漪只有等回来之后才能弄个明白了。
第137章 灵山风云（1）
就这样，清漪如愿跟着余石、向云天、轩辕珩一众人等去了前线。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临行之前，轩辕良和赐予她许多东西，左不过都是些防身之物。轩辕良和又派出轻骑一千，保护清漪。便是他亲生的儿子，他也未曾如此过。清漪心下感慨小蘋果真是轩辕良和最最在意的人，所以他才会对自己的事情这般上心。
清漪含泪告别了王夫人与清沅，此次一去，是吉是凶都难以预料。若是她再也回不来，这便是最后一面了。她甚至还未曾好好在王夫人跟前尽孝。若是能够平安归来，她定不会再离开王夫人了。
看到站在最后的秦翛然，清漪无话可说。她只愿秦翛然能够早日寻到一个能够与他比肩的女子。他再也不要念着自己了。
终于，这沧禁城内的许多事都成过往了。
清漪骑在马上，与轩辕珩并肩而行。行了大概有小半日，到了梨花落。熟悉的场景再现眼前，这个幽静的小村落，是清漪与轩辕瑒情愫暗生的地方，也是清漪重遇清凌和秦翛然的地方。每一次到来，都有萃浓的陪伴。这一次，陪在她身边的却是轩辕珩了。
清漪收敛下情绪，与众人一起草草吃了些干粮，便又继续赶路了。
又过了小半日，到了灵山脚下。此时，天色已晚，旁边又没有村落可以歇脚。余石便吩咐众人安寨扎营，凑合一夜。待到众人都歇了下来，清漪却是无论如何都睡不下了。
那沉重的铠甲压得她全身酸疼，她卸下来之后，发觉肩膀处已经磨红了一片。清漪心下一酸，这一日尚且如此漫长，日后恐怕更是百般艰辛了。她揉了揉肩膀，想着前事茫茫，倒有些退缩了。
只是，自己选择的路，无论如何也要走完了。
只见那烛火稍稍晃了一晃，似乎是风吹过。晃过神，帐篷里头已经多了一个人。白衣飘飘在昏暗的灯光之下平添了几分迷离。清漪一怔，一声“师傅”已经脱口而出。
她忙从地榻上爬了起来，问道：“师傅怎么来了？”
这里是灵山，这么一群人活动，暗卫如何不知。暗卫既知，又怎能瞒过陌宁？清漪这算是白问了。
陌宁冷哼一声，“我以为你在家养尊处优，早便忘了我这个糟老婆子了。”
清漪最烦陌宁这个腔调了，只是出于尊敬，她依旧好言好语对陌宁说道：“一日为师，终身为母。徒儿哪里敢忘了师傅？徒儿早就想着过来看看师傅，只是家中事务繁多，一时不得空罢了。”
陌宁盯着清漪的眼睛，道：“果真，你也学会了那些说辞。”
清漪的确是有些敷衍，被陌宁看穿之后，倒是有些不知所措了。她鼓着嘴，不再说话。
陌宁知道她在自己面前就是个闷葫芦，又开口道：“你去前线作甚？”
清漪原原本本说了出来，却不想陌宁斥责道：“糊涂！你功夫那么差，连自保都困难，竟然还想着救别人！”
清漪道：“师傅，若是今日困在前线的是您，徒儿也会毫不犹豫前去的。爹爹、小弟还有萃浓，他们都不是别人，那可都是徒儿最在乎的人啊。”
最在乎的人，陌宁心里一软，知道清漪是良善之人，不愿自己的亲人受到伤害，一时之间便不忍再呵斥了。
但是有些话她还是要说出来。
“你想救的人，恐怕还有灵渊吧？”
灵渊、灵渊，清漪几乎不知道自己有多久没有听到过这个名字了。自从那日御湖一见，清漪便执意与他断了恩怨。她咬咬牙，对陌宁说道：“他不是灵渊，他是安王轩辕瑒。而我是沐家的小姐，是宁王轩辕珩的未过门的妻子。我与他毫无瓜葛。而且，”
她忍住内心的翻腾，说道：“而且，我恨他！我恨他故作深情，恨他欺骗了我的感情，恨他毫无担当！更何况，血书一事必定与他脱不了干系，在前线遇见，我也不会放过他！他是死是活，都不用我去救。”
陌宁听她满腔愤恨，心下生了怜惜来。
“芜儿，你受委屈了。”
陌宁与清漪甚少有温柔相对的时刻，这一次，她却真心是在心疼清漪了。眸子一狠，“你放心，我定不会要你白白委屈。”
清漪一惊，“师傅，你要做什么？”
她是恨轩辕瑒不假，但是却不希望旁人害他。
陌宁道：“你不必惊慌，他若是安分守己倒也罢了，若是敢伤你一根毫毛，我定要了他的命。”
果真，陌宁已经下定决心护着清漪了。
也是，毕竟在一起生活了八年。八年的时光，足以让陌宁那颗冰冷的心变得温暖起来。水月庵里清苦的日子，只有清漪陪在她身边。她不护着这二人，还能护着谁呢。
二人说到这里，陌宁忽然警觉道：“谁在外面？”
说话之间，陌宁已经移步到了帐篷之外。身形之外，比以往还要精进许多。清漪走到外面的时候，陌宁已经握住了轩辕珩的脖子。
清漪一阵惊恐，忙道：“师傅，他不是旁人，是轩辕珩。”
然而陌宁却丝毫没有放手的意思，“宁王轩辕珩，我早有耳闻了。不过是个花花公子罢了。整日里流连于秦楼楚馆，哪里有半分王爷的样子。你若是嫁了他，怕的是下半生都要与那些莺莺燕燕争宠斗艳。倒不如我现在便杀了他，你也好寻了一户好人家去。”
轩辕珩想要为自己辩解些什么，却不想陌宁的手握的那般紧，他几乎是动弹不得，就连呼吸，都变得无比奢侈。
清漪知道陌宁与一般的出家人不同，她心肠狠硬，武功又高，怕是真的能做出来。心里一慌，道：“师傅，不要！”
“师傅，他与灵渊不同，求师傅放过他吧。”
陌宁道：“天下乌鸦一般黑，他有哪里不同？”
清漪大脑几乎不能思考了，她想起自己与轩辕珩并无太深的感情，只是纯粹不想他死罢了。拼命搜寻着关于轩辕珩好的一面，然而记忆却断断续续，始终拼凑不起来。
她只得唤道：“师傅——”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了。
陌宁终究还是松了手，直直把轩辕珩甩到了帐篷之内。继而她与清漪均走进了帐篷之内。
清漪慌忙去扶轩辕珩，关怀之意溢于言表。
“有没有事？”
轩辕珩呼吸急促，却不忘拉住清漪的手。他虽然几乎被陌宁握断了脖子，却是万分满足。至少，在这一刻清漪也是念着他，护着他的。这与平日里的冷淡态度，大相径庭。
“便是为你死了，也值得了。”
清漪道：“你再胡说，我就不理你了。”
轩辕珩勉强一笑，在清漪的搀扶之下站了起来。他对着陌宁行了一礼，道：“多谢师傅手下留情。”
陌宁万年不变的冷漠，道：“我不过是看在芜儿紧张你的份上，才肯饶你一命罢了。若你日后再敢在秦楼楚馆流连，我……”
她还未说完，便被轩辕珩打断了。
“若是再敢流连秦楼楚馆，不劳师傅动手，我便挥刀自宫。”
挥刀自宫，亏得他能想出来。清漪方才还在紧张，现下几乎要笑出声来了。而陌宁，看着轩辕珩一本正经的样子，倒觉得自己有些不近人情了。
她从怀里掏出来一本书，扔给了轩辕珩，依旧是那般冷漠，道：“武功那么差，哪里能够保护芜儿。这本书你便好好练练，指不定还能派上用场。”
轩辕珩仔细一看，上面分明写着四个大字——醉敌八式。
他虽然没有听过，但是见陌宁身手甚好，想着她给的东西，定也不差。清漪武功虽差，但是萃浓却一身的好本领。这二人都在水月庵长大，所学功夫都是陌宁所教吧。
“多谢师傅。”
轩辕珩真心诚意。
陌宁却根本不稀罕轩辕珩这个谢字，反倒是问清漪道：“萃浓去哪儿了，整日跟在你身后，今日怎的没见？”
清漪把萃浓去了战场之事告诉了陌宁，陌宁果然大发雷霆。她痛心疾首，道：“果真是长大了，越发胡闹了。沐将军不在，王夫人也不知道管管你们，只会一味纵容了。”
清漪道：“娘是过于疼爱……”
陌宁也毫不犹豫道：“也罢也罢，你们愿意去，谁也拦不住。疆场苦辛，凡事以自己的安全为先。”
清漪本以为陌宁定要阻止她的。她能说服王夫人，是因为王夫人疼她；能说服轩辕良和，是因为小蘋。而她对于说服陌宁，却是没有一点把握。本做了破釜沉舟的打算，就算是求，她也要求了陌宁准许。
却不想，陌宁根本便没有阻止她。
这倒是多多少少让清漪有些意外了。
清漪忙道：“徒儿谨记。”
陌宁又嘱托道：“把那件蝉衣穿上。”
清漪已知蝉衣秘密，故而感念陌宁用心。然而陌宁却不知清漪早把蝉衣转送给了轩辕瑒。清漪不欲再生事端，忙应了。陌宁又嘱咐一番，又意味深长地对轩辕珩说了一些恐吓和安慰的话，这才走了。
她来去如风，清漪与轩辕珩二人不得不钦佩了。
第138章 灵山风云（2）
陌宁走后，清漪把轩辕珩扶到了里头，然而帐篷之内无比简陋，甚至连坐的地方都没有。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她只得让轩辕珩坐在自己榻上。又仔仔细细检查着轩辕珩的脖子。还不忘问上一句，“果真没事吗？”
轩辕珩见她这般认真上心，心里面已经含着万般温柔了。桃眼含情，笑道：“无事，瞧瞧给你紧张的。”
清漪如何能够不紧张，想到陌宁每每罚自己的时候，总是毫不留情。更何况是外人呢。她定不会轻饶了去。
“师傅向来下手颇重，我是怕她伤到了你。”
轩辕珩顺势把她揽在了怀中，温热的气息打在清漪脸上，“原来你是这般关心我。”
清漪面上一红，否定道：“我没有。”
轩辕珩道：“你承认也好，不承认也罢，你都是关心我的。若是你不肯关心我半分，怕是我早就死在你师傅手下了。漪儿，这样真好。”
真好，清漪在很久之前也作此感慨。
只是当时她面对的人是轩辕瑒，是她的初心罢了。
如今，前事茫茫，生死难料，轩辕珩没有对未来的恐惧，还沉溺在这微小的幸福之中。
她二人相拥许久，久到月色褪去，轩辕珩还舍不得离去。终于，清漪还是送走了轩辕珩。她二人并肩站在帐篷之外。清漪问道：“你后悔吗？”
外面灰沉沉一片，几乎都看不到人面上的表情波动。
她不知道自己为何要问，可能还是觉得轩辕珩这样尊贵的一个人肯为了自己冒险，心存感动吧。
“我还是那句话，就算为你死了，也是值得。”
轩辕珩的声音低沉。
沉浸在爱河之中，这样的话语无疑是动人的。然而清漪却觉得这话虚妄飘渺。她想起轩辕瑒的绝情，为了一己利益选择牺牲与自己之间的感情，不禁悲从中来。终于，她问道：“皇位，你想要吗？”
轩辕珩沉默了许久，终于说道：“想要。”
的确，生于皇室，长于皇室，东宫未立，他又是太后、皇后最宠爱的皇子，若说他没有半分觊觎皇权之心，恐怕根本便不会有人相信，他自己也不会相信。
在清漪面前，轩辕珩没有掩饰，倒是让清漪又多了几分的好感。
此时，又听到轩辕珩说道：“我与七哥不同。我想要皇位，不过是不想我在乎的人受到伤害。漪儿，若是有朝一日七哥成了这天下之主，他会放过我吗？会放过沐家吗？就算他看着过去的情分上，有心放你一命，那么钧彤姐也定然不会放过你的。”
的确如此，不论是谁登上皇位，都不会轻易放过另一方。类似的话，轩辕瑒也说过了。
“那你呢？你若是登上皇位，会放过他们吗？”
沉默，又是沉默。
“虽然我与七哥只是表面上和气，私底下早已对彼此不满已久。但是他毕竟是我的兄弟，我断断不会害他。”
这番话蓦地让清漪想起了她与轩辕瑒相识之初，在灵山之上遇到的那批死士。那死士极其凶残狠辣，几乎要了清漪和轩辕瑒的命。后来，轩辕瑒解释说那是他八弟轩辕珩派来的。彼时的清漪感慨于自家姐姐的薄情，又不明白人心险恶，自然便选择了相信轩辕瑒。而现在，轩辕珩却说自己根本不会还轩辕瑒。那么到底是谁在说谎？
看来，清漪要炸一炸轩辕珩了。
果真，她说道：“你说得对，血浓于水，就算是有些不睦，也不能要了对方性命。我和姐姐之前也有嫌隙，但终究还是一家人。姐姐现下里待我，不知道有多亲。可见，还是至亲才是最值得信赖的。”
她又说道：“皇位之事，我也不敢多言。我只当自己什么都不曾听到。你跟随自己的心便是了。”
轩辕珩见清漪对于争位之事并无多有的反应，忙说道：“漪儿，若我……”
清漪知道他大概是要说，若有一日，他登上了皇位，便要如何如何对待自己这样的话。轩辕瑒曾经说过，若他得以继承大统，清漪便是他唯一的皇后。然而，他还是娶了余钧彤。
世事难料，当时的许诺都是真的，现在的毁诺也是真的。
与其毁诺，倒不如从未许诺。
轩辕珩不明白，想要许诺，然而清漪却不想再听了。
她打断轩辕珩，道：“我今夜问你，已经是冒险了。若是给人听了去，岂不是要惹来无尽祸端了。以后你也要谨言慎行才是。”
轩辕珩道：“给人听去我也不怕，我就是想让你知道。”
轩辕珩与轩辕瑒终究是不同的，轩辕瑒内敛，懂得韬光养晦；而轩辕珩张扬，容易感情用事。若是清漪一开始遇到的便是轩辕珩，或许便不会有这种种纠葛了吧。
清漪放软了态度，柔声道：“你对我的好，我都是知道的。”
