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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好大一只乌     大唐远征军txt下载     大唐远征军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003章 .李让的私事

    出兵巴士拉得到了在场将领一致肯定,不过如何出兵还需要一个周密的计划,如今西扎格罗斯山脉前线大闽军队差不多有九万到十万的兵力,这么多人自然不可能一股脑儿的全都冲上前线去,萨拉丁又不是聋子瞎子,能从气候严酷的扎格罗斯山脉中活着逃出来,这家伙必定是个狡猾十足的狐狸。

    沙盘之前,听着一个个重将,精良的银月头盔下,李让年轻的脸颊隐隐流露出了兴奋,这还是他头一次指挥河中都护府派系以外的成名将领。

    如果这一场战争顺利的话,他在整个大闽军中的威信也算是树立了下来,对于他的前途,有着无限的好处。

    不过涉及机密军机,就没有薛讷什么事儿,眼看一个个衣冠楚楚的将军,乃至河中郡王都是满面阴谋讨论着如何掩人耳目出兵,如何将半路遇到的部落执行三光政策,薛讷知趣的请辞退了出去。

    作为边将,传递军情的任务达成了,可算让薛讷彻底松懈下来,一直挺在胸中的一口气泄了出去,连续作战的疲惫还有冲阵时候留下的箭伤痛处一股脑冒了出来。

    这个时候的西亚还是颇为炎热的,似火骄阳烤的薛讷层层重甲下汗水直流,浸透了伤口,那感觉,犹如千万只蚂蚁在背后爬一样,又痒又疼。

    看着眼前操练场上也是汗流浃背,呼喝着苦练的几百个河中都护府碎叶阵军兵,抹着汗水,现在薛讷最想做的就是快马加鞭赶快回到库姆城的镇守府,用沙漠泉水好好洗个澡,然后睡个一两天不起来。

    实在是太累了!

    可惜,这个愿望暂时是达不成,上头这些大人物还在商议,他需要等到具体商议好对策后,这才能带着命令回去。

    还真是赶巧了,薛讷头昏眼花的等了没一会,就有军官跑出列吹响了竹哨,旋即一个个队列整齐的府兵就仿佛放出笼的猪一样,汗水也顾不得擦拭一下,口水横流的跑向所在营地,掏出装饭与装汤的竹筒,在营后排起了长队。

    一个滚圆滚圆,脸皮子都胖的跟水晶包子皮一样的伙夫笑呵呵的敲动大马勺,他是大师傅,主厨,不用亲自盛饭,团中其他几个伙食兵则手忙脚乱的用大马勺给军士的竹筒里盛饭,汤。

    闽军的伙食并非总是一成不变,因地而异,不过总有鱼干与稻米,一碗海鱼紫菜熬成的汤,几样小咸菜,两大竹筒米饭,一天三顿,足够保证一个兵如此强度的高体力作战,训练,一个月还有几天供应咸猪肉或者咸鸡肉之类,当地囤住时候,还有新鲜的瓜果,新鲜肉食蛋类。

    如果是出征在外,就没这么好待遇了。李捷担任过五原大都督,对突厥等游牧民族的军粮有着较为深入的了解,每年,内地都会仿造突厥样式军粮制造大量的肉干,奶酪来应对战争军根本没有奶滋味粮需要。

    可不是后世死贵死贵的超市肉干,真正干透的肉干,一头牛,猪几百斤肉完全干透后就剩下几十斤了,肉硬的跟木头一样,需要用水泡软了才能吃,奶酪也是干燥的一小块死沉死沉,死面一般根本没有奶味。

    不过仅仅一小块肉干或者奶酪就可以满足半天的消耗,真正大战时候,人也顾不得伙食了。

    今天的伙食有鸡腿卤蛋,一个个兵丁吃时候都是兴高采烈吆喝着,浓郁的香味更是勾搭的薛讷喉咙里馋虫蠕动,摸了摸身后褡裢,他却是大丧其气,来的时候太匆忙,餐具都没带,要不然也可以混一顿丰盛午餐。

