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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怨天下全文阅读

作者:夏xiao溪     无怨天下txt下载     无怨天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83、南柯一梦

    了缘一直待在顶层对着孔雀诵经,以雌孔雀为首,后边虔诚地站着一群鸟静静聆听。

    我与雄孔雀百无聊赖,大眼瞪小眼一直到天黑,下人喂鸟的时候还给了缘准备了素斋,味同嚼蜡,他却吃得津津有味,不知被他形容为“味同嚼蜡”的他师父做的菜是有多难吃。

    不算顶层的花园,这楼共有九层,堪比一座高塔。我向下望去,只有第四层有烛光穿窗而出,我拾级而下,来到第四层门前,有靡靡之音穿门而出。

    我推开门,床帏后有两个交叠的身影不停耸动,旁边还有两位**的侍女在旁伺候。

    门上突然多了一柄飞刀,上有一纸条,我取下看到“顺我者昌”四个字。

    采花贼常在江湖飘,听到飞刀钉入门的声音瞬间破功,不停地骂着脏话。

    我将飞刀又飞了出去,他头顶一凉,闭了嘴,三位侍女都掩嘴偷笑。

    他摸摸头顶,命人取来铜镜,看到头上多出一道冰河,比剃刀匠剃得还干净。

    “啊我的头发!你居然剃了我的头发!”

    他**着扑了过来,在距离鱼肠剑尖半寸处停了下来。

    “有吃的没?”

    我问。

    他看了看那把剑,吞下了怒火,高傲地派一位侍女去传宵夜。

    他在这里有酒有肉有美女,除了没有自由,可谓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他等我吃饱喝足后,眼神不客气地打量着我问到:“你是风盟主的夫君煜王乐无栖?”

    听起来有些像吃软饭的,我默然,他又对镜子照了照:“魔镜魔镜,谁是天下最帅的男人?”

    我正在漱口,一下子没忍住喷了出来,他拿镜子挡住了脸。

    “你嫉妒我比你帅,所以剃了我的头发!太狡猾了!”

    我擦擦嘴说:“你说是就是吧,哪里能洗澡?”

    “贵族还真讲究,做了瓮中之鳖还想洗澡!这楼地下还有一层,引了温泉水,只有本太子有资格泡,看在你是个亲王的份上,勉强让你用一次!”

    这里的温泉比之云霞山的也不遑多让,我回到顶楼叫上了缘一起下来泡温泉。

    我全身浸在温泉里,闭上眼居然想到了与风萧萧第一次坦诚相对。时间如白驹过隙,一晃而已,我们已经天人相隔。早知有今日,还不如让她在江湖漂泊,自由自在,也不会有杀身之祸。

    “哈哈!头发我为你报仇啦!”

    采花贼一手拿着剪刀,一手攥着一把长长的黑发。

    “你找死!”

    我从水中跃起,将他也拉下了水,夺过剪刀把他头按在了水里,一切不过电光火石之间。

    他在水里扑腾几下就不再挣扎。

    了缘见状劝到:“他要淹死了,阿七快放开他!”

    “除非他能还我头发!”

    “你放开他我还你头发!”

    我看了看了缘光秃秃的头顶,不明白他如何还我头发。

    他解释到:“我给自己剃了一百多年发,手艺不比剃头师傅差,肯定能还你一个英俊帅气的发型!”

    一……一百多年?

    我诧异于了缘的年龄,渐渐松了手,那采花贼挣脱后大口喘着气,然后和我一样打量着赤条条的了缘,我赶紧将了缘挡在了身后。

    采花贼游到了角落,瑟瑟发抖:“一百多岁居然还是少年,你是人是鬼?”

    了缘说:“贫僧是人,只是贫僧大约十年才能长常人的一岁。”

    我将剪刀递给了缘,“不要理他,喏,帮我剪头发。”

    了缘的动作很快,技术可谓炉火纯青,点点碎发随水流飘远,他居然有化腐朽为神奇的力量。我对着水面照了照,原来短发也不错,好看又轻松。

    看到我的样子,采花贼亦游了过来,求了缘给他理发。

    了缘看着他头顶光滑的一块,给他剃了个光头。

    “哈哈哈哈!”

    我拍着水面,激起的每个水花都在嘲笑他。

    采花贼哭摸着头丧着脸:“了缘大师,我不想出家的!”

    “破而后立,贫僧稍后用阿七这把头发给你做顶假发,戴上就好了。”

    采花贼本来要扔掉的头发又宝贝起来,故意对我说:“这发质可真好,一看主人就很珍惜……”

    他感受到了杀气腾腾住了口。

    将他床上的所有物品都换了个遍,我躺在上边,了缘不顾劝说坐在灯下拿一素绡给他缝制假发,他抱着自己的铺盖打地铺。

    我问:“喂,你叫什么?”

    他自豪道:“无疆太子!”

    我寒声说“别逼我为朝廷除害。”

    他泄了气老实道:“孟南柯。”

    “南柯一梦?真配你这采花贼!”

    “我以前采花时,都说我是乐无栖。”

    我像吞了只苍蝇,本来名声就不好,还有这种小贼来抹黑!

    我气得一跃而起:“我要杀了你!”

    整个四楼只有这一间硕大的屋子,我与他在其中追逐起来。

    了缘停下手里的活计,缓缓念了声“阿弥陀佛”,沉稳地说:“名声乃身外之物,阿七为何总想杀他?”

    这一天里,我已经对他动过六次杀心了,五次因为了缘而作罢,他还活蹦乱跳的,也是前所未有了。

    我坐回了缘身边微笑:“你不在乎名声,我就放心了。”

    孟南柯心中一阵恶寒。

    夜深人静,我与孟南柯都支持不住,看着灯下织发的了缘睡着了。

    醒来居然还是同样的场景,不同的是假发已经做好了。

    “你为了给他做假发一夜没睡?”

    对一个采花贼这么好,我心里很不爽!

    了缘说:“不过是弥补你的过失。”

    我不服道:“他先骂我的。”

    孟南柯也醒了,翻了个白眼:“那种时候被人打断能不骂人吗?”

    他往日采花时心中不安,有个风吹草动就提前缴械,这么久也没吓出什么隐疾也是奇了。

    蹭过早饭之后,我让了缘休息,拉着孟南柯找出路。

    他并不想离开,拖着我后腿爬上了顶层花园。从这里打开窗户,可以俯瞰全城。

    一驾熟悉的马车从郡外官道上疾驰而过,只留滚滚红尘,无忧居然不等我就走了,希望她不会再落入冷香凝圈套。

184、皇家历史

    听到我的叹息,孟南柯说:“你死心吧,我见过不少江湖上数一数二的高手折在这阵里,有的被射成了箭猪,有的被大卸八块,有的和我一样,困在其中,直到饿死才被人扔出去,别白费力气了,你就从了王叔当我们的卧底吧!”

    我冷笑:“我留下,你就没用了。‘无疆太子’只是某些图谋不轨的人编出来的借口,江夏王要的是最能帮助他的‘无疆太子’,”

    他不愿相信:“放屁!我就是无疆太子,皇室多秘辛,哪是你们外人能懂的?王叔不可能放着一真身不用而让你冒充,你不必为了让我帮你逃跑编故事骗我!”

    “废后怀的是废帝的太子,她生产时你以为皇上皇后不会派人盯着吗?她哪里有机会藏起一个孩子?又去哪里找人冒着杀头危险帮她偷运出宫?”

    “当初朱雀门事变,皇上念及手足情深,不是留了齐王一命吗?齐王与本太子父皇交好,他一定会帮母后的!”

    你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我总算深有体会了。

    “齐王当时如果能偷人出宫,何不直接把废后救出宫?”

    黑暗之渊可不是好闯的,前任魔尊也不是好惹的,人魔混血的无辰灵杀了魔尊后自身也受了重伤,回到皇宫后与常人无异,直到十年后还忌惮着玄清道宗,不敢与当时身为国师的灰狐狸硬碰硬,等到我被扔到乱葬岗百里欢歌被流放才能彻底救出我们。

    若是了解前因后果,绝无人会相信这世上有“无疆太子”。

    光显十七年,百里相爷家长女出落得国色天香,人美心善,名动京城,是皇后的不二人选。夏王无煜辉出于嫉妒之心,抢在光显帝赐婚前向相爷府提亲。当时虽然圣旨还没下,皇上与相爷却早已有约。相爷唯有李代桃僵,将次女百里笑语许配给夏王。百里笑语虽是庶出,亦是才貌双全,只是被她嫡姐遮了光芒。

    不久圣旨下达,将百里欢歌许配给太子无煜熙,在帝后出征荆楚前,无家兄弟与百里姐妹同日成婚,本就嫉妒太子的夏王妒火中烧,同样燃起妒火的还有一心想嫁太子当皇后的百里笑语。

    光显十八年,光显帝于荆楚一役中受伤驾崩,太后灭了荆楚,承熹帝即位,百里欢歌为后。无煜辉与百里笑语更受刺激,加紧筹谋,还利用朝阳公主收买乐莽,终于于两年后发动朱雀门事变,将原本盖住他俩光芒的阴影狠狠踩到了脚底下。

    无煜辉连晋王的子嗣都屠戮殆尽,怀有身孕的百里欢歌能幸存于掖庭,并不是什么皇上仁慈,皇后念及姐妹情深,而是最毒妇人心,百里笑语要曾经高高在上的嫡姐日日跪在她脚下,还要让她的血脉成为自己血脉的奴隶,世世代代永无止境。

    皇上之所以默许是因为他对百里欢歌始终存有妄念,想诱她变心证明自己比废帝更强,再次羞辱九泉下的废帝。只不过,他最终明白了,永远感动不了一个恨你的人,随着岁月流逝,他的妒火也逐渐平息,放弃了百里欢歌。

    百里两姐妹同日分娩,各产一子,百里欢歌还没来得及好好看看自己的孩子,就收到了成为太子的乳母的皇后手谕,她刚出世的儿子也成了太子的奴才。

    在掖庭中分娩,百里欢歌一直被无煜辉与百里笑语的人盯着,哪有机会偷藏一个孩子?

    世人多有猎奇之心,多离奇的事都有人相信,还有傻瓜入戏太深,将自己代入主角无法自拔。

    “反正我就是无疆太子,无疆太子就是我!从小师父就说我身上流着高贵的血,要尽量播撒出去,他教我绝世轻功,还说这是大内秘籍,只有皇室血脉才能学会,而我一看就会了!”

    我心中感慨,又是一个坑徒弟的师父,明明教的是采花之术,偏吹得天花乱坠,导致徒弟自命不凡,争着做替死鬼。

    再与他争辩我都要怀疑自己脑子是否正常了,是以我道:“我相信您肯定是无疆太子,您这么英俊潇洒,超凡脱俗,一看就非池中之物,您血脉高贵,留在这里能当太子。我一凡夫俗子,留下只能送了缘喂虫子,您大人大量,看在了缘给你做了一顶帅气无比的假发的份上,能否帮我想想如何能出去?”

    恭维话对他来说很受用。

    “我知道你嫉妒我高贵的身世,没关系,看在咱俩还是表兄弟份上本太子就帮帮你吧!”

    我可不指望他那脑子,只希望他别再拖我后腿,还不去打扰了缘休息。

    没想到几句马屁话就让他积极起来了:“不如用火攻?把那些花草树木都烧掉,这个阵不就破了吗?”

    “你去试试。”

    “为啥我试?”

    “你轻功好啊,一定能从这么高的地方直接跳下去,一般人可就摔死了。”

    他足尖轻点,从窗户跃了下去,在楼下几层借了两次力,安然落在了院子里,拿着火折子去点一株枯萎的花,每次刚燃起一点就会被大风吹灭。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那风是阵中自生的,专用来灭火。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同样的,风能灭火,亦能助火。

    我回首望着那两只还在冷战的孔雀,如果它们能载我和了缘飞出去该多好。

    两日内,我将所有溢美之词都用在了孟南柯身上,他从不同方位替我闯了数十次阵,伤痕累累。

    第二日夜里,东风渐起,我带了缘在外看星星,借口小解的功夫,一场大火从鸟语花香楼多层熊熊燃起,这楼多木质结构,天干物燥,**,烧得很快,阖府的人都来扑火,只是杯水车薪。

    我微笑着看着火舌在东风的助长下肆虐蔓延。

    一狼狈身影抱着头从四楼的浓烟中跃下,顺势在地上打了几个滚,扑灭身上的火星,他整理好假发,暴怒而起,对准外围唯一短发之人像猛虎一样扑了过去。

    “你还有没有人性?老子好歹替你出生入死几十次了,放火之前能不能知会老子一声?”

    “你轻功好。”

    他顿时泄了气。

    一旁的了缘一直盯着顶层:“阿七,能不能救救那些鸟。”

    顶层窗户紧闭,还没有鸟儿能逃出来,大火已烧到第八层,那些鸟说不定都成了野味了。

    孟南柯道:“得了吧,你的阿七是个魔鬼,不是神,这种情况他能救出一只鸟,本太子就给他跪下叫爷爷!”

    “乖孙,等着认祖归宗吧。”

    我掏出一把弹弓,捡起一颗石头,选好角度,对着琉璃穹顶射出,本来因受热变得脆弱的琉璃穹顶碎成了渣滓,鸟儿们四散飞出,在江夏百姓看来,这些鸟就像是从火中而生。最显眼的莫过于雄孔雀明王殿下了,不少人将它当成了浴火的凤凰。

    实际上它扑腾两下就落了下来,刚巧掉在了了缘怀里,还望着上面不停悲鸣。

    “王妃没有出来。”

    了缘面上划过一滴清澈的泪滴。

    直到火焰将整座楼吞噬,也没见到那只雌孔雀。

    孟南柯说:“不仅是王妃,还有那些花,这座楼,都化成了灰烬,你家阿七真是辣手摧花。”

    江夏王遥望自己的心血毁于一旦,悲愤交加。

    “本王素闻你心狠手辣,没想到你根本无心,再美的事物都能忍心摧毁。”

    “美则美矣,只是挡了我的路。”

    任何阵都有阵眼,经过孟南柯多次试验,我都找不到江夏王府的阵眼。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唯一的可能就是我看到的阵并不完整,鸟语花香楼也是阵中一部分,而且是阵眼所在,楼毁阵破,我拉了缘离开,出了王府大门却见到了“黑白无常”阴着脸等着我。

    了缘怀里的孔雀突然挣扎着飞走了,他先看了看那白衣女子,纵使青春不再,亦当得起“国色天香”四个字,他又看了看玄衣男子,只一眼就令他战栗不已。

    我下意识地拉起了缘的手,微微侧身将他护在身后。

    “叔父,娘亲。”

185、合作共赢

    “那两位是什么人?他们来找江夏王什么事?你见了他们为何像老鼠见了猫一样?”