轩辕珩心下一喜，又听得清漪说道：“你与小弟交好，想必也知道我幼年之时并不是在乡下养病，而是在这灵山之上的水月庵里拜佛修行。我与萃浓、师傅三人便在这里相依为命。”
轩辕珩见她语气里忽有凄苦之意，忙道：“我是听清凌说过，但是却不知就在这里。这灵山高大巍峨，等到咱们回来之后，我定要看一看你曾经生活过的地方才是。”
不知是这里？若那批死士是轩辕珩派来的，他又怎会不知。清漪靠近轩辕珩些许，想要从他眼神之中看出些许说谎的痕迹来。但是轩辕珩依旧和平常一样，根本便什么都不曾看出来。
若不是善于掩藏，那么说谎的便是轩辕瑒了。
当时清漪根本便不认识轩辕珩，轩辕瑒有必要拿自己的性命来诬陷轩辕珩吗？还是说，就连轩辕瑒都不知道那批死士到底是谁派的，只是下意识地觉得是与他不睦的轩辕珩？
清漪简直都快被弄糊涂了。
“漪儿，怎么了？”
轩辕珩被她看得有几分不自在。
清漪回过神来，掩饰道：“我未归家之时，小弟多次来到灵山脚下探望。我还以为你也一同来过呢。”
轩辕珩道：“我与清凌知交不假，但是皇奶奶平日里决不允许我出城的。说出来不怕你笑话，这还是我第一次出来。若不是你执意要去前线，我哪里有机会出来看看外面的风景。你心里一直觉得我是为了你才冒险的，其实我早就想出来看看了。说到底，还要感谢你来着。”
轩辕珩竟然从来都没有离开过沧禁，这倒是让清漪意外了。
亏得清漪还在炸他。
清漪几乎有些羞愧难当了。
她低低道：“那是太后疼你，才舍不得你来这险恶的世道受苦。你啊，分明是吃苦来了，还说得这么轻松。”
轩辕珩道：“与你一起，就算是吃苦，我也觉得甘之若醴。”
清漪道：“整张嘴就像摸了蜜一样，越发油嘴滑舌了。”
轩辕珩看着现在的清漪，娇憨可爱。她正在与自己调笑，是那般灵动。她是喜欢过轩辕瑒，但是轩辕珩能够感觉到清漪的心已经微微向自己倾斜了。
“我就是摸了蜜，你要不要试一试，看看甜不甜？”
轩辕珩故意逗清漪，他甚至还把自己的脸伸了过去。她二人本就站得极近，此刻更是要凑到清漪脸上去。
清漪果然羞得满脸通红，好在夜色苍茫，根本看不清楚。她后退一步，娇嗔道：“呸，真不要脸。”
不要脸便不要脸吧，轩辕珩不恼反笑了。只要清漪愿意说，他便愿意听。
正当这二人卿卿我我之时，却听到了远处有刀剑碰撞在一起的声音。那声音不大，在寂静的夜里，却显得无比清晰。这么晚了，会是谁呢。
轩辕珩道：“你先回去睡吧，我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清漪忙道：“我同你一起去。”
轩辕珩见她穿得单薄，又在外头吹了许久的风。白天赶路那么累，晚上再着了凉，便不好了。于是就安慰道：“不会有事的，你赶紧去歇着。”
然而清漪却坚持要去。
你当清漪为什么要坚持？原来，她想着夜里起争执的这两班人，必定都是暗卫。这里可是灵山，除了轩辕良和派来的一班暗卫，剩下的便是守在灵山上的那班了。
这两班若是打了起来，对清漪来说都是窝里反。她自然是要跟着轩辕珩去看一看的。
轩辕珩拗不过她，便转身进入帐篷，拿了见披风让清漪穿了，二人这才一同去了。
清漪猜的不错，果真是轩辕良和派的暗卫，和守卫灵山的那班暗卫打了起来！虽然夜里看不真切，但是男女对决，清漪还是一眼便看出来了！
血腥味道弥漫在空气之中，呛得人几欲作呕！
她看着一女暗卫的刀已经架在了男暗卫的脖子之上，其他的也都难分难解，忙阻止道：“快住手，都是自己人！”
然而她终究是声音太小，根本便没有人搭理她。
终于，清漪白练出手，勾住了红樱手中的剑，继而摔到了地上。红樱一看是清漪，忙停止了打斗，并对着一众姐妹，道：“都住手！是主子。”
这一场恶斗这才停了下来。
第139章 灵山风云（3）
红樱见是清漪来了，忙停止了打斗。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四周安静下来，那血腥之气依旧弥漫在空气之中。清漪收回白练，并轻轻掩住了口鼻。
“主、主子。”
清漪皱眉道：“怎的打起来了？”
红樱满脸的委屈，道：“师太让我们来护着主子，我便看到这群人鬼鬼祟祟。”她“哼”地一声，看着那个被她用剑指着的人，满腔的不屑，道：“看他长那个样子，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
那个被轩辕良和派来的暗卫头子——杜宁安，奉命来保护清漪安全，却不想忽然冲出来一群女的，个个骁勇无比，毫无套路可循。自己一个男人，几乎占不得什么上风。完了，还要被指责为长得不像什么好东西。他哪里能够咽的下这口气。
但是那又能怎么样呢，他都听到红樱叫清漪主子了，那分明就是清漪的人了。他哪里敢怠慢清漪。只得把所有的不满都吞咽到肚子里去，说道：“二小姐，卑职不知是二小姐的人。”
清漪见红樱出言不逊，而杜宁安却什么都没有解释，想想杜宁安是轩辕良和派来的，少不得对红樱斥责几句。
“你啊，整日里这么莽莽撞撞，以后可不许再胡闹了。”
继而又对杜宁安说道：“杜统领受惊了，都是自家人。”
杜宁安忙道“不敢”，而红樱却用右手捂着自己的胳膊，委屈道：“知道了。”
清漪见她面上有痛苦之色，走近一看，只见红樱左臂上的鲜血还在汩汩流出，甚至顺着她的手掌滴到了地上去。清漪忙取了帕子，帮她稍稍绑住受伤的胳膊，又吩咐道：“今夜出来的急，我不曾带创伤药。你等下回去好好包扎一番。再不能如此冲动了。”
杜宁安见红樱受伤，想必是黑夜之中看不真切，自己下重了手，一时之间也不怪红樱诸人了，反而关切道：“姑娘没事吧。”
红樱没好气道：“你倒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要不换你挨一剑试试。下手的时候不分轻重，现在倒学会假装好心了。”
这……
倒是弄得杜宁安里外不是人了。
清漪道：“刀剑无眼，你自个注意便是了，何必这么巴巴地挤兑人。果真是我不在久了，你们都跟着师傅学得刁钻了。”
这一番话几乎是脱口而出，若是给陌宁听了去，指不定气成什么样子呢。清漪忙住了口，道：“吩咐底下人，都老老实实的待着。我去前线，也不许跟着。”
红樱道：“师太说了，让我们跟着主子。”
清漪明白陌宁护着自己的心思，也有几分感动。但是她却不想这么多人跟着。今晚上便闹了这么一出，以后若是再起了争执，她护着哪方是好？不论她护着哪一方，恐怕清漪身旁有暗卫保护这件事，都瞒不过轩辕良和了。
清漪毫不留情，直直问道：“你是听师傅的，还是听我的。若是听我的，便不准跟着。”
这些暗卫口口声声叫清漪主子，是沐云霆派来保护清漪的，在灵山上守了**年了，自然是事事以清漪为先。对于陌宁，不过是出于尊重罢了。然而前线终究不是寻常之处，她们这些人怎能任由清漪冒险。
红樱道：“若是旁的事，倒也罢了。这件事，我们还是觉得师太的决定是正确的。主子武功不高，难免会遇到危险。若是我等在旁保护着，岂不是更为周全一些。”
清漪看了红樱一行人，又看了杜宁安一众人等，觉得有些头大。
“我有杜统领护着，能有什么事情？你让师傅不用担心。”
不提杜宁安倒也罢了，一提杜宁安，红樱的怒气便又来了。她根本便不掩饰自己的态度，对清漪道：“主子倒是好好看看，今夜杜统领的手下受伤多，还是咱们的人受伤多。指望他护着，主子算是看错了人了。”
杜宁安一再被红樱瞧不起，纵使再不想与红樱计较，也难掩心头的憋屈。他开口道：“姑娘倒是伶牙俐齿，不知道伤口还疼不疼。”
他此言分明是在说红樱武功不及自己了。
红樱几乎想要立马和杜宁安切磋一番了。刚举起胳膊，只觉得还是疼的厉害。她咬咬牙，说道：“是，我伤口是疼，可若不是主子及时到来，我早便取了你的性命了。”
杜宁安再次被红樱说的哑口无言了。
清漪见她越说越凶，倒有几分平日里萃浓的样子。她本准备苛责，却又不忍心苛责了，只是不痛不痒地责怪道：“越发上脸了，以后不准这么和杜统领说话。也不许再跟着我。”
紧接着，清漪又对杜宁安说道：“今夜不过是个误会，还请杜统领不要放在心上。等下还要劳烦杜统领，把这里清理干净，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杜宁安见清漪对自己这般客气，全然没有拜高踩低趾高气扬的样子，到底还是心下有几分舒坦的。
他忙说道：“二小姐客气了。”
一切都安排妥当，清漪这才想起，她是同轩辕珩一道来的。然而却不曾听轩辕珩说的一句话。清漪疑惑地往四周看了看，见轩辕珩见在旁边站着，一语未发，却一直在对着自己微笑。
那种笑，不是取笑，却有一种会心在其间。
轩辕珩见清漪在看自己，才开口说道：“漪儿可真有将门风范。”
可不是吗？清漪把这群人都训得服服帖帖的，和以往的伤春悲秋期期艾艾大有不同。这么直接的赞美，清漪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她低低一笑，道：“你倒好，尽站着这里看热闹了。”
轩辕珩道：“你是将门虎女，我是无用王爷，只看你指点山河便是了。你反倒说我是看热闹，真真是冤枉我了。”
说罢，他又说道：“更深露重，咱们先回去歇着吧。”
清漪应了，又吩咐了众人一番，这才随着轩辕珩一道回去了。轩辕珩见她赶了一天的路，晚上又先后遇到陌宁以及暗卫这档子的时期，已经是疲累不堪了。忽然心下一软，便将清漪拦腰抱起，大步朝着帐篷走去。
清漪被他这一举动给惊到了，忙道：“你放我下来。”
轩辕珩笑道：“我抱自己的妻子回去，那是天经地义，你羞什么？日后还不知道要抱你多少次呢，你习惯便是了。”
清漪一听，心里莫名一暖，便偎在轩辕珩的怀抱之中。那怀抱坚实有力，清漪几乎能够听到轩辕珩的心跳声。
时间过得极快，不久便到了轩辕珩的帐篷前头。她二人帐篷相邻，轩辕珩便把清漪放了下来。
只见那帐篷前头，站了一个人。仔细看来，竟是首辅余石。
清漪心下一惊，几乎是毫无意识地往方才走过来的方向看了看。没有灯光，也没有声响，一切都隐没在沉静的夜里。清漪这才放下心来。但愿余石出现只是巧合，他什么都不曾看到。
其实，就算是看到又能如何。那暗卫是轩辕良和派给她的，她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她不过是不想事情被所有人都知道罢了。
“宁王殿下真是好兴致，大半夜里还在和二小姐谈情说爱。”
清漪一听便觉得无比厌烦，这个腔调几乎和余钧彤一模一样。果真是有什么样的父母，便会有什么样的子女。大抵余钧彤和轩辕瑒冷嘲热讽的那一套，皆是从余石这里学来的吧。
这个时候，轩辕珩的大度从容便显示出来了。
“余首辅说笑了，本王与漪儿皆是头一次出来，所以不免有些新奇，激动地难以入眠。现在虽然月华尽逝，但是吹着小风走上几步，可比在御花园里好多了。”
他揽住清漪的肩头，不知道有多么亲密。
余石笑道：“也就你们这些年轻人肯花花心思花前月下了，我们这些人啊，早盼着早早睡觉呢。”
他有意无意地看了一眼清漪，却没有再说话。
清漪总觉得余石与余钧彤皆非善类，甚至连话都不愿意多说。夜里越发凉了，清漪困意袭来，只想回去歇了。却不想轩辕珩和余石没完没了，丝毫没有停下来的念头。
她把身子往轩辕珩那里凑了一凑，想要汲取多一些的温暖。
轩辕珩搂住清漪肩膀的手更有力了几分，看着她眉间的倦意，知道她铁定是困极了，便说道：“你先回去歇着吧，我和余首辅还有事情要商量。”
清漪巴不得轩辕珩说这句话，此刻如蒙大赦，道：“你也早些歇息。”
出于礼节，她又对着余石行了一礼，才走了。
“漪儿，我便不送你了。”
冷不防地，轩辕珩来了这么一句。
她二人比邻，不过几步路的距离，哪里用得着送。清漪回头去看，见轩辕珩一脸认真，不由得笑道：“谁要你送。”
轩辕珩也傻笑起来。
就这样，清漪钻进帐篷之中，烛火昏暗之中，她回想着今夜发生的种种，不禁有些后怕。在沐府养尊处优的日子久了，她真的是有些害怕折腾了。但是他又不得不折腾。灵山脚下的种种风云，不过是一个开始罢了。
第140章 大背山间（1）
次日清早，清漪便随着一行人再次出发了。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那冰冷的铠甲压在身上，几乎快把人的肩膀都压断了。清漪真想把那铠甲卸了，轻车简从出发。
