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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林菜史全文阅读

作者:千麦     武林菜史txt下载     武林菜史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卷 金银山庄 016 保姆是什么意思

    李不猫下身子,探了探少年的鼻息,又翻开他的眼皮儿看了看,转头对段小邪说:“去拿壶酒来。”然后掐了掐少年的人中,少年脸上就立刻有了动静。

    慕九愣了愣,“这么快?”

    李不慢条斯理直起腰,不言不语地拍了拍手掌。

    “他伤得这么严重,怎么不用点穴护住他的心脉、然后赶紧闭关输内功给他或者喂他吃少林大还丹之类的吗?”慕九不依不饶,皱眉瞟着他:“李不,咱们身为江湖中人,你可不能这样!人家那些绿林好汉都知道路见不平该拔刀相助,你响当当一个剑客,这还没让你拔刀呢!”虽然她压根没听说过他的浑号。

    “来了来了!酒来了!”段小邪高举着酒壶,随着声音一起回到了现场。

    李不回瞟了慕九一眼,接过酒壶拔开塞子,将酒壶嘴儿塞进少年的嘴里。少年被烧酒的冲劲一激,立即咳了几声,扶着地面坐了起来。慕九弯腰查看他的脸色,只见原来苍白的小脸儿上倒是马上变红了——摆明是被酒灌的!她回头恨恨地瞪着李不:“亏你也下得了手!”

    段小邪冲着地上少年扬了扬下巴,也回头问:“怎么回事?”

    李不淡定地把酒壶丢给坐起来的他,看着他继续把酒给少年灌下肚了,才背起双手,施施然看着慕九他们两个,“饿的。”

    “……”

    听见没?这刚刚晕倒在地人事不知的少年居然是饿的!

    慕九再次瞪大她本来就很大的眼睛,望着恢复了三分体力的少年,好像他根本不是人!他身上的衣服绝对在开封城内二流以下的裁缝铺买不到手,他乌油油光泽度起码十个“+”以上的发丝绝对不是一般人用的皂角能洗出来,束发的金冠式样虽然简朴,可是上面镶着的紫宝石……不用她说,也不用再看他身上别的什么了,明眼人一看上面刻着的出自妙手仙人薛八仙的独特标记,都知道这绝不会是件寻常玉器铺里的东西吧?

    妙手仙人薛八仙是精通机关制作和珍宝玉器雕琢的江湖名人,经过他手的东西绝没有一件会低于一千两银子,戴着至少价值一千银子头冠的美少年,居然——居然是活活饿晕的!你就是说他是被人“强暴”了十好几回流落至此,或者被人见财起义追杀着无路可逃,再要不就是像她刚刚说的,被黑店或是**花贼下了莫明其妙的毒药给害晕了,慕九也没这么倒眼珠子啊!

    “阁下莫非来自江南杭州?”李不背着手,似笑非笑地望着少年。

    少年脸色变了变,抿着嘴说:“这位兄台倒是好眼力。”他脸红红地回望了李不一眼,蹙眉推开了段小邪伸过来的酒壶,站起身来就要往外走。

    段小邪拍着李不的肩膀:“你认识他?”

    李不顿了顿,一会儿才说:“我从没见过他。”

    慕九手围喇叭喊道:“喂!你站都站不稳了?还要去哪里?”少年脚步一直没停,摇摇晃晃地迈出了门槛,那股孜孜以求执着离去的精神连她看了都不得不佩服。段小邪捏着下巴一脸嘿然:“真看不出来这小子还有个牛脾气!”然后笑嘻嘻地把空酒壶塞到了李不手里。

    李不皱起了眉头,像是在琢磨着什么。

    慕九转过身,大步往厨院走去。可就在这时门口忽然传来咕咚一声,三个人同时抬头一望——好家伙!这厮居然又晕倒了!

    ……段小邪挟着少年在李不房里安顿好了之后,慕九就提着菜篮进了厨房。

    家里多了个快饿死的人,洗菜淘米的动作可是比平时快了一倍还不止,还好这会儿的青菜什么的都很好漂洗,拿水多涮几次就行了。淘米是为了先熬点粥,饿成那样开口就吃干饭不好使,她切了点腌野鸡丝儿下去一块熬。

    说起那碗柜里腌着的三只野鸡,这还是那天段小邪拿石子在后院草丛里打来的呢,要不怎么说那里头潜伏了无数种虫鸟走兽呢?有一天这家伙闲得无聊跑去后面瞎晃悠,见到草丛里有动静,低头就捡了把石子丢了过去,接着居然就华丽丽地惨叫着飞出好几只野鸡来!可把慕九乐了个够呛,后来一有空就撺掇着他往里扔石子,可野鸡们也学精了,后来运气好的时候才能撞上一两只。

    趁着在灶上煲粥的功夫,她又把蔫了的菜苗摆在水缸底下潮湿的地上,并把淘米水浇了一泼上去,——这当然是为了不至于到明天起来她得看到一堆菜干。然后就弄了些腊肉蒜苗什么的都切了,鸡蛋也匀了,接着就把大饭锅从锅架上取下,开始淘米煮饭。

    有了段小邪那个饭桶,用一尺见圆的大锅煮饭那是必须的。李不食量正常,一顿两小碗饭,或是三个馒头就够了。念在某人今天还干了一天活,又多了个人吃,还得多煮点饭不可。

    ——慢着,他今天干了一天活,为什么门框反倒倒下去了?连砌好的围墙也豁了个大口子出来?这时候锅盖也已经揭开,她下意识地往锅里一望,顿时鼻子都给气歪了!

    “你们两个!”她大步冲进李不房里,居高临下指着坐在地上的他们两人的鼻子:“外面院墙是怎么回事?中午做的什么吃了?是不是我走之后你们就偷偷跑出去玩了?”

    少年已经醒了,正歪在竹席上打量屋里的一切,手里还拿着一块段小邪从厨房里搜刮出来的萝卜糕,当看见墙上挂着的《满江红》时,居然诡异地皱起了眉头,一幅十分惊讶的样子。突然看见瘦小的慕九闯进来,冲着段小邪和李不劈头一阵炮轰,而且两人还都不敢还口,就更加呆住了。

    段小邪望了望李不,茫然地跟慕九说:“我们又不会做饭,哪里有东西吃?而且也没有出门,你刚走之后……”

    慕九扶着门框,痛心疾首地指着他们:“你们说说,啊,你们两个大男人加起来也有好几十岁了,怎么会懒到这个地步!有米有菜也不懂自己弄饭吃?就算我是你们的保姆,也不可能时时守着你们吧?要是几天不回来你们也准备饿死算了吗?”

    哀呼完毕,她立即奇怪地瞟向一旁的少年,那眼神儿跟县衙里四处捉拿疑犯的捕快差不多。少年马上紫涨着脸说:“我发誓我绝不是因为人懒才饿晕的……”

    段小邪满不在乎地把最后一口萝卜糕塞进嘴里,推推李不:“你来跟她说!平时她只听你的。”

    李不瞪了他一眼,嘴巴闭得比刚才还紧。

    “我真是没眼看了!”

    慕九一跺脚,满脸悲愤地出了门。

    少年碰碰李不:“‘保姆’是什么意思?”李不迟疑了一下,眼神也有点茫然。段小邪抹了抹嘴巴,以过来人的身份很聪明地说:“大概就是唠唠叨叨的管家婆之类的意思吧!他经常说些让人听不懂的话,姓宫的人大概都这么怪,你要是住下来慢慢就习惯了。”

    李不瞥了他一眼。

    少年倒是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第一卷 金银山庄 017 劳动创造美

    少年叫阿潇,只知道来自江南,别的没有说,也没有人问。江湖人就是这样,反正别人不说的他们也绝不会去追问,名字家籍又能说明什么?在他们眼里,只要说话做事够哥们儿的,哪怕你是个逃犯或江洋大盗也不会管你,你看李不只是个乞丐,段小邪不也跟他好得穿一个裤裆么?(当然也不排除他还要仰仗李不替他赶跑薛冰冰)那些平时没事就酷爱装个十三的什么正派人士则不在此列,他们那些人交朋友只认出身的。

    话说回来,李不他们不问,慕九就更不会去问了,因为人是她带回来的,人家要死要活要跳崖的时候也是她亲眼见到的,虽然后来的确是场乌龙,人家其实是在那儿找什么东西来着,但被活活饿晕了总是事实吧?就算他看起来绝不像是没饭吃的人,而且他一个看起来就像是从蜜罐子里长大的幸福小花朵居然会跑来这穷乡僻野赏风景,一定不是没有原因,可干嘛非得上赶着去刨根问底呢?谁心里还没点秘密不是?人家不愿说一定是有苦衷的,这家里也没什么可值得不放心的,留下就留下吧。

    段小邪却自从阿潇来了之后,就有点不大对头。这天早饭后慕九在厨房整理那把菜苗,他破天荒地帮她一块择起来。“哎,你真的确定那小子是个男的?我总觉得他忒娘们儿,哪有男人长成这副德行,说话也一股娘娘腔!”

    慕九夺过他手里被****得奄奄一息的菜苗,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要不你当面去问问?”

    “你以为我不敢?”他不服气地站了起来,噔噔噔地跑出了院门。

    慕九低头继续择菜。没一会儿就毫无意外地听见从隔壁院里传来一阵杀猪似的嚎叫:“我的妈呀!你快把衣服穿上!穿上!……以后再敢在我面前脱衣服试试!……你别过来!”然后又是另一道饱含悲愤的控诉:“谁叫你说我不像男人?谁说我不是男人?你才不是男人!段小邪我跟你势不两立!……”

    慕九挠了挠耳朵,气定神闲把择好的菜码进菜蓝子,然后拿来笤帚把地上的碎叶畸苗扫进木斗里,十分淡定地洗了洗手,最后扛着锄头出了门。

    “没穿衣服的赶快穿好!正喝着酒的把杯子放下!怕长针眼的赶紧拿烧酒糊糊眼!我数到三,全部人马立即给我站出来集合,有事要宣布!”

    她一手杵着锄头,一手围在嘴边搭着喇叭。数到“一”,额头上猛滴着瀑布汗的段小邪窜出来了,指着慕九:“难道那死丫头又来了?”;数到“二”,李不果然听话的两手空空迈出了门槛,唇角还有丝无可奈何的笑意;数到“三”……慕九立即咳嗽了两声,“那个,把你那衣襟掩紧点儿!”阿潇一低头,慌忙把刚才弄散了的衣襟掩了个密不透风。

    慕九叉腰道:“今天有任务!喏,看见这些菜苗没有?咱们今儿得拿去种了,以后咱们就有菜吃。上午起码得把后院的荒地刨出几分地来,李不去厨院杂物间里拿锄头和水桶,阿潇去拿簸箕,拿好了这就跟我上后院!”

    李不顿了顿,挑眉点了点头,默不作声地去了厨院。阿潇听到刨土时不可思议了一下,看到李不动身了,咬了咬牙,也蔫头耷脑跟着走了。

    “那我呢?”段小邪开心地指着自己的鼻子,“是不是只要丢石子打野鸡就行了?”

    慕九笑眯眯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呀,不用你丢石子。”

    段小邪大喜:“那我可以睡觉?”

    “睡觉?”慕九一手揪着他的衣领,一手指着外边儿:“你火速去把大门和围墙给我砌好喽!”

    段小邪一脸晦气:“那墙还砌什么砌?反正我一砌那女魔头就非得跑来砸场子,干脆不砌了呗?”

    之所以那天竖好了的门框和围墙为什么会离奇地再次倒下,原来是因为慕九出了门之后不久,韩冰冰就真的来了,见着段小邪又是打得一阵天昏地暗,门前多么灿烂的两株桃花树啊,慕九每天早晨出来透气时还必会对着它们风雅一下子,可楞是被他们拍得一瓣不剩!要不是据说李不后来及时把抱头往里窜的段小邪扔进了后院儿,指不定连宅子被他们打倒了都有可能!可就算是这样,也还是把门墙给弄塌下了。

    你说碰上了这么一帮不省心的家伙,慕九气不气?

    “砸了你就给我重砌!砸一次砌一次!直到不砸了为止!”慕九瞪了他一眼,扛着锄头拎着菜篮子迎上已经回来了的李不和阿潇。“记住,”她回过头来,恶狠狠地说:“不干活不准吃饭!”

    “不是吧?!”某人于是很干脆地一头栽倒在地。

    出了宅子直往东边走,出了围墙外就是后院,里面的荒草一如既往的“高深莫测”,大部分的茅草已经比慕九的个头高,新抽的芦苇穗子随风飘扬,不时听得见叽叽咕咕的几声鸟叫或别的什么叫。如果是地处河湖旁边的话,倒是好一片浑然天成的芦苇荡,说不定一不留神还能惊起一滩鸥鹭啥的。

    当年的北大荒也不过如此吧?慕九在心里默念。

    只可惜这里已知的居民只有野鸡和老鼠并麻雀。“咱们先从这边开始干起,墙下这一溜过去,先把草给除了,到时拿来种丝瓜苗。那边中间的菜地用来种绿叶菜,——也不用一天全干完了,先刨个三四分地也就够了,先把菜种下,明天再接着把别的草全除干净,不能留一根草,不然会招老鼠和麻雀来啄菜苗。”

    到了园里,慕九就开始分配任务。“我和李不来锄草,那边墙角有口水井,里面有水的,阿潇就去打水来浇地吧。”她放下菜篮子,拿起一边的锄头。锄头只有两把,不然的话段小邪也得刨完地才能去砌墙的。

    李不双手叉腰眯眼望了望大约三分地的范围,二话不说伸手把走在前头的慕九拽了回来,而后十分得瑟地拎起锄头就往地下使。慕九说:“你干嘛?”他头也不抬地挥着锄头,摆明了是打心眼儿里瞧不起慕九这么点力气。

    ——小样,论刨地,你还是我手把手带出来的呢!慕九不服气地再次拎起锄头走上前。阿潇想了想,把水桶递给慕九,“宫管家,还是我来锄地吧。”

    慕九上下瞄了他两眼,挥手轻嗤道:“你就算了吧!就你那身板儿还能干这种粗活儿?可别一不留神闪了腰。”

    阿潇少年人心性,一听就生气了:“我也是响当当的男人,李不身为庄主都能去干,为什么我不能干?你也跟段小邪一样瞧不起我是不是?”说完恶狠狠瞪了她一眼,趁着她发愣的工夫伸手把锄头给夺了过来,扎起袍角气呼呼地走到了李不旁边。

    慕九看着空空的双手,又看看已经在笨拙地挥着锄的阿潇,好久才合上张开的嘴巴。她抱着胳膊吧唧了两下,“好吧!既然你这么懂得尊老爱幼。——哎李不,你在旁边教教他怎么刨哈!”