    正厅里长辈们在谈正事,小辈们被关在门外,孟南柯问出一连串的问题,我很想告诉他其中一位是传说中无疆太子的生母,另一位就是齐王,为了他的小命及一会儿能少受些皮肉之苦,我只字未提。

    他们二人久居魔界,身上的戾气非常人能抵御,不久,江夏王强装镇定地出来了,晦暗不明地瞅了瞅我。

    “逆子,滚进来!”

    老佛爷有旨,我硬着头皮进了来,有些人总是有本事将任何环境都染上自己的气质,这大厅里就像九幽宫里一样阴冷。

    “你头发呢?”

    “呃……”

    这个问题是我始料不及的,一时语塞。

    百里欢歌厉色道:“你擅自断了发,是想断了我们之间的母子关系吗?”

    “娘,你我血脉相连,岂能像断发一样剪断?”

    “混账!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断发如断头,我看你是想咒我早点死!”

    百里欢歌捂着心口,怒不可遏,无辰灵担心她气坏身体,劝慰说:“你不要多想,他也不是故意的。”

    我看到百里欢歌眼眸微动,不知想到了什么,她的怒气突然消散了,心情也随着斗转星移渐渐明亮。

    “头发的事就算了,你回京是要报仇的,不是给杀父仇人尽忠职守的。这两年你懈怠了,我们决定与江夏王合作,你配合就好。”

    永远是高高在上的命令,不容置疑,不容辩驳。

    “娘,我不能配合他倾覆江山。”

    刚刚缓和的气氛陡然凝滞。

    百里欢歌怒到:“你若听话,九年时间早已夺回江山,我们也早就能重新活在太阳底下。可你却只顾着花天酒地,罔顾杀父夺位之仇,害的我也只能像只老鼠一样在黑暗中潜行!若不是报仇之人非你不可,我一早就把你打死了。”

    “为何非我不可?”

    她生的不是她的孩子,而是一个复仇工具。

    她眼中闪过一丝慌乱,我定睛再看,她神色如常,这么多年的跌宕起伏,她早已处变不惊,一定是我看错了。

    无辰灵说:“绝期,替父报仇,夺回江山,这是你的宿命,不要再逃避了。”

    我丢不掉的宿命,还有人甘之如饴,孟南柯自愿做他们的傀儡。

    他们继续原来的计划,以孟南柯假冒“无疆太子”来笼络人心,我暂时还是乐无栖,但是平静的日子恐怕时日无多了。

    天亮了,属于黑暗的人重归黑暗,江夏王对我的态度大为好转,专为我设宴饯别,还给我们备了两匹快马一辆马车,车里只有一只孔雀。

    我驾着车,了缘盯着我,稚嫩的小脸被北风吹得通红。

    我停下车,对他说:“回车里去,外边冷。”

    “你冻得,我也冻得。”

    “我还年轻,你可是一把老骨头了。”

    我本是说笑,他乖乖回车里去了。

    除了皇上谁都没有封王的权力,出了江夏王府,不好再叫那只孔雀为明王殿下,了缘见它通体碧蓝,重新给它起了名字“蓝若”。

    蓝若因丧偶一直垂头丧气闷闷不乐,也不再拈花惹草到处开屏了,尾羽都掉了一大半,我打算给无忧做件雀金裘,省的拔了。我们紧赶慢赶,一路上也只能距离无忧越来越近,直到腊月二十九,与她同时回到王府。

    原在蓝田的众人也回来了,同时等在府里的还有时梦廷。

    他早已吩咐秦楼月准备好了亲王朝服,一进门就给我换上,看了看我的头发,亲自给我正了正冠帽,带我匆匆入宫。

    为了等我,皇上特意假装称病而将年终朝会推迟到了今日,难为其他官员大过年的还要上朝领考评成绩,有些没尽忠职守的人悔不当初,生怕成绩不好过不了年。

    经吏部考核,凉珩任职期间清谨勤公,勘当明审,为上,又上陈谣言之弊,防患于未然,官复原职,任御史中丞。

    而我因失踪一个多月,玩忽职守,被评为下下,众人等着看好戏。

    因禁军左骁卫辅国大将军端木兰有孕在身,其夫林少保暂任左骁卫将军,辅佐其妻。皇上不知咋想的,力排众议命我为左骁卫中郎将,为端木兰夫妇的直系下属。

    经过几个时辰的舌战,群臣再次大败,言官们都发誓以后皇上做出任何与我有关的决定,都闭上嘴不再废话。纵使他们引多少经典,说我多少坏话,我是升是谪任文任武还是只看皇上心情。不过皇上这次随意的调任似乎是为了看戏,端木兰同她的两任夫君一同办公,还没上任就已经围了一圈搬着小板凳磕着瓜子看热闹的观众。

    翼王无垠也升至一寺首辅,为鸿胪寺卿。皇五子无墨孝友宽厚,温文肃敬,谦恭俭让,封为魏王,而皇四子无坤封岭南王,即日就封,永不能回京,他所有职务都由三公主取而代之。

    这相当于被发配边疆,有人提出疑议,皇上一句轻描淡写的“行为失当”更令人满头雾水。

    实际原因是,无坤在上次长乐宴上没能得手,一直觊觎无墨,皇上微服私访回京后,无堞与无墨联手设了个圈套,令皇上与德妃撞破。虽然皇家背地里腌事不少,但是明面上最重颜面,还给无坤一个郡王封号也是不想让人深究背后原因。

    几家欢喜几家愁,总体来说,因为不想坏了喜庆气氛,今年官员考核宽松许多,非重大过失的都可以过个安稳年。

    下朝后我顺便去后宫转了转,先看了太后,又来了凤栖宫,南宫染霜正在为无尘缝衣裳,还扎伤了手指,她放在嘴里吸了下止了血后继续缝,就像个普通的母亲。

    她说:“因为我想出去走走,才把尘儿打发出去,这半年委屈他了。”

    我为自己曾误会她是个黑心后母而心生惭愧:“无尘没看错人,是我错怪你了。”

    “我近来安分守己,可没动太后,你来有什么事?”

    “来找你谈合作。”

    我将心中计划同她说了,我不会再阻止她招兵还会助她一臂之力。

    她满腹狐疑:“皇上给你你不要,他才放权给太子,现在为何又要抢?”

    “我不想被魔尊赶鸭子上架。”

    “你想利用我制造鹬蚌相争之势,让皇上坐收渔人之利?”

    “合作共赢而已,你也可以借机复国。”

    “到时候恐怕你会先杀了我吧!我何不去找魔尊合作?”

    “与魔尊合作,必死无疑,与我合作,还有生机,只要你先杀了我。”

    只有江夏王才会蠢到以为齐王还是以前的齐王,废后还只是废后,他还可以在他们之间讨些便宜。

    她思索一会儿,说:“到时候我不会留情的。”

    “我也是。”

186、兄弟顶罪

    大过年的各处都欢天喜地的,唯有我家里愁云惨淡。

    今年失去了太多家人,人间还不如冥界地府里热闹。

    在我们外出的日子里,红芫小产了,其月回来后,她心里的伤心无助倾泻而出。

    凌佳期说:“她怀的是魔胎,为了你们魔界安定,我顺手给除了。”

    我:“……多谢。”

    魔只屈服于绝对的武力之下,谁厉害谁就当魔尊,不服就干一架,打不过也就屈服了。

    魔界没那么多尔虞我诈,也不必为广大子民衣食忧愁,魔尊只要管住魔不要去生混血儿就行了。一旦有魔被发现意图不轨,死亡将是他们最好的下场。

    神界懒得谈情说爱,仙界有天条约束,冥界无生育能力,魔的混血不过半人半妖两种。

    实际上很好管理,因为混血儿是有代价的不孕不育!

    除神仙二界和外界通婚都能生出正常后代外,其余各界通婚都会祸及后代,或者无子嗣,或者其子嗣无生育能力,半魔就属于后者。

    所以如果不是真爱,几乎没有魔愿用百分之九十九生不如死的风险,去换百分之一的一世逍遥,还令儿孙承担百分之百的断子绝孙之痛。

    有魔图谋不轨,这是魔尊该关心的事,我只担心此事像桃燃村一样令其月与我再生嫌隙,主动向他坦白,其月明白是有魔意图借腹生下人魔混血,他也不希望自己养子成为大魔头,没有怪我和凌佳期,唯有尽力安慰红芫。

    闻端木兰有孕,无忧去看她娘了,她走后我就一直打喷嚏,肯定在说我坏话。

    我在家身着便服教了缘写“福”字,没想到有贵客到访。

    皇上只携时梦廷微服来访,他看着我头发反应和百里欢歌如出一辙。

    “你头发呢?”

    “剪了,清爽。”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是想剪断我们之间的关系还是咒朕早点死?”

    “皇上多虑了”,我笑言,“臣只是觉得这样更英俊。”

    “你眼瘸了?男子二十而冠,你现在连冠都戴不上,像个黄口小儿,英俊个球!”

    我发现我和皇上的审美有、代、沟。

    皇上见时梦廷欲言又止地盯着他,发现了自己身为天子此话不太妥当,干咳一声,关心道:“朕知道你失去了妻儿,心中悲痛难忍,又刚好接触到佛法,一时冲动,但是断发并不能了断思念,你也不要做傻事。”

    “呃……臣遵旨。”

    皇上居然认为我受了缘影响要出家……

    他再三确认我不会出家后才离开,微服出宫只是为了关心我的头发?

    了缘长在佛塔中,剃头是很平常的事,他没想到尘世中居然把头发与孝道联系在一起,摸着光头愧疚地说:“阿七,原来头发是不能随便剪的,我害了你。”

    “谁说不能剪?还是短发更方便,规矩是人定的,不是我不想守,而是规矩不合理。”

    回宫路上,皇上对身后的时梦廷说:“你做得很好,要是让那些言官发现了现在都散不了朝。”

    “主子,煜王总是做些离经叛道之事,您好像对他格外宽容。”

    “朕终于明白母后为何偏爱他了,只有他不把我们当皇权的符号,他常常假装诚惶诚恐,心里却是不卑不亢。这世间,怕只有两个人能无视权力,单凭自己喜好待人……另一个,已经死了。”

    皇上揉着自己左手手腕,主仆二人脑海中同时浮现出一个孩童模样,身处掖庭却从没以尊卑待人,他看着顺眼的掏心掏肺对人家好,比如太子;他看不顺眼的,哪怕是皇上也能冲上去咬上一口。

    时梦廷说:“仔细想来,他们样貌还挺相像的。”

    “嗯,都像朕。”

    皇上似乎还有些小自豪。

    了缘学会了“福”字,给府里人到处去送福。我摊开宣纸,备好笔墨与颜料,开始作画。

    天色已黑,我点上灯烛,回忆着他们最美的样子。

    纷飞的桃花簌簌落下,乐陶陶与乐融融跃然树下,我仿佛已听到陶陶与融融“咯咯”的笑声。我在乐融融面前的石桌上摆上他想吃却没吃到的玉露团,看的他直流口水。

    接下来是英姿飒爽的风萧萧,外刚内柔的无垛,和巧笑倩兮的无铃。她们身旁跟着几位丫鬟,主仆和睦,其乐融融。

    我收了笔,已达鸡鸣,楼月见书房灯火通明,也一夜未眠,今日除夕,要随皇上祭天祭地祭祖,以往要提前三日焚香沐浴斋戒,今年我回来得晚,她不知我何时沐浴,为了保持浴池的水温,烧了一夜的兰汤。

    “为何不早些叫我?”

    “我看到王爷在作画,不忍打扰。”

    “我也不忍你受累,是你的不忍重要还是我的不忍重要?”

    “自然是王爷的。”

    “那以后就不要累着自己,你先回去休息吧,我自己来就好。”

    她说:“王爷,祭服繁琐,您一人恐怕穿不好……”

    “咱府里没其他下人么?”

    虽然大部分下人都是皇后从最恨我的人里挑出来的,这么多年他们也同我荣辱与共,亦发现煜王府比其他府宽松不少,已对我改观不少,不必所有事都再由她亲力亲为。

    我只想为她减轻负担,她却不太高兴,恭敬道:“府里自然不是只有奴婢一个下人,奴婢这就去叫其他人伺候王爷。”

    她脚步都有些不稳,为了让她早些休息,我没有过多解释。

    沐浴过后,青葙绿荷携一众丫鬟婆子伺候我穿戴整齐,见到了案上晾着的画,触景生情,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强忍着不掉下来。

    画上墨迹已干,我道:“把乐宗堂里乐家祖宗牌位都撤了,换上这幅画。”

    我从未拜过祖宗,任由乐宗堂在王府一隅蒙尘,我第一次提起它居然是要撤祖宗牌位,只有在婚姻嫁娶逢年过节等极其重要日子才出现的天下第一闲职煜王府长史言若谷一下子把笔杆子摁断了,虽然他一年也当不了几天职,这种情况却早已游刃有余,他娴熟地从袖中又取了支笔,蘸了蘸戴在手腕上的墨,继续虔诚地奋笔疾书,他的每个字都会因我遗臭万年而流传千古。

    今年冬至因“圣体抱恙”,太子向天请愿将皇帝祭祀时间推迟到了除夕。国之大事,在祀与戎,祭天地是一年中最大的祭祀盛典,稍有懈怠,来年的天灾就会算到祭祀失仪的头上。

    文武百官跟着皇上从宫中步行至寰丘,接下来的繁琐过程就没我什么事了,安静观礼即可。

    实在是百无聊赖,我数着额前九旒冠的玉珠,眼珠也随其摆动,因彻夜未眠,我数着数着,意识涣散,身形不稳,倒在了旁边无垠身上。

    祭祀大典上咳嗽一声都可能被革职,睡着更是对天地不敬,看来又要给皇上添麻烦了。

    大典结束,除夕日百官也要加班加点,因和我有关,一个个都精神矍铄毫无怨言,先是陈述祭祀之重要性,后举例说明因祭祀失仪造成的天灾**,不严惩难以平神怒,造成来年民不聊生无人担待得起。

    当时御史在后边巡查,其他官员当时注意力都放在典礼上,具体情况他们也不清楚,皇上问起无垠:“无垠,你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无垠道:“儿臣困倦,大典失仪,还连累阿七,罪该万死!”