途经昨日红樱与杜宁安发生争执的地方，依旧弥漫着淡淡的血腥气，然而地上并无一丝血迹。清漪定睛去看，原来那些沾染上血迹的泥土，都被尽数铲了去。现下里露出来的，全都是新的土壤了。
清漪不见杜宁安，却佩服他在黑暗之中能够不动声色地收拾干净，果真是轩辕良和身边的人，不容小觑。
一路上都没有什么异常，只是寒风凛冽，吹得人面上生疼。同时清漪能够感觉到红樱并没有听从自己的吩咐安安分分守在灵山之上。也罢，这些人都是想要保护她的周全的。
走走停停，路遇旅舍便歇在旅舍，遇不到便安营扎寨。每日里大都是吃些干粮，喝些水，日子过得无比艰辛。尤其是清漪，一个女子，甚至连个热水澡都洗不得。劳累的生活磨得她都不想多说一句话，只想攒着些力气走路。
就这样，走了大半个月，这群将士停在了群山前面安营扎寨。
轩辕珩拿着地图，仔细端详了小半日，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清漪凑过去，却发觉那地图之上标注的位置是——大背山。
大背山，那不就是清凌求助的地点吗？
清漪心下一惊，距离清凌的血书事件已经过了大半个月，若真是清凌有事，恐怕此时也已经晚了。若是真的，就算是尸骨，她也要亲自收了回去。若是旁人设计，那么在这大背山间必定有埋伏了。
轩辕珩与清漪彼此互换了一下眼神，便明白了心中所想。
“漪儿，你先歇一歇，我去找向太傅商量商量。”
向太傅便是向云天，他是轩辕珩等一众人等的教习师傅。
清漪哪里有心思歇上一歇，已然忘记了疲惫，只想着，若是现在便能进山便好了。
“既然都一起来了，你们商量什么是我不能听的，你只管带上我便是了。”
轩辕珩是怕事关清凌，清漪会沉不住性子，可是清漪又执意要听，他便说道：“那你就在旁边听着，不论讨论什么，都有我在。”
清漪应了。
不多会，向云天与余石便先先后后来了。
清漪一看见余石便觉得他一肚子的诡计，而向云天却要温和的多了。他的儿女众多，向易、向笛、向晚清漪均见过，虽不是十分优秀之人，但也是秉性纯良，是良善之辈。清漪在这些日子的接触里，对向云天更多了几分好感。
她一看见向云天，就好像见到了沐云霆一样，是对于父辈的尊敬。
清漪对着向云天行了一礼，又不情不愿地对着余石行了礼，这才落了座。
这大背山间只有一条小道可以出入，两岸均是高山，最容易设埋伏。几人商讨一番，把容易设埋伏的地点都标了下来，又把干粮盘点一下，便匆匆散了。
向、余二人走后，清漪说道：“你发觉没有，余首辅方才奇怪的很呢。”
轩辕珩只顾着想埋伏一事，哪里有机会去观察余石，便问道：“哪里奇怪？”
清漪把他们几人看过的地图拿起来，指着其中的一个点，道：“你看这里，这里地势低，看上去并不容易埋伏，但是它旁边的地势都比较高。若是在高低相接的地方设伏，我们毫无准备，必定会吃了大亏。而且，这正好是大背山的中间，进退两难。”
轩辕珩恍然大悟，道：“我竟然没想到。”
继而又赞赏道：“漪儿，还是你心细。”
清漪面上却丝毫没有喜色，“我哪有那个本事，不过是你们讨论的时候，我看了一眼余首辅。他的眼神正在盯着那里看。他分明是发现了，却不肯说。难道不奇怪吗？”
轩辕珩道：“你的意思是？”
清漪道：“我是猜想，那血书之事根本便是溧阳郡主和余首辅联手演的一出戏，目的就是为了引我们前来。现在想想，若是你我葬身在这大背山间，最得益的是谁？北荻吗？北荻知你宁王，或许有除你之心，但是为何非要引我前来？还不是溧阳郡主恨透了你我，想要借此机会为他铲除一切的阻碍。”
轩辕珩如何会不明白这其中关窍，他只是不愿意承认罢了。
清漪又说道：“更何况皇上派出这一千轻骑，明面上说的是要保护我，兵符却在余首辅手中。若是你我真的受困，仅凭几个暗卫能够救得出我们吗？”
她眉头紧蹙，几乎是坐立不安了。
轩辕珩见她忧心忡忡，忙宽慰道：“快别多想了，余首辅是当朝元老，绝不会这样。”
清漪道：“怎么不会，也就你不肯相信罢了。我早就想让你防着点这个人，总是觉得他没安什么好心。”
外面似乎有风吹过，烛火明灭之中，帐篷上忽然显示出一个人影来。
清漪与轩辕珩俱是一惊，二人不知道外面的人听了有多久了，也不知道都听了些什么。但是他们知道的是来者必定并非善类。
愣神之间，轩辕珩已经移步到了外头，与陌宁的身手之快几乎有些不相上下。再一愣神，轩辕珩已经把帐篷之外的人抓了回来，狠狠摔在了地上。
看装束，那人不过是一个寻*罢了。但是凡事过于凑巧，必有诡异。清漪道：“你鬼鬼祟祟在外头做什么呢。”
那小兵颤颤巍巍，回道：“卑职，卑职不过是起夜……”
起夜！还正好来到轩辕珩帐篷面前起夜，鬼才会相信。
清漪还欲再问，却听得轩辕珩说道：“你倒是会挑时机。去罗总领那里把姓名登记一下，再领了十大板，回去便是了。”
那小兵虽然面上表现的极其委屈，却还是照做了。
清漪有些不满轩辕珩的处理方法，直接宣泄道：“你就这么白白放他走了？我们刚说到余首辅，便有人偷听，焉知他不是余首辅派来监视我们的呢？”
轩辕珩道：“看看你，现在都有些草木皆兵了。万一不是呢，不放他走，难道还要了他的性命吗？他不过是个小兵，纵然放回去，也折腾不出什么事情来。你放心，我会派人盯着他，若他有一丝异常，必定不会心软。若是直接处置了，才白白遭人疑心呢。”
他知道清漪听进去了，便又说道：“你整日还说萃浓是个急性子，自己还不是凡事都耐不住性子。以后不许再这么急躁了。”
清漪本来还觉得轩辕珩做事考虑周全，听他这么又说了自己一出，立马有些不高兴了，便回道：“我是个萃浓一样性子急，你看不上我，又何必拿这话来教训我。”
轩辕珩忙道：“漪儿，你冤枉我了。我哪里敢教训你呢。不过是看你最近总是疑神疑鬼的，担心你冲动之下做出什么事情来。你自己想想，若真是余首辅派来的人，我们能怎么着。就算是要了他的性命，又能怎样呢。余首辅能派他来，也能派其他的，后患是绝不了的。反倒是白白让余首辅提高警惕了。还不如把他放回去，看看他接下来到底有什么举动。”
是啊，自己心里明白，提防着余石便是了，并不一定非要与他撕破脸。若是给他发觉了自己的堤防，指不定还会使出什么招来，到时候便更加防不胜防了。
清漪默默不语，也算是肯定了轩辕珩所说之话了。
轩辕珩好言劝慰道：“我是担心你，反倒让你吃心了。”
清漪知道轩辕珩并无恶意，此时也不知说什么好了，便索性再也不说话了。
“好了，你也别想那么许多了，赶紧回去歇着吧。”
清漪“嗯”了一声。
轩辕珩又道：“你别担心，不论发生了什么事情，我都会护着你的。”
清漪心里一暖，这些日子轩辕珩总是有意无意地做出一些让她心生感动的事情。比如说在太后面前的奋力请缨，比如说平日里这些脉脉含情的话语。清漪不知他到底含了多少真心在里头，但是她还是被感动了。
而轩辕珩却没有歇着，又叫了罗谦过来，让他去寻了杜宁安来。
这杜宁安是轩辕良和派来守护清漪的暗卫，然而帐篷之外有人都没有发觉。轩辕珩倒是要看一看，究竟是有人故意使计调走了杜宁安，还是事有凑巧，杜宁安只是有旁的事情要办罢了。
不论如何，他都要弄个清楚明白。
清漪的确有些疑心疑鬼了些，但是不得不说，清漪的怀疑不无道理。他与轩辕瑒在争，余石毕竟是轩辕瑒的岳父，必定会帮着轩辕瑒的。此时，远离了宫廷纷争，的确是除去自己的最好时机。
轩辕珩冷哼一声，什么兄弟之情，不过是登上皇位的绊脚石罢了，轩辕瑒他何曾拿自己当过兄弟看待。想想便有些心寒了。
罗谦去了许久，才带着杜宁安回来。轩辕珩都等得有些烦躁了。
他本想对着杜宁安臭骂一顿的，可是看着杜宁安那张连亲娘都认不出的脸，他不禁笑了起来。
第141章 大背山间（2）
只见那杜宁安的脸青红交加，肿的如同猪头一般。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轩辕珩忍住了笑，问道：“杜统领这是怎么了？”
杜宁安有气没气撒，只得无奈道：“殿下，那红樱姑娘可真真是厉害。我不过说上一句，她便……”
他无法说出自己被红樱打成现在这个样子，便继续说道：“那晚下手颇重，错伤了她。没想到她一直耿耿于怀。我是男子，任凭她如何下狠手，也会看在二小姐面上不与她一般计较。”
轩辕珩实在无法正视杜宁安那张脸，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想起自己曾经被萃浓打得鼻青脸肿，过了许久才能出门见人。他不禁有些尴尬。等得了闲，他一定要好好说一说清漪，怎的手底下的人一个个都是火爆脾气，一言不合便打人呢。也就他和杜宁安好说话，才肯这么息事宁人了。要是碰见旁人，指不定会闹出什么风波来呢。
只要一想到萃浓下手之重，轩辕珩那张俊朗的脸还是有些生疼。
他有些惺惺相惜，道：“你这么想就对了。我们堂堂八尺男儿，怎么能与一个女子计较。左不过是，下次注意些，在红樱姑娘翻脸之前逃走便是了。”
杜宁安一愣，没想到宁王殿下竟是这样的一个人。
轩辕珩又补充道：“这女人啊，就是麻烦，杜统领还是不要招惹为好。”
杜宁安有些气馁道：“殿下说的是。”
两人又扯了几句无关痛痒的话，杜宁安忽然想起自己是被轩辕珩身边第一大侍卫罗谦传唤而来，想必是轩辕珩对自己有所安排，便问道：“殿下，这段时间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回到了正题，轩辕珩也不再隐瞒，道：“大事倒是没有，只是碰巧有人听墙脚，本王已经让罗谦处置了。”
他那般轻描淡写，杜宁安心里却翻滚过了无数个场景。他忙单膝跪在地上，道：“此次是卑职失职了，还望殿下责罚。”
杜宁安是轩辕良和的人，再怎么失职，也轮不到轩辕珩来罚。轩辕珩比任何人都要明白这个道理。他扶起杜宁安，道：“舟车劳顿，杜统领也辛苦了。大家都是自己人，说什么失职不失职的话。只是以后还要劳烦杜统领多多费心。”
他神情一凛，“明日就要进大背山了，山间多处均可设，人多眼杂，还望杜统领无论如何都要护住漪儿。想必父皇为什么要派杜统领前来，杜统领也是心知肚明。”
杜宁安自然知道清漪的重要性，他跟在轩辕良和身边多年，从来都没有见轩辕良和因为旁人而派遣自己。他心里也明白，若是护不住清漪，他也别想回去了。
其实不需轩辕珩交代，他也知晓自己应该怎么做。
“卑职明白。”
杜宁安回道。
轩辕珩始终都不能放心，他派出去勘察的人到现在都没有回来。那些人武功不弱，应该不会出什么意外。想必是被事情缠住了。
他又把那些容易设伏的点与杜宁安一一说了，要他小心便是。杜宁安这才退下了。
杜宁安走后，轩辕良和走到榻前，掀开被褥，挪开枕头，将那粗布布囊之中的尚方宝剑取了出来。那宝剑光泽极好，在寒夜之中闪闪发光。轩辕珩轻触剑面，那些花纹咯了他的手。他的表情凝重，陷入了沉思之中。
若是明日真如清漪所说，是余石和余钧彤在捣鬼，那么他一定不会心软！
“殿下，您在担心什么？”
跟在轩辕珩身旁，一直都没有说话的罗谦，开口问道。
轩辕珩道：“咱们的人还没有回来，明天必有一场恶斗。”
罗谦道：“王爷不必担心，就算有恶斗，咱们也不怕他们。”
面对着这个武功高，却头大无脑的人，轩辕珩摇摇头，道：“你明天一定要万分警惕，切不可出了差错。如果真的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刻，你也一定要护着漪儿。不必管我。”
罗谦可看不得轩辕珩这个样子，先是莫名其妙地放弃宫廷的锦衣玉食，来到这个无比寒冷的地方。再则就是吩咐了杜宁安护住清漪，现下又这么吩咐自己。他倒是不知道自己一直跟着的王爷，怎的便变成今天这样女儿情长了呢。
“殿下——”
轩辕珩言辞道：“你不必劝我，只记得我的话便是了。”
他又说道：“好了，你回去歇着吧，明早还得赶路。”
罗谦回去之后，轩辕珩心下烦躁，便再次去了清漪处。清漪已经睡下了，听得有人过来，立马警觉地坐了起来。
一见是轩辕珩，她倒是没有那么紧张了。
“怎的过来了？”
清漪问道。
轩辕珩坐在她旁边，说道：“有些睡不着，便过来看看你睡了没。”她见清漪只穿了一件素色单衣，忙说道：“赶紧躺着。”
把清漪按到了被子里头，又帮她盖得严严实实。轩辕珩便顺势躺了下去。
他与清漪同床共枕，只是，清漪躺在被子里头，而轩辕珩却躺在被子外头。