    李不不怎么客气地送了个白眼过来。就他们说话的工夫,他都已经刨了一小半了。

第一卷 金银山庄 017 宫扒皮

    基于上午还没慕九什么活儿干,她围在地边跟个下乡视察的乡镇干部似的背手看了看土质之后,见李不他们也忙活得差不多了,就转身进院去拎早已泡好的甘草茶。出来到了大前院,却看见段小邪在那里摞砖,人站在院墙内砌着墙,一双眼睛却贼溜溜地提防着四处的动静,于是也没好气地抛了壶酒给他。

    “你看也没用!人家要来还是会来的!”

    段小邪笑嘻嘻地接住飞过来的酒壶,把壶嘴儿对准口里猛灌了一口,抹着额上的汗说:“那可不一定,要是我提前看到她了,不就可以先跑出去引开她嘛!不过看情况那丫头简直是吃了秤砣铁了心呀,不弄得我混不下去她就不算完!”

    慕九打心眼儿里哼了一声,撩撩嘴皮儿:“你也就这么点能耐!”然后噔噔跑回厨房去拿水。

    到了太阳才上了两竿子高时,李不他们两个已经轻轻松松地把原定的三分地给刨完了,又接着在除余下来的荒草。这真是出乎慕九的意料,原以为这帮连锅盖都懒得揭的家伙干起活来一定会磨磨蹭蹭的,没想到办事效率一点不低于喝酒的速度啊!

    慕九坐在阴凉的地方托着腮帮子望着他们干活,手边一杯喷香的茶,时不时地扬扬手里的草杆说:“阿潇,你那哪像个干活的样儿?把你那袍子给解下——得得!还是算了,就这么着吧!”闭了闭眼睛,先把冒出来的小星星灭掉,扭头又问李不:“李不,不是我说你,哪天你也抽个空把脸洗洗好不好!你看看你那汗珠子都快把脸上的黑灰冲出一条河来了!……”

    三月里的艳阳天,太阳还不算十分猛烈。两个壮丁额头上披着细密的汗珠,干劲十足。阿潇脸上再次泛起了红晕,天可怜见,这回可不是被酒灌的。他不时转过他美丽的脸,跟旁边李不说两句话儿,嘀嘀咕咕也听不到说什么。慕九这时候就不得不佩服李不了,面对阿潇的问话(主要是他极具杀伤力的脸蛋),他脸上一直都是平静而淡然的,就连听到宫扒皮在身后乍乎时,他也没当回事儿,一头乱糟糟的头发被他随意拢在脑后,那发丝被头上的汗水一淋,额前几缕发丝就湿漉漉地垂在额前晃悠。

    瞧吧,眼下一个深藏不露的绝世剑客,外加一名根据段小邪暗中观察极有可能是哪个武林世家里的后起子弟,终于抛开了江湖的恩怨仇杀和红尘纷扰,一心一意替她刨起菜地来了!并且还边干活边交流着经验。再看她自己,一个默默无闻的小混混,除了挥拳头之外,半点工夫不会,居然当起了监工头!

    慕九的小虚荣在这一刻里真是得到了莫大的满足。

    人家说饱暖思*,这话一点不假,满足之后她就边喝茶边喜巴巴地重新打量起这两个人来。然后发现,阿潇除了相貌真的长得十分养眼之外,干活竟然也很勤快,除了刨地中央之外,他还细心地连旁边围墙头上的杂草都给拔了。而李不则更让慕九感到惊奇,如果不去看他脏兮兮的脸和灰扑扑的衣裳的话,一举一动之间,居然很有几分潇洒而俊逸的味道!那话咋说?浊世佳公子范儿?盛世浊公子范儿?总之跟别的乞丐不一样。当然,人家现在已经金盆洗手了,已经不是乞丐了。

    只是可惜了一副好胚子呀!

    她目含惋惜地摇摇头,瞧瞧吧,这就是人懒而不爱洗澡的结果!外头砌墙那家伙虽然也懒,可是看上去也还挺爱干净的,每天衣冠楚楚地像个****,所以才会被女人追野狗似的追得满世界跑。李不条子也不错,虽然除了一双亮晶晶的眼睛之外,慕九压根没猜出过他究竟长着什么样的鼻子嘴巴,可要是也好好收拾收拾的话,应该不会比那只花心大萝卜差吧?

    可是话又说回来,对于一个男人来说,表面上脏一点怕什么呢?别的地方(特指心里)不脏就好了。李不是她兄弟,又是她上司,他可不会是那种心里不干净的人!

    慕九忽然又很有些骄傲地点了点头。心里一快活,就拍拍屁股站了起来:“你们先忙着,我先准备午饭去!”

    阿潇听见这话,脸红红地欲言又止。慕九等着他说,他才冒了一句:“可以再做萝卜糕吃吗?”

    慕九一愣,爽快地把头点了点:“成!我就给你做去!”萝卜糕在慕九眼里并不是什么特好吃的物儿,可这小子自打晕醒过来之后尝了一回,便像是情窦初开的时分见着心仪的姑娘似的,从此结下了不解之缘。

    “李不,你呢?”她扬了扬下巴,“你想吃什么?”

    李不一手扶锄,一手挠了挠鼻翼,认真想了想,跟她商量说:“能不能去镇上莲香居打几斤没掺水的女儿红来?”

    “……”

    慕九进了院子,先是招呼着段小邪去买酒,谁知这么好康的事他居然死命不肯去,“那丫头就在镇上客栈里住着呢!你这是要我送上门去?”

    于是慕九勒令他把阿潇唤出来,让阿潇去打酒。反正活儿都干超标了,种菜不如种田辛苦,太阳西斜的时候再去把原土分了畦,然后挖坑施基肥,把菜种了就行,不着急。

    自己则从厨房后的墙角拿出两个大萝卜来,连香菇一起洗净,放在蒸笼上蒸了蒸,又拿些米粉和成了米糊。佐料切好之后,就拌上切碎的白萝卜丝儿和米糊一起炒熟,用个长方的竹盒子一装,又塞进了蒸笼里。等过得半个时辰后拿出来一切,就成了。

    蒸糕的工夫她用来洗菜煮饭,半途段小邪和李不也收工了,两个人各拿了一个木盆打了水凑在那里抹汗。慕九一边炒菜,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他们说着话。听到段小邪问李不后院那么大地儿究竟用来干嘛时,慕九忽然凑上去说:“要不咱们全拿来种菜?到时拿去卖钱。”

    段小邪立即瞪大了惊恐的双眼:“你要我去当菜农?——我可是年轻英俊潇洒无敌帅遍大江南北渣都不剩的浪子小邪!多少女人看着我啊?要是被别人知道了尤其是那个女魔头,我还不被他们活活笑死?唔唔唔打死我也不干!”还真难为了他一口气说了这么一长串。

    李不倒是没说什么,只是顿了顿,就继续仔细地洗他的手去了。

    慕九拿着锅勺冲段小邪呲牙扬了扬,狠啐了一口回到锅台前。谁知才拿起铲子,大前院里就突然传来阿潇惊慌失措的叫喊声:“慕九快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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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金银山庄 019 美人一出谁与争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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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九领着俩伙计箭也似的冲出厨房,路过院角时还顺手抄了把笤帚,杀气腾腾地举着它到了前院,迎面就碰上阿潇拎着壶酒跟见了鬼似的直往里面冲,再一看,他后面居然真的跟着一群……艳鬼。

    “慕九快帮我拦住她们!”

    李不跟段小邪面面相觑,慕九也愣了愣神,把手下的笤帚往地下一杵。“干嘛了你这是?占了人便宜没给人钱?”这帮小姑娘们一个个花枝招展地站在门口好奇地往里张望,身后还跟着几个五大三粗的伙计,慕九出于职业(龟奴啊)习惯,一眼就断定这些人不是镇上**楼里的姑娘就是**楼里姑娘的丫环。

    难得的是这回居然连段小邪也跟她一条心思,拍了拍阿潇的肩膀嘿嘿地说:“看不出来啊兄弟,打个酒的工夫你都能上****去转转儿,吃完了还能兜着走,看来也是我辈中人啊!”阿潇沉着脸把他的手给抖下来,再奉送了他一声冷哼,“你别以为每个人都跟你一样!”

    慕九挥苍蝇似的冲他们一挥手:“去去去!一边儿吵去!”十分鄙夷地扫了阿潇一眼,“你说你也是,明知道自己长这副德行就别去招惹人家嘛!都一个镇上住着,乡里乡亲的,这一闹开了人家还指不定怎么说我们呢!”

    “你这人怎么说话呢?”

    阿潇憋紫了一张脸还没开口,谁知门口当先的一个小丫头跳出来了,就跟马商相马似的,把她上下左右打量了一眼,就差没把她牙口扒开来看看了。“你这人是谁呀?说话咋这么不中听的呀?好好看清楚了,我们可不是那些什么不正经的人!我们家小姐是镇上刘大户的千金(说到这里那位小姐立即羞答答地低下了头),这位是李员外的掌上明珠,还有这位这位,这些个可都是大家闺秀,别拿你那臭河沟似的污糟眼儿来瞧咱们!”

    丫环的口才不错,看来跟着东家学了不少东西,还知道“掌上明珠”。话音才落,立刻又有好几名小姐妹跟着出来附合着“就是就是”、“我们要跟这位公子说话,你快快闪开”,慕九被她们一阵抢白,好一会儿没顾得上出气儿,合着眼前这帮小姑娘竟是盘丝洞里的蜘蛛精们,纷纷出洞追唐僧来了?

    她呆呆地回头看了看阿潇,目光里射出无数支利箭,后牙磨后牙地扬起了拳头大吼:“你小子是不是又把衣服解开给人看了?!”

    阿潇咬牙一跺脚:“你以为我看见谁都会解衣服的吗?!我又不是傻子!”看样子谁要是再敢这么逼他下去,他再去表演一回跳崖也是有可能。

    门口一帮人立即惊呼起来:“……公子脱衣服?听见没有听见没有,公子脱衣服!……”慕九狂汗,敢情“公子脱衣服”就成了个太阳打西边儿出来的稀奇事?拜托,你们睡觉洗澡也要脱衣服的吧?她耐着性子作了个揖:“姑娘们,求求你们都散了吧,这也没什么好看的……”

    “干嘛赶我们?我们又没看你!”先前那丫头片子一脸不屑地说,“就你那副扔人堆里立马不见的模样儿,我们才不要看你!”

    慕九咬着牙,恨恨地握紧了手上的笤帚。

    段小邪捂着嘴在后边偷笑,抽过阿潇手上的酒壶,碰了碰李不说:“哎,咱俩打个赌,要是把慕九标价一两银子****,阿潇标价一千两银子****,然后一起摆到大街上去卖,你说谁的生意会好些?”李不此时也难得地抱着胳膊笑了笑,十分恶劣地挑眉说:“你觉得这两个人若并排摆在一起,别人还看得见两个人吗?”他着重把语气强调在“两个人”上面。

    “说得也是!”

    两个人在后头桀桀地阴笑,慕九抡起笤帚转身冲他们一扑:“笑什么笑?卖笑啊?都给我去厨房烧菜去!”

    ……

    破烂的老宅子里新来了个魅力没法挡的美少年,这消息在当天就以惊人的传播速度传遍了整个黄石镇,那帮丫头们被慕九的笤帚驱赶出走了之后,接下来丫的就跟狗仔队似的,从村子里四面八方闻讯赶来了好几批来看美人的阿婆大婶,一听说这小伙子还“待字闺中”,其中不乏据称有三十年以上经验、成功率九成九以上的媒婆,非得要验明这美人儿的真身不可,弄得整个下午慕九就跟一不留神孵了只金凤凰蛋的老母鸡似的跟着人前后乱转。

    段小邪还一边摞砖一边瞎起哄:“慕九!你得给咱兄弟挑个家财万贯的!给娘家的聘礼绝不能少于三十万两银子!”跟着李不在后院继续除草的阿潇恨不得跳出来掐死他,锄头一扬愣是把还算完整的后院墙也给砸出了个大豁口!李不倒是最省心,只不过到最后却也捏着杯酒斜靠在柱子旁边看着院子里人来人往。

    慕九就郁闷了,你说要来的全是女的也还好,乡里女人没见过世面,来瞧瞧稀罕也不过分,可巧的是跟来的人里居然还有几个胡子拉渣的大叔……他们人手一把锄头,卷着裤管儿在门儿瞎溜达,胆大的还借着机会往里讨茶喝,乡里乡亲的你还不能不给,搞到最后连吴大爷居然也背着手过来了!

    “混小子!你这里可比集市里还热闹哈!你又招了些什么狐朋狗友,拉出来瞧瞧?”

    慕九很感激他没说拉出来遛遛,抹着瀑布汗把他悄悄拉到一边:“大爷,您就别凑热闹了!”她瞧瞧不远处三个载着大红花的媒婆和两个坐在树下的汉子,嘿!好家伙,这几个人倒凑一块聊起自家闺女小伙儿来了!“……大爷,实话告诉你,你要看的那人是我弟弟,他人长得好是没错,可时不时有点人来疯,这不,大老远的听说我在这里住下了,愣是从南边儿追了过来。您看大伙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我可不敢祸害人家姑娘,要不大爷你帮我跟这些大叔大婶们解释解释?”

    吴大爷正好看见了擦着墙根儿从廊下溜过的阿潇,一脸不信地扫了她一眼:“就你小子也能有这么模样的弟弟?”

    慕九磨了磨牙,怨愤地瞪了他一眼。

    ……直到傍晚终于清净下来,有了捕头的爹出面发言,美少年是个人来疯的消息再次如龙卷风一样袭卷了整个黄石镇,从此那些三姑六婆的再也没有人来招惹这小伙儿了。慕九也由此得到了来自于阿潇无比的崇拜——悲愤交加的一声狂吼以及枕头上的一把辛酸泪。

第一卷 金银山庄 020 路遇魔头

    接下来这半个月还算平静。阿潇压根不敢出门,后面十来亩地的草被李不和他花了六天时间就已经全部薅完,慕九和李不在四周种了一圈儿李子树苗,全当是护墙了。菜苗种下去之后没过几天就发起新叶来,丝瓜秧上已经长出了卷曲的须丝儿,晨雾里去看还能见着扑楞楞地甩着露珠。慕九每隔一天就会去看一回,松松土施施肥啥的,这些天黄瓜秧上都已经初打花了,再过得个把两个月,就能有新鲜黄瓜吃。

    “哎,你说那几根破苗真能结出瓜来?慕九他真的能种出菜来?”