    昏昏欲睡的我猛然惊醒,皇上道:“西戎地域广袤,乔都护少个帮手……诶无栖,你有话说?”

    他戏谑地看着我,远赴西戎的是我还是无垠,他将选择权交给了我。

    “没有,臣无话可说。”

    无垠近几年行事很谨慎,百官虽不清楚,不用想也知道祭祀大典上睡觉也只有我能做出来,都替无垠不值,在心里默默戳我脊梁骨。

    无垠被任命为戍己校尉,他倒没有无坤那么悲催,恰好今年乔都护回京述职,他在年后随乔都护一同启程赴任。

    除夕宫宴上,我无颜面对无垠,躲在蓬莱湖边看一群皇子皇孙嬉闹。

    宫里从不缺小孩子,他们现在亲密无间,不知想没想过长大后会拔刀相向。

    “阿七,你现在知道了吧,不仅大哥能帮你顶罪,我也能。”

    无垠笑容灿烂,掩盖了心中酸楚。

    无止境为我顶罪,我扛下所有罪名,他替我顶罪,我却顺水推舟。

    “别愁眉苦脸的,你帮我挣的钱让我在哪都能过上好日子。”

    “可是西戎,是一个有钱也买不到东西的地方。”

    “听乔都护说,西戎有了很大的变化,那里还有你种的树,你带的兵,是我最想去的地方。”

    “兄弟,对不住。”

187、回京过年

    自从在江夏我偷偷带了缘去看孔雀,无忧就一直在生我气,除夕夜还把我挡在了朝凤宫外,太后为了哄她让我自己玩去。

    我躺在房顶上望着此起彼伏的烟花,想不明白她在气什么,一张清秀的脸突然出现在我的视线中,令漫天烟花都失了颜色。

    我惊坐起来:“太子殿下?”

    “我十几岁的时候与父皇母后关系也不好,甚至还仇恨他们。”

    他蹲在我身边说。

    “您今日生辰怎么跑这儿来了?”

    “我来找你讨碗长寿面。”

    “去你东宫做。”

    此时朝凤宫内,太后笑问:“你爹又怎么惹你生气了?”

    无忧气恼道:“以前我只知道他贪图享乐,没想到他还卑鄙自私,我怎么有这样一个爹!”

    “哦?怎么卑鄙自私了?和奶奶说说。”

    “首先,他明知出家人戒色,还去勾引了缘,了缘不谙世事,若真被他迷惑,定会被天下人唾骂,说什么飞蛾扑火,他根本没有替了缘想过!其次,今日祭祀大典上,肯定是他冒犯了天地,却让翼王顶罪,被人骂卑鄙无耻,一点也不冤!”

    太后道:“他年少时行为欠妥,也不至于这么荒唐,怕是接二连三的打击令他封闭了真心,明天奶奶一定好好敲打敲打他。”

    无忧又为她几日都对我避而不见而自责:“其实我也不想生他气的,只是一想起他的所作所为,就觉得他和我心目中的爹爹差好远,气就不打一处来。”

    太后笑道:“这是因为你要长大了,发现了父母的缺点,每个人都会经历这一阶段的。”

    东宫内,女眷携子女去赴宴还未归,无止境放弃了山珍海味,津津有味地吃我做的长寿面,对面还摆了两碗,一碗给我,一碗给死去的我。

    “父王……”

    一个四岁左右的孩子倚在门口怯生生地唤着,尽管他生得瘦小,身上的衣裳也短了一截,紧接着一位宫女跑了过来,为她没看好皇孙打扰了我们而告罪。

    “……铮儿?”

    无止境自己都快忘了自己还有这么一个儿子。

    其他皇子皇孙都随母亲去参加宫宴了,无铮只能躲在东宫最偏僻的一角挨饿受冻,见一面自己父亲都是下人失职,只因他母妃被人陷害成了杀人凶手。

    “阿嚏!”

    无铮站在门口打了个喷嚏,瘦弱的小身板还不住颤抖,看着热气腾腾的面咽了咽口水。在这个吃人的地方,没娘的孩子很难生存,我想起了曾经的无尘,对无铮招手道:“铮儿快来,吃碗热面。”

    我只管喂饱他们父子,接下来的家务事还是由无止境自己处理。

    无忧陪伴太后宿在朝凤宫,我一人回家,王府到处都贴着了缘写的“福”字,我画的那幅画也被裱好挂在了乐宗堂,府里人都可以去表达自己的怀念,她们人缘还不错,香火鼎盛,我也添了三炷香。

    大年初一我去给太后拜年才得以进入朝凤宫,打发走其他皇子皇孙,太后拉着我闲话家常,说起了昨日祭祀之事。

    我向太后跪下认错:“奶奶,是孙儿自私,不想再离开您和无忧,害无垠顶罪,请您责罚!”

    太后叹道:“当年无垠害你被流放,如今他代你被贬,真是因果循环,事已至此,你知错就好,起来吧。”

    我起身,无忧从寝宫出来,向太后告辞,若不是她无意中白了我一眼我还以为我隐身了。

    望着门口消失的倩影,我抓着头发不解:“奶奶,无忧她为何恼我?”

    “她是担心你害人害己,和奶奶说实话,你对你带回来的小和尚是什么心思?”

    我对了缘什么心思?

    我只觉得他是吸引我的一团光,令我抑制不住本能而往上撞。

    若说爱,确实算不上,经历了那么多生离死别,我再也不会付出真心。不去爱,当背叛和失去的时候也就不会心痛了。

    见我低眸沉思,太后说:“你若爱他,就不要毁了他的修行;若不爱他,更不能诱他破了清规戒律。有南宫染霜的前车之鉴,我们都希望你能慎重行事。”

    我恭敬道:“是,孙儿知道怎么做了。”

    “你舍得吗?”

    本来消失的倩影从门后闪身出来,带着些许不信任。

    我对她微笑:“能换无忧不生气,没有什么舍不得。”

    我向皇上讨了南城晋昌坊原九尾狐庙的旧址,打算为了缘盖座寺院。

    寺庙未落成之前,了缘暂住煜王府。我答应了无忧,在此期间,我不可对他有非分之想,更不能有亲密之举,无忧才不再与我冷战。

    是以我教了缘识字都拉着无忧监督,才半日她就受不了了,警告我要自律,自己出去玩了。

    了缘不放过一切识字机会,见到任何汉字都要搞清楚它们姓甚名谁。在我断发被公开并引起所有人口诛笔伐的时候,他在街上见到了京师最畅销的刊物京师小报。

    回府后,他拿出小报。

    “煜王公然……什么发,九竟是……其师……火祖还是情深……”

    他磕磕巴巴地读着最大的标题。

    “煜王公然断发,究竟是欺师灭祖还是情深义重?”

    在所有人都认为我欺师灭祖的情况下,该标题下的文章居然说是因为我为悼念亡妻及子女,不仅请了高僧为他们超度,还断发以表思念。

    京师小报头一次说我好话,皆因皇上不想在明日文景二十五年第一次朝会上听到所有人都来声讨我的发型。

    了缘继续看文章,也不知他读懂没读懂,我说:“这上边大都是胡说八道,不看也罢。”

    “阿七,我不会超度怎么办?”

    他难为情地将眉头皱成了“八”字。

    “不会就不会,我也不是让你来超度的。”

    “那让我来做什么?”

    来吃了你……

    我心想。

    蓝若突然挡在了了缘身前,警惕地看着我,我一时忘了编瞎话。

    “对了!我想让楼月给无忧做件雀金裘的,居然给忘了,你安慰安慰蓝若,让它多长些毛,我去找楼月!”

    一连几日都不见秦楼月踪影,我连问了几个人才知她不在府中,而是回了“娘家”。

    她娘家就在王府旁边,原主人因怕被煜王府“凶宅”的风水危及,举家搬迁,秦川阳成亲时以低价买了下来,不仅有了个家,他当差也方便。

    正值年节,今日我也不出门,秦川阳歇在家里,还邀请了些拜把子兄弟,一同宴饮,站在门口就能听到屋里的觥筹交错之声。

    楼月和她嫂子在厨房里忙活,几个孩子在院里嬉戏,见门口站了个人,最大的一个大概五六岁,朝我身上扔了只爆竹,我手指一弹,爆竹升上了空,炸成一朵小花。

    爆竹声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还有人受了惊吓打算骂一骂孩子,在看到我的一瞬间都安静了下来。

    秦川阳率先迎了出来,乌泱泱一群人向我行礼,秦楼月与其嫂靳安若跪在最后,向我扔爆竹的孩子吓得愣在原地。

    “免礼。”

    一个汉子有些醉意,起身贴我面前,都瞅成了斗鸡眼,吐着浓重的酒气,说:“老子居然看到真人了!人长得俊真是任性,头发剪成啥样都好看!”

    清醒的人都吓破了胆,无论我口碑如何,他们也只敢远远议论,毕竟我还有个杀人如麻、残暴不仁的名声在外。

    “王爷,崔二哥他喝醉了,您不要和他一般见识!”

    秦川阳将醉汉拉远了些,按着他跪了下去。

    “无碍,本王只是来看看楼月,她未告假就回来了,可是不舒服?”

    众人刚放下心来,秦楼月一点也不客气地下了逐客令:“谢王爷关心,奴婢没有不舒服,奴婢家里茅屋草舍,又窄又脏,容不下您这尊大佛,请回吧!”

    她这逐客令很有效,但凡尚存一丝理智的人,纷纷告退,很没义气地只留下了那个神志不清的崔二哥。

    我亦站在原地岿然不动,秦川阳见状道:“王爷既然来了,就到屋里坐坐吧!”

187、回京过年

    自从在江夏我偷偷带了缘去看孔雀,无忧就一直在生我气,除夕夜还把我挡在了朝凤宫外,太后为了哄她让我自己玩去。

    我躺在房顶上望着此起彼伏的烟花,想不明白她在气什么,一张清秀的脸突然出现在我的视线中,令漫天烟花都失了颜色。

    我惊坐起来:“太子殿下?”

    “我十几岁的时候与父皇母后关系也不好,甚至还仇恨他们。”

    他蹲在我身边说。

    “您今日生辰怎么跑这儿来了?”

    “我来找你讨碗长寿面。”

    “去你东宫做。”

    此时朝凤宫内,太后笑问:“你爹又怎么惹你生气了?”

    无忧气恼道:“以前我只知道他贪图享乐,没想到他还卑鄙自私,我怎么有这样一个爹!”

    “哦?怎么卑鄙自私了?和奶奶说说。”

    “首先,他明知出家人戒色,还去勾引了缘,了缘不谙世事,若真被他迷惑,定会被天下人唾骂,说什么飞蛾扑火,他根本没有替了缘想过!其次,今日祭祀大典上,肯定是他冒犯了天地,却让翼王顶罪,被人骂卑鄙无耻,一点也不冤!”

    太后道:“他年少时行为欠妥,也不至于这么荒唐,怕是接二连三的打击令他封闭了真心,明天奶奶一定好好敲打敲打他。”

    无忧又为她几日都对我避而不见而自责:“其实我也不想生他气的,只是一想起他的所作所为,就觉得他和我心目中的爹爹差好远,气就不打一处来。”

    太后笑道:“这是因为你要长大了,发现了父母的缺点,每个人都会经历这一阶段的。”

    东宫内,女眷携子女去赴宴还未归,无止境放弃了山珍海味,津津有味地吃我做的长寿面,对面还摆了两碗,一碗给我,一碗给死去的我。

    “父王……”

    一个四岁左右的孩子倚在门口怯生生地唤着,尽管他生得瘦小,身上的衣裳也短了一截,紧接着一位宫女跑了过来,为她没看好皇孙打扰了我们而告罪。

    “……铮儿?”

    无止境自己都快忘了自己还有这么一个儿子。

    其他皇子皇孙都随母亲去参加宫宴了,无铮只能躲在东宫最偏僻的一角挨饿受冻,见一面自己父亲都是下人失职,只因他母妃被人陷害成了杀人凶手。

    “阿嚏!”

    无铮站在门口打了个喷嚏,瘦弱的小身板还不住颤抖,看着热气腾腾的面咽了咽口水。在这个吃人的地方,没娘的孩子很难生存,我想起了曾经的无尘,对无铮招手道:“铮儿快来,吃碗热面。”

    我只管喂饱他们父子,接下来的家务事还是由无止境自己处理。

    无忧陪伴太后宿在朝凤宫,我一人回家,王府到处都贴着了缘写的“福”字,我画的那幅画也被裱好挂在了乐宗堂,府里人都可以去表达自己的怀念,她们人缘还不错,香火鼎盛,我也添了三炷香。

    大年初一我去给太后拜年才得以进入朝凤宫,打发走其他皇子皇孙,太后拉着我闲话家常,说起了昨日祭祀之事。

    我向太后跪下认错:“奶奶,是孙儿自私,不想再离开您和无忧,害无垠顶罪,请您责罚!”

    太后叹道:“当年无垠害你被流放,如今他代你被贬,真是因果循环,事已至此,你知错就好,起来吧。”

    我起身,无忧从寝宫出来,向太后告辞,若不是她无意中白了我一眼我还以为我隐身了。

    望着门口消失的倩影,我抓着头发不解:“奶奶,无忧她为何恼我?”