清漪一时之间竟有些感念轩辕珩的细心了。她想起那个细雨飘飞的夜晚，她与轩辕瑒相拥而眠。当时她一颗心几乎都快跳出来了。那是她与轩辕瑒之间最为亲密的接触了。而现在，她却与轩辕珩歇在同一张榻上。就那么安安静静地感受着彼此的呼吸。没有猜忌，也没有怀疑。
她发觉或许她与轩辕珩是可以白首偕老的，至少他们之间无怨无怒，就是这般的平静如水。
轩辕珩忽然搂住清漪，道：“漪儿，若是我们平安归来，你愿意嫁给我吗？”
清漪刚刚有了与他度过一生的念头，轩辕珩便这么问了，倒是有几分的默契在其中了。
清漪看着他那般认真，也认真地表露出了自己的心声。
“我愿意。”
轩辕珩忽然觉得所有的选择都是值得了。至少他等到了清漪的这声“我愿意”。明日不论如何，今后不论如何，他都要护住清漪。
他二人相拥着，不觉寒夜过去，次日到来。
这一日，轩辕珩又嘱托了清漪一些事情，一行人才进了山。
山路崎岖难走，众人便牵着马匹走着。一路走来并无异常，但是清漪却觉得脚心生疼，应该是不小心踏在尖锐的石头上了。她并无言语，只是牵着那匹轩辕良和赐的枣红色小马默默往前行走。
终于，走到了余石所指的地点。
这个地方叫做低领，因其地势较旁边低上许多而得名。轩辕珩与清漪迅速交换了眼神，警惕着前行。然而并没有清漪所料想的事情出现。他们一行人顺顺利利走了过去。
清漪一脸的不可置信，难道真的是自己疑心太重，其实并没有人想要加害他们？
眼看到了正午时分，本该是歇上一歇了，但是低领旁边是一座高山，轩辕珩并无深想，便说道：“将士们，穿过了这座山，咱们就歇上一歇。”
众人已有疲意，但是要在一天之内穿过大背山，否则晚上也大背山上过夜更容易遭受埋伏。故而，才这么紧赶慢赶。
行于大山之间，轩辕珩见清漪有些郁郁，便说道：“这些日子辛苦，你难免会多想。等咱们回去了，就好好歇上一歇，哪也不去了。”
原来以为安逸的生活容易消磨人的志向，让人变得慵懒不堪。却不想，现下里多想回到过去的那种安逸的生活之中，什么都不用去想，自然有人会把一切都打理妥当。清漪开始厌恶战争了。厌恶这兵燹灾荒带来的种种事端。
她低低地回了一声“好”。
清漪方说完，只见那高山上滚落下来许多的东西。轩辕珩丢开手中的马，便将清漪护在了怀中。
清漪心里面说不出的感动，都说是患难见真情，不论山上滚落下来的到底是什么，至少轩辕珩一心护着她。
众人慌作一团，然而一阵骚乱之后，轩辕珩发觉竟是昨夜他派出去勘察的那些人。他只当那些人为什么不曾回来。却原来早已被人给杀害了。
轩辕珩心下大惊。清漪昨夜里怀疑余石，怀疑在低领处会有埋伏，而这些人并未选择低领，却选择了众人放松警惕，却又疲累不堪的时候下手，大有把他们一网打尽之意。恐怕千防万防，还是着了人家的道了。
惊魂未定之时，已经从山上滚落下来许多的巨石。轩辕珩几乎来不及思考，拉着清漪便往前跑去。
人员众多，拥堵不堪，轩辕珩便施展轻功，与清漪飞在半空之中。若不是此时形势危急，倒有飘飘欲仙的感觉了。
一千轻骑虽然武功不弱，但是遭此横祸，不免有许多人受伤。清漪被轩辕珩一路护着，倒不曾伤着分毫。
大部分人都跑出了大山，眼看着便是较为平坦的地势了，却忽然冲出去许多的黑衣人来。
轩辕珩手下的许多人都受了伤，所以面对残暴的黑衣人，很快便落了下风。而轩辕珩与清漪也在黑衣人的冲撞之下分开了。
轩辕珩看在眼里，急在心里，生怕清漪被那些黑衣人伤着。再一看，清漪身旁已经多了两名小兵，知道是自己的人，他已经不太急了。
然而下一秒，那两名小兵便朝着清漪砍去！
第142章 大背山间（3）
遭此横祸，清漪已经无法思考了，她身子一软，便瘫坐在了地上。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正因为她忽然之间倒下了，反倒是逃过一劫。那两名小兵手中的剑砍了个空。二人对视一眼，再次向刺向清漪。
然而下一秒，把两把剑和两个小兵都倒了下去。
清漪定睛去看，倒下去的还有空气中飞过来的一把剑。原来竟是轩辕珩手中之剑。轩辕珩在十步之外，看到清漪受困，便手起剑飞，划过第一个小兵的脖子之后，又直直冲向第二个小兵。
轩辕珩并无十分本领，这不过是他破釜沉舟之举罢了。
“漪儿！”
轩辕珩被围在众人之间，根本便过不去。
清漪听他这么一叫，才从生死恍惚之中回过神来。她抓起轩辕珩的剑，紧紧握在手里头。而此时，杜宁安与红樱也尽数出现，扶起了她。
几人迅速参与到战斗之中，虽然在人数中占着优势，却因精疲力尽而慢慢处于下风。清漪更是如此，她虽然在红樱和杜宁安二人的保护之下并无大碍，但是却无比劳累，甚至连拿剑的力气都没有了。
眼看着轩辕珩也是体力不支了，那群黑衣人还是那般顽固。这让清漪有些害怕。更主要是想起了在灵山之上，水月庵的那个夜晚。她与灵渊也是如此。那群死士意在要了灵渊性命，刀刀致命。现下里，清漪倒是觉得这些人也是死士了。
徒手的轩辕珩，身上已经被砍出了许多鲜血。那些殷红的颜色充斥着清漪的眼睛，她觉得无比酸疼。然而此时并不是凄凄楚楚儿女情长的时刻。她叫道：“轩辕珩！”
继而把手中之剑扔了过去。
轩辕珩接的很稳，看着清漪依旧在人群之中，不觉生了几分担心，他大声道：“杜宁安，带漪儿走！”
性命都不知道能不能保得住，关键时刻还在吩咐别人保护清漪。清漪几乎要哭出来了。杜宁安与红樱拼着全力杀出了一条血路，护着清漪逃出了危险。回头去看，轩辕珩还在那些人之中厮杀。
他本是尊贵亲王，何须如此啊。
都是清漪，固执的清漪惹出的这些事端。
清漪又悔又恨，转头却看见余石就站在前方，他那般安然自若，似乎这些事情都与他不相关似的。清漪明白过来，原来余石早便知道清漪在防着他，所以他昨夜故意看向低领，以让清漪和轩辕珩提高警惕。
然而一切都没有发生，所以真正的埋伏到来之际，猝不及防地击散众人。疲敝不堪，显然是败退之像了。
果真姜还是老的辣，清漪与轩辕珩都被他这只老狐狸给算计了！
前线战火纷飞，余石与余钧彤这对父女竟然还在窝里反，清漪几乎不明白这样的人是如何坐到首辅之位的了。
来不及细想许多，清漪便看见轩辕珩已经被一把剑给指着胸膛了。
清漪心里堵在一起，她几乎不能思考了，但是她无比清楚地知道，她不想轩辕珩死！这个时候，清漪决定冒险一试。就像轩辕珩飞来的剑一般冒险。
只见她白练出手，迅速勾住了余石的脖子，然后顺着那白练，滑到了余石跟前，继而握住了余石的脖子。她本是一个柔弱女子，武艺不精，然而此时却是一气呵成，几乎是在瞬间变已经完成了。
“把剑放下！不然我杀了他！”
清漪向来温柔，这次的声音几乎要撑破她的喉咙，才发的出来。
那人的手微微抖了一下，清漪离得远，看不清楚。然而轩辕珩却看得清清楚楚。终究，那人还是没有放下剑，直直朝着轩辕珩的胸膛刺了下去。
余石有些震惊，但是也没有说什么，只是眼神黯淡些许，再无方才那种与己无关、洋洋自得的样子了。
而此时，轩辕珩也没有坐以待毙，他的双手猛地握住了那把剑。锋利的刀刃划破了他的双手，鲜血便顺着双手之间的缝隙滴落到脚下的石头上。他的眉头一皱，却不肯放手。
清漪心里一惊，见余石并没有什么用，便将余石甩到了一旁，整个人都往轩辕珩那里跑过去。
忽然，轩辕珩将那把剑拉了过来，刺向了自己的胸膛。
那黑衣人手一抖，连剑都忘了拿，便悻悻离去了。
轩辕珩失血过多，面色苍白，被罗谦搀扶着。身边的暗卫也是努力为他杀出一条血路来。清漪到的时候，那群黑衣人已经无心迎战，很快便离去了。
清漪一见到他这样，眼泪便“吧嗒吧嗒”掉了下来。
轩辕珩勉强露出一个笑容，试图去帮她擦去泪水，然而双手却抽不出力气来。
“漪儿，你别哭。”
清漪自己抹了一把，草草拭去眼泪，便又去扶住轩辕珩。那随行的太医帮轩辕珩上了药，止住了血，又缠上绷带。轩辕珩的双手裹得像熊掌一般，清漪想要拉一拉他的手，都不能够。
“都怪我。”
清漪低低道。
轩辕珩已经没有力气说话了，但是他还是坚持着，对清漪道：“你别这样想。这都怪我武艺不惊，白白惹你担心你。”
他凑近清漪，贴在清漪的耳边，道：“我撑不了多久，你一定要收敛住自己的性子，切不可惹恼了余首辅。一切都等出了大背山再说。”
果真，他说完这句话就晕了过去。
清漪没有再哭泣，她迅速擦干了脸上残余的泪珠，吩咐罗谦照顾好轩辕珩。便站了起来。向云天和余石就在旁边，清漪甚至都不用走到他们身边去了。
对比很明显，向云天身上也有几处创伤，而余石却是完好无损。
清漪道：“向太傅无事吧？”
向云天道：“二小姐放心，老夫无事。”
清漪眼睛通红，恨不能把余石给生吞活剥了。那黑衣人身形娇小，明显便是女子。她听到清漪的制止，愣了神。不管她是不是余钧彤，此事与余家父女都脱不了干系。但是她却什么都不能做。轩辕珩在昏迷之中，她不能冒险。
想起方才轩辕珩的嘱托，清漪忍下心里的愤怒，对着余石行了一礼，道：“清漪冤枉了首辅大人，在这里给您赔罪了。”
余石皮笑肉不笑，道：“二小姐 了，我哪里敢让你赔罪呢。再说，你也没有个赔罪的样子啊。”
他此言分明是要清漪负荆请罪了。
清漪心头怒火更甚，但是她不能动怒。至少现在，没有人可以护着她了。她不过是将军小姐，说出去身份尊贵，但是在这里，她只有几个暗卫护着。大权都在余石手中，她什么都不算。
更何况，她还要顾着轩辕珩的性命。
清漪咬咬牙，眼看着便要跪下去了。却不想身边有一双手直接扶起了她半躬的身子。清漪一愣，抬起头，发现是站在她旁边的向云天。
对啊，清漪几乎忘记了还有向云天的存在。
他若不是品性高尚，轩辕良和怎么能够放心让他去教一众皇子读书习字。前线沐余两家势必诸多分歧，只有向云天才是最不偏不倚的。清漪心下一股暖流涌过，真真是后悔自己毫无气节。竟然为了偷生而忍辱。
只听得向云天说道：“首辅言重了，这二小姐不过是个孩子，您和她计较什么？而且，皇上有多喜欢二小姐，你也不是不知道。二小姐已经知错了，您肚子里面能撑船，也原谅她一次便是了。再说了，”
他话锋一转，道：“再说了，郡主不是还在沐将军手下吗？若是一点小事便起了争执，您难道不心疼吗？您待二小姐宽容一点，沐将军也待郡主宽容一点，岂不是皆大欢喜了？”
向云天甚少搅和到这些事情中来，这次却选择了为清漪出头。甚至连皇上和沐云霆都搬出来了。就是在警告余石见好就收，切不可得罪了清漪。若是非要和清漪计较，那么沐云霆绝不会让溧阳郡主好过。此事传到轩辕良和耳朵里，也会惹出一大堆的事情来。
余石本想震一震清漪，要她知道自己不是她一个小姑娘可以得罪的。眼看着清漪态度已经软了。却不想，一向中正的向云天却为她做说客来了。还这么劈头盖脸地说了一堆，余石脸都快气青了。
但是他还是要保持着优雅的气度，说道：“太傅才真真是言重了，我也不过是看二小姐是个孩子，才想要逗一逗她罢了。哪里敢真的让她赔罪。若是让皇上知道了，指不定多心疼呢。”
他别有深意地看了清漪一眼。
清漪向来不喜与轩辕良和扯上关系，此时又被余石这么一说，整个人都有些不悦。她冷然道：“还是首辅大人大度，怪不得爹爹常夸您海涵呢。”
说这话的时候，清漪都觉得恶心。
“二小姐真会说话。”
余石回道。
向云天见这两人面和心不合，便做了和事老，道：“既然是一场误会，那么大家也都别耿耿于怀了。眼看着已经快到金门关了，咱们还是抽空商讨一下如何应敌才是。现下大家都乏了，还是先歇上一歇。今日务必还是要走出大背山才是。”
清漪与余石都不再说了，便各自歇着了。然而清漪心里却明白，她与余家，与轩辕瑒从此以后都不会再和平相处了。面对着北荻这个强大敌人的同时，她还要时刻提防着余家与轩辕瑒这个小敌人。想想这日后，怕是愈发艰辛了。
第143章 桃花源渡（1）
清漪看着昏迷的轩辕珩，眼泪便要滚落下来。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她死死忍住，不肯多说一句话了。
余石也不愿与清漪一道，便自己寻了个地方歇着去了。向云天便对清漪说道：“二小姐且放宽了心，殿下不会有事的。”
轩辕珩身上全是伤口，就算勉强止住了血，醒了过来，还要好好地养一阵子才能复原。而现在天寒地冻，伤口尚且不能愈合。恢复更是遥遥无期了。
清漪点点头，道：“方才多谢太傅了。”
向云天道：“我与沐将军同朝为官，护着你是应该的。想必今日若是小儿在此，沐将军也会护着的。你不必记在心上。”