    段小邪正在屋顶跟李不一块儿喝酒,坐在这里正好看得见慕九和阿潇在后院忙碌着,对于那几溜瓜棚竹架表现出十二分的怀疑。

    外面倒塌的围墙经过了他的不懈努力终于修整完毕,期中韩冰冰虽然又来捣了一回乱,甚至撂下狠话她还会再来,但他还是顶着无比巨大的压力花了两个通宵把墙砌好了,还警慎地在墙头扎上了一长溜儿碎瓷片,合着不管哪个年代防贼意识都那么强。

    李不深深看了远处猫着腰的慕九一眼,她正笑吟吟地回头跟阿潇说着什么,引得阿潇也在跟着笑。“除了不会武功,她还有什么不会做的?”他含着抹浅浅的笑意,把酒杯凑到了唇边。额前的发丝随风飞扬,虽然是随意地坐在瓦面上,却自有一股浑然天成的气度。

    段小邪撩着眼皮儿睨了他一眼,掐了瓦缝里一根草尖儿衔在嘴里,然后拍拍屁股站起身说:“我洗澡去!”

    菜地里阿潇在跟慕九瞎哈拉。“慕九,你家里以前是种菜的吗?”慕九正在收拾东西,手下顿了顿,笑着说:“……算是吧。”阿潇叹了口气,“我真羡慕你。”

    羡慕她?慕九眼含苦笑,将竹篮往胳膊上一捺,笑微微地站了起来,“走了!”

    到了前院把东西放下,阿潇就先进厨院洗手去了,慕九看了看天色不早,打算做午饭,于是先回房拿了件围裙出来再进去。

    一进去,她立即扯嗓子尖叫起来:“段小邪你在干什么?!”

    正拿着木瓢舀水往自己身上泼的段小邪冷不丁这这一吼,吓得把瓢也扔了,“我怎么啦,我洗澡啊!”

    慕九脸红得熟虾子似地指着只穿了件大裤衩的他,一肚子气不打一处来:“大白天的你洗什么澡?洗澡干嘛脱成这样站在这里洗?你撑得慌啊你?”段小邪低头看了看自己袒露的胸膛,和光溜溜的大腿,很无辜的说:“洗澡不脱成这样洗,那应该脱成什么样?你平时洗澡不脱衣服?再说我刚干完活啊!”

    “我……你……”慕九气得不行,双手叉腰在原地转了好几圈,指着他手舞足蹈地怒了一句:“你赶紧给我穿上!真是严重有伤咱山庄的风化,我要阻止你这种行为!”然后悲愤莫名地夺路出了院门。

    听见了动静地阿潇拿着面巾从厨房走出来,莫明其妙地望着傻傻站着的段小邪,“怎么了?”段小邪更加莫名其妙:“我哪知道啊,我不就洗个澡了嘛!”

    李不背着手走进来,咳嗽了一下,“你在这里洗澡,人家怎么做饭?以后洗澡一律夜里洗。”

    “……”

    午饭后慕九拿了些银子上镇上去买米买菜,顺便上木匠铺买了一包钉子(万历年间有没有这东西?)。

    木匠铺老板娘是个挺健谈的大婶儿,姓金,人称金八两,就是“一斤才给八两”忒抠门儿的意思。见着慕九面生,八两大婶儿伸出胖胖的食指冲着她点了两点:“你一定就是后边山坡上那个宅子里新来的住户宫少侠吧?我一看你这派头就像!”

    慕九很奇怪自己一个小混混能有什么派头,还能被人称为少侠,于是很高兴地伏在柜台上,“怎么说?”

    大婶咂了咂嘴,“恕我直言(木匠铺的大婶措辞还很文雅),宫少侠长得虽然不咋地,胆子倒是蛮大的,不是有几分深藏不露的武功,怎么可能在那宅子里呆得下去?再说了,你不是还有那么个如花似玉的弟弟嘛,弟弟长得好,哥哥就一定是有本事的人,我在这镇子上活了四十多年,阅人无数,这点还是心里明白的!”这道上虽然偏僻,可走南闯北的江湖人多了去了,黄石镇的人都见得忒多,大婶这会儿得意洋洋地扬起了手绢子,很是佩服自己。

    慕九却愣了愣,敢情说来说去她这派头还得搭帮阿潇那小子?弟弟长得好,哥哥就一定本事好,这又是什么逻辑?她对于这位八两大婶儿的眼光感到非常失望,呲牙睃了她一眼,大步出了店门。金八两在后面尖呼:“下回要修家具啥的还来哈,我给你打八折!”

    到了集市上,赶驴车的伙计刘四正抱着腿坐在驴车上打盹儿,猛不丁一见慕九,以为又有生意可做,眼巴巴地迎上来打了个招呼,慕九拍着他的肩膀叹了口气:“小四儿啊,你说你九哥我长得怎么样?算不算一表人材风liu潇洒一帅哥儿?虽然是矮了点儿,可是不是看上去也是个义薄云天的少年侠客?”

    刘四呆呆地看了她两眼,小心翼翼地说:“说实话吗?”

    “……”慕九咽了咽口水,一脸晦气地冲他一挥手:“行了行了,赶你的车去吧!”举步走向卖菜的地摊。

    ……半个时辰后慕九拎着一块猪肉两条大鱼,挎着一篮子青菜蘑菇蒜头啥的,大摇大摆踏上了回山的路。

    田野里吹来轻柔的风,拂在面上舒服极了。举目望去水稻田里绿油油的一片,正有农夫在猫着腰清理秧苗中间的稗子,大水牛拖家带口地在旁边地里觅食,不小心错把人家嫩生生的青菜当成了青草,惹得农妇捡着石头吆喝着狂奔过来。慕九一身轻松地徜佯在田野小道上,脸上哈皮得跟只偷着了八只鸡的小狐狸似的。

    到了山坡下的油菜地旁边,忽然从一旁树后闪出个人来,严严实实挡住了去路。慕九细一看,好家伙,居然是大名鼎鼎如雷贯耳的女魔头韩冰冰!立刻机警地往左右看了看,还好并没发现段小邪。

    “韩女侠,麻烦让个路。”慕九一看她那脸色冻得跟三九天里的寒冰似的,不敢跟这女魔头硬碰硬,赔了个笑脸说道。韩冰冰立即板着脸,把剑唰地一声抽了出来:“别跟我嬉皮笑脸的!我问你,段小邪呢?”

    慕九吓了一跳,赶紧往后退开一步:“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嘛,肯定不是在山庄里就是跑了,为什么问我?”

    “少废话!”韩冰冰冲她一怒,“我知道他在里面,可是你那个李不武功太厉害了,每次我一打段小邪都被他几招就打了出来,所以我要你把他带出来!”

    凭良心说,如果不去管她的态度的话,她的声音真的很好听,清清脆脆的如同珠落玉盘。而且神态之间一股娇憨之色,明摆着就是个任性倔强的小姑娘。

    慕九眨了眨眼:“你想要我把他送出来给你杀?韩女侠你未免也太看得起我了!喏,瞧见没有?”她冲着自己两只手上呶了呶嘴,“我要是能把他忽悠出来,还用得着这么亏待自己作牛作马?那家伙简直就跟牛皮糖似的,粘在屋里就死也不肯出门了!”

    韩冰冰抿紧了嘴,哼道:“我才不管!我就要你把他叫出来!要不然我就杀了你!”她冲着慕九上下睃了几眼,鄙夷地说:“我看你成天跟他在一起,八成也不是什么好人,杀了你我就是替天行道!”

    慕九一听这话可乐了,心道你一魔教的头子还谈什么替天行道?忍不住了哈哈了两声说:“韩女侠那你可一定不能手软,要杀把把我杀痛快点儿!我赶着投胎去!”

    韩冰冰立即大怒,“你以为我不敢杀?”说着就掐了个剑诀,恶狠狠地说:“既然你想死,那我今天就成全了你!”

    “我的妈呀!”

    慕九一见她居然动真格的,也顾不得多说什么了,脚打后脑勺地撒丫子就往山上跑……

第一卷 金银山庄 021 观战

    “李不!快出来!李不!”

    山庄里似乎总有这么些紧张的场面,上回是阿潇,这回是宫慕九,她的声音从山底下一直传到了家门口,而且速度居然也是让人跌破眼镜的快,江湖一阵风的名头看来是很有希望落在她的头上了。她边跑边回头往后看,手里还拿着一堆东西,——什么?你问为什么不先丢下?丢下了晚上吃什么呀!

    韩冰冰还算厚道地没用轻功追,也不知是存着杀鸡焉用宰牛刀的心思还是成心要追得她上气不接下气,反正路上的人就只瞧见,一个长得美绝人寰的小姑娘正拿着把剑在追个拎着一大篮子菜的小伙子,几个村妇还在那嘀咕:“这小伙儿是不是偷了姑娘家什么东西呀?”慕九那个冤啊!

    李不居然不在家,是阿潇和段小邪听到声音立即飞了出来,慕九正好也到了家门口了,看到他们两个活脱脱就是看到了自己的小命还有一线生机,张开双臂往他们身上一扑:“快点截住她!她要杀我!”

    段小邪愣了愣,拍了拍阿潇的肩膀说:“兄弟你先顶着,我回屋拿剑去。”阿潇一愣:“我也没剑啊!”韩冰冰不由得从鼻孔里冷哼了一声出来,“今天没帮手了吧?我看你们还往哪里躲,今天我要血洗金银山庄!还有段小邪你这个胆小鬼也别想跑,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慕九立即从地上捡了根树枝塞给阿潇,临终托孤似的郑重地说:“兄弟,愚兄以及整个山庄的存亡就全靠你了!我去那边墙头观战,为你督战助威。”她指着旁边的院墙,很有义气地把菜全都放到地上。阿潇绷紧了脸,视死如归地狠狠一点头,拿起枯树枝把袍子一甩,冲着韩冰冰说:“你来吧!今天你要是想血洗山庄,就得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啧啧!别看这小孩儿长得跟小姑娘似的,这会儿冷着脸子往那里一站,也活脱脱是个豪气干云的侠客,你看他一身白袍,身段笔挺面目如画,长发温顺垂肩,旁边桃树上被风吹的桃花正好往他身上一拂……哇塞!好一副“三月江南烟雨春”的美丽风景啊!

    慕九爬上段小邪那天砌围墙上时剩下的一大摞土砖堆上,果然跟个督战的军官似的,目不转睛望着这边。

    韩冰冰初初看到突然出了个这么娇滴滴的美人儿时也愣了愣,“为什么是你?”然后阿潇就抱着树枝以一副很装b的腔调说:“为什么不能是我?”韩冰冰一噎,说:“我要杀的人是段小邪!”阿潇冷笑了一声,也不看她,就望着她面前的地面,“我说过,要想进去就得先打败我。”慕九一个错眼,差一点就以为眼下是叶孤城死而复生了呢!

    “你不要来送死,我的刀剑可是没长眼的!”韩冰冰板起脸,把下巴往旁边空中一扬,很完美地划出了一个弧度。

    咱们潇大侠也沉下脸,“少废话,你先赢了我再说!”看了她两眼,说:“你先出招吧,免得说我欺负女孩子!”

    韩冰冰说:“我才不要你让!你先出!”

    “你先出!……”

    慕九在督战台上看得有点急,这江湖人都怎么回事儿啊?不就是打个架嘛,难不成还得讲究个长幼尊卑?磨磨蹭蹭地装得跟君子似的真不爽!“喂!”她把双手拢起喇叭套在嘴边,“你们怎么还不快打啊,太阳都要下山了!我可告诉你们,今天二十六,月底了,晚上可没月亮!”

    韩冰冰瞪了她一眼,一个跃步就要往她站的地方窜过去,阿潇动作不慢,一个错步就拦住了她——自此,一场高手与高手之间、美人与美人之间、正义与邪恶之间的战争终于打响了!一时间刀光剑影,人影翩飞,那一招一式的功夫……啧啧,反正慕九看不出来谁强谁弱。韩冰冰今天穿了身鹅黄的长裙子,头发上还插着一枝毛绒绒的黄色珠花,身子轻盈得跟只粉蝴蝶似的,跟白衣玉冠的阿潇在桃花漫天飞舞的空地上此起彼落,这场景真他母亲的太唯美了!这哪是打架呀,这分明就是貂婵跟潘安在一起跳探戈啊!

    她盘腿坐在砖堆上,砖堆正好比院墙矮了个一尺高,看上去就跟个天然的主席台似的,又像个挡箭牌,坐拥在这座得天独厚的城池之内,她看得相当入神。

    “哎,吃不?”

    段小邪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手里拿着包喷香的葵花仔儿,一边磕着一边碰了碰她的肩膀。慕九瞪了他一眼,抓过来一大把,没好气地说:“你也知道出来?咋不躲你的去?——坐那边!”然后两个人就并排盘腿坐在砖堆上,一边磕瓜子一边看起直播来,看到精彩的地方,还不时地点头评论一两句。

    “我觉得阿潇的武功真不错,看来能拿树枝儿当武器打架的都是高手!”慕九就跟剥谷机似的轮番吐着壳儿,指着两棵桃花树之间说。

    “他剑法是不错,”段小邪挪了挪屁股,把落在衣服上的瓜子壳儿拂干净,“刚刚那招回风舞柳剑法出自峨眉派,跟东海魔岛的明月剑法都是走的柔韧一路。只不过明月剑法是韩夫人亲手开创的,其威力比起流传了百年的回风舞柳来又厉害了两倍不止,所以才能够让阿潇只有招架之功而无还手之力。你瞧,那丫头又要出绝招了!”

    他丢了颗瓜子儿进嘴里,嘎嘣一磕,轻松得好像这场架根本就不关他一毛钱的事。慕九白了他一眼,回过头来正好看到韩冰冰直直向阿潇胸口刺出了一剑。“不好!”她紧张地瞪大了眼,连口里的瓜子壳也忘了吐,“阿潇要输了!你快下去!”吐掉壳子的功夫,她已经伸手提起他的衣领,打算就这么把他给扔下去了事。

    段小邪紧紧抓住面前的墙头,一只还紧握着拳头,“你先等我把瓜子放下!”慕九停下手,二话不说把他拳头扒开,把里面的瓜子全部拨到纸包里,然后像急着杀人灭口似的把他往墙脚下一推。

    段小邪稳稳落在地上,回头哭丧着脸说:“当年我后妈都没有这么对待过我!”慕九抡起拳头晃了晃,“少废话!李不不在家,你就得负责起家里的安全!”他只好认命地拎起剑朝天哀嚎了一句,又嘱咐说:“看到不对劲你可得快点出手救我!”也亏他居然这么看得起她!

    “阿潇退下!哥哥我来了!”他吆喝着往两个人中间一插,阿潇手上还剩半截的树枝就被他给片了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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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金银山庄 022 灵犀一指

    阿潇退到旁边,看到段小邪跟韩冰冰交上手了,才退回到慕九旁边。

    “没事儿吧?”慕九看也没看地塞了把瓜子给他,眼珠儿不得空地盯着下边两人。韩冰冰看到段小邪终于出来了,好像打了兴奋剂似的边打边嚷:“我还以为你不敢出来了呢!出来正好,天黑前我一定杀了你!”段小邪慌不迭地跟她说:“我说姑奶奶,你还有完没完啊?我不就看你洗了回澡吗?值得这么要死要活的?要是被我看过的女人个个都像你,那我还要不要活了?”