    “她是担心你害人害己,和奶奶说实话,你对你带回来的小和尚是什么心思?”

    我对了缘什么心思?

    我只觉得他是吸引我的一团光,令我抑制不住本能而往上撞。

    若说爱,确实算不上,经历了那么多生离死别,我再也不会付出真心。不去爱,当背叛和失去的时候也就不会心痛了。

    见我低眸沉思,太后说:“你若爱他,就不要毁了他的修行;若不爱他,更不能诱他破了清规戒律。有南宫染霜的前车之鉴,我们都希望你能慎重行事。”

    我恭敬道:“是,孙儿知道怎么做了。”

    “你舍得吗?”

    本来消失的倩影从门后闪身出来,带着些许不信任。

    我对她微笑:“能换无忧不生气,没有什么舍不得。”

    我向皇上讨了南城晋昌坊原九尾狐庙的旧址,打算为了缘盖座寺院。

    寺庙未落成之前,了缘暂住煜王府。我答应了无忧,在此期间,我不可对他有非分之想,更不能有亲密之举,无忧才不再与我冷战。

    是以我教了缘识字都拉着无忧监督,才半日她就受不了了,警告我要自律,自己出去玩了。

    了缘不放过一切识字机会,见到任何汉字都要搞清楚它们姓甚名谁。在我断发被公开并引起所有人口诛笔伐的时候,他在街上见到了京师最畅销的刊物京师小报。

    回府后,他拿出小报。

    “煜王公然……什么发,九竟是……其师……火祖还是情深……”

    他磕磕巴巴地读着最大的标题。

    “煜王公然断发,究竟是欺师灭祖还是情深义重?”

    在所有人都认为我欺师灭祖的情况下,该标题下的文章居然说是因为我为悼念亡妻及子女,不仅请了高僧为他们超度,还断发以表思念。

    京师小报头一次说我好话,皆因皇上不想在明日文景二十五年第一次朝会上听到所有人都来声讨我的发型。

    了缘继续看文章,也不知他读懂没读懂,我说:“这上边大都是胡说八道,不看也罢。”

    “阿七,我不会超度怎么办?”

    他难为情地将眉头皱成了“八”字。

    “不会就不会,我也不是让你来超度的。”

    “那让我来做什么?”

    来吃了你……

    我心想。

    蓝若突然挡在了了缘身前,警惕地看着我,我一时忘了编瞎话。

    “对了!我想让楼月给无忧做件雀金裘的,居然给忘了,你安慰安慰蓝若,让它多长些毛,我去找楼月!”

    一连几日都不见秦楼月踪影,我连问了几个人才知她不在府中,而是回了“娘家”。

    她娘家就在王府旁边,原主人因怕被煜王府“凶宅”的风水危及,举家搬迁,秦川阳成亲时以低价买了下来,不仅有了个家,他当差也方便。

    正值年节,今日我也不出门,秦川阳歇在家里,还邀请了些拜把子兄弟,一同宴饮,站在门口就能听到屋里的觥筹交错之声。

    楼月和她嫂子在厨房里忙活,几个孩子在院里嬉戏,见门口站了个人,最大的一个大概五六岁,朝我身上扔了只爆竹,我手指一弹,爆竹升上了空,炸成一朵小花。

    爆竹声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还有人受了惊吓打算骂一骂孩子,在看到我的一瞬间都安静了下来。

    秦川阳率先迎了出来,乌泱泱一群人向我行礼,秦楼月与其嫂靳安若跪在最后,向我扔爆竹的孩子吓得愣在原地。

    “免礼。”

    一个汉子有些醉意,起身贴我面前,都瞅成了斗鸡眼,吐着浓重的酒气,说:“老子居然看到真人了!人长得俊真是任性,头发剪成啥样都好看!”

    清醒的人都吓破了胆,无论我口碑如何,他们也只敢远远议论,毕竟我还有个杀人如麻、残暴不仁的名声在外。

    “王爷,崔二哥他喝醉了,您不要和他一般见识!”

    秦川阳将醉汉拉远了些,按着他跪了下去。

    “无碍,本王只是来看看楼月,她未告假就回来了,可是不舒服?”

    众人刚放下心来,秦楼月一点也不客气地下了逐客令:“谢王爷关心,奴婢没有不舒服,奴婢家里茅屋草舍,又窄又脏,容不下您这尊大佛,请回吧!”

    她这逐客令很有效,但凡尚存一丝理智的人,纷纷告退,很没义气地只留下了那个神志不清的崔二哥。

    我亦站在原地岿然不动,秦川阳见状道:“王爷既然来了,就到屋里坐坐吧!”

188、王家五子

    屋里只剩一桌残席,秦川阳安置崔二在另一间屋安歇,与其妻收拾着桌子,另摆了果桌,倒了新茶。

    四个孩子好奇地站在门口扒头望着,秦楼月冷眼站在一旁,道:“哥哥嫂嫂,别忙活了,咱家粗茶淡饭怎敢给王爷吃?”

    我刚端起茶又不得不放下,笑道:“大过年的,本王也没备礼物,这几个孩子头一年见,给你们些压岁钱去买糖吃。”

    我掏出四锭银元宝给四个孩子分了,孩子们拿着四散而逃。

    “现在我可以喝你家茶了吗?”

    秦楼月急到:“我不是那个意思……”

    知楼月与我有些误会,秦、靳夫妇退下了,独留我与秦楼月在屋里。

    “王爷,下边冷,炕上坐吧。”

    她终是心软了,语气也软了,焚了手炉脚炉与我取暖,还取了床新被子给我盖上,又摸了摸茶壶,似是凉了,她欲换掉,我拉住她:“你把我当老弱病残了?别忙活了,知不知道曾以骄奢淫逸著称的申国?据说他们的王室都是以女子身体取暖。”

    秦楼月的脸“刷”的红了。

    “钢筋铁骨哪及温香软玉,是不?”

    我熄灭暖炉,都扔了下去,拉她一起盖上被子……

    在秦楼月意乱情迷之际,崔二跌跌撞撞地找水喝,掀开了门帘,我冰冷地对他淡淡说了一个字:“滚”,他的酒全然醒了,慌慌张张地跑了出去。

    “爷,您…说…什…么?”

    秦楼月睁开眼问,发觉自己发不出连贯的声音,她的脸更红了。

    “我爱你,楼月。”

    秦楼月竟然哭了……

    犹记得,我变成金莲,与西门大官人颠鸾倒凤时,也对他说过“我爱你”,可见不论男女,在床上说的爱全是骗鬼的,西门一情场老手自然不会当真,而楼月,似乎当真了,流着泪配合得更加卖力。

    他们家的炕烧得很热,我与她均出了一身的汗。

    “给你三天假期,好好歇息,我先走了。”

    靳安若在厢房看着孩子们,秦川阳等在院子里,见我出来拉我借一步说话,我与他走在王府旁的一条空巷之中,他说:“今日之事被崔二哥撞见,妹妹的清白算是毁了,王爷可有想过负责?”

    “……没有。”

    “我知道我们是贱籍,没资格与您婚配,但妹妹自小知书达理,循规蹈矩,若不是爱极了王爷,断不会做出不守妇道之事。为减轻她的心中负罪之感,您抬她做个妾就行。”

    “再说吧。”

    我做好了挨揍的准备,秦川阳只是站在原地垂头丧气道:“你对楼月没有一丝感情吗?”

    我离他一臂开外,说:“有感情,没有爱情。”

    他抬起头,双眼通红:“你从没想过给她未来?那为何要毁她清白?”

    本是珠联璧合,互惠互利之事,因舆论的不平等,成了谁毁了谁。若楼月真没有了未来,我当然会给她未来,只是现在,“我给的未来不一定比她自己的好。”

    我站在乐宗堂中,面对着言笑晏晏的画中众人,虔诚地添了三炷香,然后继续盯着他们发呆。

    “我居然看不到你的心了。”

    灰狐狸也来添了三炷香。

    “不能恨,不能爱,我已经没有心了。”

    “绝情绝爱,弃魔归仙吧。”

    “无情无义,我看我是越来越像魔了。”

    端木兰有孕,受端木同林家要求,及上次小产之故,她终于不天天往军营跑了,由林少保代为巡查。

    禁军十二卫皆设大将军一人,将军二人,中、左、右郎将各一人,左骁卫大将军为端木兰,两将军为林靖臣与王胖子王猛。

    陈国公次子陈承为左郎将,黔国公长子李崇武为右郎将,其弟我的同窗李尚勇任旅帅。李尚勇从宣文馆毕业后,因其成绩位于三甲,入秘书省当了几年校书郎,搞出不少乱子,去年黔国公才终于认清他儿子不是从文的料,让其兄把他安排进了骁卫。

    作为和平时期各府卫实际的禁军统领,每个中郎将都有专门的官署左右翊中郎将府,就像任职于御史台时一样,我日日来这儿应个卯就完事了,因我让无垠顶罪,陈承怀恨在心,他联合李崇武将我切切实实地架空了,对此我的上司林靖臣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王猛乐了。

    现在无战事,将军更像一虚衔,王胖子本来就不爱理政事,将所有不用体力的军务都交给了林靖臣处理,他与我成了禁卫军里最清闲的人,日日混在一起,天天让我把无忧带来。

    要不是足够了解他有多疼媳妇,我还以为他看上无忧了。

    被一个彪形大汉纠缠不休比旧情人找上门还要命,他随便抓我一把就是一块青紫,我躲着他说:“你想要闺女不会自己生啊?”

    “可不就是生不出来呗!我家婆娘一连生了五个小子,你不让无忧当我干闺女,干脆让她当我儿媳妇吧!”

    “你想得美!无忧只娶不嫁!”

    “让我儿子入赘也没问题!你跟我家去看看,挑中哪个直接带走,一个不够两个也行!”

    “你卖萝卜呢?”

    “他们家那五个混世魔王还不如萝卜好卖呢!”

    王猛的军师莫等闲这些天与林靖臣交接完所有军务,也成为了禁军闲人之一。

    王家五子由端木兰起名,“温良恭俭让”,五子性格完全是与名反着长得。

    据莫等闲说,王胖子长子王以温年十三,脾气随了他娘,力气随了他爹,稍有不顺就同人干架,从小到大光赔的医药费都够在城中闹市买所宅子了;次子王以良,十二岁,本来是最让王猛夫妇省心的,直到有天他娘发现他自己掐肿了胳膊,然后告状是被他大哥打伤的;三子王以恭,十岁,最为碎嘴,不知尊老爱幼为何物,惹了事就叫他大哥替他出头;四子王以俭,八岁,好吃懒做,骄横奢侈,还学会了偷钱;五子王以让,四岁,自幼就要所有哥哥让着他,稍有不顺心就大哭大闹,满地打滚。

    我听完还觉得挺有意思。

    “子不教,父之过,别想着让你儿子们祸害无忧了,倒是可以让她帮你管管儿子。”

    王胖子说:“得了吧,我婆娘都管不了,不出两天,无忧侄女就得被他们气疯了。”

    “恐怕只需两个时辰。”莫等闲说。

    “我就让你们看看我教的闺女!”

189、教子有方

    我叫了个小兵,去煜王府将无忧请了来,听完莫等闲对王家五子的介绍,无忧摩拳擦掌:“子不教,父之过,就让我来替王伯伯教育教育他们吧!”

    王猛愕然:“你怎么和你爹一个样,都埋怨我?这五个小子分明是来讨债的。”

    无忧摆出谭千尺的姿态,背着手来回踱着步说:“首先,长子以温爱打架不是跟王伯伯您学的吗?我就没见过您不挂彩的时候。”

    王猛不好意思地盖住了额头上和人斗武造成的淤青,反驳道:“我比武是公事,老不动这武艺就该落下了。”

    无忧说:“在孩子面前也该注意影响,您想想,孩子总看到自己父亲和人打架而受伤,他会怎么想?”

    王猛不说话了,莫等闲问:“那以良呢?将军与嫂子性格豁达,以良总不是跟将军学的吧?”

    无忧笑了笑,答:“因为以温总惹是生非,伯伯和伯母肯定对以温关注更多,以良以为自己受到忽视,就以自残引起父母注意,并因嫉妒而诬陷哥哥,而结果,想必是你们认为以温欺负兄弟,对他关注得更多了。”

    “无忧侄女,你怎么了解得这么清楚?难不成你爹在我们家安了探子?”

    我的暗势力曾露出冰山一角,又查不出任何蛛丝马迹,因此谁也摸不准,也就王胖子敢拿此调侃了。

    “因为我有脑子呗!”

    “那你说说那仨小的又是怎么回事?”

    王猛这个没脑子的居然没听出无忧骂他没脑子……

    无忧继续说:“以恭幼时您刚好出征西戎,没有父亲在身边,挨了欺负都是大哥代他出头,才无法无天起来;至于以俭,收复西戎后,皇上想必给了您不少赏钱,您想想您把钱都花哪了?”

    王猛回忆到:“除了给以温赔医药费,大部分给以俭花了,那时候他最小,我又有钱,自然他要啥买啥。”

    无忧回首伸出一根手指指点江山:“喏!连以让娇纵的原因都出来了!凭啥最小的就要享受最好的?”

    王猛本觉得理所应当的事,仔细一想似乎并没有什么道理。

    “对待孩子呢,最好一视同仁,只给小儿子最好的,不仅会造成小孩子娇纵,还会让大孩子嫉妒,影响兄弟和睦。这点上,您可比不上我爹爹!”

    无忧带着优越感说:“不过呢,王伯伯放心,您家熊孩子们还小,把他们交给我,不出四天,保证他们改邪归正!”