清漪想起向易那般温文儒雅，向笛为人豪爽，向晚天真活泼，若是没有良好的家教，又如何能够出落的都那般好。她心下对于这个长者更多了几分的尊敬来。
她心里暗暗记下了这份恩情。
歇息过后，众人便要继续赶路了。向云天点了一下人数，死的不多，伤的却不少。这些轩辕良和派来的轻骑，是那么不堪一击。
而众人的马匹，大多都被那些石头给砸死了，只剩下一小部分。向云天吩咐没有受伤的士兵把那些马匹身上的肉给剔了下来，以备充饥之用。清漪一看，自己的那批枣红色小马还在活蹦乱跳。它看到清漪在看自己，欢快地跑到了清漪身边。
清漪从地上站了起来，那批马便舔了舔清漪的脸。清漪一惊，随即很坦然的抚了抚它的头。
这些日子相处下来，连一匹马都能有感情，而有些人，满脑子却都是算计。真真是连动物都不如了。
轩辕珩被罗谦背着，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这崎岖的山路上，还有许多未能完全消融的积雪。因而走起来十分吃力。春寒料峭，罗谦头上已经冒出了豆大的汗珠子了。
杜宁安见状，便与罗谦换了班，轮流背着轩辕珩。清漪则被红樱搀着，一行人时走时停，终于在天完全黑下来的时候走出了大背山。
帐篷散落许多，明显已经不够用了。清漪与红樱、轩辕珩几人住在同一顶帐篷里。她甚至都不曾吃下几口饭，只是担心着未醒的轩辕珩。
在山脚之下，甚至连干净的水都没有。清漪多想为轩辕珩擦一擦脸上的血渍啊。
她心里五味杂陈，暗骂自己不中用。
“二小姐，你和红樱姑娘歇着去吧，这里有卑职和罗总领守着王爷呢。”
那帐篷本就不大，勉强铺下了两张榻，一张给了轩辕珩，另外一张给了清漪和红樱。清漪本不欲睡，就想等着轩辕珩醒来。却不想放松下来之后，身上早已是酸疼一片。
杜宁安把两张榻分开，然后又用一些破旧帐篷稍稍遮住，以便清漪休息。
“条件艰辛，二小姐将就一点吧。”
清漪倒是不怕这点苦，她说道：“无妨。若是殿下醒了，及时叫我便是。”
杜宁安应了。
清漪这才与红樱歇下了。
然而却是翻来覆去睡不着觉，也是，轩辕珩尚在昏迷之中，她若还是吃得下睡得着，岂不是全无心肝了吗？
“红樱，姐妹们伤势怎样？”
“都受了些小伤，主子放心就是了。”
清漪不觉一声长叹，道：“都怪我不好。”
继而她又说道：“如今出了大背山，不日便会达到金门关，不会再有什么危险，你和姐妹们都回去吧。”
红樱本与清漪一同躺着，听了这话，立马坐了起来。
“主子莫不是嫌弃我们没用？若真是如此，我们还有什么脸面活在这世上。”
清漪忙道：“你别多想。我只是觉得总是无辜牵连你们，让你们也置身危险之中，心里十分过意不去罢了。人人都只有一条性命，何必因为我这条性命，而枉顾了你们的性命？倒不如你们都回去吧。”
红樱坚持道：“师太派我们前来保护主子，主子便是我们的命。若是不能护得主子周全，我和姐妹们定不会回去。不论主子说什么，都没用的。”
话已至此，清漪便不再说了。
外面杜宁安和罗谦听着这两人声音渐渐小了下去，直到寂静无声了，便知道清漪和红樱歇下了。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分别守上半夜和下半夜了。 一夜无事，第二日早早醒来的时候，发觉轩辕珩还没醒。清漪着急地叫来了太医，太医道：“殿下失血过多，才会导致的昏迷。想必这几天就会醒过来的。”
这说了和没说有什么分别啊。
清漪只想拿着拳头打坏那太医的头了。
清漪喂了轩辕珩一些清水，轩辕珩倒能喝的下去。一行人便又匆匆上路了。依旧是杜宁安和罗谦二人轮流背着轩辕珩。清漪见他二人实在辛苦，本来准备叫了那些士兵来换。忽的想起自己差点死于刃下之事。心里面却不想轻易相信那些轻骑了。
就这样，走了两日方看到了村庄。
轩辕珩还未醒，但是面上的苍白之色已经消去不少。他的伤口日日由清漪换药，也有好的转向。清漪心头稍安。想必真的要不了多久，轩辕珩便会醒过来了。醒过来之后，他或是尖酸刻薄，或是温柔体贴都好。只要他醒来就好。
清漪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轩辕珩开始变得这般重要。
眼看着一步一步靠近那村庄了，清漪忽然做出了一个决定来。那便是，让轩辕珩留在这个小村庄里养伤。再不要去掺和前线战火纷飞之事。
清漪是为了自己的亲人，所以不论多么辛苦，哪怕赔上自己的性命，都在所不惜。而轩辕珩，他本该有自己的人生，何必跟着清漪一起吃这份苦呢。
清漪做好了决定，暗暗想着如何护住轩辕珩周全。
这个距离金门关不远的小村落叫做桃园渡，然而周遭全是荒草，哪里有陶渊明描绘的桃花源的盛景。落英缤纷，芳草鲜美，阡陌交通，鸡犬相闻，是那般的安宁与祥和。在金门关的战火之下，这里却是狼藉一片，甚至连果腹都不能够。
众人劳累不堪，本想着终于可以歇上一歇，吃一顿好饭了，却不想还要把所剩不多的食物分给他们这些村民。
一时之间，怨怼之声四起了。
向云天道：“大家都是西陵的子民，何必为了一点食物而大起争执？如今北荻屡犯我朝疆土，合众力抵抗外忧才是当务之急啊。”
那些轻骑本就是轩辕良和挑选出来的人，就算偶有怨言，也很快便接受了这样的事实。
清漪把轩辕珩安置在一户农家里面， 然后又翻遍了行囊，根本便没有什么贵重的东西。她翻来覆去，甚至连一些碎银子都没有。只有手腕处王夫人替她戴上的一个翡翠镯子和一串念珠。那串念珠不值什么钱，便只有翡翠镯子了。
清漪想要把它褪下来，却不想它箍的那般紧，几乎是和皮肉连在一起了。
红樱不知道清漪想做什么，便问了一句。清漪道：“你帮我把这镯子取下来。”
红樱见她手腕处已经被搓红了一大片，暗自心疼。又出去借了块皂子，打了水过来。轻轻打在清漪的手腕处。不一会儿，那翡翠玉镯便褪了下来。
清漪用帕子包好，又问红樱道：“你有什么值钱东西没有？”
红樱不过是一个小小暗卫，整日都待在灵山之上，哪里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她摇摇头。清漪却瞥见她发髻之上插了一支红宝石簪子。
心下疑惑，却也懒得多问。
清漪本想把那簪子取了下来，想想还是算了。若不是喜欢的东西，怎会在每日的性命都难料的时候，还戴在头上。她不能勉强了别人去。
此时又听到红樱问道：“二小姐要值钱东西做什么？”
清漪紧握着手中的翡翠镯子，道：“这两天我便会说服向太傅，同意让殿下留在这里养伤。这些值钱物什，不过是想留给他，以备不时之需罢了。”
红樱不可置信，道：“主子，这可是冒险之举啊。主子不是一直都怀疑余石那个老东西在暗中捣鬼吗？若是让殿下一人留下，岂不是更方便他们动手。再说了，金门关虽然近了，但是行百里者半九十，焉知余石不会在这几日里做最后的伏击呢。若是殿下在，余石还稍稍忌惮点。现下只剩主子一人，无人撑腰了，情况可是万分危险啊。”
红樱所说之话，清漪早便考虑过了。她如何不知 这些危险，但是她还是不紧不慢地说道：“红樱，你先听我说。殿下伤重，跟着我们并不能护住我。反倒是余石，他一直想要除去我和殿下，实在是其心可诛。既然如此，还不如让殿下留在这里好好养伤。我会让杜统领以及他手底下的暗卫留下，保护殿下的安全。”
红樱道：“主子，杜宁安武功尚不及我，他怎能护得住殿下安全。再说，他手底下的暗卫不过十几人，再加上罗总领以及殿下亲信，也不过二十余人。若真是大批人士设伏，他必定不能周全。”
清漪皱眉，道：“既然如此，那便把我们的人全部都留下。且不说，他与我有婚约在身，就只看着他真心护我的份上，我也决不能让他出事。你现在就去把人数轻点一下。”
红樱见自己没有劝动清漪，反倒是清漪把一众姐妹都支给了轩辕珩，不由得叫道：“主子——”
第144章 桃花源渡（2）
清漪道：“我还有你，定不会有事的，你就放心吧。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红樱哪里能够放心，“主子，你怎能还是这般任性！你知不知道前方有多少危险。且不说金门关外纷飞的战火，就是眼下，你身边没有暗卫护着，指不定余石会弄出多少动作来。他经历一辈子的风云了，对付你还不是绰绰有余。向太傅虽然向着我们，可是他自身都难保，哪里会顾忌这么许多！反倒是咱们众人合在一起胜算大些。主子可要三思啊。”
清漪一脸坚决，道：“我就是知道金门关外危险重重，所以才会选择让殿下留在这里养伤。”
她声音低沉下来，“我不想欠他那么许多。”
红樱见她心意已决，知道自己劝也无用，左不过是以后比现在更加上心，不给余石机会便是了。
她起身道：“我去告诉姐妹们一声，让姐妹们从此都听从杜宁安的调遣。”
等到红樱回来的时候，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她手里提了个粗布包裹，递给了清漪。清漪打开一看，虽不是什么上好的货色，但是都是些女子所用的饰品。什么镯子啊，发钗啊，项圈啊。其中还包括红樱头上的那支红宝石簪子。
不论是暗卫，还是别的什么人。她们都是适龄的女子，总爱这些装饰之物。纵然“悦己者”甚少，也不能辜负了这大好的青春岁月啊。
清漪不觉眼下湿润了。
她把自己的那个翡翠镯子也放了进去，继而塞到红樱手中。
“等咱们回去了，我必定会把这些东西都还给你们的。”
清漪不过是宽慰红樱罢了，有没有命可以回去还是一回事呢。
此事已定，清漪又吩咐杜宁安和罗谦许多事宜，总归来说，便是无论如何都要保证轩辕珩平安无事。
在这个小村子里歇了两日，清漪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向云天。向云天并没有说什么，完全尊重了清漪的决定。
清漪不想与余石再有任何的接触，便委托向云天告知了余石。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余石竟然想也不想便同意了。
就这样，众人把轩辕珩留在了桃源渡这个小村庄。临行前，清漪看着依旧昏迷的轩辕珩，心里面百感交集。她知道轩辕珩定不会同意她这么冒险。但是她实在不想看见轩辕珩跟着她一起吃苦。
虽说患难难共，轩辕珩愿意与她一起，但是清漪不愿意。
她拉住轩辕珩的手，就像以往的每一次轩辕珩拉住她的那般。两双如冰一般的手握在一起，清漪心想道：不论如何，你一定要好好地活着，去过本来应该属于你的生活。
清漪把那尚方宝剑放在轩辕珩的枕边，这剑具有先斩后奏的权利，必要时刻说不定还能保命。
众人再次启程上路。
清漪骑在那匹枣红色的小马之上，她抚着那匹马的头，嘴角勉强扯出一丝微笑来。
“你这么可爱，以后便叫你‘可爱’了。”
温顺的小马回应似的叫了一声。
旁边的红樱说道：“主子这马通体泛红，倒像是汗血宝马 呢。”
清漪仔细去看，可不是吗？可爱的毛发尽是红色，只是与汗血宝马的血红色不用，它是枣红而已。但这马是轩辕良和赐予她的，必定不是凡俗之物。
清漪无心去想，可爱是不是汗血宝马。只要能够供她驰骋沙场，便已经足够了。
一路上出奇地顺利，很快便到了金门关。
金门关内，虽然也受到了战火波及，但是总归来说，还是平和的。而金门关之外，却是狼烟四起，狼藉一片了。清漪眉头紧锁，不置一词。
而此时，首辅余石却不肯再往前走了，坚持要留在金门关之内。
自然，他若是不去，那些留存下来的轻骑也不会随着清漪一行前去救援了。
清漪不知余石在盘算什么，总觉得他没安什么好心。尤其是金门关离桃源渡那般近，若是他去对付此时昏迷不醒的轩辕珩，轩辕珩如何抵挡的住。
清漪道：“皇上既然派了清漪与首辅大人一同前往战场，首辅大人焉能枉顾圣意？”
此言分明是说余石不遵圣旨了。
余石却根本便不在意清漪说些什么，反倒是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样子，直直说道：“二小姐，我年纪大了，经不住这战火了。你们这些年轻人想去便去吧。”
清漪都把轩辕良和抬出来了，无奈余石还是不屑一顾。他大概是下定决心不去应援了。清漪这也算是明白了，为什么总有人说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了。现下不过是刚刚离开沧禁大半个月而已，轩辕良和便压不住他了。