    韩冰冰一听这个,更加气得不行,一把剑不要命地挥成了一片寒光冰影。

    阿潇看着手上的瓜子愣了愣,完了才拿另一只手抹着汗说:“我没事。这妖女的剑术不低,好久没碰见过这么诡异的剑法了,今天手里要是有剑,我非得跟她打个痛快不可。”

    慕九眼睛还望着下边儿,心不在焉嘿了一声,“不就是打架嘛,只要今天段小邪没输,那你以后还有的是机会跟她打。”吐了颗瓜子皮儿,又拍着大腿冲底下喊道:“段小邪!那要不下回你洗澡的时候,也脱guang了衣服让她看看就好了嘛!有什么大不了的?”

    段小邪一听兴奋地怪叫起来:“慕九好主意!只可惜今天我已经洗过了,要不明儿约个时间再来?”

    韩冰冰板着的脸上忽然跟抹多了胭脂膏子似的通红通红地,她使了个虚招跳开到一边,跺着脚说:“你们这群无赖!”小姑娘看来没在江湖上多走动过,骂人也骂得毫无气势,要是换了是慕九的话,起码能摆出三十个词以上还不带重复的!段小邪见状,立即摸摸脸蛋说:“我明明就是一小人……”

    韩冰冰扬起剑又冲了过来,容不得他多做思索,于是转瞬间,下半场又开始了!

    慕九拍了拍手掌,伸了个懒腰,回头对阿潇说:“去泡壶茶来吧,好渴。”阿潇翻身下墙,她又托着腮观赏起来。说实话段小邪换下阿潇之后的这一场画面没先前那么养眼,但是却另有一番味道,刚刚是双方都柔,这会儿是一柔一刚,慕九虽然不懂武功,但是也瞧得出来段小邪的功夫偏刚劲,他的招式之中足见狠辣沉重,跟跳舞似的打法是一点不同的。但这小子看上去好像还是不想下杀招,也不知是什么意思。

    很快阿潇就端了个茶盘过来,除了有壶茶以外,还十分有悟性地把中午剩下的那碟炸四喜丸子并一碟新腌好的鸡爪子拿了来,旁边是两只杯子,一小壶酒。这孩子跟李不跟得多了也学了些毛病,信奉在越高的地方喝酒就越有派头。慕九捧着他沏好的香草茶,另一只手在裤腿上擦了擦,顺手捏了只鸡爪子塞进嘴里,鼓胀的腮邦子顿时无声地透露出了她对人生的满足。

    阿潇坐下,把茶盘放在面前“主席台”上,段小邪在墙头扎下的碎瓷瓦子正好架住盘底。

    底下刀光剑影很有停不下来的意思,慕九连啃了三个鸡爪,看了一眼天边的落日之后,招呼道:“段小邪你能不能麻利点儿?我赶着做饭去呢!”

    段小邪很忙,等了好一会儿才抽了空子说:“我快不行了!你们快来救命啊!”

    慕九细一看,还真是!韩冰冰的剑都快从他脖子底下划过去了!死倒是不会死,可琢磨了一下,觉得这样子打法实在有点闷,于是横了横心抓地旁边的土坷垃说:“你看好了啊!我使杀手锏来帮你!现在是加时赛时分,你们就看我的吧!”完了一手接一手地捡起旁边的土坷垃往那边丢过去,还不忘冲着已经傻呆了的阿潇喊:“你快点来啊!早点打完早收工!”

    阿潇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底下同时抱起了头的两个人,有点傻傻的。

    慕九只是拼命地往那边丢石子土块儿,也顾不着打着谁身上了,她的目的是只要十块里面有两三块打中了韩冰冰那就算成功!一时间桃花树下烽烟四起,哪还有什么漫天花飞衣袂飘飘的景象?战斗中的两个人当第一块土坷垃落在身上时还没有在意,第二块时也没在意,到第三块时……他们同时收了剑,然后抱着头立即往树后面钻了,自打段小邪从天而降的那一刻起,也没瞧见过两人之间有这么默契的一刻!

    “打呀打呀!怎么不打了!”慕九越扔越兴奋,到最后简直直起了身子站在墙头,跟历史上某个抗外英雄似的雄赳赳气昂昂地站在战场最高处往敌人方向扔飞石。“慕九别扔了!你能不能看准了人再打?”段小邪瞅冷子冒出脑袋来冲她大喊,可她哪里会听?韩冰冰一身鹅黄的漂亮衣服被土块扔着污糟不堪,狼狈地躲在树后连头也不敢冒。

    最后段小邪没办法,把腰上系着的白色汗巾子解下来大力挥了几挥(也不知是谁教他的):“我投降我投降!慕九快别打了,我中午才洗了澡的!”

    慕九喘了口气,停下手叉在腰上,“你问那女魔头还打不打?”

    段小邪果然扭过头去问她:“喂,我家慕九问你还打不打?”

    韩冰冰冷哼了一声从树后走出来,瞪着墙头后的慕九咬了咬牙,突然抽冷子弯腰捡起地上的石子也朝她打了过去:“我又没打你你为什么打我?把我衣服弄脏了,我也打死你打死你!”

    在场的两个男人顿时都看懵了!这是撒泼还是打架?

    韩冰冰是有功夫底子的人,随便一颗石子发出来威力也是非同小可,阿潇挟着慕九往旁边一闪,可是第二颗石子又紧跟着过来了,眼看着就要到达慕九胸脯上,慕九也下意识地捂住胸口了——阿潇正准备正挟着她退开——就在这个时候,有两根修长的手指就十分及时准确又从容地伸过来捏住了它……

    慕九在阿潇怀里呆了呆,立即推开他跳起来:“李不!你怎么才回来?快点下去把这个女魔头打跑!他奶奶的,这日子还让不让人过了!赶紧给她点颜色看看!要不然还当我金银山庄里的人都是好欺负的!”她双手叉腰怒指下方,一点不带假地发威了!

    李不没等她说完就飞身下了墙,他停在一脸慌张的韩冰冰面前,脸色看起来比任何一个时候都难看。“韩姑娘,你不该这么做。”他的声音好平静,可是韩冰冰一听脸色就变了变,眼泪也飚了出来:“谁叫他们合起伙来欺负我!你们都是坏人!”她跺着脚,干脆呜呜地哭起来了。

    慕九呆了呆,段小邪底气很不足地抢先喊道:“谁合伙欺负你了?……到底是谁老是口口声声地要杀我呀?”李不回头瞪了段小邪一眼,叹了口气说:“韩姑娘,你该知道我是不会再让你有机会伤害我的朋友的,希望你以后不要再这么不分青红皂白地打人了。”

    韩冰冰含着眼泪怨忿地瞪了瞪他身后墙头上的慕九,又哀怨地扫了段小邪一眼,跺着脚娇嗤说:“总之我是不会放过你的!”然后一扭腰,提着剑纵下山去了。

    “切,又是这句,也没点新鲜的!”

    段小邪晃晃悠悠地走出来,大摇大摆把汗巾子往腰上系好。阿潇站在墙根底下,嘴里貌似还含着一颗丸子忘了嚼,两腮鼓鼓地看起来像只错愕中的青蛙。慕九长长吐了口气,仍保持着两手叉腰,一脚踏在墙头上的威武气势。

    李不背着手,轮流看了他们三个一眼,最后把目光定在慕九面前那个还装着半只鸡爪子和一颗四喜丸子的托盘上,顺便扫过了地上那堆厚厚的瓜子壳儿……最最后则用十分感慨又十分佩服的目光再次看了她和阿潇一眼。

第一卷 金银山庄 023 关于洗澡

    当天晚上山庄里笑声四起,每个人真是连脚底下走路都生风,慕九招呼段小邪洗菜,他居然也破天荒地二话不说挽着袖子进了厨房。阿潇要帮慕九烧火,慕九瞅了瞅他身上的仙袂飘飘的白衣,一把将他拽了起来:“少在这里碍手碍脚地,快去屋里摆桌子!”回头又追了句:“记得拿四个酒杯!”

    段小邪回过头来咧开嘴说:“李不,听见没有?四个酒杯!合着今儿晚上是要开庆功宴呢啊!”李不笑了笑,抱着胳膊靠在门框上啥也没干,脸上看起来也十分愉快。

    没一会儿饭菜便好了,热腾腾香喷喷的六菜一汤,四个人吃丰盛得很。慕九拍掉徒手去抓辣鸡翅的段小邪的手,给每个人酒杯满上,坐下举杯说:“为了庆祝大伙儿齐心协力打了场痛快仗,干杯!”一杯酒下肚,她脸上微微有些红,两只大眼睛像星芒一样亮晶晶地,拍着桌子又笑着说:“真是太过瘾了!接着喝!”又给自己满上。

    李不瞧了她一眼,小抿了一口。段小邪陪着慕九干完,抹嘴说:“李不,兄弟我可真是太佩服你了!好家伙,你只要往那儿一站,那死丫头就吓得脸都白了!”边说边从他眼皮底下挑了只最大的鸡腿就要啃。李不看见了,顺手把鸡腿抢过来塞到嘴里咬了一口,还微笑着斜睨他。段小邪恨得牙痒痒,飞身去抢,最后不知道怎么搞的两个人居然倒挂在房梁上对着酒壶嘴儿喝起酒来。

    阿潇聪明,不跟他们争,碰了碰托着腮邦子望着他们呵呵傻笑着的慕九,抢过她手里的杯子放在桌上,然后一手拿起一只鸡腿来,自己吃一只,另一只塞给两眼迷矇的她:“快吃,一会儿没了!……”

    这顿饭一直吃到后半夜,慕九共喝了三杯酒,有了四五分醉,剩下一坛子十来斤的酒李不浅酌慢咽喝了约摸半斤,然后就被行酒令的阿潇和段小邪喝了个底朝天。天亮后慕九推开李不的房门一看,这俩家伙还横七竖八摊在竹席上睡得跟死猪似的,李不却不在屋里,不知道去哪儿了。

    见他们睡得香,慕九也没叫他们,早饭做好后就热在蒸笼里,自己到了厨院另一侧的一间屋子,拿了个大扫把打扫起来。

    这是间靠院子尽头的屋子,有一面接着厨房的左边墙,原本是用来放杂物的,但是家里人少,没那么多东西放,所以进来后就一直空着,她把四壁仔仔细细打扫干净,提来了好几大桶水把青石砖的地板洗刷干净,把窗户蒙上了纸,又在靠屋后沟渠的那一面墙角拿铁凿子凿了个洞。

    “你在忙什么?”

    正把昨天买来的那包钉子放在脚边时,李不背着手晃悠过来了。慕九一手拿起一个钉子,一手握着锤子往眼看着就要散架的门框上钉:“修门。没看见吗?”李不站在她背后探头望了望,说:“我说你弄这个屋子出来干什么,厨房那么大还不够用的吗?”

    “等会你就知道了。”慕九懒得跟他解释。“哎,对了,”她回过头说,“昨天你去哪儿了?怎么吱也没吱一声就出门了。”李不淡淡地说:“出去转了转。”

    “你倒是好兴致,有空怎么不去帮我拎东西?”慕九瞟了他一眼。

    李不没回答,抱着胳膊很专心地看着她钉钉子。事实证明会种菜会做饭的人不一定会干木匠活儿,一个巴掌大的门页被她钉了半天,还是摇摇晃晃。她皱眉拍了它两下,有些丧气,锤子一甩,一屁股在旁边木栏杆上坐了下来。“银子又不多了,还剩十四两,怎么办?”她望着李不。李不捡起铁锤,看了看门页,又看了看地上的钉子,弯腰拾起一颗捏在手里。

    “没有了再说吧。”这位大爷的意思很明确。他把门页卸下,拿着钉子锤子弯腰钉起来,那动作居然比慕九的看起来要利落得多。慕九托着下巴望着他,撇撇嘴出了院子,“好吧!既然你都这么说了。”

    没一会儿她拿着块木牌子走进来,这会儿李不正好也把钉得结结实实的门给装好了,她连忙指着门口左边墙上的空白地方说:“再在这里钉个钉儿。”她挨着李不站在墙下,李不拿着锤子顿了顿。她催道:“快钉啊,还愣着干什么?”李不侧脸瞅了她一眼,才把钉子钉了下去。

    慕九把打了孔的木牌子往墙一挂,退开两步笑嘻嘻地拍了拍巴掌:“成了!”

    李不望着牌子上那两个字,目光很耐人寻味。

    日上三竿的时候段小邪和阿潇终于起了床,两个人一前一后进厨院去洗脸。到了厨房门口,一路做着扩展运动的段小邪突然“咦”了一声,往旁边的门口走去。

    “浴——室?”他手指着墙上的牌子,狐疑地看了阿潇一眼。阿潇已经赶了上来,看到牌子上的字也不知道是想哭还是想笑,脸色反正有点难看,他指着上边喃喃地说:“这字——这字——”

    两个人正在那指指点点,慕九在背后叉着腰,嘿嘿笑着说:“都看见了啊,以后大伙儿洗澡一律都得在这屋里洗,洗澡的时候一律都得关门,咱们要养成讲文明爱干净的好习惯,这是规矩。”她指着张大了嘴巴的段小邪:“别愣着了,吃饭去呀。”

    段小邪闭上嘴巴,指着自己和阿潇的鼻子,“女人洗澡才关上门在房里洗呢!我一个大男人干娘儿们活?……你让阿潇进去洗还差不多!”阿潇伸手拍开他的手:“谁是娘们儿?再说我跟你没完!”“我这不是打个比方嘛……慕九,”他息事宁人地回过头来,“你要是能让李不带头,我们就跟着干,他要不干的话我们也不干!”