    无忧给我挣足了面子,她还热心肠过了头,将王家五子都请到了煜王府。

    我生怕回到家发现房顶都不见了,一路上惴惴不安。

    还好还好,无忧把他们聚集在了一个偏院里,又有魈魅把守,再怎么折腾也翻不出那个小院。

    以温鼻青脸肿的,以恭安静地给他上药,以良幸灾乐祸地看着。以俭饿得没了力气,以让看上了无忧的火树银花,任他撒泼打滚,无忧都无动于衷。

    四日后,小院里一片祥和,无忧只需发号施令就可以了,以温主动管教起弟弟们,而以良最为配合,以恭讲礼貌了,以俭也吃的下粗茶淡饭了,以让也懂得了礼让他人。

    无忧将五兄弟归还,王猛还以为他们只是做做样子,直到三个月后,他才相信自家的不肖子孙是真的浪子回头了。

    后来王猛问:“无忧侄女,你是怎么做到的?”

    无忧说:“以温恃武而骄,我就打到他心服口服;以良想博关注,我偏无视他,直到他做出好事再奖励他,让他知道他并没有被忽视;以恭见保护伞也不能护他,他出言不逊还会给以温造成伤害,就不敢再狂妄无礼;以俭挑剔,在别无选择的条件下,什么都能将就;以让跋扈,我便让他意识到不是所有事都能符合他的心意,就是这么简单!”

    王猛赞到:“不愧是大将军身边长大的,真是个将才!”

    外放到边疆的官员过了正月十五才赴任,无垠走之前把橙欢阁交给了我,还嘱托我照顾好他的妻儿。

    我将橙欢阁交给凌佳期打理,她以“白娘子”为名,继承了“小魔王”的衣钵,使橙欢阁的生意再创新高,每月给翼王府的例银翻了倍,我还能剩不少,城南晋昌坊也开始动工了。

    春夏交接之际,河北河南两道还没等来文景二十五年的第一场雨,麦尽枯,禾无苗,皇上和太子为旱灾头疼之际,东宫里又雪上加霜甚得太子欢心的皇次孙无铮夭折。

    “你早就料到了为何不提醒太子殿下?”

    如心与无尘双宿双飞去蓝田了,空巢老妖胡绯离有事没事就来找我。

    “一、我不想惹麻烦;二、无止境成年了。”

    他看不出卧榻之侧酣睡的是一头披着羊皮的狼,送小羊羔入了狼口,我有什么办法呢?

    护不住心爱之人,还要将他们收在羽翼之下,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落入虎口,就和以前的我一样,换来的只有在梦里一遍遍看着乐陶陶被摔死在我面前,我没有一次能够阻止。

    灰狐狸说:“你曾经阻碍了他成长,现在无异于揠苗助长。”

    “已经没有时间等他慢慢成长了。”

    灰狐狸锁眉:“什么意思?”

    “没啥。”我敷衍到。

    因为多地大旱我又被参了,言官们认为是我在祭祀上冲撞了天地,还诬陷无垠,上天以干旱来警示皇上怪错了人,必须严惩我才可平天怒。

    皇上说,无论是在祭典上睡觉还是天因我而旱,只要他们能拿出任一证据,就把我祭天谢罪。

    后者要证据除非去问天帝,国师都拿不出来,而前者,他们有证据的话早拿出来了。

    过了端阳,齐州境内的无河被太阳晒断了流,河南河北两道大地龟裂,说来奇怪,天上每次聚集了云彩都会莫名其妙地放晴,仍没降下一滴雨。

    天上的云卷云舒,是神与魔的斗法。太平盛世不会有人愿背井离乡投笔从戎,天灾先到,**便接踵而至。

    皇上在夏至日举行祭祀,去寰丘祈雨。

    有了上次苦无证据的教训,这次不仅官员,连侍卫都不再关注典礼,全盯紧了我,期待我被晒到困倦打个哈欠或被阳光晃下眼打个喷嚏,而我一直规规矩矩,目不斜视。这时再懈怠真要被祭天了,在所有人都心不在焉时我成了除皇帝外最守规矩的人。

    在京师祭祀的时候,河南河北龟裂的土地缝中,成堆成块的虫卵渐渐苏醒了,陆陆续续爬上来觅食,长大后又聚集到了一起,战斗力堪比大军压境。

190、何其不幸

    夏至的祭典万无一失,旱灾仍在继续,皇上与民同甘共苦,今年不再去云霞山避暑。

    六月中,齐州何家村的年轻人何其幸家里刚添了个娃,他和许多同他一样上有老下有小的乡亲们顶着烈日扛着扁担,奔走于田井之间。去年上半年无河泛滥成灾,下半年干旱无雨,就没收几粒粮,今年日子本就紧巴,一家老小都勒紧了腰带,余粮还是没挺过半岁,再收不到粮食只能饿肚子等死了。看今年这天,好收成指望不上了,只望多少收点不至于饿死家中老小。

    忽然遮天蔽日,隐有嗡嗡之声,何其幸以为是乌云聚集,雷声滚滚,扔下扁担刚要欢呼,较为年长的六叔大喊:“快跪下!是虫神来了!”

    许多乡亲都本能的跪下了,伏在地上虔诚地跪拜虫神,望它们给自己留点口粮。何其幸还没反应过来,他以为是救命的乌云自西南而来,瞬间到达了他面前,所过之处,绿野成赤地,担再多水也没用了,他双膝一软,也跪了下来,他的跪同那些拜虫神的人是不一样的。

    魏、德、博、滑、濮、齐六州遭遇蝗灾,六州刺史同时上书求赈灾之法,皇上免了六州赋税,命当地官府适时开仓放粮,派监察御史前往监督。

    齐州百姓将家中最后的食物也拿出来献给虫神了,蝗虫还是赖着不走,啃食田里的庄稼。何其幸急红了眼,拿扫帚扑打蝗虫,被村里人拦下还把他关了起来,生怕他惹怒虫神。

    百姓们断了粮,等待官府救济,官府却迟迟不放粮。御史到达才得知,多州刺史都在去年收成不好粮价上涨之际将官粮私自卖掉了,本想待来年收成好了再以低价买回来补上亏空,谁知遇上了天灾。现在粮食都聚集在城中几位巨贾手中,高价卖给百姓,官商勾结,不许外来商户进入,买不起粮食的贫民只能忍饥挨饿。监察御史们来不及上报,就被当地刺史给杀了。

    蝗虫肆虐过后,平民百姓只能吃蝗虫剩下的树皮草根为生。

    太后寿辰,中元节的河灯染红了无河,端木兰喜得贵子,全城共贺。而齐州,何其幸年迈的双亲都饿死了,不满两个月的幼子在月最圆的时分夭亡,刚好邻居家的小儿也死了,向他提出易子而食。何其幸看了看生产过后因气血不足皮包骨头的媳妇,将儿子尸体给了邻居。

    纸包不住火,久久等不来救济的百姓打听到了当地官府欺上瞒下之事,一时间群情激愤,多地都发生了暴乱,齐州司马程所愿欲告密,被一路追杀,幸有绿林好汉保护,他才活着到达京师,将灾区实情上达天听,举朝震惊。

    中秋佳节,端木兰之子林之下刚刚满月,林靖臣自请前往灾区平乱。

    这可是个苦差事,不仅要平百姓之乱,还要镇压随时造反的六州贪官。林靖臣为摆脱“纸上谈兵”之名,也是够拼的。

    皇上应了林靖臣,与众人商讨是安抚还是镇压,需要带多少兵。

    我正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之时,皇上突然转向我说:“无栖就任林少保副将,一同前往吧,你觉得你们需要多少兵力?”

    “啊?呃,越少越好。”

    不少人都觉得我此话狂妄自大,不仅自己送死还拉着林少保,很不厚道。

    还是皇上沉得住气,问:“为何?”

    “带兵前去不仅激化官民冲突,还会逼当地州县造反,不如隐瞒司马告密之事,假装不知当地实情,为示朝廷对灾民的重视,继续派御史巡察赈灾情况。”

    杜仲冷哼:“假装不知情,不仅不能带兵,连粮都不能带了!此举不仅又派御史去送死,还置灾区百姓生死于不顾!”

    “杜相年纪大了,不知是耳朵不好还是记性不好,当地不是没粮,而是被豪绅巨贾把持,以谋高利,那粮食原本不就是官府用于赈灾的灾粮?”

    “当地已将米卖到同银子等价,你又想挖空国库去换米吗?”

    杜仲特意加重了“又”字。

    “我不带兵不带粮不带钱就是了。”

    “那就派林少保为巡察使,代天巡狩,无栖为安抚使,同去赈灾,明日启程,你们二人回去准备准备吧!”

    我与林靖臣告退,出大殿门时听皇上说:“诸位爱卿,朕同你们有要事相商……”

    林靖臣望着天说:“看来,皇上又要做大事了。”

    “无国趋于稳定,战事渐少,当转攻为守,政策也要改改了。”

    时值金秋,西风正劲,我提议走水路,到达无河下游断流之地再转陆路。

    “难怪你要走水路。”

    林靖臣看着凌佳期、秦楼月、了缘和一只孔雀,明白了我不想骑马的原因。

    “因为水路快,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西安到魏州与白帝城到江陵差不多,我们日夜兼程,乘着西风,明日就到了。”

    船老大船技娴熟,一路顺风,次日果真到达了魏州,魏州不是受灾最严重的地区,却是军事重镇,设有都督府,辖河北诸州,除齐州外,五州若反,必由魏州起兵。

    因有重兵把守,魏州也没发生暴乱,魏州都督田继宗与刺史张永昌盛情款待了我们。

    民间饿殍遍野,民不聊生,官府里酒池肉林,歌舞升平。

    了缘叹了声“阿弥陀佛”,田张二人又给他备了桌素斋,他仍未动筷。

    林靖臣因舟车劳顿,身体不适,与其余人提前安歇了,我被田张二人拉着宴饮达旦。

    “阿七,你不是来赈灾的吗?”

    了缘见我醒来责问到。

    因宿醉少眠,我口干舌燥,头昏脑涨,楼月伺候我洗漱更衣,润了润喉,见没有外人我才回答了缘:“我没兵没粮,拿什么赈灾?”

    “你没想过赈灾?”

    刚从外面回来的凌佳期拍了拍了缘的光头,说:“这里吃的比煜王府都丰盛,干嘛急着赈灾?”

    “耽误一天不知耽误多少人命!”

    了缘生气了,谁都不理,携蓝若诵经去了。

191、赈灾治蝗

    林靖臣还没从晕船中缓过来,我又被州府官员拉去饮宴,这次做东的是城中豪绅巨贾。

    “我就知道王爷同我们都是一路人!”

    田继宗狠狠拍着我肩膀。

    “那当然,不过林少保可不好办,我不难为你们,你们也别让我为难,好歹放点粮食,做做样子,让我交了差,也打发他走。”

    张永昌说:“不是我们不想放,是实在没有啊!去年几乎颗粒无收,养兵不能无粮,余粮都给了都督府,王爷不如上道折子,请求圣上调些粮过来?”

    我说:“我明白你们为了政绩常常报喜不报忧,隐瞒这么大的亏空可是欺君之罪,若请求朝廷,皇上难免彻查此事,到时候田都督、张刺史都得遭殃,为了二位前途,不如在本州内解决。”

    田继宗说:“我们没粮食,总不能凭空变出来吧?”

    “你们没粮,城中有粮啊。各位老板,不如捐些出来,只要把林少保糊弄过去就好。”

    一群肥得流油的商贾们像被割了肉,最终凑了一百石米出来。

    哼,一百石,还不够百姓们吃一天。

    好巧不巧,放粮后本要离开,秋蝗卷土重来,百姓们畏如蛇蝎,有些人甚至将刚死的孩子都献祭给了蝗虫庙。

    林靖臣见状,欲留下治蝗,还要顺便查账,急坏了当地官商。

    我对田张二人大吐苦水:“虽然我们都是钦差,可回去后他还是我顶头上司,我也主不了。说实话,我比你们更恨他,于私他抢了我夫人,于公他架空了我,我多希望他能像前任御史那样死于乱民之手。”

    我与他们二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

    是夜,林靖臣翻看着州府账册,直到灯油燃尽,和衣入睡。两黑衣人闯了进来,林靖臣惊起,与之缠斗,谁知一黑衣人突然倒戈,与他合力将另一人擒住。

    “乐无栖,你卑鄙!”

    而后院子内灯火通明,张永昌拿着虎符前来捉贼,发现田都督为隐瞒罪证刺杀钦差,当即将田都督拿下,田继宗才知他不仅被我算计了。

    林靖臣武功高强,我们计划由我与田继宗去刺杀林靖臣,为掩人耳目,同时以免刺杀失败,再由张永昌调兵来抓贼,若林靖臣未死,也可弥补。

    都督府两半虎符分由刺史与都督掌管,为了此计,田继宗提前将虎符交给了张永昌,他没想到还有个计中计。

    田继宗任魏州都督,却将军政包揽,架空了张永昌,所贪公粮只分给张一成,却让他担所有风险,张永昌一直对他阳奉阴违,闻我亦被上司架空,与我同病相怜,私自找我合计,想借机扳倒田继宗。

    私卖公粮,刺杀钦差,欺上瞒下,林靖臣代天巡狩,将田继宗斩立决,收了他的虎符,同时将张永昌以贪赃枉法治罪,和田家家属一同押往京师。

    魏州兵权在手,绝了后患,掌控本州政权不仅可对外招商引资,也不用和本州奸商们虚与委蛇了,直接将他们扣押起来,直到他们吐出万石官粮。

    救济粮不是白派的,百姓要想吃粮,就要抓蝗虫来换,一开始还无人敢抓,我称愿替他们承担虫神的报应,派人砸了蝗虫庙,终于收到了第一只蝗虫。

    百姓们吃粮,官兵们吃虫。

    兵营内升起一堆堆篝火,弥漫着烤蚂蚱的浓香,士兵们开怀畅饮,时不时有人遥遥向我敬酒。

    “这连环计用得好哇!不废一兵一卒就收回了兵权,只是下次能不能同我商量商量?若不是兰儿说过王爷乃是忠臣,我还以为你真恨我恨到要杀死我呢!”

    林靖臣吃得慢条斯理,嘴角没有蹭到一滴油,我头一次见到吃烧烤吃得这么斯文的。

    我胡乱用袖子抹抹嘴,说:“我可不敢伤你,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端木将军哪能饶过我?”