清漪心中暗气，道：“首辅去不去前线，那不是您自个说了算。皇上都已经开口了……”
清漪尚未说完，便被余石给打断了。
“哼，皇上还说让宁王殿下一同前去。可是宁王殿下不还是好好地在桃源渡养伤吗？若说是枉顾圣意，二小姐恐怕也难辞其咎吧。”
他语气里面全是长辈对于小辈的恐吓之意。清漪这才明白为什么他并没有反对把轩辕珩留在桃源渡。原来在清漪行出一步棋的时候，他早便想到了如何利用这步棋，更好地为自己打算了。
清漪终究还是太弱了些。
她与余石几乎是到了剑拔弩张的地步了。若不是那尚方宝剑留给了轩辕珩，清漪几乎都想杀了他了！
清漪愤愤道：“殿下重伤在身，首辅哪里伤着了？要不要先请太医判定一下！”
余石根本就不恼，就像看戏似的，不咸不淡地对清漪说道：“我说了，我年纪大了，经不住这战火了。二小姐年纪轻轻，方才的话不知是没有听到，还是没有记住。不论是没有听到，还是没有记住，看来都要好好请太医诊治一番才是。”
他看着清漪的怒火一点点蔓延在脸上，得意道：“免得日后嫁入皇家，宁王殿下都嫌弃你是个残疾。”
他此言说的极其露骨，不过是欺负此时的清漪无人可依。
“你……”
清漪气得说不出话来。
向云天看清漪被欺负的可怜，便开口说道：“首辅何必和一个孩子计较。此事若是让皇上知道了，您面上也无光。”
轩辕良和再次被抬出来，成为了清漪的挡箭牌。
然而余石却不以为意，冷笑道：“此时是在金门关，你不说，我不说，她不说，皇上如何会知道。还是二小姐天生爱嚼舌根子，此刻已经迫不及待想要传书告诉皇上了。或者说，还是太傅你实在看不过眼，想要帮二小姐说上一说。”
以往还是和颜悦色，总不至于撕破了脸皮。现在却是公然不把轩辕良和对于清漪的重视放在眼中了。
向云天白白地惹了这么一顿嘲讽，心里也着实是郁闷。
清漪忍不住说道：“人在做，天在看。清漪并不爱嚼舌根子，更不爱和首辅大人这样的人交往。要您去前线的是皇上，您爱去不去。也麻烦您把嘴巴管严一些。就算我与太傅不说，迟早有一日，这些话还是会传到皇上耳朵里面去。”
余石道：“那就不劳二小姐费心了。”
清漪气得转身便走，也不管什么礼节了。
临走却又听到余石说道：“二小姐，您自个去吧，我便不去受那个罪了。”
清漪不想搭理他这样的人，却想起他手中握着的兵权，便直接说道：“首辅不去也不是不可以，那一千轻骑是皇上掉给前线使用的，还请您把兵符交出来。”
一提到兵符，余石眼中的精光便闪现出来。吓得清漪一个机灵，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两步。
“这兵符是皇上亲自交给我的，其他人休想拿走。”
他眼中的坚定之意，让清漪有些害怕。回想起他方才不把圣意放在眼中，现下里又成为了一个听从圣意的忠心之人，真真是可笑。
“二小姐口口声声要我去前线，就是想要这兵符吧。我今日也把话说明了，二小姐想都别想。你放着千金小姐不做，非要来前线趟浑水。我也没有那个闲工夫陪你玩。你好自为之吧。”
真小人与伪君子，那便是世界上最可怕的两种人了。
余石在轩辕良和以及众位官员、皇亲面前，从来不敢这么说话，一向是笑里藏刀，是伪君子。然而面对着清漪，他却连伪装都不屑，直接表现出自己小人的一面。清漪涉世未深，如何见过这样的人。反倒是被他真小人的一面给吓住了。
清漪甚至再也没说什么了，便转身走了。
斗不过他，那便离得远远的。
向云天追了过来，对清漪道：“你别理他，余首辅这个人平日里受尽皇恩，张扬跋扈惯了的。你一个小孩子家，他不放在眼里也是正常的。他不愿去，就让他留在这里，免得他与沐将军一见面便要吵架。”
清漪无限委屈，道：“太傅，他不把我放在眼里倒也罢了。除却身份不说，他哪里有个长辈的样子？他与爹爹政见不同，但是这些都是朝堂之事，他何必把气都撒在我身上。甚至连皇上的命令都敢明目张胆地违抗。就算是留在金门关内，这等奸诈之人，我也不能放心。”
第145章 桃花源渡（3）
清漪着实是委屈了。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向云天道：“你是担心他对宁王殿下会有所动作吧。”
清漪一愣，自己的心事被人揭穿，反倒是不知该不该承认了。
向云天面上全是温和，没有一丝的狡诈。但是他帮清漪的目的何在。已经拥有了防人之心的清漪，不由得多想了一层。
向云天见清漪不说话，便说道：“你不必多想，我与你父亲师出同门，都是神谷门下云字辈弟子。只是我二人一个好文，一个好武。后来入朝为官，唯恐旁人闲言碎语，这才隐瞒了联系。莫说你不知，我向家子弟也知之甚少。故而，能帮你一点，我便会不遗余力。再说了，宁王殿下是我一手教大的，我也不能看他白白置身危险之中。”
清漪早便听过神谷之名，那是一位奇人，武艺上出神入化，才学上学富五车。怪不得当年朱雀门之变之时，沐云霆能够抢先攻占，并称为护国大将军。原来是出自名师门下呵。
亏得清漪还在揣摩向云天的用心，真真是羞愧难当。
“师叔，清漪……”
向云天不以为意，道：“无妨的。”
清漪见向云天这般，便直接把自己心中所想说了出来，“我的确是担心余首辅会对殿下不利，而且总觉得他不去前线，好像是在筹谋什么。”
向云天道：“的确，首辅这个人心思缜密，我已经向皇上说过许多次。然而你也知道这天下讲究的是制衡之术。师兄手握兵权，就算是毫无异心，皇上也不会任由他一方独大。所以，纵然余首辅再多不是，皇上还是会忍了他，让他与师兄两方旗鼓相当。”
他继续说道：“莫说是你不放心，我与他同朝为官这么多年，都不能看穿他的行为。既然大家都不放心，索性我也留在这金门关之内，也好监督着他，免得他生了坏心来。”
清漪忙道：“师叔，你一个人能行吗？”
语言之中，尽是关切。
向云天爽朗一笑，“我虽然武功不行，但也足以自保。再说，我与余首辅并无深仇大恨，他不敢那么明目张胆。就算他明目张胆，也得有那个本事才是。”
也是，都是经历了前朝之乱活下来的，又在西陵王朝摸索滚爬了这么多年，谁还能没有个自保之道呢。也就是清漪，整日里白白担心，一腔心事都写在脸上了。
她勉强一笑，道：“那师叔便保重了。”
话已至此，向云天却招呼清漪靠近一点，低声对她说道：“你到了前线之后，一定要提防着溧阳郡主。”
其实不必向云天提醒，清漪也知道。
她假装不知，问道：“为何？”
向云天却笑得如同狐狸一样，温和的脸上露出了几分的狡黠来。
“二小姐那日凭空以余首辅作为要挟，难道还不明白这其中的关窍吗？我不过平白提醒二小姐一声。”
清漪面上有些挂不住了，她真是自作聪明，原来自己的每一个用心，都被旁人看的清清楚楚。
她一窘，只说道：“师叔……”
向云天不再玩笑，便说道：“好了，你再歇上一歇，等下要出发了。”
说到出发，向云天与余石均留在了金门关之内，那一千轻骑也随着余石留下了，而轩辕良和和陌宁派来的暗卫，清漪尽数留给了轩辕珩。现在她身边只有红樱一人。真真是有些令人啼笑皆非了。
清漪应了。
向云天便不再打扰她了，准备离去，却又听得清漪说道：“师叔，既然你我是师侄，以后没人的时候，您也别叫我‘二小姐’了，像爹爹那样叫我名字便是了。”
这些小辈在他眼中，就像是自己的孩子一样。
“好，漪儿。”
清漪觉得心下一阵温暖，没有想到在这里，她还能感觉到少有的温馨存在。若是能够平安回去，她定要去向家，好好拜访才是。
向云天说完之后，却又踌躇了一番，终究还是选择对清漪说道：“漪儿，我家老三也在军中，他性子冲动，你去了之后提点着他点。”
向家的三公子，那不就是向笛吗？
向笛与轩辕瑒交好，早在轩辕瑒作为副将出征的时候，向笛便与向云天大吵一架，不管不顾便跟着轩辕瑒来到了前线。
作为父亲的向云天气个半死！
然而为人父母，却还是不忘为他考虑周全。这不是，他在金门关之内仍不忘委托清漪对向笛照顾着点。
清漪想起之后向云天不露痕迹地照顾自己，不仅仅是出于师侄之情，恐怕还是故意卖好给沐云霆，好让沐云霆看在以往以及自己照顾清漪的情分上，也能适当地照顾一下向笛了。
父母之爱子，必为之计深远。
清漪心上感动，道：“师叔放心便是了，我与向三哥既然是同门，必定会向自家哥哥一般照顾。”
向云天又对着清漪一顿好谢了。
眼下已过正午，清漪与红樱吃了些东西充饥，便上路了。二人骑马一路飞驰，很快便到了延绵不绝的军队之中。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那无数的帐篷之中并不曾有人来往。只剩下寥寥几个小兵守着。清漪说明来意，那小兵却懒散道：“既然是皇上派来的人，那就请进吧。”
这军纪，一点都不像是沐云霆亲自*出来的士兵。这么容易便放人进去，看来这军中奸细定不会少了。
清漪皱眉，和红樱一同进去了。
二人牵着马匹，走了许久，都不见有人出没。清漪越发疑惑，难道都去对决去了？不对啊，两军对垒，也不至于大部分人都出动啊。
好不容易见到了一个瘸腿的士兵，红樱便上前问道：“敢问小哥一句，这士兵都去哪儿了，还有沐将军的帐篷在哪里？”
那小兵警惕性地看了一眼，红樱忙道：“我们是皇上派来的。”
清漪见他倒有几分的警惕之心，便把轩辕良和亲写的那道圣旨取了出来。那小兵看了之后，方说道：“小人有眼不识泰山，还望特使莫怪。”
原来轩辕良和早在排遣清漪出关之时，便已经下了圣旨，封清漪为特使，可以不受这军纪的束缚。
清漪道：“无妨，你且回答方才的问题吧。”
那小兵回道：“回特使，今日郡主在军中抓到了一个奸细，现下马上到了行刑的时刻。众位将士都在观看呢。至于沐将军的帐篷，特使现在要去吗？”
清漪一听抓到了奸细，来了精神，道：“就先不去沐将军的帐篷了，你先带我们去刑场吧。”
见他行走困难，清漪便问道：“会骑马吗？”
那小兵忙道：“会会会，会一点。”
“那你骑着马吧，可以好受一点。”
那小兵有些受宠若惊的感觉，“多谢特使，不过就没有多远，小人早就走习惯了，不妨事的。”
清漪见他坚持，便不再说了，又问他这腿伤的由来。那小兵说是不久之前上战场不小心弄折的。他虽然笑着，但是清漪感觉到了几分的凄楚在其中。
“等到战事结束了，一切都会好起来了。”
清漪满怀憧憬，然而她亦是明白，就算战事过去，新的事情又会纷至沓来。这一生，怕是很难平静了。
和那小兵说着话，倒也不觉得路途遥远。清漪又问他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那小兵都一一说了。
原来他叫恒远，家居风弦。清漪从来都没有听过这个地方。
又说了一些话，终于到了刑场。清漪与红樱把马匹交给了恒远，便要仔细看上一看，这到底是如何处置奸细的。
只见那高台之上站着、坐着的都是人，想必沐云霆和清凌都在上头吧。而那奸细在正中央跪着。他的头发胡乱散作一团，甚至连脸都遮住了。
相隔甚远，清漪根本便看不清台上有哪些人。而四周，层层叠叠全是攒动的人头。恒远系好了马，又走到她二人跟前，一路为她二人开道。挤挤攘攘，总算是挤到了前面。
清漪看到沐云霆和清凌在上面的时候，激动的热泪盈眶。还有什么事情比再见他二人更让人激动的呢。她虽然早便猜到清凌无恙，但是不能亲眼看见，总不能放下心来。
清漪这些总算能够放心了。
同时，清漪也看到了轩辕瑒与溧阳郡主。条件艰苦，然而溧阳郡主的红色貂裘上依旧是那般干净，甚至是一丝尘埃也不染。而轩辕瑒，他正襟危坐，真像是一个意气风发的将军。
清漪心中并没有太多的感觉，只是觉得一片麻木。
清漪又去看那个奸细，只见那奸细跪在那里只有小小的一团，倒像是个女子似的。她一动也不动，似乎是知道了自己必死，所以连反抗都没有了。
此时已到傍晚时分，溧阳郡主不耐烦道：“时间到了，行刑！”
身边的彪形大汉拉开了铡刀，将那奸细推到了铡刀之下，眼看着铡刀一点一点落了下来。清漪把头转向了一旁。
清漪虽然也见过不少的死亡，但是这等残忍血腥之事，她还是不忍心看下去。
就在那铡刀快要完全落下去之时，清凌一个箭步冲过去，将它抬了起来。继而把铡刀下面的人拉了出来。
他跪在地上，对着沐云霆说道：“将军，萃浓不是奸细，还望将军明察啊！”
清漪一听到“萃浓”二字，全身如同雷劈一般，不由得看了过去。那个小小的人，此时正被清凌拉住了手，跪在地上。清漪只能看见两个背影，但是仔细看来，那人却是萃浓无疑了。