    这时候门吱呀一开,李不拎着个锤子从里面走出来,望着他淡淡地说:“我一向都不爱洗澡,你又不是不知道。”

    众人:“……”

    中午慕九回房小睡了一阵,醒来后趴在竹席上想来想去无事可做,就趿着鞋子起床打算去吴大爷的红薯地里照料那六棵红薯苗。

    出门的时候看见阿潇在“浴室”门口瞎晃悠,看一眼上边的字,又皱一回眉头,鬼鬼崇崇地也不知想干啥。慕九担心他搞破坏,于是大声招呼了他一句:“你少打坏主意!要是闲得慌就跟我下地遛遛去!”阿潇吓了一大跳,赶紧溜着墙根跑了。

    慕九先到了吴大爷家,碰上他正好卷着裤腿儿在院子里收拾新晒的一大簸箕萝卜干,于是邀了他一块儿上山去。大爷扛着个粪桶,慕九替他拿着个粪勺儿,一老一小就跟上西天取经那俩师徒似的大摇大摆上了山坡。

    “大爷,您为什么不多种些菜拿去集市卖钱呢?”慕九一边蹲在地下拾掇红薯苗,一边信口问道。大爷说:“这乡里乡亲都是种地的,除了镇上几户做生意的,另就是懒得不肯下地的,谁家里还缺个菜吃?能卖几个钱?”慕九“哦”了一声,低头想了想也是。吴大爷问:“你问这个干什么?”慕九搔了搔脑袋,“我原本也想着在我们家后院那块地上多种些菜去卖来着,这回听你这么一分析,只好死心了。”

    大爷哼了一声,慢悠悠地说:“想要种菜卖钱,那是枉想。还不如去赶车来得快呢!”

    赶车?跟刘四抢生意?慕九嘿然一笑。吴大爷说:“小子,我今早听你们家下边的刘二婶说,好像昨儿有个提着剑的小姑娘上你们家门来,后来被你那小兄弟跟另一高大小伙儿欺负跑了,有没有这么回事儿啊?”

    慕九尴尬地咧了咧嘴,“那啥……大爷,那姑娘没人欺负她,她有点一根筋,是她自己来寻事儿的。我们可不是那种会欺负人的坏人,还有我那些哥们儿都没怎么着她!”

    吴大爷哼了一声,拉着脸说:“你们这帮混小子,就是不学好!成天打打杀杀的,欺负了人家你还护犊子!我可告诉你们,那姑娘可还在镇上没走呢,你们要想不被人说道,就去赔个不是,让她走了算了!”老爷子想来除了在镇上桥头见过几个卖艺的之外,大概还没见过什么真正的江湖人,所以口气一点不小。

    慕九郁闷地低头拔草。

    下山的时候,吴大爷拉住慕九说:“过两天我儿子从县城回来,你把你们哥几个都叫上,上我院里来喝酒!我家那小子也是个爱凑热闹的人,一起乐呵乐呵。”

    慕九一听吓得跟什么似的,赶紧摇手:“不不不,我们可不敢……大爷您可别费心了!捕头大人公务繁忙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我们就不便去叨扰了,再说我们家那几个喝起酒可不是论‘喝’的……”

    “知道!”大爷没好气地瞪她一眼,“酒坊里的老张见面就跟我说你们是他们的大客户!这点子酒老头子我还是请得起的!——少啰嗦,到时候我让狗子来叫你们!”

    慕九望了望他一副认真的样子,这回是真的一脸忧心地把脖子给缩进去了。

第一卷 金银山庄 024 追贼

    吴大爷要请山庄里所有人去喝酒吃饭,这事儿听来简单,实则有点非同小可。四个人里段小邪可能没所谓,阿潇也或许不怕,可她跟李不都算是有案子在身的人哪!开封城里那****悦来客栈丢失了四百两银子的巨款,那肥掌柜能不报官?客栈生意那么好,每年交税肯定都得不少钱,官府能不为纳税大户跑腿卖力?黄石镇虽然不属开封府尹直接管辖,可它上头就是吴捕头所任职的青州县衙,而青州县知府正正好就是开封府尹的属下,这么一来,明白了不?

    万一那吴捕头看见了他们俩,暗中一对照通缉令啊什么的上面的画像,当场来个大义灭亲……呃,灭他父亲的客人,那他们可怎么办?她还是正值如花似玉的“妙龄少女”一个,可不想蹲大狱唱《铁窗泪》去。再说了,就算李不他们三个武艺高强,捏死个把小捕头就跟捏死只小蟑螂似的,可一拒捕那就等于罪上加罪了呀!好不容易有了个家,难道还再一次举家含泪逃亡不成?

    所以说,慕九不心虚是假的,不敢去倒是千真万确的。回家这一路上她就尽琢磨着这个事儿了,连路上有面生的阿婆跟她打招呼,她也含含糊糊溥衍了过去。

    不过到了家门口,看到那熟悉的一切,尤其是屋顶上俩摊着晒肚皮的家伙……她就决定先不去想它了。

    段小邪躺成个醉八仙的姿势,笑得跟****里那些个猥*琐老头似的冲她勾着手指头:“慕九!快上来,陪咱们哥俩喝几杯!”慕九横跨在厨院门槛上,指着他在骂:“喝吧喝吧!喝死你们!有本事就一天到晚别吃饭,光喝你那劳什子酒去!”

    段小邪嘻嘻一笑,拍着李不的肩膀说:“你瞧他还生气了!……”

    慕九白了他们一眼,进了院子。廊下不知怎么回事突然传来一阵砰啷声响,一看,原本老老实实放在门边的空桶居然正顺着地势滚了下来,再一看,那半大的树苗后藏着个人。

    “阿潇!”慕九叉腰怒道:“你到底想干嘛?”

    阿潇红着脸站起来,小心翼翼睃了她一眼,嗖地一声使了招轻功逃跑了。

    慕九瞪着眼睛噎了半天,自认晦气地把桶子捡起来,特意趴在墙上仔细看了看那块木牌子,确定没事,才拿袖子拂了拂,撩着嘴说:“不就是个洗澡堂嘛,至于这么小心眼儿吗?”嗤了一声洗了个手回屋了。

    ……别看李不人懒,可每天吃完晚饭都有散步的习惯,而且喜欢独自行动,就是出去的时候谁也不告诉的那种,要不是身上一身衣服除了他自己以外谁也不会去亲近,不然还真会有人以为他借口泡姑娘去了。段小邪有时想跟着去也跟不上趟,所以通常这个时候他都会无奈地呆在屋里或是拉着阿潇在一块吹牛。

    但是这天晚上他没有。

    今天晚上他一个人百无聊赖地在院子里打起了太极。慕九看见感到惊奇极了,“你怎么也有舍得练工夫的时候?阿潇呢?”他扭来扭去地说:“不知道!没人理我,我自个儿玩!”

    慕九嘿然一笑,翘着两腿儿在栏杆上坐了下来。段小邪回头瞧了瞧,也摇摇晃晃走过来了。两个人一上一下坐着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段小邪捡了枝木棍儿在地上划着玩,圆圆的月亮挂在天空上,把院子里的一草一木都照得一清二楚。慕九跳下栏杆,弯腰一看他在画大花猫,于是也掐了根花枝在上面凑热闹描了几根胡须。

    “慕九你今年多大了?”段小邪忽然问。

    慕九拿着树枝顿了顿,干笑了两声说,“我呀,——你觉着我多大了?”段小邪说:“十七八岁吧。我今年二十,反正比我小。”慕九立即拍起巴掌来:“你猜得可真准,我正月初一刚满十八岁!”

    “真的啊?那你以后得叫我哥,”段小邪恬不知耻地说,“你放心,往后咱就是兄弟了!虽然你不会武功,但是我绝不会让人碰你一根汗毛!”

    慕九笑眯眯地说:“那要是韩冰冰欺负我呢?”

    “……你就不能不提这茬啊?”

    他扔掉木棍,一脸晦气地站起来。慕九忽然一把把他拉下,竖起根食指在唇中间“嘘”了一声:“别出声!你看那边!”她一脸凝重地指着院门口的方向,月光下只见阿潇溜着墙根从房里钻出来,东张西望地看了看,然后迅速往厨院的方向溜去了,而且手里好像还拿着个什么东西。

    慕九他们的位置是在一排月季丛后边,所以并没有被他发现。慕九把死盯着那边的段小邪的脸掰过来,郑重地说:“你刚才说咱们是兄弟可是真的?”段小邪咂了咂嘴巴,说:“那还有假的?”“那好,”慕九深深扫了院门口一眼,“恭喜你!你表忠心的时刻终于来临了……”

    月光底下,这对“兄弟”遁着阿潇的路线悄无声息地到了厨院,果见某人正对着那块木牌子行着什么勾当!慕九哼哼了两声,朝段小邪使了个眼色,段小邪伸出食指中指高兴地冲她回了个“耶”的手势(跟慕九学的),然后使了招凌波微步轻飘飘到了廊下,伸手就探向阿潇的后背。阿潇猛不丁发觉了动静,一个“哎呀”,回头来的时候正好对上慕九的脸……

    淡泊宁静的月光之下,温柔似水的清风里头,慕九居高临下望着坐在地上哭丧着脸的阿潇,一手叉腰一手拿着用来当武士刀使的火钳指着他的胸口:“你滴,快说!三番五次到这里来究竟什么滴干活!”

    段小邪背着手在廊下左看看右看看,左胸上要是再挂个姓名牌就十足是机关大院的看门大爷一个。慕九冲他一挥手,他立即噔噔噔跑过来,把袖子往臂上一捋,说道:“小子不肯说?敢问大人,那是不是先来十棍杀威棍杀杀威?”慕九捏着下巴想了想,“这个,可以考虑……”

    段小邪冲着阿潇淫笑……呃,奸笑了一声,将他按在地上。阿潇急得举起手里的毛笔,委屈地大叫:“我不过是看见那两个字写得实在太丑了,我忍了几天实在忍不下去,就想改改而已,你们居然也要这样对我?”

    “……”

    段小邪把阿潇给放了,笑嘻嘻地正要拉着他起来,忽然阿潇也像刚才慕九拉他似的把他一拉,三个人立即一齐猫在地上。“你瞧屋顶上有人!”阿潇瞪大眼睛指着屋指小声地说。段小邪不以为意:“除了李不还有谁?咱们上去招呼他!”

    “慢着!”慕九也出声了,“那个人好像不是李不!李不的衣服都是灰色的,而且也不扎头巾,这个人穿的是黑衣,蒙的也是——哎!你们去哪!”

    她从地上一骨碌爬起,段小邪把阿潇一把推了回来:“你留下,我去看看是哪条道上的?居然敢来偷我们的东西!”慕九愣愣地说:“没这么笨的贼吧?他从哪儿看出来这庄子有东西可偷的?”阿潇凝神望着那边,郑重的说:“我看不一定,那人轻功十分好,我刚刚要不是正好躺在地上还看不见他。我估计不是来偷东西就是来寻仇的。”

    “寻仇?”慕九把嘴巴眼睛一齐张大了,“哪来的仇好寻?难道你们都是杀了人才躲来这里的?就算是韩冰冰……我想她也不至于吧?!要不就是青衣楼……天哪!我偷过他们的银子,李不也教训过他们……”她一个劲的喃喃自语,说到激动处,居然还捶起地来。

    阿潇郁闷地说:“你别乱说,我可没杀过人!”段小邪已经悄无声息地跃上了屋顶,那黑衣人竟然十分机警,还差几十步远就看见有人上来了,立即掉了个头往山上跑了。阿潇见段小邪已经追了上去,于是拉着慕九从花丛后站起来。“有人追就跑了,那么看来一定是贼没错。要是仇家决不会这么快就撒手。”他边说边点头,看样子对自己的分析很有把握。

    慕九也觉得他说的有理,不过这下倒是松了口气,只要不是青衣楼的人,那就什么都好说!她叉腰望着山上,朝地上啐了一口,“奶奶的,咱就剩十几两银子了,还见不得我们安生?偷去了我们几个吃什么呀?看看段小邪不抽死你!”

    话正说着段小邪竟然就让人大失所望地一个人回来了,看见慕九立刻把双手一摊:“没追着!那家伙轻功很高,那步法我连见都没见过,而且又穿着夜行衣,往山坡后面的树林里一钻,到了后面小河边我就不见他人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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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金银山庄 025 大水冲了龙王庙

    山庄里竟然来了贼,而且还从段小邪的手下跑掉了!这可真是个让人掉下巴的事情。听李不和阿潇说,段小邪的武功在江湖虽不算顶尖高手,但是要遇上几个能为难到他的人也很难,而且他的轻功是出自天山派的“踏雪无痕”,这门轻功可是在江湖上排名前三的轻功之一。所以,来的这个人不管他是真偷东西也好,或者像李不说的也许是路过的也好,总而言之,有件事情是再明白不过了的,那就是黄石镇上又来了一个武功高强的人,而且还对金银山庄很有兴趣。

    这事儿说来是不可思议,但是后来一见宅子里又平平安安地啥也没掉啥也没缺,于是大家也就慢慢把这事儿给撂下了,该干嘛干嘛去了。

    这天傍晚慕九让阿潇拎了桶水出去浇门口两株南瓜秧,才刚出了门口,两个人就愣了愣。山庄门前居然有个穿玄色衣服的汉子背手站在那里,看到两人走出来,立即看向这边。慕九看了看阿潇,阿潇茫然地摇摇头,说明他也是不认识的。

    这汉子大概三十来岁,跟李不差不多高,有点微胖,但是看上去很矫健,投过来的目光就像猫儿瞄见了老鼠洞似的,带着一股子与生俱来的探究。慕九想了想,正想问他有何贵干,这人却忽然咧开嘴笑了笑说:“你一定就是宫慕九宫大侠吧?旁边这位少侠尊名是否阿潇?”

    慕九跟阿潇两个人又是一愣,立即警惕地上下再看了这人一眼。他既然称他们两个为大侠……那么,应该也是江湖上的人吧?看他也不像青衣楼的,他找来这里做什么?难道他们几个才合伙打败了一次魔岛的圣女,名气就已经传遍了五湖四海,开始有人特意慕名而来?慕九捏着下巴清了清嗓子,特意端了一下架子,慢悠悠地说:“鄙人正是宫慕九,不知阁下怎么称呼?到此地有何贵干?”

    那人忽然又咧开嘴笑起来了。慕九见他这么随和,加上刚刚那句大侠拍得她心里实在痛快,于是十分之得意地说:“说吧!来找我们有什么事儿?咱金银山庄里除了没钱,武林高手可是叫一个是一个,你想见哪个?论剑论轻功论内功个个都是行家,我可以替你引见引见。”完了还显摆地指了指后边的院墙:“瞧瞧咱家里这墙可都是江湖上有名的侠客段小邪给摞的,怎么样?牛吧?”

    那人居然还是背着手笑,“就是那个有浪子小邪之称、曾经一人单挑了黑风十风寨、深入虎穴杀光了整座山庄一百五十三名强盗的段小邪么?”

    慕九眨了眨眼睛,“段小邪有这么厉害?我怎么没听他说起过?”那人把双手交叠放在肚子上,笑得跟个二傻似的。慕九看不懂了,瞧他这模样,难道他的武功比起段小邪来还要厉害?阿潇悄声说:“我看这个人很奇怪,别不是那天晚上那帮贼没偷着什么东西,过来踩点的吧?”慕九听了两眼一亮,非常同意:“我看也很有可能!这么着吧,你先上去试试他功夫,看看是不是真的像段小邪说的那么邪乎!”