    连蓝若都饱餐了几日,毛色更亮了,今年无忧的雀金裘应该有着落了。

    离开魏州时,百姓们夹道相送,我不禁感慨:“被骂着离开,还能收点鸡蛋青菜,被赞着离开,只有空口白话。”

    林靖臣问:“那你想在唾骂中走还是在赞颂中走?”

    “都行。”

    “阿七,我错怪你了。”

    了缘为他误以为我置灾民生死不顾而道了歉。

    手里有兵就是硬气,接下来的河北二州都很顺利,惩治贪官,教训奸商,抓虫放粮,一气呵成。烤蚂蚱炸蚂蚱也传到了民间,抓了虫也不全都换粮食,炸了给孩子们解解馋。

    对于河南道,辖滑、濮的都督府所在地郓州因多古泽湿地,有“八百里水泊”之称,未受旱蝗影响,滑、濮二州被魏、郓两都督府包围,也不敢造次,当地官员十分配合。

    终于到了受灾最严重的地区齐州,这里天高皇帝远,刺史裴九卿兼任齐州都督,包揽军政大权,一手遮天,闻他刺杀了御史,各县农民揭竿而起,兵民之间发生了不少冲突。

    刚进入齐州地界,我们就遇到了刺杀,对于裴九卿来说,他家司马生死未卜,不知是否已将他的罪状上达天听,他索性先发制人,先置我们于死地,下一步就是发兵造反了。

    我与林靖臣计划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一人安民治蝗,一人刺杀裴九卿。

    裴九卿好美色,借国难收了不少贫民美女进府,我对凌佳期说:“老白,咱这里也就你能胜任美人计了。”

    她笑嘻嘻地看着我:“你也可以。”

    济南郡相约新收了两名神秘的异族美女,轰动全城。近年来中原与西戎商路畅通,交流日益频繁,不少西戎女子东来谋生,被中原人称为“胡姬”,胡姬异域风情的相貌极受文人富商追捧,这对姐妹花平时带着面纱,百两银钱才能见其真容,见到其真容者都曰值了,一连几天都魂不守舍。

    新来胡姬的美貌很快传到了裴九卿耳中,他派人将姐妹二人“请”进了府,二人随父东来经商,谁知碰到天灾,父亲生意失败,回乡路费都没了,将她们卖入烟花之地。

    时值多事之秋,裴九卿雇佣江湖第一情报组织璇玑阁调查了二人身世,与其自言没有出入,面对美色终于可以放心享用,终死在了牡丹花下。

    我扯掉头纱,洗去脂粉,拿出符节,齐州都督府也易了主。

    贪官已除,奸商没了庇佑,纷纷破财免灾。林靖臣短短几日就和乱民首领称兄道弟,破了迷信,拆了蝗虫庙,组织他们捉蝗虫充饥。

    “秋后的蚂蚱蹦哒不了几天了,我们真正的敌人可是漫漫寒冬……”

    乱民之首何不幸望着已飞不动的蝗虫满目苍凉,寒冬来袭,他们也会像这些虫子一样,饥寒交迫而死。

    他突然笑道:“呵呵,也好,到时候就能和家人团圆了。”

    他本名何其幸,家中老来独子,在旱灾蝗灾中,父母妻儿皆饿死了,闻裴刺史恶行,组织本县人民群起反抗,乱民越来越多,各县连成一片,因他有勇有谋,推举他为首领。

    我望着只剩滩涂的无河说:“无河裹挟大量泥沙,降水不均,向来旱涝交替。疏通河道、建坝筑堤、兴建水库应当需要不少劳力。”

    接下来我们继续在齐州逗留一个月,各县官府大肆宣扬了齐州米贵,粮商纷至沓来,见这里因商人聚集,米价被压低,又转去其他受灾地区。

    商旅云集,其他行业也有了些起色,蝗虫死绝,唯有农民无事可做,我招他们为无河清淤,救济粮转为了工钱。

    林靖臣博览群书,携当地都水官实地考察,开始规划大堤水库。

    所有人都忙碌起来时,我成了济南相约的常客,并在此结识了本地大善人颜子渊。

192、风云渐起

    颜子渊实乃禄王无辰炎,四方馆走水后隐姓埋名于齐州,自名颜子渊,暗含“炎回”之意,与燕不归怀有同样的心思。

    相约顶层隔间里,颜子渊道:“你为何要利用程所愿将齐州情况上达天听?任齐州乱下去不更好么?”

    我说:“其余地方国泰民安,受灾地区不过六州,灾民又都身无寸铁,哪怕全部奋起反抗也难以成事,这次程所愿立了功,会升任齐州刺史,他已是我的人,齐州不还是我的?”

    程所愿只知我派了人一路护送他入京,却不知煽动他趁机推倒裴九卿的美妾其实是璇玑阁密探。

    “还是贤侄高明!”他赞到,“颜某不才,倒是也发现一不可多得的人才,本来各县乱民都像无头苍蝇一样,他短短几日就将这群苍蝇连成了一片,还组织他们专门劫富济贫,与裴九卿也正面交过锋,不仅没吃亏,还从都督府抢了不少装备。”

    我已经知道是谁了。

    “我也查过他,何不幸确实是个帅才,但他为人刚正,若不是走投无路恐怕不会参与叛乱……”

    我心中有个计划隐隐现了雏形。

    齐州一切都在井然有序地进行着,何不幸却被抓了,他作为乱民头子打家劫舍及袭击都督府之事被皇上知道了,圣上亲自下旨拿他问罪。

    回京不必着急,两驾马车缓缓行着,何不幸戴着枷锁坠在马车后面。行至洛阳时,我们在官舍歇息,何不幸被关进了大牢。

    夜深人静,犯人们也都进入了梦乡,可怜狱卒还要值班,听着囚犯们此起彼伏的呼噜声两个狱卒也昏昏欲睡,一阵烟袭来,二人没了意识。

    我拿了钥匙开锁,将何不幸带了出来。

    “煜王殿下?您这是什么意思?”

    “我不想看到好人被斩。”

    “我相信皇上会明查,不会斩我的。”

    “你想送死我再将你带回去就是。”

    他是个聪明人,很快便想通了,他与以往的反贼在皇上眼里怕是没什么区别,尤其是他在齐州百姓心中比皇上还受爱戴,这是皇帝绝不允许的。

    他心有戚戚:“除了死我还能去哪?”

    我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钦犯从洛阳大牢走丢了,很快全城都发了通缉令,进而遍布全国,还写了生死不论。

    林靖臣对我说:“看来兰儿也被王爷骗了。”

    我反问他:“那你呢?是忠是奸?”

    回了京,御史台首先参了我:“闻煜王赈灾,在米粥中掺杂草充数,中饱私囊;组织农民疏通河道,却将赈济粮充当工钱,假公济私;还大肆翻修官舍,赈灾也不忘携带女眷,骄奢淫逸至极!”

    群臣激愤。

    大司农说:“当地本就民不聊生,还要劳民伤财,煜王殿下于心何忍?”

    都水监说:“闻煜王还要修大坝,筑河堤,如今干旱成灾,无河都断了流,大肆兴修水利莫非想贪墨公款?”

    皇上含笑等我解释,我说:“皇上明白就好。”

    皇上翻了个白眼,心想:还让朕替你解释不成?

    林靖臣颇有眼力,说:“各位同僚稍安勿躁,听林某解释。首先,在米中掺草,一是防止灾民过于饥饿,狼吞虎咽,二是阻止富人冒充灾民,与灾民分食。其次,当地各行各业开始复苏,农民却白领救济,其余人难免嫉妒懈怠,农民闲置太久也会好逸恶劳,是以才让他们以自己劳动换取粮食。最后,大兴土木是因为此时工钱最为低廉,同疏通河道一样,让无所事事的灾民有些营生,不至于再次犯上作乱。无河水旱无常,当未雨绸缪,兴修水利是防患于未然,功在千秋。”

    他们认定我是奸臣,不学无术,很难相信我能想出这么好的计策,都赞林少保高明。

    皇上为嘉奖林靖臣,命他暂领魏州都督,原齐州司马程所愿升任齐州刺史,权代齐州都督。

    奔波劳碌了两个月,我舒舒服服地泡在浴池里,其月为我擦着背,说:“如果聆音公主还在,肯定又要骂你,功劳全给了林少保,你欠他们夫妻的不成?”

    “各取所需而已,那天灾是魔尊弄的,我救灾岂不是明着和他作对?”

    其月停了下来,说:“你是尊主教出来的,恐怕很难瞒过他。”

    历时四年,南城亦重建完毕,拆迁户都迁了回去。兰若寺也落成了,佛像还没入住,京师闹起了鬼,国师长英暴毙,他的荡魔宝鉴不知所踪,玄灵排了两位长老长虚长空及几位弟子前来查探。

    无均带他们来煜王府兴师问罪。

    长空说:“长英师兄死于魔之手,少主可否给我们个解释?”

    我没法术,凡人一个,空有少主之名,哪里真能驭魔?我只相信:“不是我身边的魔干的。”

    “你也太过自信了吧?你没了魔力,怎么知道你的手下做了什么?”

    看起来最年轻的一位碧玉年华的女弟子十分无礼。

    “那你们来问我干嘛?老白,送客!”

    他们进门时我就发现,两位长老好像都看不出来凌佳期是妖,凌佳期做了“请”的姿势,他们皆无异样。

    能隐藏妖气的妖类,并不是凡物幻化而成。

    还未及冠的一位小道人护着他师妹,说:“你治下不严,教他们为祸人间,我们来替你管管手下!”

    “灵犀、灵慧休得无礼!”

    长虚训斥了他们,那叫灵慧的小道人很不服气:“肯定是他杀了玄清宗主和长英师伯,干嘛对他客气?把他抓走严刑拷打看他招不招!”

    我与他们实在没啥好说的,拂袖而去。

    “你别走!”

    那灵慧祭出长剑,我头都没回,庚、辛将长剑幻化成六把,打了回去,若没有两位长老设阵防御,那四个小辈都躲不开。

    当初他们抓了影戊,年轻一辈们便以为魔影不堪一击,都忘了当初可是四宗八位长老才能生擒影戊与风萧萧。

    魔影都是魔界的大内侍卫,修为或许没四宗长老高深,因魔的先天优势,法力与他们不相上下。

    无均上书,因为近来不太平,为安抚民心,在晋昌坊新落成的兰若寺中建降妖伏魔塔,震慑妖魔,皇上批准。

    玄灵长老们在塔基中埋下舍利,我只能远远望着。

    我愤愤地对身边的人说:“你还是这么擅长放冷箭,居然在我盖的庙里明目张胆地建降妖伏魔塔!”

    无均得意地微笑着:“跟你学的,魔界少主都能盖庙,我在魔界少主盖的庙里盖伏魔塔有何稀奇?”

193、分权改革

    玉收到了寿州情报,燕不归组织起当地所有对当今圣上不满的人,有受到迫害的废帝旧臣及其后人,有被害的诸王的幕僚,在当朝,他们永远没有出头之日,早就想放手一搏。燕不归又宣扬了皇上迫害兄弟之事,有不少江湖绿林及感怀废帝的人也来投奔。

    另外,何不幸回到了齐州,刺史程所愿暗中奉他为上宾,一明一暗,将军民都掌握在了手中。

    江夏王也非善类,表面以无疆太子收买人心,暗中收了湘王旧部为己用,还应允他们将来事成,就杀了假太子,让凉如水称帝。

    凤栖宫内,我向南宫染霜请安,她请我喝茶。

    “母亲,您也别光出钱不出力,让临渊出来见个面呗!”

    她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失去了王牌,我拿什么同你斗?”

    我转着茶杯,说到:“合作要以诚为本,我忙前忙后的,你拿个秘密武器对着我,时不时给我下个绊子,我心里不安呀!”

    她低头斟着茶否认:“长英也算我师叔,他的死真不关我的事。”

    “那林少保突然不药而愈与你有关么?”

    她以茶杯掩面,沉默不语,我可以看到她垂下的睫毛微微颤动。

    我不再追问,而是说:“无墨的黑猫不见了,你可知它又藏哪去了?”

    南宫染霜抬眼,问:“你什么时候和无墨勾搭一起了,还给他找猫?”

    我说:“没,我只是对那只猫有兴趣。”

    她揶揄到:“你还真是喜欢小动物啊!”

    “……”

    文景二十五年年末,整整历时七年,京师内外全部重建完毕,比原先扩大了近三倍,全城被整整齐齐划分为两市一百单八坊。如果从上向下俯视,整座城以朱雀大街为中轴线,左右对称,内有十二条大街纵横交错,贯穿全城,坊里坊外皆方方正正,规整得犹如棋盘。

    宵禁只在坊间执行,只要不出坊门坊墙,在不扰邻的情况下,随便闹腾。烟街柳巷大小花楼统一迁入了北里平康坊,商贾小贩集中在了东西两市,两市包罗万象,还吸引了诸多外国商人,橙欢阁也由云霞山迁往了东市。

    新城新年新气象,文景二十六年春,为除去去年天灾及皇孙国师莫名暴毙的霉运,一切换新,朝廷下了新政,从中央开始改革。

    复建门下、中书二省,中书、门下、尚书三**官同掌相权,共入政事堂议政。

    又建枢密院,专掌军事,行调兵权,无统兵权,由时梦廷任枢密使。

    至此,军、政、察三权分立,相互制衡。

    这些年皇上逐渐削弱相权,等的就是这一天。

    杜仲不忿,又无可奈何。有严清水先例,他也不敢以辞官要挟,生怕皇上顺水推舟。

    圣上雷厉风行,中央新政逐渐稳定,恰逢皇孙无铮死忌,帝后同来东宫安慰太子,实则避开旁人商议政事。

    我恰好在东宫,为避嫌而告退,皇上让我留了下来,皇后恨不能灭了我。

    皇上一句安慰的话都没有,开门见山:“如今州府多骄兵悍将,还敢刺杀御史,隐隐形成割据之势,必须除之,但削弱地方兵权,难免生出战事,轻会劳民伤财,重则祸国殃民,你们看该怎么办?”