第146章 割发代首（1）
清漪看清是萃浓之后，一颗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边上。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她几乎是毫无迟疑地便要跑到那高台之上了。但是却被红樱拉住了。
“主子，先听听她们怎么说。”
清漪甩开她的手，道：“萃浓不是奸细，她是我妹妹，我怎能看她置身险境而不顾。不论如何，我都要保住她。”
红樱道：“是，萃姑娘的为人，没有人比我们更清楚的了。但是主子，你切不可冲动，再白白给人捉住了错处。高台之上，还有沐少爷和将军。若是将军决心要处置了萃姑娘，我们再去也不迟啊。”
清漪不欲听红樱再说，她几乎是现在就想救下萃浓，一分一秒都不想耽搁。
此时，却听到溧阳郡主余钧彤阴阳怪气地说道：“不是奸细？本郡主分明看到她鬼鬼祟祟地出没在王爷的帐篷周围。若说是本郡主一人看到，也算是我冤枉了她。可是大家有目共睹，你只问她自己承不承认便是了。”
清凌推了萃浓一把，道：“萃浓，你自个说，说你不是奸细。”
萃浓只是跪在那里，却不肯说话。
清凌万分着急，恨不得替她说了。无奈萃浓就是一语不发。
清漪也是疑惑了，一向是受不得一点委屈的萃浓，为什么不替自己辩解呢。这期间，必有难言之隐。只是清漪一时之间不得而知罢了。
清凌道：“好妹妹，算我求你了，你就说吧。”
萃浓面如死灰，依旧是那般模样。
清凌“噌”地一声站了起来，对着余钧彤说道：“郡主真真是好说辞！你口口声声说大家有目共睹，我倒是想知道这大家指的是谁？是你和安王爷，还是所有的士兵？若真是所有人都看到了，那就让那些人都出来与我对质便是了。何必欺负一个弱小女子！”
余钧彤见清凌声音那般大，顿时感觉自己被打脸了。她本来端坐在椅子上，妩媚娇艳，说不出的风流韵致。此刻也猛地站了起来，对清凌喝道：“放肆！你不过是一个百夫长，竟然敢对本郡主这么说话！”
饶是她那般凶恶，清凌却丝毫都不怕她，更没有顾及到她是一个女子，便礼让于她。
“是，我是百夫长，您是当今圣上亲封的郡主。在身份上，我是远不及你。但是真相与身份地位无关。我今日站在这里，就是想说一句公道话。你若是问心无愧，就让那些人出来与我对质。若是萃浓真的做出通奸之事，不用郡主你下令，我亲自将她送到这铡刀之下！若是萃浓无辜，郡主你便是诬陷了。那你便要跪下来向萃浓请罪。”
继而清凌转过身，对着台下说道：“你们觉得呢？”
叫好之声雀起。
这些士兵除了沐云霆亲自培养的，便都是从各地征来的。沐云霆手下的士兵，怎会不认得清凌，自然是站在清凌这边了。而各地征来的小兵，都是穷苦人家出身，自然看不上一个女人在军营里作威作福。
至少在声势上，清凌占了上风。
清凌在看到清漪在台下的那一刻，明显是不可置信的。此时，并没有太多重逢的欣喜，反倒是他一颗心都在想着如何护得萃浓周全。他看着清漪的焦灼，内心同样焦灼，但是清凌却示意清漪不要轻举妄动。
他男儿意气，是时候该保护他的家人了。
而余钧彤气得脸都红了。
然而，她是郡主，她怎能在外人面前输了威风？那么日后，她还怎样做人。跪下来请罪，哼，想都别想！
余钧彤看了一眼轩辕瑒，他呆呆地看着前方，似乎眼前的事情都与他不相干。余钧彤心中又急又气，便指着自己的一个侍卫，道：“你上来说。”
那侍卫刚刚上来，尚未开口，清凌便说道：“郡主派自己的亲信出来指认，就不怕众多将士的悠悠之口吗？”
他话音方落，下面便一阵喧哗。众多不公平之语，让余钧彤说不出话来。
她面上更红，有些怯怯的，却始终都不愿意承认自己冤枉了萃浓这件事。她努力提高自己的音量，说道：“我不曾冤枉她！”
她快步走到萃浓面前，萃浓是蹲着的，余钧彤是站着的，那般居高临下，像是看着待死的囚犯一样。
“你每日都偷偷摸摸在王爷帐篷面前徘徊，你敢说你没有半分私心？”
无论如何，萃浓都好像是下定决心不置一词似的，只是跪在那里。
清凌道：“萃浓，有我在，你不要害怕，只管说便是了。”
萃浓抬头看了一眼清凌，死灰般的眸子里全是凄凉，吓得清凌想要拉住她的手，问个清楚明白了。然而此刻，清凌却什么都做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萃浓受着。
余钧彤气急了，蹲下身去，扯住了萃浓的头发，道：“你不说也没关系。反正你不否认，便是承认了。”
清凌见她如此作践萃浓，便“唰”地一声抽出了佩戴在身上的宝剑，继而用剑背打落了余钧彤的手。
他出手之快，令人始料未及。
余钧彤吃痛，忙捂住自己的手腕处，颇有几分气急败坏的样子，道：“你……”
若不是看在她是女人的份上，清凌杀了她的心都有了，哪里只是轻轻教训她一下呢。
清凌朗声道：“事实到底如何，想必各位已经看得一清二楚了。溧阳郡主为了要萃浓承认，甚至不惜严刑逼供。众目睽睽之下，尚且如此。更何况萃浓还被她私自关押了两天。这两天她是如何下手的，想必更凶更狠。天理昭昭，终归不愿萃浓蒙冤。还有谁认为萃浓是奸细，尽管站出来便是了。”
他声音中的维护之意，不言而喻。
余钧彤还准备再说，只听到轩辕瑒终于开口说道：“好了，既然是一场误会，便到此为止吧。”
沐云霆见轩辕瑒发话了，这才说道：“凌儿，把萃儿扶起来吧。”
清漪一愣，她父亲本是主帅，轩辕瑒是副帅，怎的变成了沐云霆要听轩辕瑒的话了。这军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清凌见到这奸细之事终于得以大白，这才去把跪在地上的萃浓扶了起来。碰到萃浓的手时，才发觉是那般冰凉。清凌与她靠的那般近，早就看到了萃浓手上的那些伤。甚至连骨头都露出来了，甚至骇人。
清凌不小心碰到萃浓胳膊的时候，他发觉萃浓竟然轻轻颤抖了一下。手上的伤都这般厉害，那身上呢。身上必定也是伤痕累累了。清凌咬紧了牙关，满是心疼。他没有穿铠甲，只穿了一件灰色小袄。此时见萃浓的衣衫凌乱不堪，忙脱下了自己的小袄，披在萃浓身上，又帮他系好了扣子。
他紧紧握住萃浓的手，悄声说道：“你别怕。”
翻来覆去，都是这句“你别怕”。
清凌与萃浓自幼一起长大，从未见过这样的萃浓。平日里萃浓生了气，他也会哄上一哄。萃浓性子单纯，很快便会原谅了清凌。而现在，他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萃浓。他只是希望萃浓知道，无论如何，他都会一直都在，再也不会容许旁人欺负她了。
本以为事情便这样平息下来，故而清凌也没有当众要余钧彤下跪赔罪。然而余钧彤却不肯那么轻易放过萃浓。眼看着萃浓在清凌的搀扶之下，就要走下了高台。又听得余钧彤说道：“钧彤无知，在奸细一事上冤枉了木萃，但是钧彤有一事想要请教将军。敢问将军，这女子私自混入军营，该当何罪！”
清凌与萃浓的脚步皆停了下来。
沐云霆还未答话，又听到余钧彤说道：“自我西陵王朝成立以来，便是男儿从军，从未有过女子从军的先例。木萃以女子之身入军，就算不是奸细，也生了许多事端，该好好的惩罚才是。”
她妩媚一笑，“或许我不该让将军惩治。毕竟这木萃可是您的女儿，哪有在外人面前惩治自己女儿的道理。”
她眼眸之中全是嘲笑，似乎是在看清凌到底还有什么可以辩解。
“众位，你们当这木萃怎么能够混的进来？她才不是什么小门小户出身的姑娘。她本名沐清溋，小字萃浓，可是咱们大将军的三女儿呢。方才咱们的百夫长大人说了，本郡主找自己的亲信来对质，不能取信于人。那么为了避嫌，还请王爷殿下责罚吧。”
抖出的事情越来越多，下面又是唏嘘一片，只等着轩辕瑒做出最后的宣判来。
终于，轩辕瑒说道：“既然是先例，那便不能不重罚。那就以她之命，以儆效尤吧。”
以萃浓之命，以儆效尤。莫说是萃浓，就是寻常人，也不该便如此轻贱。清漪不知萃浓如何惹恼了余钧彤与轩辕瑒，以至于他二人偏偏要置她于死地不可。
她看到台上之人都默不作声，而台下之人却都是惊叹有余。终于忍不住开口，大声说道：“王爷这么责罚，我第一个不服。郡主和王爷都说了，我朝并没有女子从军的先例，可是当今圣上也没有明令禁止女子从军。王爷与郡主动辄便要取人性命，实实是让一众将士寒心！”
第147章 割发代首（2）
站在最前面的清漪，一语激起千层浪。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的确，唇亡齿寒，动辄便要取人性命。那么恐怕他们这些小兵，勉强能够逃得战场上的劫难，却不能保证能够在轩辕瑒和余钧彤手下留得住一条性命了吧。
轩辕瑒居高临下，看着清漪。二人再次相见，竟然是到了剑拔弩张的地步。
此时，清漪身旁的小兵恒远拉了她一把，悄声道：“特使，你快省省吧，他是安王爷，你斗不过他的。”
对于恒远的好心提醒，清漪却冷笑了起来。斗不过又能怎样，她总不能看萃浓白白去死。
清漪直直往站台走去，走到萃浓和清凌旁边的时候，虽然什么都不曾说，但是她看到了萃浓眼中的泪花子。
萃浓一直都是背对着清漪的，所以清漪并没有看清她的脸。这一看，清漪几乎是吓了一大跳。她双眼全是血丝，面上也有几处伤痕。双颊肿胀异常。面上全是灰尘。如果不仔细看的话，清漪几乎都认不出，这便是那个平日里总喜欢跟在自己身后的萃浓了。
她眼中的泪几乎要滴落下来了！
清漪不欲再看，便快走几步，走到轩辕瑒的面前去。
“敢问安王殿下，为了避嫌便要剥夺了沐将军主帅的行使之权，那您是溧阳郡主的夫婿，这么轻易便下了决定要处死萃浓，岂不是在为溧阳郡主报复方才受辱一事？”
轩辕瑒心下一酸，他竟不知再见清漪，清漪竟是这般尖酸刻薄。
但是他还是说道：“方才是本王考虑不周，依你看，该当如何呢？”
清漪见他退步，自然是不肯放过这个机会的。
她直接说道：“既然是首犯，就应从宽处理。”
余钧彤看到清漪的一霎那，便心里不自在了。她今日接二连三地在众人面前丢脸，势必是要奚落清漪一番的。
“既然说道避嫌，你是沐清盈的二姐，说出从宽处理的话来，岂不也是在维护自家人吗？”
清漪身着铠甲，故而众人皆以为她是男儿，被余钧彤这么一说，众人才知不过又是沐家的小姐。这沐家和余家到底是什么深仇大恨，人家安王都松口了，她溧阳郡主还是死死不肯放过。
清漪心中暗笑一声，余钧彤这般放肆，还当她是以往那个柔柔弱弱的清漪吗？她是轩辕良和亲封的郡主不假，她是安王轩辕瑒未过门的妻子不错，可是清漪还是轩辕良和亲封的特使呢？她有轩辕瑒，清漪有轩辕珩，她二人在身份上根本便是不相上下的。
她说清漪要“避嫌”，可是清漪偏偏不想余钧彤如意。
清漪那圣旨方才是给恒远看过的，此时便握在手中。她扯住其中的一端，然后任由另一端展开、落下。那明黄一片在灰暗的天气之下，丝毫没有黯淡。反倒是唯一的亮色，愈发惹眼了。
“郡主说的不错，我是沐家的二小姐，是萃浓的二姐。但是，今日我站在这里，并不是以沐府小姐的身份。我是圣上亲封的特使。敢问众位，本特使是否有权利说一句公道话？”
她的声音不卑不亢，虽然不大，却让人不容抗拒。
“特使说便是了。”
“若是大家都避嫌去了，那岂不是连句公道话都没人说了？”
“既然是皇上亲封的，那便代表着皇上的心意。圣命不可违抗啊。”
……
余钧彤终于忍不住了，对着下面骂道：“闭嘴，都给本郡主闭嘴！”
她此时就像是个泼妇一样，张牙舞爪，几乎想要堵上那些士兵的嘴。
可是，她忘了，这里是战场，不是她的郡主府邸。在她的府邸，她说什么做什么，都不会拂逆了她的心意去。而这里，那些士兵们固然是害怕郡主威严，但是内心里却更期盼公道之事。
清漪冷笑道：“怎么？郡主有异议？”
她毫不留情面，把那圣旨直接甩到了余钧彤的怀里去，“郡主可要看仔细了，这上面盖着的可是我西陵的玉玺。”
“你……”
余钧彤怒气不减。
然而，一句“你竟敢这么侮辱本郡主”却被活生生憋了回去。轩辕瑒拉住了她，面有不善，道：“好了。”
在众人面前，轩辕瑒还丢不起这么大人。
继而，他又对清漪说道：“特使说便是了。”
清漪不紧不慢，道：“我方才已经说过了，既然是首犯，不如便从宽处理。但是萃浓毕竟是犯了错，又不得不罚。溧阳郡主和王爷执意要砍了萃浓的头，不如便割发代首。一来，也算是顺了王爷和郡主的心思；二来，也算是小惩大诫，不至于罚的太重，或者罚的太轻。”