    阿潇重重点头,凝聚了一身杀气走了过去。慕九追上去两步又不放心地嘱咐说:“一定要小心!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打不赢就跑,我进院子里让李不他们来接应你!”他听了以后奄奄一息地说:“……你放心,我使我的独门绝技出来,一定不让他跑了!”

    那人看着阿潇神色不善地走过来,立即不笑了,一脸呆呆地说:“你……你要干什么?”

    慕九攀着门框,紧张地盯着这边,正犹豫是先进去搬救兵呢还是留下来观战,就看见阿潇一个错步将手一抬,那只平时连慕九看了都嫉妒的“纤纤玉手”就跟长了翅膀似的,居然毫不费丝毫功夫地就把那人的肩膀擒住将他头尾掉了个个儿!到了地上他还没来得及叫声痛,阿潇又带着一脸惊疑把他双手反剪在身后了,而从头到尾居然连眨个眼的工夫都没用上!

    ……这真是太他姥姥的得来全不费工夫了!

    “爹,爷爷说快开饭了,问你咋还没带九哥哥他们回去吃饭呢!”

    当慕九正在烦恼不知该用什么样的语言来尽情地表示她的错愕、和对面前这前来踩点的贼的深深失望的时候,吴大爷的孙子狗子不知什么时候冒了出来,胖胖的小手里拿了串红艳艳的糖葫芦,边啃边望着地上被阿潇死死摁成了一卷烂抹布似的的汉子,另一只手抹了抹鼻子下面两条倒挂下来的“大青虫”,以等同于久经沙场的老将稳如泰山般十分淡定的语气如是说……

    ……

    吴大爷家的正屋里,摆上了满满一桌子酒菜。慕九等四个人正襟危坐,就跟老僧入定似的眼观鼻鼻观心,也许打从娘胎里出来他们都没像现在这么规矩过。

    “来来来,喝酒喝酒!”吴大爷给大伙满酒。脸上还青一块紫一块的吴大捕头吴忠义坐在上首,含恨怒视着在座四人。慕九坐不住了,立即跟只被踩着了尾巴的猫一样弹起来:“吴捕头……吴大人,今天……真是对不住了……”站起来往下一看正好看到他五彩缤纷的脸,急忙戳了戳阿潇:“赶紧给吴大捕头赔不是!”阿潇痛苦地伸出撒开的手掌:“已经赔了五遍了!”

    吴大娘和儿媳妇端着碟酱香鱼过来,嗔道:“还废什么话?赶紧吃啊!”

    慕九苦着脸说:“大娘大嫂,我们吃不下……”

    吴忠义捂着脸说:“哼,合该你们吃不下!打得我这个脸,明天怎么上公堂?……哎哟!”他拍开狗子好奇伸过来的手,瞪了他一眼。李不轻咳了一下,没事儿人似的坐在那里也不帮一下场,段小邪挑眉望着窗户外边猫狗打架,阿潇则是把把头低进了裤裆里。慕九更加无地自容了,撇开脸抽了自己一下嘴巴子。

    吴大爷瞪了吴忠义一眼:“自个儿学艺不精,怨得了别人?不就是场误会嘛,有什么大不了的?亏你还成天在县城里晃荡!”合着在老爷子眼里,青州县城就是个见世面的好地方,身为捕头的他决不可以这么斤斤计较。不过他也瞪了慕九一眼,手指头朝她轻轻点了两点。慕九拉着阿潇站起来,端起酒杯干笑着说:“吴捕头大人有大量,小弟我敬你一杯,当赔不是了!”

    “这还差不多!”吴忠义瞥她一眼,一仰脖把酒干了。

    段小邪笑嘻嘻地举起杯子:“吴捕头好酒量,兄弟我也敬你一杯!”慕九暗中掐他:“有你什么事儿啊?”他装作没发觉,跟吴忠义碰了下杯。吴忠义很佩服段小邪这个江湖名人,于是痛快地干了下去。

    酒过三巡之后,也都吃得差不多了,吴大娘婆媳离了媳去烧茶,大爷也去鸡埘里点鸡数去了(农村里时常有黄鼠狼出没,所以通常傍晚鸡进埘时都会点点数),也算是不打不相识,在座五人——准确地说是四人,因为慕九的杯子早被李不移到别的地儿去了,这四人就边喝边哈拉起来,竟然还有说有笑。

    吴忠义说:“在座这几位是都高手中的高手,对于江湖上近来发生的事,不知有没有耳闻?”他故作深沉地瞄了大伙儿一眼,见果然吸引了注意力,立即神秘地说:“天下第一楼青衣楼,你们听说过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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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金银山庄 026 不打不相识

    慕九跟李不面面相觑,差点没被含在嘴里一口辣子炒面筋给呛死!阿潇急得拍她的背,段小邪反手端来一杯茶水凑到她嘴边,李不不知道从哪里抽出来一条雪白的帕子,递给她擦起嘴来。

    吴忠义趴在桌上,看着他们忙乎个不停,嘿然说:“吓住了吧?我听说啊,这青衣楼他们的老巢在哪里谁也不知道,青衣楼主也从没露过面,他们简直是无恶不作!在开封城里还有长安洛阳一带到处都有他们的弟子,弄得人们是怨声载道苦不堪言,终于惊动了朝庭。于是朝庭最近下了通缉令,说是谁要是抓到了这个青衣楼主,就可以直接进京领取一万两白银的赏金!若是官府中人抓到了,还可以另外再升官三级!”

    他笑眯眯地喝了口酒,手指头在桌上轻敲起来。慕九止住咳嗽,激动得几乎倒头就要拜下去:“吴捕头简直是青天大老爷再世!你就是我命中的贵人啊!我顶你,你就赶紧去把这厮速速抓起来吧!”

    吴忠义摇了摇手说:“哎,不急不急。我是正有此意!想我吴忠义身为官府捕头,带领手下二十八名兄弟日夜保卫青州县,那是人见了我也得敬我三分哪!这等为民除害的事情我自然是义不容辞!”他倾下身子凑到慕九面前,悄声地说:“我已经打听到了,青衣楼的人在开封城内就有个接应处,好像叫什么春什么楼——”

    “春花楼!”

    “对对对!就是春花楼!想不到你也知道?”他惊奇地望着慕九,“想当初为了摸这个线索,我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呀!”他以街头卖艺的小乞丐看西门吹雪的目光来上下打量了慕九一眼,猛地抓住她的手:“高手果然就是高手!于无声处就得到了这么重要的消息!是我看错眼了呀!……宫兄弟,这么着吧,待我摸清楚他的老巢之后,咱们合伙把他给擒住,赏金对半分,怎么样?”

    慕九急忙摇手:“不了不了,这么大个活儿咱们还是不大方便露面,我们……已经退出江湖了,就辛苦吴捕头一趟吧,啊?”

    吴忠义叹了口气:“好吧!既然兄弟们对我存着如此大的期望,又这么客气,我又怎好意思拒绝呢?你们放心,等我捉到那青衣楼主之后,我一定忘不了在开封府最大的酒楼醉仙楼请大伙吃酒!”瞧这意思,那青衣楼主就洗白白正坐在春花楼里等着他拿着刀子板斧上去捉就是了。

    慕九嘿嘿一笑,招呼着大伙儿一起跟他敬酒:“祝吴捕头马到成功,早日擒得贼子归来!”

    “客气客气!”

    ……

    从吴家院子搓了那一顿回来后,日子又恢复了正常。吴忠义第二天一早果然就回了县衙,临走还来告了个别,拍着胸脯让慕九等他的好消息。慕九能不等吗?这可是为她除害好的事情。其实她也怪不好意思的,受了这回的教训,从此就留了个心眼儿,再也不敢随便用看贼的目光去看人了,这回是捕头不要紧,下回要是来个锦衣卫或者钦差大臣什么的,那眼下这几条小命还不够朝庭的大刀给砍的。

    当然,锦衣卫和朝庭也不可能会巴巴地跑来这破地方,你以为个个都是阿潇咩?

    提起阿潇又不得不多说两句了,这小子模样好人品更好啊,现在成天就跟着慕九屁股后面转,慕九到哪儿他都跟着(除了进房和上茅厕),十足十就是个贴心又勤快的伙计!尤其是上街的时候,先不说他帮不帮你做点啥,就他那副模样往你身边一站,任谁都觉着长脸!

    所以毫无疑问地,几个人里面慕九最喜欢的就是他了,就是平时盛饭也得给他多盛点。

    天气渐渐热和起来,慕九掂量着给大伙做几件衣服,这天在每人房里各拿了一件衫子,准备拿去给街上裁缝铺里的赵裁缝做尺寸样子。阿潇这不也嚷着要跟着去,段小邪就啧啧啧地说:“慕九啊慕九,我看阿潇要真是个女人的话,老早就跟你求亲了!”

    慕九还没说话,阿潇立即红着脸瞪他一眼,怒道:“我才不像你!”然后噔噔噔地跑出去了。段小邪捂着嘴贼贼地笑:“瞧瞧瞧瞧,害羞了不是?嘿嘿,慕九,我看你就从了他吧!反正咱们不说谁也不知道你们俩是那啥!”

    慕九抡起一边的鸡毛掸子扑上他的脸:“你丫一天不挨骂就浑身不痛快!他要是个女人的话还轮得到我?”段小邪立即躲到李不后面:“李不你也不管管他!你说我是那种人吗?”

    李不挑挑眉,慢条斯理站起来,“我去看看后院的倭瓜。”

    “……”

    后院的瓜菜都已经结出小瓜来了,再等上半个月,头一批黄瓜丝瓜就能下架进菜锅。这几天早晨都是李不拎着水桶在那里浇水,为此慕九还在晚上开大会时特意夸奖过他一顿,段小邪寂寞孤单之余,也会跟着过去拔两根草。虽然送出去的夸奖换回来的只是个白眼,但慕九还是很高兴大家能有这股子精神气儿,总比天天睡觉喝酒好多了是不?

    三个人一齐出了房门,慕九就往院外走了,阿潇已经在门口等了半天,看见她出来立即率先下了山坡。

    到了镇上时裁缝里生意正萧条,赵三儿正杵着脑袋打盹儿,慕九一拍桌子,他立即摸着剪刀跳起:“什么人?!”慕九嘿嘿一笑:“三哥好睡啊?有空帮我缝几件衣裳不?”一听有生意可做,赵三马上换了副笑脸:“原来是阿九啊,快进来快进来!”

    慕九把手里衣服一件件摊在上面,说:“这是每个人各一件,料子不要太好的了,一般过得去就行,颜色嘛,反正都是男人穿,你挑合适的来。不过你做工你可一定得给我弄好了!你也知道咱哥几个也不是什么斯文人,可别穿上身没两天就破了线儿。”她拍拍赵三的肩膀:“我可是吴捕头他娘介绍过来的,到时候别砸了你赵三哥的名头!嗯?”

    赵三会意,连连点头:“瞧您说的!你就是不是吴大娘介绍来的客人,就冲着你们哥几个瞧得起咱这穷山沟沟住了下来,我也得给你好些缝着不是?万一哪天大侠们重出江湖,身上穿着咱缝的衣裳我面上也光彩呀!”

    到底是生意人会说话,慕九笑眯眯拍拍桌上衣裳:“那就拜托你了!”

    八件衣裳一共一两银,交了定钱赵三又拉着慕九瞎哈拉了几句,阿潇被他瞅得退到了店子最里边看布样去了。慕九看看天色不早,就告辞了:“我先回去,三天后我再来取。”她边说边往外走,也没顾得上瞧瞧门槛外什么光景,一脚伸出去就只听见“咻”地一声,一道冰凉凉的什么东西溜着她耳根子擦了过去……

第一卷 金银山庄 027 拔刀相助

    阿潇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强势窜到慕九身边,撩起衣袍将那物儿一卷,才帮着她逃过了这一劫。慕九正要低头去看究竟是什么东西,外头忽然吵嚷了起来,一大帮子人没命地抱头往四处逃走。

    “不好了不好了!一定是强盗来了!”赵三儿惊慌失措地拍着大腿,拿起旁边的木板就准备来关店门。阿潇挟着慕九飞快地退了出去,慕九也平生头一次得此机会趁轻功上了回树。两人缩在街旁的大榕树上打量着下边,只见暮色里路人都已经逃得没影儿了,十来个戴着青面獠牙面具的黑衣人围着一个绿衣少女在当街打架。

    慕九看了看那少女,“咦”了一声:“这不是韩冰冰吗?她怎么又跟别人打起来了?”

    阿潇扒开面前树枝,也皱了眉:“真的是她!”于是低头看了看摊开的手掌,那上面有支好锋利的小箭,尾巴上还有把寸来长的黄色小穗子。他又看了一眼下面说:“看来这丫头那天还是没想开杀戒,当时她要是把这小箭儿使出来,慕九你早就没命了。”

    慕九说:“这小箭儿是韩冰冰的?”阿潇点了点头,指着箭尾上说:“你看这上面,——这朵祥云就是东海魔岛的独有标记,门下弟子随身用具上只能镌白云,岛上东南西北四大护法用紫云,岛主和圣女用金云。韩冰冰不就是魔岛圣女吗?”

    “这么说这伙人是魔岛的仇家?”慕九睁大眼,“天底下难道还真有敢招惹那帮女魔头的人?我可真是佩服死了!”她两眼紧盯着大街上,韩冰冰这回使的剑法好像还是上回那套明月剑法,飞舞起来很灵动飘逸。黑衣人一共有十二个,功夫非常不弱,包围着她同时使出了凌厉的杀招,那丫头倒也还镇定,几十招下来连气都没见大喘一口。慕九眼睛不眨地看了一会儿,不由赞了一句:“这丫头有前途啊,使的功夫又好看又实用!你看左边那只大熊被她一剑抽的!”

    “左边的大熊”是指一个子特别扎眼的哥们儿,慕九看了半天,就这家伙在缠着韩冰冰不肯撒手。韩冰冰好像也是特别针对他,好几次都差点砍掉他胳膊了。可慕九就是不明白她为什么不砍下去?明明够能力的嘛!

    阿潇听了点了点头,看了一会儿他说:“这些人我没见过,也不知道是打哪来的,咱们回去问问李不吧?”慕九说:“为什么要走?这么多人欺负一个女孩子,实在太过分了,我们要是走了那简直太不是人了!咱们得下去帮着收拾收拾他们才是!”

    她说得口沫四溅,好像一点也不记得那天自己是怎么把人整得跟只土堆里刨出来的破布娃娃似的。

    阿潇瞟了她一眼,只好又老实蹲下。说话间下面情形又有了变化,韩冰冰被十二个杀手围攻已经显得有些体力不支,右边一个猥*琐男一边拿剑挑她胸口一边伸手去拉她的手臂,她避之不及被身后一个人斜斜里刺了一剑,一头乌亮的长发顿时就如同瀑布一般流泻下来……慕九推推阿潇:“佳人有难矣!此时不去,尔更待何时?”阿潇本来就是想着要下去的,可是被她这么一酸,倒愣下来了,慕九竖眉一拍他后脑:“你丫还瞅什么瞅?还不快给我撒丫子下去!”