    无止境本在悼念夭亡的孩子,哪有心思想这些?他请罪:“恕儿臣愚钝,暂无计可施。”

    顿时龙颜大怒,皇后见状,说:“煜王向来足智多谋,陛下不如听听煜王有何办法?”

    皇上说:“无栖,你有什么办法?”

    我看了看皇后,道:“臣更愚钝,没有办法。”

    “你是真没法子还是不想说?”

    皇上偏要挑明,皇后眼中再次闪过杀机。

    “朕体恤太子今日心情不佳,限你们明日递上折子,身为储君,当知轻重,有时候,经历丧子之痛也没机会伤心。”

    他为自己儿子生死担忧了十六年,每日里还要对乐莽虚情假意。

    皇上离开前按了按无止境肩膀,以示安慰和鼓励。

    皇后离开前满怀欣慰,还瞪了我一眼以示警告。

    无止境立了半晌,很难相信皇上居然在关心他。

    次日在清思殿里,无止境呈上了他与幕僚们的成果,皇上没啥悲喜。

    削藩是大一统后的难题,本朝皇帝好不容易削了藩王,又将形成藩镇割据,不及时扼杀,社稷危矣。

    “无栖,你的呢?”皇上合上奏折,问我。

    我说:“臣没有想出办法。”

    “你回去好好想想,想不出来不许进入皇城!”

    进不了皇城,更进不了宫,就不能看见太后了。

    三日后,我拎了两摞书信进宫,皇上甚是满意,他只是把我当探子使而已。

    “果然不负朕所望,朕的暗卫都不如你的密探。”

    我跪下,心中慌乱不已,面上泰然自若:“您要的话臣送给您。”

    “不用,在你手里也是一样。朕曾经认为你是太子最大的威胁,经过朕多年观察,你忠于太子更甚于朕。”

    自我被充军后,皇上就开始为太子铺路,哪怕困难重重,也要为他剪除后患。

    父爱,大概就是这样的吧。

    我将心中所想,居然呢喃出了声。

    “你在怪我?”

    皇上隐去了威严问到。

    “没有,我只是好奇。”

    好奇父爱长什么样。

    “好奇?你对父爱好奇?是我太失职了!”

    皇上眼角隐有水光闪烁。

    “皇上…各州府官员的罪证都给您了,派巡察使拣几个重要的清了,收了兵权,打散二十四府,分而化之,即使有犯上作乱的也难成气候。”

    皇上拿出太子奏折,说:“肃清旧吏后以文官任知州代替刺史,再设通判监察知州。都督府也不再世袭,各高层将领实行轮调制,你觉得怎么样?”

    “在和平年代不失一个好办法。”

    将领轮换,能防止藩镇割据,拥兵自重。但会使将领不熟悉新的作战环境,损失军队战力。

    皇上又问:“至于巡察使,你觉得谁比较合适?”

    “无尘和无墨。”

    皇上愣住了。

    “他俩还是孩子……”

    “他俩去,肯定死不了。”

    本来无墨一人就能胜任,我担心他收了兵权会直接打回来。

194、寺庙竣工

    文景二十六年立夏这天,恰好乐无栖生辰,降妖伏魔塔竣工,该塔共五层,总高一百八十尺,层层中心皆有舍利,凡一万余粒,塔身镌刻降妖伏魔符咒,佛道珠联璧合,相得益彰,一般的妖魔鬼怪,怕是连晋昌坊都进不来了。

    在迎像入寺前,我先带亲朋前来参观。

    凌佳期怕进了寺庙现出原形,她通过圆光术远远就能看到,拒绝实地参观。

    这寺中有无均上书修建的塔,他也来了。胡绯离虽是狐狸,他修的是仙道,这座妖塔对他没有影响,无尘也被调回京了,趁代天巡狩前和如心同来游玩。

    我只是**凡胎,在降妖伏魔塔下没觉出有什么异样,无忧进入晋昌坊时就发现她使不出法术了,蓝若扑棱着翅膀飞到了塔顶,因我魔魄被压制得更深,了缘看到我身上佛光大盛,而我并不清楚他所见之景。

    兰若寺以文石梓桂樟榈充其林,珠玉丹青赭金翠备其饰。而重楼复殿,云阁洞房,凡十余院,总一千八百九十七间,床褥器物,备皆盈满。

    其他人越看越兴奋,了缘越看越气愤。

    “阿七,修行当摒弃物欲,你将此寺建得恢宏气派,精美绝伦,有违修行初衷。”

    “就知道你会这么想,我这正是为了帮你修行,锻炼你的心志。身处繁华,心留空门,最需要定力,在这里,你时时刻刻都要提醒自己不要沉沦享受,无时无刻不在修行。”

    了缘信了,如心不屑:“哪来的这些歪理?”

    因被宗门“除魔卫道,死而后已”的口号荼毒太深,玄灵剑宗那四个灵字辈的小辈隐瞒两位长老,擅自埋伏在兰若寺,偷袭没有魔影保护的我。

    我躲在灰狐狸身后,讥讽他们:“你们因为我打不过影卫怀疑我御下不严,你们师父比你们厉害得多,不还是御下不严?”

    灵慧发出几招都被灰狐狸随手打落,他骂到:“有种别当缩头乌龟!”

    “你有种出去打!”

    一比灵犀年长些的女弟子问灰狐狸:“师叔祖,他血洗玄山,您为何要护着他?”

    灰狐狸淡淡地说:“杀了他会给玄山再次带来灭顶之灾。”

    灵犀幻想中的粉红泡泡破碎,很是失望:“这么简单吗?我一直以为你们是仙魔虐恋,相爱相杀,还写了你们的同人文呢!”

    她师兄师姐们不由自主想到了她的文,还御在空中的剑都掉了下来,差点砸到自己人。

    蓝若飞了下来,在灵犀头顶时“嗷”了一声,一坨湿湿的东西砸在了她头上,她下意识去摸……

    “啊?你这只天杀的孔雀!”

    灵慧掏出汗巾给她擦掉,她吵着回去沐浴更衣,四人在我们齐刷刷的注目礼之下仓皇离去。

    我问无均:“你同门的脑子……”

    他捂住脸:“大概被门挤过。”

    无忧拉拉他衣袖,不怀好意道:“三叔,有好东西给我们分享一下呗!”

    无均捏紧了袖口,灰狐狸施法,一本小册子掉了出来,封面几个大字比京师小报头条还扎眼:《魔界少主在贫道身下娇喘》!

    了缘还当认字读了出来……

    时间瞬间静止了。

    “嘎,嘎,嘎……”

    蓝若学了几声乌鸦叫,驱赶时间的齿轮继续转动。

    “你师妹瞎吧?怎么看小狐狸都是下边那个吧?”

    无均看了看我俩,道:“半斤八两吧。”

    灰狐狸露出了鲜红的狐狸尾巴,我以轻功逃出兰若寺,在生死存亡关头,身体爆发出了巨大潜力,待灰狐狸追到,魔影刚好将我护住。

    我躲在四魔影身后,喘息未定,对站在寺庙门前的红面罗刹道:“那小丫头瞎写,咱俩同为受害人,你气我有什么用?”

    “我让你看看谁上谁下!”

    他步步逼近,魔影也感受到了威压,掩护我后退。

    我生怕被别人看见他狐狸尾巴,妥协道:“你上、你上行了吧?不过一本书而已,何必这么较真?”

    书?糟了!

    我与他又跑进寺里,除了缘立在一旁念阿弥陀佛,其余四人围在一起看得面红耳赤,和灰狐狸的毛色有得一拼。

    “佛门清净之地,岂能带这些淫秽之物进来?”

    灰狐狸念咒,将书烧了。

    众人对无均说:“快监督你师妹更文去!好想看下文啊!”

    几天之后,我发现此书已风靡大街小巷,还成了橙欢阁热销产品!

    凌佳期解释说:“我是为了你好,你看,和灵犀签约后,他们都忙着撰稿,再也无暇来找你麻烦了。”

    “……多谢。”

    为何每次老白帮我,我都有种她在害我的错觉?

    了缘精通梵文,我特意向皇上请旨,将译经院众僧迁往兰若寺,让了缘也能随诸位大德译经。待佛像、经书填满了兰若寺的佛堂、经阁,了缘入寺前夕,我与他道别。

    木鱼声声,时急时缓,破碎飞散,恰是他此时的心声。

    了缘盘腿坐在蒲团上,蓝若与他相对,他放下手中的木鱼槌,没有看我,而是瞅着木鱼问:“阿七,你是佛还是魔?”

    “我是人。”

    “你为什么带我走?”

    “你为什么跟我走?”

    “为了一道光。”

    “我也是。”

    他起身,站在我面前,直视着我的眼睛,问到:“你是好人还是坏人?”

    “你觉得呢?”

    “你是好人中最坏的,坏人中最好的。”

    “……了缘啊,等你成了佛,能不能劝劝其他佛,说话不要绕来绕去的,很难懂。”

    了缘在发呆,我已经抓住了蓝若,无忧的雀金裘还差些材料。

    蓝若悲鸣,了缘回了神,我已经薅下一把孔雀翎,蓝若躲到角落里为它光秃秃的尾巴默哀去了。

    “阿、阿七……”

    我将孔雀翎装进乾坤袋,没啥愧色:“它还能长出来的。”

    蓝若寺是为了缘而建,了缘自认功德比不上曾往天竺取经的三藏法师,拒绝升座,方丈由三藏法师担任。

    了缘一副少年模样,未经选拔就可同诸位大德译经,又是从煜王府出去的,民间风言风语甚嚣尘上。唯有三藏法师及大德们能秉承“众生平等”的原则对了缘一视同仁,久而久之,也为他在梵文及佛学上的造诣深深折服。

    安顿好了缘之后,无尘与无墨也到各地巡查去了,如心跑来责问我:“你既然怀疑无墨的黑猫有问题,还让无尘同他同往,不怕他把无尘杀了?”

    “你这么不放心,不如叫你师父去看看,那黑猫究竟有没有问题。”

    灰狐狸为了逃避他和魔界少主的绯闻,真随如心去追无尘了。

195、杀戮开始

    灰狐狸离开没几天,《魔界少主在贫道身下娇喘》断更了,一时间群情激愤,怨声载道,据知情人透露,原作者被魔界少主杀了。

    我照例到林靖臣面前应了个卯便回来了,迎面撞见无忧黑着脸,小脸上满是怨气:“是不是你干的?”

    我还没回答,院外有人被魔影拦住了,只听灵慧不客气地喊到:“乐无栖!你给我出来!”

    我命令魔影退下,请玄灵剑宗的各位进了门。

    长虚亦是满目怒容,说:“先前长英师兄之死我们没证据,现在我们抓住了凶手,你要如何解释?”

    长空抖了两下袖筒,一魔被倒了出来,跪在我面前道:“少主,影八办事不力,当自绝于您面前,绝不影响您的计划!”

    这个魔说完这段莫名其妙的话之后,**而死,只剩下一堆灰烬。

    长空回过神来,拿出一面镜子说:“他自称你身边的影八,杀了我剑宗弟子,还怀揣我宗门法宝,少主如何交待?”

    那面镜子正是在长英遇害后下落不明的荡魔宝鉴。

    我如实说到:“他不是影八,也不是我身边的。”

    影八早已魂飞魄散,可除了曾亲眼所见影八消散的其月,没有人信我,连无忧都持怀疑态度。

    灵慧怒道:“你还想狡辩?你刚将师叔祖调离京师,灵犀师妹就被魔杀了,哪有这么巧的事?我一定要杀了你替她报仇!”

    几柄袖剑袭来,不用魔影出手,全被无忧打落。

    见魔影将我围住,长虚制止了灵慧,道:“你是魔界少主,一魔之下,万魔之上,纵容手下伤我宗门弟子,我宗绝不善罢甘休!”

    长空说:“不知影八所言是什么计划,你假借保护太后之名留八名魔影在皇宫中究竟有什么目的?”

    我明白了那个魔的意图,居然是针对太后。

    有不轨之徒妄图加害太后,我周身都凌厉起来:“不要动他们,他们只为保护太后。”

    “若真如此,我们自当视而不见,倘若发现他们意图不轨,为保人间太平,吾等必倾力驱之!”

    牵扯到太后的安危,面对长空的威胁我亦冷厉道:“太后若有个三长两短,我必倾覆天下为她陪葬!”

    长虚说:“那就望少主安分守己,不要再害人。”

    两位长老携不甘心的弟子离开,我吩咐所有魔影密切关注所有妖魔,为不被嫁祸,魔影还兼任了国师的职责。

    胡绯离写了信回来,他终于见到了无墨的黑猫,正是临渊,那黑猫似乎只向无墨报告了什么,又不见了。

    我拿着信来到凤栖宫里,南宫染霜日渐虚弱,更加深了我的猜想。

    我把信放到她面前说:“母亲,您这样两面三刀,我们的合作到此为止吧。”

    她突然好一阵咳嗽,掩嘴的帕子上留下了点点血迹。

    “咳咳……花了我的钱,养了你的兵,即将用兵时让我退出?阿七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对手太强大,我不敢赌下去。”

    一个是魔尊,一个是万年妖,还有人间皇帝,哪个都能令我痛不欲生。

    她如溪水般平静地说:“福王与寿王都投靠了江夏王,若是我突然撤资,你两个叔叔会不会带着你的兵也去投奔呢?”

    “那我只能认命了。”

    溪水里突然被丢入一块石头,泛起圈圈涟漪。

    “你究竟是不是阿七?在二十万大军夹击的战场上你都没有认命,失了法力还敢与魔尊对抗,一个临渊就能吓到你退缩?”

    “吓到我的是你,唯有你总想着伤害太后。”

    “我现在最缺的就是兵,既答应与你合作,又岂会伤害太后?”

    “灵犀不是你杀的?”