余钧彤道：“本郡主从未听说过能够以头发代替脑袋的，真真是可笑！”
清漪暗笑余钧彤的无知，正欲说话，便听得清凌说道：“郡主养尊处优，想必是没有听过曹元德割发代首的故事。既然郡主不知，我便讲给郡主听，也给郡主普及普及知识。”
余钧彤面上愈发难看了。
清凌继续说道：“陈寿《三国志》有记载，太祖曹元德曾经有过规定，但凡士兵踩踏了田间的麦子，便要被砍头。然而他自己的马却跑到了麦田之中。自古以来，‘罚不加于尊者’，但是知法犯法，又如何统帅部下？太祖便想到了割发代首的办法，既维护了法纪，又惩罚了自己。”
他看着萃浓依旧是默不作声，又说道：“萃浓不过一个小小女子，自然无法和太祖相比。但是萃浓所犯之事，也并非明知故犯。故而我认为特使所言甚是有理。”
清漪道：“溧阳郡主可还有什么想要说的？”
余钧彤刚想要说，却被轩辕瑒一个眼神给制止了。
她愤愤道：“反正都是你们自家人，我说与不说，有什么分别。”
清漪只当她什么都不曾说，又去问轩辕瑒，“王爷呢？王爷也认为本特使是在滥用职权吗？”
轩辕瑒对上清漪的眸子，曾经那双清亮如水的眸子，现在依旧清亮。只是眼眸之中的那份温柔与脆弱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坚毅与果敢。
这坚毅与果敢是人人想要的，然而轩辕瑒却觉得无比陌生。
“本王觉得特使所言公正、在理。此次看在首犯的份上，便从宽处理吧。本王会六百里加急告诉父皇，寻求解决方法。若有再犯，绝不姑息！”
还六百里加急，不过是一件罢了，非要弄得比战事还打紧。
萃浓被割了一缕头发，此事终于尘埃落定了。清漪看着萃浓瘦削的背影，心里面疼痛一片。再一看余钧彤，想起大背山间遇到埋伏之事。这余家父女是一丘之貉。沐家向来不与她们争抢他们，而他们却想着借此机会，将沐家一网打尽。先是清漪，再是萃浓，他们可曾有过半分恻隐之心。
她心里凉了一大半，余钧彤一心想要害死萃浓，清漪决不能轻易便放过了她去！
她缓步走到余钧彤身边去，“现下真相大白，萃浓也受了罚。方才小弟早便说过，若萃浓不是奸细，郡主便要跪下向郡主赔罪！郡主这话可还记得吧。”
余钧彤落了下风，她知道清漪不是在与她说笑，便向轩辕瑒求助。
轩辕瑒果真没有弃余钧彤于不顾，他低声道：“得饶人处且饶人，此事就这样算了吧。”
清漪根本便没有将轩辕瑒的低头看在眼里，反倒是讥笑道：“得饶人处且饶人？我当王爷不知道这句话呢。既然王爷提到了，我也问王爷一句。方才小妹在生死之际，怎的不见你拿这句话劝一劝郡主呢。还是说，只有她溧阳郡主的脸面重要，我家小妹便是贱命一条？既然我沐清漪站在了这里，那么她就不能不向萃浓下跪道歉！”
轩辕瑒面上一窘，眼下这么多双眼睛看着，他甚至都不能再说什么了。
但是他相信清漪不会这么心狠，她曾经是那么善良的一个人啊。轩辕瑒轻轻拉住了清漪的胳膊，然而只碰到了冰凉的铠甲。
“芜儿，你难道就不能看在你我过去的情分上，放过她一次吗？”
过去的情分？不提还好，一提清漪更是火大了。为什么余钧彤的错，就要看在过去的情面上，要清漪轻而易举地放过。他轩辕瑒若真是看重过去的情分，难道不知萃浓对于清漪来说有多么的重要吗？为什么在伤害别人的时候，情分是刺刀；在保护自己的时候，情分便成了盔甲了。
如果没人在场，清漪都想明明白白地告诉轩辕瑒，她早便不把过去的事情放在心上了！
相比于轩辕瑒的低声下气，声音低到只有他们两个人可以听到，唯恐旁人知道似的。清漪却是大大方方，毫无遮掩。
她甩了轩辕瑒的手，朗声道：“王爷方才唤错了，我是沐氏清漪，是皇上亲封的特使。王爷既然说我公正，我便要做出这公正之事。《论语》有云：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若是溧阳郡主肯在行事之前为旁人考虑半分，也不会落得现在这样。所以，不是我不肯放过她，而是她自作自受，老天都不肯放过她。”
继而她对余钧彤吼道：“你给我跪下！”
余钧彤被清漪一吼，吓得两腿发软。清漪以为她色厉内荏，跪了下去，却不想她倒了下去。
第148章 割发代首（3）
轩辕瑒倒是极有眼色，看到余钧彤的那一瞬间，便弯下了腰去，将余钧彤抱在了怀里。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那样子真像是万分在乎余钧彤似的。而他面上焦灼之色，更不像是在作假。
紧接着他将余钧彤直直抱了起来，眼看着他便要往高台之下走下去。清漪却根本不想放过余钧彤，下定了心要给她一个教训。
“站住！”
清漪制止道。
轩辕瑒凛眉，道：“本王先带钧彤去看太医，其余事情日后再说。”
他说的那般理所当然，好像是清漪在无理取闹一样。
然而，不论是理所当然也好，无理取闹也罢，公道自在人心，清漪自认为罚余钧彤无愧于心。日后？恐怕失去了这个机会，余钧彤又会生了别的事端出来。既然不可能和平相处，那么她为什么要放了余钧彤而委屈自己的至亲。
清漪眼角含了一丝笑，对轩辕瑒讥讽道：“敢问王爷，若是方才小妹晕倒了，王爷和郡主是否会延期处置此事？”
轩辕瑒想都没想，便回道：“本王，本王自然会同意的。”
清漪心下冷笑，说的还真是冠冕堂皇。她却是一个字都不信！
“王爷，”清漪不自觉地加重了音量，“既然郡主晕倒了，那么我有一个法子可以让她清醒过来。等她醒过来对着小妹赔礼道歉之后，再去看太医调理身子也不迟。若是就这样走了，旁人还以为是你安王的特权呢。”
继而她又说道：“请王爷把郡主放下来吧。”
轩辕瑒看到如此陌生的清漪，万分的不可置信。他虽然没有将余钧彤放到高台之上，但终究也是从怀里放了下来。余钧彤的头便软软的贴着轩辕瑒的胸膛。看起来真是我见犹怜。
天色愈发昏暗了，已经有士兵把灯掌上了。那泛黄的灯笼闪着或明或暗的光，朦胧之中，全然都是隐藏的心事了。
“来人！”
清漪喝了一声。
出乎意料的是，全场错愕之中，竟然没人反应过来。就连红樱都不知道清漪会来这么一声。还是恒远站了出来，回应道：“小的在，特使吩咐便是了。”
清漪也有些尴尬，一见是恒远，倒是有些温暖了。虽然只是初见，但是在这个时候他能够站出来，就可以看出他是颇有几分胆识的。
“你去打盆凉水来。”
恒远瘸着腿去了，红樱见状，忙跟去了。不多会儿，恒远便打来了一盆冷水。他腿脚不便，便递给了红樱。红樱又走到高台上，递给了清漪。
清漪一看，那水浑浊不堪，真真是恶心。这恒远和红樱二人应该是看穿了清漪的用意，故而才特意打来了这样的一盆浊水。清漪暗自想道：不就是喜欢装晕倒吗？我偏偏不让你如意。
紧接着，那盆水便被尽数泼到了余钧彤的面上、身上，轩辕瑒胸膛处也是湿哒哒一片。
几乎是在一瞬间，余钧彤便跳了起来，她张牙舞爪，对着清漪就是一巴掌下去了。然而那巴掌还未触到清漪的脸，她的手腕已经被清漪握在了半空之中。
余钧彤平日里再怎么嚣张跋扈，终归是有一个度。然而今日里她似乎格外暴躁，先是要置萃浓于死地，再是看不起清凌，继而讽刺沐云霆，现在又要动手打清漪。她这郡主恶名想必是要传播出去了。
她本是一时冲动，白白受辱，便要掌掴清漪。但她终究只是一个女子，清漪却是出身将门，有功夫在身，又对她时时防备，总不至于被她欺负了去。
清漪狠狠甩开她的胳膊，道：“既然郡主清醒了，那就请郡主跪下吧。”
余钧彤哪里肯受这窝囊气，“你凭什么？本郡主是皇上亲封的……”
一语未完，清漪已经拔出了轩辕瑒腰间别着的剑，用剑背直直打了她的腿。她一阵吃痛，毫无防备地跪在了地上。
余钧彤脸都灰了。
也是，她方才被清漪浇了那么一大盆污水，本就是灰的。此刻她跪在那里，头发上的水滴还不住往下滴，极其狼狈。而轩辕瑒，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一时之间，倒是不知道该如何收拾这局面了。
“道歉！”
余钧彤怒气反笑了，“她也配？你真当她是个东西了。还沐家的三小姐，我呸，不过是一个粗使丫头。她给本郡主提鞋都不配，想要本郡主道歉，简直是痴心妄想！”
清漪几乎都想去打她的嘴了。
那怒气便“蹭蹭”往上涌，清漪的理智都快崩塌了，只想着狠狠去教训余钧彤。
此时，一直都没有说话的沐云霆却开口说道：“漪儿，此事便这样算了吧。”
沐云霆都发话了，清漪还有什么好说的呢。她就是再不愿意，再想替萃浓讨一个公道，今日也只得罢了。
余钧彤被轩辕瑒扶了起来，她非但没有半分感谢，反倒是觉得那是沐云霆在讨好自己。她也不搭理清漪，走到了萃浓身边，指着萃浓的脸，骂道：“沐清溋，你自己说，你配吗？”
她笑起来的样子是那么妩媚，吓得萃浓不自觉往后退去。
余钧彤愈发狂妄地笑了起来。
清漪紧紧握住手中的剑，拼命让自己冷静下来。这才没有一时冲动便跑过去。
再多怒气，也于事实无益了。清漪看着下面黑压压一片，还是要说上几句。她用尽全身的力气，将那把剑直接插入了高台的木板之中。
“我既然是皇上亲封的特使，便是要代表着公正。其次，我才是沐家小姐。故而，不论是沐家，还是旁的人，有错必罚，有功必赏！众位将士戍边辛苦，本特使定会如实报给皇上！日后如有赏罚不均、滥用职权的情况，尽管汇报给本特使便是了！”
沐云霆也开口说道：“天色已晚，众位将士用过餐便歇着吧。”
众人看足了戏，这才陆陆续续散了。
清漪并没有去看轩辕瑒有何反应，而是走到了清凌和萃浓身旁去。萃浓此时才能和清漪说上话。她眼中一酸，那眼泪便掉落了下来。
“二姐，你总算来了。”
总算来了。
清漪反复思量着这句话。她到底期盼了多久，又忍受了哪些痛苦，才会由之前的仗义执言，变成如今的畏畏缩缩。
一直以来，都是萃浓在护着清漪。在水月庵是，在沐府也是。现在她二人却异位而处了。换成了清漪在护着萃浓了。
清漪忙去拉了萃浓的手，“我来晚了。”
萃浓站得久了，身子已经犯软了。她只是那么愣愣地看着清漪，不知道说什么好。似乎也无话可说。清漪想抽出帕子帮她擦一擦脸上的灰尘，却发现自己一身戎装。她只得用手一点一点帮萃浓擦干净。
那脸上的伤痕便尽数露了出来。
清漪心里如针扎一般，密密麻麻的透不过气来。她死死忍住，生怕萃浓看到自己伤心，再添了一重难过。她又把萃浓的头发稍稍整了下，这才说道：“咱们先回去吧。”
萃浓点点头。
就站在旁边的余钧彤笑道：“可还真是姐妹情深。”
她说的阴阳怪气地，似乎还嫌不够，又继续说道：“要真是有一点的骨气，那便死了也算干净了。又何必活着，白白遭受这些痛苦。”
萃浓脸色都变了，她的眼睛里不再是伤心与死气沉沉，而是愤怒。就在众人毫无防备之时，萃浓冲将过去，直直将余钧彤扑倒在地上。只见那木板发出了沉重的一声“闷哼”，又听到萃浓歇斯底里地叫道，
“你这个毒妇，我要杀了你！”
她本是虚弱透了的人，只是扇了余钧彤几巴掌，便被余钧彤翻了起来。反倒是萃浓被压在下来了。余钧彤便那么坐在萃浓的腰间，一脸得意道：“看看是你杀了我？还是我打死你这个贱人！”
余钧彤始终都没有打的着萃浓，因为在下一刻，她便被清凌推在了一旁。她几人本就在边缘地带，这次清凌情急，故而力气大了一些，直接把余钧彤从高台之上推了下去。
再是一声闷响，配着飞舞的尘土，余钧彤咳嗽了几声，还欲再说，却被轩辕瑒给制止了。她二人再留无益，索性便离开了。
而清凌，忙把萃浓扶起来，“有没有事？”
他不知问了多少遍，只是看到萃浓满脸都是泪痕。他将萃浓拥在怀中良久，终于开口说道：“萃浓，从今以后，我再也不许任何人欺负你了。”
清漪心下动容，虽不知萃浓到底遭受了何种痛苦，但是清凌的维护之心却是与日俱增。早在就在清凌冲过去的那一瞬间，清漪也冲了过去。然而清漪却远不及清凌那般快速，直接把余钧彤推开了。那一刻，清漪有心酸，也有欣慰。萃浓来到这战场之上，全然是因为清凌。如果不是清凌，她依旧是那个每日里跟在清漪身后的小妹妹。开心的时候，便吃些点心。不开心的时候，便骂几句小丫鬟。长日寂寂，她便和清漪一起去王夫人处闲聊。
那些悠闲自在的时光，随着这战事的到来而一去不复返了。
清漪有些后悔她那般纵容萃浓前来，如果那日她将萃浓从队伍之中拉了出来，或许便不会有今日种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