    阿潇运了一口真气轻飘飘落到地上,吆喝着说:“呔!哪里来的毛贼?多么多人围攻一个女人,也不怕丢人吗?”可惜的是那帮子人都只忙着打架,看也没看他一眼。慕九这才算看出来,这厮武功虽好,但竟然也是个初出茅庐的愣头青!

    “你丫嚷什么呀?快点给我上!”慕九急得在树上叫喊起来,阿潇哦了一声,依然捡了根树枝就跳到韩冰冰身边。韩冰冰看见他倒是愣了愣,“你怎么来了?”阿潇说:“我来帮你!”韩冰冰于是不再说话,专心专意地对付起那帮人来。杀手们一看突然间跳出来个“如花似玉”的少年,而且还很牛叉地连刀剑也不使,就捡了根破树枝刺向了他们,心里那股火气就蹭地一下冒了出来:“小子!你这是瞧不起我们么?今日我就要你们死得好看!”

    杀手们好像料定阿潇就是个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几人一使眼色,马上就有人专门来对付他了。

    阿潇挥着树枝,轻轻松松地使着他的回风舞柳剑法,两个人背靠背站着,真的就好像一对璧人一样,用同样的轻灵优雅的身姿做着这杀人对敌的粗鲁勾当……杀手们打着打着就发现这枕头原来不但中看也中用,两人合力之下就有两三个人不同程度的中了剑,这缺口一开,其余的人就有些沉不住气了,阿潇趁机看准了其中一个杀手,飞身上去夺到了他的剑,有武器在手,杀伤力立即翻了几倍,一连刺倒了两三个,然后就有一人慌闪闪地说:“树上还藏着人,只怕武功更厉害,大家小心点!”

    大熊看起来是领头的,一听这话立即说:“不要慌!你们几个对付他们俩,我去会会树上那人!”

    慕九在树上听得一清二楚,大熊居然要上来专门对付她?……她傻了傻,看着下边,大熊已经抽身跳出圈子来了,他阴森森地对着树上说:“朋友,既然来了,何不下来一见?”

    这时候天色已经很暗了,月光也才刚刚爬到半路,慕九只看得见面具下他那张嘴动了动,然后就深切感受到了那双眼睛里的杀气……

    “朋友,不给面子么?”大熊又在催战了,慕九抱着树干,额上冒出了瀑布汗。他也太看得起她了吧?远处阿潇那边见有人到了树下,看得出来也想帮忙来着,可那伙人根本就不肯让他动弹,只要他略动一下下,剩下几把剑就约好了似的一齐封住了他的去路!

    大熊已经在树下磨刀霍霍了。慕九望着天空悲怆地叹了口气,为嘛她的人生总是如此的富有刺激性呢?她连续两辈子都只是个升斗小民好不好?就算老天真的将要降大任于她,换个婉约点的方式可以不?

    “阁下若再不露面,就别怪我不客气了!”大熊冷哼了一句。完了他运气伸出一掌拍向树干上,那足有腰身粗的树干就像被改调了震动模式似的一个劲儿乱抖起来,慕九终于收不住自己的身势,随着纷飞的树叶一起飘下了半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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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金银山庄 028 黑吃黑

    在半空中飘荡着的那一刹那,慕九望着月光下满天飞舞的树叶,虔诚地闭上眼睛回想了一下自己这辈子。

    一年半以前的那个夜里,正是万家灯火举国欢庆的大年初一,那一刻她在济南郊外的小河边被寒雪冻醒,除了醒了那会儿在下着大雪的河边对着四周的密林和自己身上一身莫明其妙的花布衣裳发过一阵子呆之外,为了生存她不分白天黑夜打过小工做过丫环跟着马帮跑过单、后来还进了****做了龟奴,没有一天她是闲着睡觉不劳动的,可以说是上对得起苍天下对得起阎王,往中间也对着起给过她饭吃的所有大娘大妈,可是,那会儿她差点冻死(貌似已经冻死过了),半年前差点饿死,三个月前又差点被王老二的人杀死,现在又——好吧!她就不明白了,头顶上那块人人膜拜的苍天,怎么就这么乐此不疲地要折腾****以及摧残她呢?!

    她悲呼了一声,然后像在溺水的人一样睁开了眼睛,接着就毫无意外地看见大熊站在五步之外,提着长剑一脸凝重地进入了一级备战状态。似乎根本不用她手指动一动,只消她头发丝儿或者衣摆飘一飘,那把在月光下闪着寒光的剑刃就能马上刺穿她的身体,并且还能在那血洞里捣鼓几下。

    离地还有约摸两尺。慕九望着大熊,心里忽然十分想念李不和段小邪那两个家伙,要是他们能够突然间戏剧性地从天而降出现在她面前该多好啊——但可惜的是,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摆在她面前的除了杀气还是杀气!

    ……说了这么多,其实也就是一个错愕的工夫。等到她就快要贴着地面当着大伙儿摔成个几瓣时,那大熊不知道怎么想的,居然好像不忍心看她年纪轻轻就这么摔死一样,忽然间把那长剑往她与地面之间的空隙里一插,然后在她以为马上就能落地见阎王时,那剑刃上忽然生起一股奇怪的力量,把她硬生生地给挑了起来!

    “哼!原来是梅英谷的朋友!”

    慕九落地之后,手忙脚乱地就近扶着旁边的大树站稳,大熊也拎着大刀跳开了两步,冷哼了两声边打量她边说道。慕九一听他这话顿时傻了,——梅英谷?也顾不上后怕,瞪大眼睛说:“……你说我是谁?!”

    大熊甩了个冷脸子过来:“阁下方才那招‘置诸死地’不是梅英谷的绝学是什么?哼,别以为我认不出来!你往地上那么一扑,看似平平无奇,正好是‘置诸死地’起手式!世上武功只有这么一招表面上拙笨粗野,实则暗藏杀机,方才若是换了一个人在此,只怕接下来胸口就要中了你的五梅掌了!”停了停,他又很牛皮哄哄地说:“不过,你们梅英谷的武功再厉害也不过如此!还是敌不过我教的神功!哼哼!”

    慕九差点一头栽倒!可是大熊说得很认真很激动,她死死盯着他看了半天,楞是没瞧出来半点他在说谎的意思。可是心里又好不甘心,还是抬起头再看了他一遍。大熊被她瞧得有些心里发毛,长剑一挥,有些忌惮地往回打量了她一遍,说道:“你——到底是什么人?飘零掌只有梅英谷的谷主才能练,你该不是、该不是——”他再次惊恐地看了慕九一眼,“梅英谷与我教并无仇怨,你为什么要暗中阻拦我们办事?”

    慕九被他这么瞧得起她而愣了一下,顾不上打听“梅英谷”,先问道:“你们是哪儿的人啊?”

    大熊勃然大怒:“你居然连我青衣楼的青面十二虎都认不出来?!”

    “……”

    瞧吧瞧吧,谁要是再说苍天有眼那么他晚上睡觉一定尿床、白天吃饭一定打嗝、走路后面也一定跟着个甩不掉的尾巴!……青衣楼啊青衣楼!慕九盯着大熊,好久好久都没有移开目光,可惜她看不到自己的眼睛,不知道里面是装满了害怕还是害怕还是害怕……总而言之,今儿这场命中之劫,看来是躲不过了!

    “慕九!”阿潇在那边紧张地大喊,慕九扫了一眼,一看那边收拾得差不多了,韩冰冰正在料理最后两人呢。于是好心地回头跟大熊说:“你那帮兄弟都躺下动不了耶,你还不赶紧过去瞧瞧?”

    大熊早已经被宫慕九“稳如泰山”的“大家风范”给震慑住,这回见她催促,反而悟到了一些什么似的,立即双目一凛,举起剑来就要刺她:“你不会武功!”

    慕九正想接着赞他一句“不笨”,可是那剑眼看着就要到了胸脯跟前!她立即跟鬼扯了头发似的尖叫了一声,围着树干团团打起了转。一边捡着石头打大熊,一边不忘扯嗓子大喊:“不得了啦!阿潇你还不快来救我!”

    阿潇听见呼喊,回头跟韩冰冰说了一句:“这里你摆平!”然后提着剑火速赶到慕九身边,英雄气十足地把娇小的慕九小心地护在身后。

    大熊见识过阿潇的武功,这会儿见同伙都被他们打躺下了,心里也有点怵,边应战边算计着往后退。阿潇却不管那么多,迎上去就打,两个人战了一阵子,那边韩冰冰也收拾完最后两个人赶过来了,粉面一寒,也提剑加了进去。这会子两个人齐对一个人,那就跟嚼青菜一样简单轻松了!

    慕九攀着树干,先是目不转睛地盯着三个人看,到后来也不由自主地跳了出来,恨恨地一拳接一拳地挥向空中:“阿潇别留情!给我狠狠地打!叫他欺负人!打得他阿妈都不认得他!……”

    她的话就好像兴奋剂似的,阿潇一听更加精神百倍起来。大熊是头子,武功也不弱,可是在阿潇跟韩冰冰两个人联手之下,没出十几招,就已经被打得有招架之功而无还手之力——不,应该是连招架之功也没有了!

    大约一刻钟的样子,眼看着大熊就要挂掉,他突然怪啸了一声,反转身子使了一招非常奇怪的招数,将二人的剑同时挑开,并且连退了十来步之远。他远远地站在屋顶上:“阁下伤了我青衣楼中五位弟兄,两个月之内,定有我教中人来了清这笔帐!”

    说完,他屈起手指放进嘴里再啸了一声,那本来已经受伤(还没死)倒在地上的六个杀手立即着魔似的爬了起来,然后一个个跟善男信女朝圣一样朝他飞去,没一会儿,刚才还刀光剑影杀声一片的大街上就只剩空荡荡的一片了。

    韩冰冰跺了一脚,打算追上去。阿潇急忙喊道:“快别追了!小心遭暗算!”她这才停下来。

    慕九听着大熊最后一句话,不禁缩了缩脖子,然后探头看了看远处,那里果然正躺着四五具尸体。她问韩冰冰:“你怎么会跟他们打起来的?”低头一瞄,马上睁大眼指着她的胳膊说:“呀——你受伤了!”

    韩冰冰慌忙一看,小脸儿立即吓得煞白,“我……我……”慕九见她慌成这样,赶紧从怀里掏出一块手帕来把她伤口包扎住止了血。

    阿潇跟着问了一遍:“你怎么会惹上青衣楼的人?他们不知道你是魔岛的人吗?”

    韩冰冰说:“他们哪里会有不知道的?”她嘟嘴说了一句,那双大眼睛立即水濛濛的,看起来就像要哭了。慕九摆摆手,紧张地看了看四周:“还是先回家再说吧!万一他们再回来就惨了。”看着韩冰冰,犹豫再三,还是问了一句:“那个,青衣楼的人既然跟你撕破了脸,你又受了伤,一个人在这里也挺危险的,要不要跟我们回去?”

    虽然两边都不是什么好玩意儿,这回铁定是他们黑吃黑,但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慕九这会儿决定还是先本着人道主义精神向受难者发出避难邀请。

    “他们算什么!我才不怕……”韩大小姐脱口而出,依然惯性地逞着强。可是看了慕九一眼,细一想,又立刻低头捻着衣角不作声了。阿潇说:“还是快上山去吧,青衣楼的人突然出现在这里很可疑,咱们回家跟李不他们商量商量,他们一定有主意。”

    慕九看着韩冰冰,叹气说:“——走吧。”

第一卷 金银山庄 029 大伙儿的关心

    到了山庄,阿潇先进院子,慕九跟韩冰冰走在后面。李不和段小邪毫无意外地坐在房里竹席上,但是罕见地竟然没有喝酒,他们一个拿着把**楼里姑娘用来跳舞的红绸扇在手里把玩,一个趴在矮桌上对着一封信笺左看右看,也不知是哪个小姑娘递进来的,远远地就闻见一股幽香。

    阿潇说:“你们快起来!出事了!”

    段小邪头也没抬地:“摔跤了还是掉水坑里了?慕九呢?你们现在才回来,我都快饿死了……”他把手里信笺放下,下意识地看向门口,然后发现慕九果然出现在那里。他笑眯眯地拍拍屁股站起来,亲热得不得了地大步迎了上去:“慕九,你怎么——咦?——喂!”到了门口,他立即见了鬼似的往屋里狂退了几步,指着门外说道:“你你你——你怎么来了?”

    慕九把韩冰冰推进屋,扫了段小邪一眼,跟李不说:“我们在镇上碰见青衣楼的人了!他们跟韩冰冰打起来了,也不知道是怎么到了这里的。”

    李不立刻抬起头来,盯着慕九。段小邪也睁大了眼睛:“青衣楼?!青衣楼连魔岛的人也敢惹?他们也不怕被追得裤子都没了?”看向韩冰冰,韩冰冰立即回瞪了他一眼。慕九跟阿潇说:“你先去煮饭吧。我一会儿就过来。”阿潇跟着她也学会了不少手艺,虽然不会炒菜,但煮饭已经能煮得香喷喷了。

    “对了,小段赶紧去镇上医馆里拿些药回来!”段小邪指着韩冰冰一嚷,这倒提醒了慕九,摸了把钱塞到他手里,把他推出门去了。

    坐下后,慕九倒了杯茶给韩冰冰,说:“先喝点水……”

    话还没说完,李不就忽然站起来,有什么急事似的拉着她大步进了里屋。慕九甩开手说:“干嘛呀?”李不冷脸瞪了她一眼,从床头拖过一方手帕子伸向她的左耳后。慕九不知道他做什么,下意识地要躲闪。李不按住她的肩膀,拿着帕子小心地印了下去。慕九觉得有些疼,没好气地看着他,两个人站得很近,他的手透过衣服传到她肩膀上的皮肤,弄得她的脸都有点不自在。

    李不却一脸平静,没事人儿一样把帕子拿下来就近灯下给她一看,“流血了!”

    慕九这才想起韩冰冰那支小箭来,顿时摸了摸伤口,没好气地说:“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反正我辈子是倒霉透了,走哪儿黑到哪儿!”李不望着她没说话,眼神儿深得跟初****里的天空一样。他从褡裢里掏出一颗黄色的蜡丸来,轻轻捻开,里面有撮白色的香香的药粉,怪好闻的,把慕九的头轻轻往旁边一拨,然后将药小心地倒在了她左耳后一道约摸半寸长的伤口上。

    慕九疼得轻嘶了一声,问:“这是什么药啊?这么香,清清凉凉又怪舒服的。哎,你再拿几颗出来吧,给韩冰冰也涂上去,她伤口比我大多了!”她一闻这味儿就知道一定是好药。李不瞟了她一眼,把空了的蜡壳往窗外一丢,说:“妙手神医南宫情手里排得上号的灵药,从来不会给同一个人超过一颗。更何况还是堪称金创药之最的香云丹?”