    “在你心里,莫非所有死于非命的人都是我杀的?咳咳……”

    因为动气她又剧烈咳嗽起来,我忙给她倒了茶压一压。

    “我只是想不出还有谁会针对太后……”

    离了凤栖宫,我又去朝凤宫看了太后,她精神很好,给我留了一堆各地贡品,她自己都没舍得吃,还让我把剩下的带回家给无忧,我打趣到:“那不成了吃不了兜着走了?明天我带她一起来宫里吃。”

    次日我同无忧一起进宫陪太后聊天,魔影发现有其他魔入了宫,影二影三追到了东宫皇长孙寝殿承恩殿,正是长孙殿下午睡时间,宫内空无一人,更找不到其他魔的踪影,二魔欲离去之时,长虚与长空携大内侍卫将承恩殿围住了,他们从荡魔宝鉴中发现此处有魔力扩散,到达时只看到了影二影三及皇长孙无昊钦的尸体。

    皇孙全部夭亡,太子悲痛不已。

    因涉及到妖魔,此案只由帝后审理,参与之人也只有受害人太子,目击证人玄灵长老及其弟子,和被告人魔界少主,还有旁听者太后。

    魔对于人来说是邪恶的化身,尽管我也是人,没有任何法力,皇后还是要求道长们用缚妖索把我绑了起来。

    皇上终于启齿,艰难地说出了四个字:“魔、界、少、主?”

    我简单解释:“我离京后被魔尊所救,他封我为少主。”

    皇后追问:“魔生性邪恶,他为何要救你?”

    无辰灵生母乃魔女之事当今唯有太后一人知道,世人都以为齐王早已病死宫中,只有太后清楚,人魔混血已当上了魔尊。

    我的身世及齐王在世都不能明说,太后反驳到:“谁说魔是生性邪恶?哀家能活到现在,多亏他们的保护!”

    长空道:“魔极擅蛊惑人心,他是借保护太后之名,将魔安插在宫中,才能使诸任国师对此视而不见。恐怕长英师兄利用荡魔宝鉴发现了他的阴谋,他才杀人灭口。”

    提到阴谋,众人想到了去年无铮的死。

    皇后又问:“你处心积虑伤害皇孙,莫非想谋夺无国江山?”

    我冷笑:“那我何不直接杀了皇上或太子?”

    灵慧指着我道:“你杀了长英师伯我们没证据,你杀了小师妹我们抓住了凶手你还不承认,这次你的手下在众目睽睽之下杀了皇长孙,你还想抵赖不成?”

    我实在不屑与他争辩,而是直接问一直沉默不语的无止境:“你也认为我杀了你儿子?”

    他避开我的眼神,说:“我、我不知道。”

    嗯,好,我知道了。

    接下来长虚长空将我同四宗恩怨说了一遍,从冒充玄明弟子勾引道宗天才,待她有孕始乱终弃,到害四宗名誉尽失血洗玄山,皇后看我犹如看怪物,无止境像是没听到,皇上却命令道:“脱下衣服!”

    我身上被捆着实在难以执行命令,其余人也不明所以,皇上气急自己走下来扯下了我的衣裳,露出了肩上那颗心。

    他在我耳边道:“说你对她始乱终弃可真是误会你了!朕说过,她为妃后你再与她有染便是淫.母,没想到你真做得出来!”

    两位长老继续道:“他接二连三杀我同宗,伤害凡人,请将他交由我们玄灵剑宗处理。”

    “够了!这一切都是哀家的错!”悲愤交加下,太后红了眼眶,“当初哀家没能力护住自己孙儿,致使他流落魔界,不论他是人是魔,哀家只知道他是我孙儿,不论是神还是佛,想收他就先收了我吧!”

    “奶奶……”

    我眼中酸涩,眼泪倒流进心里,心痛无比。

    “道长,太后说得有理,无栖非生来为魔,朕不能将他交给你们,为防他继续为祸人间,就将他关进兰若寺塔中,永世不得出塔,他手下那八个魔,就交给你们处理吧!”

    皇上在明黄的龙纹绢帛上写下圣旨,欲盖上封魔印。封魔印乃天界给人皇的法宝,传说是封天印一角,盖上此印后提到的妖魔鬼怪都逃不出旨意安排。

    我急到:“不行!奶奶不可没他们保护!”

    真凶诬陷魔影,就是要驱逐他们,没了影卫,暗中的凶手一定会加害太后。

    然皇上还是将印落了上去,金光大现,八影只能如圣旨上所书,归于玄灵剑宗。

    缚妖索越挣越紧,我挣脱不开,心急骂到:“你这头蠢驴!你知不知道这是个阴谋?有人要加害奶奶,你这么容易就中了别人圈套,把奶奶置于危险之中!”

    “朕的母后,朕会自己保护!”

    他看着我裸露的肩上那颗心形的疤没什么好脸色,他说得有力,我却担心他没这个能力。

    “你最好说到做到,奶奶若有个三长两短,我必倾覆这天下为她陪葬!”

    皇后道:“大胆!各位道长,魔界少主进了塔,拜托你们严加看管!”

    被带走前,我安慰太后:“奶奶,等小狐狸回来就会还我清白的,这期间您一定要注意安全,保重身体,等我出来。”

    我给太后留下一个轻松的微笑,她替我整理好了衣服,说:“七儿,我等你。”

    我将太后的样子和指尖的温柔深深印在脑海中,没想到,这一次分别,竟是诀别。

196、囚禁于塔

    在得知影二影三被陷害时我就让无忧去找胡绯离,但是她路上被围追堵截,魈和魅也不是对手,三人落入了幻境,出来时,一切都晚了。

    把我关进兰若寺的降妖伏魔塔中,还由修真者把守,真当我是魔了,多么多余。

    我试着逃了几次,每次都被人家勾勾手指就又回来了。塔里实在无聊,我试着勾搭值班的小道人,他们都是从灵境玄山选拔出来的,深知我的恶行,只要我不逃跑,只把我当空气。

    “也不知楼月给无忧做好雀金裘没?”

    我每日都只能对着来串门的蓝若说说话,它吓得想扑棱翅膀飞走,我揪住了它仅存的几根尾羽,威胁道:“不想被拔光,你就把了缘带来,再没个人说话我就要疯了!”

    皇上没有下旨禁止别人探望,晚钟过后,了缘果真来了,我激动地紧紧抱住了他。

    “了缘,我想吃肉。”

    跟着寺里吃了好几天的斋饭,味觉都要退化了。

    他估计没想到我第一句话会是这个,愣了一下带着宠溺,笑说:“这是寺庙,没有荤腥的。”

    “你告诉其月,要他明日给我带全聚贤的驼蹄羹,庆丰楼的小天酥,德味居的招牌烤鸭,醉春风的女儿红……”

    “等等,我年纪大了记性不好……”

    我索性找出纸笔给他写了下来,次日,我从早上就饿着肚子等美食,直到寺里放完药石其月才来,他携府里下人搬来了几十坛酒,楼月红芫绿荷青葙也跟了来,每个人都挎着四五个食盒,有不少都凉了,我风卷残云般吃完,不满道:“来这么晚送来的还都是残羹冷炙!”

    其月抱怨到:“你要遍了全京师十八个酒楼,我这一天都快跑断腿了,刚凑齐就给你送来了,你还不知足,下次不来了!”

    我有求于人,生怕他不再来,含情脉脉地望着他,感激道:“真是难为你了其月,不愧是我共患难多年的兄弟,兄弟恩情我谨记在心,出去之后当涌泉相报,你一定要记得每天给我送饭。”

    “得了吧少主,别假惺惺的,谁不知道你最会忘恩负义了!看,我带了小报给你解闷!”

    他拿出这几日的小报,我被关次日的小报说“贵妃身体抱恙,煜王入寺祈福”,并称“贵妃生了怪病,不可见光,禁止任何人入凤栖宫叨扰”,看来皇上把南宫染霜也幽禁起来了。

    今日的小报已变成《进奏院官报》,主要没容变为了皇帝的诏书、起居言行、政府的法令公报、各级臣僚的章奏疏表、省寺监司等机构的工作报告和边防驻军的战报等,不再有花边轶闻。

    其月解释说:“因为今年开始小报几次三番替你说好话,销量骤降,被另一民间小报《风月韵事》取而代之,京师小报就被进奏院兼并改为官报了。”

    皇上要把我关在这里一辈子,以后很难搞出什么大新闻了,他也玩了招左手交右手,将京师小报改为了官报。

    我从官报上看到,太子为给长孙殿下超度,明日将往兰若寺礼佛。

    心中本有一丝惊喜,很快被现实浇灭,即使近在咫尺,他也未必会来看我。

    我将官报团成球从窗户丢了出去。

    “这些国家大事都跟我无关,无忧为何还没回来?她可有消息传来?”

    其月神色有些闪躲:“无忧……失踪了,你别担心,凌佳期已经去寻她了。”

    “什么?!我他妈能不担心吗?为何不派影去找?再另派他们去通知灰狐狸,赶紧救我出去我要自己去找!”

    我是魔界少主之事并未公开,为防这些丫头们害怕,他拉我到了角落,更加为难道:“除了影一其余魔影都被尊主召回去了,影一去玄山救他兄弟们去了。”

    我吃了一肚子冷饭,依然觉得腹中有熊熊烈火在燃烧,我竟陷入了无人可用的境地,什么都做不了,影一也够蠢的,不毁了那张加盖封魔印的圣旨,其余八影都逃不掉出被书写好的命运。

    我从小小的券门望着那方寸天地,倍感无助:“无忧失了踪,灰狐狸不在,我出不去,奶奶可怎么办?”

    楼月突然说:“王爷不必担心太后,皇上请了修真界的长老保护朝凤宫。”

    “你、你知道我身份?”

    “我跟您这么多年了,大概能猜到。”

    我早就怀疑过楼月同太后一样有读心术!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啊,连魔影都中了计,他们……哎,但愿他们能保护好奶奶。”

    哎,我又能做什么呢?唯有一醉解千愁。

    降妖伏魔塔为阁楼式砖塔,好歹建在我的寺里,我秉承为广大魔界子民谋福祉的心态,仿照江夏王的鸟语花香楼将塔里设施建得齐全和奢华,没想到第一个被关的人居然是我自己。

    寺里的钟声太烦人了,大半夜的都不让人睡安稳,我在床上辗转反侧,却发现我特制的八尺见方的床居然略显逼仄,这旁边都是些什么啊?

    好在在我动脚踹之前我先动手摸了摸,温软的手感令我心猿意马。

    突然一拳过来打歪了我的下巴。

    我清醒过来,被我摸的也醒了过来,点了灯,看着地上散乱的空坛,面对床上横陈的玉体我俩都愣了。

    我拉着他上到顶层,才问到:“其、其月,你还能记得哪些是你的哪些是我的吗?”

    他说:“我怕我们都是你的……”

    “不会吧?你别吓我!”

    他揉了揉后边,松了口气:“好像没有。”

    接着他又蹲在墙脚哭了起来:“我的清白毁了……”

    “保持这么多年的处子之身,你早该扔掉了!”

    他哭道:“以后我没了童子尿护体,怎么抵御妖魔啊?”

    我忍不住捶着塔壁大笑:“你留着处子身是为了童子尿?哈哈哈!”

    民间传说童子尿能辟邪,他为了偷懒不好好练功,居然保持了二十多年处子之身。

    我笑够之后,他还在哭,我安慰他道:“首先,童子尿驱逐妖魔就是个无稽之谈,其次,你没与人交合过,春梦总做过吧?童子尿早就没了!别哭了,马上天就亮了,快想想下边几位该咋办!”

    最终我们决定不去管真相如何,红芫归他,其余算我的。楼月和红芫自是无碍,只怕绿荷青葙想不开。

    众女子醒来,闻言也没对我们喊打喊杀,只是青葙胆小,在佛门净地做了淫秽之事她心中不安,恍惚之中从券门中见到阳光,误以为是佛光召唤,直直向前行去,差点坠塔,千钧一发之际我拉住了她,恰好被礼佛的太子撞见。

    取缔了京师小报,皇上估计悔得肠子都青了。煜王在佛塔与奴婢**,导致《风月韵事》脱销,还促使了一项新技术诞生活字印刷术。

    青葙处于风口浪尖,受不了别人的指指点点,最终跳河身亡,舆论不敢承担杀人之责,说是青葙亵渎了佛祖,受到了天谴。

    连续七日寺里都会诵经超度皇长孙,了缘观摩几日,也明了大概,其月请他超度了青葙。

    闷在塔里实在太过无聊,我让楼月给我备了笔墨纸砚,每日里以作画打发时间。我特意画了好些春宫,从塔顶撒下去,散落到寺中各处,被小和尚们捡到羞愤不已。正值超度皇长孙期间,出家人同众官员望着在塔顶瑟的我都祈祷上天能降道天雷劈死我。

    我心想,老子又不是没遭雷劈过!

    轰隆!

    乌云真在塔顶聚集了,一道金龙划过苍穹,大雨忽然而至。

    至于这么及时吗?我暗骂一声翻身躲进了塔里,徒惹了别人笑话。

    外边大雨倾盆,连蓝若都不来了,其月更不会来了,我唯有去找阿弥陀佛聊天了。

    阿弥陀佛是尊石像,端坐于第二层塔室之中,是镇塔之宝。

    “……”

    和它对坐着,我好像没什么可说的,索性不碍佛眼了。

    还不到十五天,我就要无聊死了,了缘是怎么闷在塔中生活一百五十年的?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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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怨天下介绍:
父辈兄弟夺嫡,母辈姐妹宅斗,身份错位,命运纠缠。 爱无止境,恨无绝期,无愧于心,无怨天下。 主要角色标签: 无绝期(乐无栖):至贱无敌,不记仇,不解释,欠揍,怕八条腿的动物,风流(男女老幼仙人妖魔通吃); 无止境:单纯,善良,学霸的一切美好品格(勤奋,刻苦,认真……),白莲花,谪仙本仙; 端木兰:强,忠君爱国,女汉子,武力值爆表; 其月:无绝期跟班,胆小,非常胆小,超级胆小,有密集恐惧症; 扶柳:蛇精病,痴情,有经商天赋,一心做女人的男妖; 胡绯离:狐狸精,会读心,臭美,执着成仙,执着让魔界少主成仙; 无垠:洒脱,怕穷。 ……欢迎评论补充……无怨天下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无怨天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无怨天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