    慕九:“……”

    韩冰冰坐在外屋,已把胳膊上的帕子给解下来了,殷红的血已经渗透了她的绿衣裳,她脸色发白地望着伤口,眼泪顺着脸蛋儿往下滑。慕九倒了些开水在盆里晾着,用剪刀把她衣袖剪开,拿着块干净的手绢儿沾湿了,清洗她的伤口。

    收拾完毕,段小邪正好也冲进门来了:“回来了回来了!”把药递给慕九,然后避瘟疫似的退到一边远远坐着。慕九指着他说:“你来给她上药,我不会。”

    韩冰冰立即说:“我不要他上!”恶狠狠地瞪着段小邪,“我自己上!”然后负气打开已经研磨好的药粉,倒在伤口四周。那药粉经她一倒,顿时弄得满身都是。段小邪冷哼一声,居然大言不惭的说:“我还懒得理你呢,我做饭去!”说着大步出了门槛。慕九瞪了他一眼,回头叫李不:“你来给她弄吧?我得去厨房看看了。”

    韩冰冰这才没做声了。

    阿潇正在洗白菜,慕九才进了厨门槛,段小邪就从旁边伸出手来把她拉到一边,笑嘻嘻地从怀里摸出一个小瓷瓶来塞到她手里,“这是治疤痕的百花粉!过两天耳朵子底下的伤口结了痂,你就把它涂上!”慕九看着那瓷瓶一愣,他又捏着下巴得意洋洋地说:“告诉你,这药可难得,这是我那臭美的师父自己制的,我闯荡江湖这么多年,也多亏了有了这个身上才没有留下什么疤。——就这么一点了,怎么样?我够意思吧?”

    慕九呆呆地,正要推回去,阿潇回过头来说:“慕九你就拿着吧!他的东西不要白不要!”说完他还不忘恨恨地瞥他一眼。慕九怔怔地摸了摸耳朵根后,半寸来长的小伤口自从擦了李不的药,摸上去都已经不怎么疼了,眼下这——她抿了抿嘴,把头低了下去。想她这一年多以来比这更大的伤更大的苦都受过,可是还从来没被人这么惦记着……

    她看了看他们两个,好半天才咳嗽了一下,不自然地挥了挥手说:“你们……都给我出去!我要做饭了,别在这碍手碍脚的!”

    阿潇跟段小邪被她一手一个推出了门外,两个人愣愣地望着啪地关起来的门面面相觑,“他怎么了?”

    “不知道,我看他眼眶都红了,该不是疼的吧?”

    “……有可能!”

    吃饭的时候大家都很乖,阿潇给大家盛饭了,没忘了把最喜欢吃的萝卜糕往中间推了推,段小邪破天荒地没跟李不抢酒喝了,而且还给每个人布菜(一看就是心里有鬼!)李不倒是照样没话说,韩冰冰挨着他和慕九坐着,低头扒着饭,一脸好不自在地。金银山庄的饭桌上真可谓是有史以来头一次这么和谐,破天荒地居然连出个大气儿的都没有!

    慕九边啃着鸡爪子边哼哼了两声,心道丫的有了美女在座就是不同,兔崽子们一个个都装得跟大尾巴狼似的!偏头一看段小邪把饭筷一扔就要出门,于是喊道:“站住!又起什么花花心思去呀?”

    段小邪摸着后脑勺无辜地说:“我拿衣服洗澡去呀!”

    “……”

    吃完饭阿潇去洗碗。慕九就坐在李不房里,正式召开了山庄第n次圆桌会议,坐在主席方清着嗓子说起今天晚上的事。她抬起下巴冲韩冰冰一示意:“你先说说,怎么惹上青衣楼的?”

    韩冰冰脸红红地坐在下方:“我昨天在客栈店堂里吃饭,听见青衣楼的人在说我们魔岛的人怎么怎么地了,我就上前说了几句,当时就差点跟他们打了起来。今天傍晚,我正打算上你们这儿来的时候……”

    她忽觉失言,立即怯怯地看了在座三人一眼,李不倒是没什么表示,只慕九和段小邪也不知怎么那么有默契地,齐齐抱着胳膊,伸出一根手指来呲牙朝她点了两点。她慌忙接着说:“我才出了门,那十几个人就围上来了要杀我!然后我们就打起来了!”

    慕九哼哼了一声:“然后你就乱扔暗器,差点把我的小命也给拿了去是吧?”她捏着那把缀点黄穗儿的小箭往她面前晃了晃,示威似的。

    “我……”韩冰冰红着脸把嘴一嘟,低下头去了。“我又不是故意的……”

    李不沉吟了一下,说道:“青衣楼素来神秘,韩姑娘,你怎么知道店堂里的人就是青衣楼的人?”

第一卷 金银山庄 030 温暖的手

    慕九与段小邪把目光齐刷刷对准韩冰冰。

    韩冰冰冷哼了一声,说:“今天晚上围攻我的那些人虽然戴着青面鬼的面具,但是我打斗的时候我已经认出了其中一个就是客栈里的人,因为他的下巴上有一条白色的刀疤,一直从嘴角拖到下巴颌上。还有我记得外婆说过戴青色鬼面具的人正是青衣楼青面堂的装束,所以,他们怎么可能会不是一伙的呢?我们魔岛从来都不上中原来生事,要不是因为这个,我也不会被他们盯上!”

    李不顿了顿,从旁边柜子上拿过一把红绸扇来。慕九“咦”道:“这不是原来这墙壁上挂着的那把扇子嘛?你不是收起来了,又拿出来干什么?”李不不理她,走到韩冰冰面前,把扇子抖开递给她看:“他们戴的鬼脸面具,是不是跟这上面画的一样?”

    韩冰冰重重点头:“是!就是这个模样!”

    这时阿潇也洗完碗回来了,看了看之后也点头:“他们脸上就是带着这个东西,还有,那领头的青面人还说,他们是什么‘青面十二虎’。”说着,阿潇就把当时情况原原本本跟李不说了一遍,韩冰冰也不时插嘴说上几句。李不把扇子收回来,沉吟了一会儿,肯定地说:“你弄错了,他们不是青衣楼的人。”

    众人瞪大眼睛:“什么?”

    李不说:“青衣楼的人从来都不会露出真面目,他们虽然屡屡作恶武林,但行事却很低调。光天化日之下,怎么可能会明目张胆上茶楼去喝茶?还有,他们出任务的习惯是门下弟子若丧生了,便是连尸体也要一并带走,以免被有心人查到把柄。你们既然杀了他们五个人,而那个头儿居然只带了未死的六个人走,这就违背了他们的规矩。”

    他看了张大了嘴巴的四个人一眼,停在慕九面前说:“其实,从他跟慕九主动说明身份时,他就已经露出尾巴了。如果青衣楼如此轻易就会出现在世人面前,中原武林以及官府还能任他们逍遥到现在?”

    慕九愣了愣,“那他们是什么人?”

    李不摇头,“我也不知道。总之他们冒了青面堂的人来挑事,这后面一定有什么事,而且,从他们的武功来看,他们来头只怕还不小。”他抱着胳膊走到韩冰冰面前,“他们得知魔岛圣女就在黄石小镇,所以故意设计引韩姑娘上钩,然后扮成青衣楼门人的样子与之对战。这样的话,魔岛就毫无意外地会跟青衣楼结下仇了。”

    “你是说他们是针对我们魔岛来的?”韩冰冰立即竖起双眉。

    “那倒不一定。有可能是针对青衣楼,正好碰上你出现在中原,所以就使了这么一招。但是,也有可能是为了别的什么事,而你正好妨碍了他们的行动什么的。”

    韩冰冰想了想,说:“我哪有?除了他——”指着段小邪:“我别人谁也没招惹过!就算被我打败的那些所谓的名门正派,也都是自己来招惹我的!”段小邪马上伸手指着她:“瞧瞧瞧瞧!现在承认是你招惹我了吧?”韩冰冰气得要扑上去,段小邪捉着慕九当起挡箭牌来了,被慕九很不客气地反手敲了他一鸡毛掸子。

    慕九把鸡毛掸子扔下,“李不继续!”

    李不点点头,顿了顿,看着阿潇又说:“如果我没有猜错,被你们杀掉的那几个人一定跟未死的那几个武功相差很大吧?”

    阿潇跟韩冰冰对视了一下,都点头道:“对,我们也觉得那十二个人武功一半高一半低,有一个还是我拿树枝杀死的呢……”他脸红红地瞄了李不一眼:“我本来还以为我睡了一觉,武功又长了……”

    慕九嘿嘿瞅着他笑,段小邪拍着他的胳膊:“知道吗?今早起来一照镜子,结果发现睡了一觉,我又变帅了!”阿潇死命瞪他一眼,走到另一边去了。

    李不坐回凳子上,咽了口酒,挑了挑眉说:“领头的那个人有意把她误认为梅英谷的人,然后给了阿潇过来救下慕九的机会,让你们回来传话,把青衣楼出现在黄石镇的消息散播出去。杀了慕九对于他们来说没有任何好处,不过是多了条命案而已,可是把她当成梅英谷的高手,这样的话听上去连青面堂的头儿都战不过所以逃走了,传出去也说得通。”

    慕九一拍桌子:“他奶奶的!我说我怎么就看起来像高手了?他丫原来是耍我!”愤恨地啐了一口,然后拉了拉段小邪的袖子:“这梅英谷到底是什么地方啊?有那么厉害吗?”段小邪正听得入神,摆手说:“回头再跟你说!这会儿聊正事儿呢!”

    ——得瑟地!

    李不站起身说:“小段刚刚在街上可有去看看地上的尸体?”段小邪一愣,“我使轻功去的……都没留意看!”李不说:“不行!咱们得去把那尸体给赶紧埋了,不然的话路人看见报了官府,这里会有**烦!”

    他没有说什么**烦,说完就撩着袍子出门了。大家伙儿一听,也跟着出了门。

    几个人分成两批前后脚到了大街上,到了刚才打斗过的地方一看,全部都傻眼了!

    “这……这怎么回事?”

    慕九愣愣地指着地上,明明是夏天,可她忽然觉得迎面吹过来的晚风竟然也十分寒冷!——这地上哪有什么死尸?不但没有死尸,根本连一点血迹都没有!要不是旁边大树下还摊着一地绿色的落叶,她还真会以为傍晚那场打斗是自己在做梦!

    “四处看看!”段小邪说。三个人立即往不同的方向散开,可是街道静悄悄的,除了风声,其余连一点动静也没有!慕九推推站在旁边一动不动的李不,他的脸色也很不好看,眼睛盯着阿潇指给他的现场,垂下的左手下意识地回握住了那只无意碰到了他的冰凉的手掌。

    他不爱洗澡,可是从他那边吹过来的风里一点也没有难闻的气味。他是乞丐,成天风餐露宿地连洗手的机会也未必有,可是伸过来的这只手却显得十分柔软又干燥。慕九站在风口里,来不及想别的,只是感慨着在这样诡异的气氛里,自己无助发颤的手掌旁边居然摆着这么一只温暖的手,这是多么重要……

    “李不!到处都没有人也没有血迹和尸体,看起来早已经被人清理过了,——你有什么想法?”

    段小邪飞跃到两个人面前,望着李不的双眼。慕九回神,把手从李不手里抽回来,脸上干净得没有一丝旖ni,动作自然得好像刚刚不过是跟只小狗狗握手取了取暖。“那能去哪儿了?就算是被人移走也得有痕迹呀!”

    “看来我买药的时候真应该拐过来看看!”段小邪托着下巴,皱着眉说。

    李不低头望了望陡然空了的左手,也很自然地将双手背在身后。“难道是我猜错了?”他蹙了蹙眉。段小邪捏着下巴瞄着他说:“……极有可能!我看你就是把事情想复杂了。那帮人就是青衣楼的人,刚刚没带走尸体说不定是因为不想跟阿潇他们纠缠,现在没了人,所以就带走了!”

    阿潇和韩冰冰也一前一后回来了,都说:“没有什么可疑的,附近的宅子里街坊邻居也都睡得很安静。也许真的是弄错了。”

    慕九却拍掌皱起眉来:“糟了!要真是青衣楼的人……那我的小命就不保了!”

    除了韩冰冰,大家都听说过她深入虎穴偷了春花楼银子的事,都明白她什么意思。段小邪说:“你怕什么?那么点银子人家不一定放在心上,哪还能派那么多人来追杀你呀!再说了,有咱们几个人在这里,天底下还有谁会伤得着你?”

    说的也是,凭他们这几个人在身边,世上还真的找不出几个能碰得到她的人。可是慕九还是很担心:“可你们也不能时时刻刻都在呀,万一哪天就被人钻了空子……”

    韩冰冰不屑地说:“你怎么那么怕死啊?亏你还是个男人!”段小邪立即冲她一瞪眼:“小丫头片子,怎么说话呢?慕九可是我兄弟!在这庄子里住着,你以后给我老实点!”阿潇也跟着瞪她。“本来就是嘛!我最瞧不起那种贪生怕死的男人了……”韩冰冰不依不饶地嘀咕。

    慕九狂汗,摆摆手劝架说:“算了算了!韩大女侠,你也别站着说话不腰疼,谁不想当英雄啊?我要是能像你们一样武功高强,又是什么明月剑又是什么小金箭的,你就是把我扔青衣楼楼主面前去,我也不怕。”

    李不背手看着她,淡淡地说:“你是我的人,谁敢伤你?”

    这话多有岐义呀!大家都不约而同地张大了嘴巴。慕九愣了半天,送了个白眼给他,“什么你的人?别乱说话好不好?”李不淡定地扫了她一眼,慢悠悠看向天空:“你是山庄的管家,我是山庄的庄主,你不是我的人是谁的人?”

    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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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差一点就忘了加更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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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林菜史介绍:
江湖人怎么了?江湖人也要穿衣吃饭!
大虾又怎么了?大虾也要吃酒谈恋爱!
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知不知道现在提倡的是自力更生自给自足!
咱“金银山庄”里没金也没银,就有你们这些自命不凡的大虾!武功绝顶又怎样?帅不啦叽的又怎样?难道王母娘娘会冲着你长的帅就给你下场馅饼雨啊?
要想买酒喝,就赶紧去把后院里的大白菜地给我浇了!
——某日一大早,金银山庄的管家宫慕九一手叉腰一手指着某些人的鼻子如是说。武林菜史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武林菜史,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武林菜史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