    无奈中从口袋里取出干肉泡在水里,再掏出一个类似后世锅贴,却更加干硬的铜钱饼子掰碎,看着人吃的满嘴流油,薛讷郁闷的就着香味打算简单解决完一顿午饭。

    不过一块干牛肉还没嚼烂,冷不丁一声清脆悦耳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吓了薛讷一跳,差不点没把嘴里的糊糊喷出来。

    “奴家见过薛郎将。”

    秦汉时期,军队是可以携带妇人的,不然的话霸王项羽也不会走哪儿都带着虞姬了,真正军队禁止妇女出入,相传还是源自飞将军李广,好不容易坚持了几年,到了李捷那儿却又来了个大逆转。

    首先是攻伐辽东时候,皇帝特旨封长孙织几个妞为副总管,后来李捷自己拉队伍干起来后,干脆也宣布五品以上武官可以携带妻女一人同军,品级越高可以携带的越多,军官指挥作战时候,有妇女细心的照顾器具,也能起到一定增益作用。

    至于小兵,解决伴侣需求,要么你努力杀敌升官,要么,就看看同寝室友那个温柔靓丽了。

    薛讷是特殊拔擢,还在五品外晃悠,自然没有机会携带妇人,冷不丁一声娇滴滴的声音,真是让他犹如触电一般,赶忙回过头去,他的寒毛顿时有树了起来。

    倒不是声音的主人太难看,相反,军中的迷彩衣裳长裤配上姣好的身段,给人一种类是********的惊艳,肌肤白皙,欲语还休的大眼睛也是颇为勾人,可这人薛讷刚刚见过,河中郡王李让的女人。

    “郎将大人,奴家已经在营中摆下酒宴,请将军与奴家同去用饭。”

    听着好听的声音,薛讷后背上的热汗却禁不住变成了冷汗,河中郡王不在,跟他的女人去营中吃饭,真穿出个什么来他几颗脑袋都不够砍得,恭敬的弯下腰,薛讷赶忙又把脑袋摇成了拨浪鼓。

    “谢姑娘好意,末将腹中不饥,姑娘自用即可!”

    眼看着薛讷的拒绝,这个不大的小丫头却是焦急的拍了下小脑瓜,眼圈还红了一圈,居然有些哽咽的自责嘟囔着:“这可怎么办,郎将大人不饿,河中郡王还吩咐婢子一定要请郎将过去,完不成任务,这下要受责罚了!”

    你早说河中郡王有命不就得了?吓出一身冷汗的薛讷哭不得笑不得,尴尬的又是拱了拱拳头。

    “既然既然郡王殿下有命,还请姑娘带路。”

    这下,呆萌的小姑娘终于破涕为笑。

    到底是王家,出征在外也有小灶,热乎乎的牛肉汤面,花生,五色豆干以及些许点心,已经是寻常军士难以媲美的好菜了,尤其是还有一小壶葡萄美酒,这些薛讷出征几个月,还是第一次摆在他面前。

    可惜,此时薛讷却失去了食欲。

    一个娇滴滴的美女媚眼如丝,目光灼灼的盯着他,哪儿还有一丁点食欲,尤其是这个美女还属于碰不得那种,她碰自己都要命,性命攸关,薛讷哪儿还有胃口吃的下?

    外面,用过午饭的碎叶镇兵已经开始了操练半个时辰,李让却还没有结束会议,真让薛讷有种度日如年的感觉,现在他已经暗暗后悔怕得罪河中郡王跟着过来了,万一是这小姑娘假传王命,自己就得吃不了兜着走。

    “郎将为何不吃,莫非嫌弃小沫手艺粗糙,难以下咽?”

    盯着薛讷好半天,这个靓丽的小姑娘又是歪着脑袋,天真的询问着,听的薛讷更是一哆嗦,亲自给自己下厨,不会真想找他偷情吧?

    就在薛讷心中忐忑,感慨自己魅力太大也是罪时候,外面忽然传来了阵阵靴子走动声,连忙让开座榻,薛讷转身就迎了过来。

    “末将拜见河中郡王,郡王令人相邀,故而末将在此等候。”

    刚一见面,单膝跪地行军礼,薛讷赶忙一股脑的撇清自己,还好,就在他一肚子做贼心思中,李让爽朗的笑道:“让郎将久等了。”

    “不敢不敢。”

    顺着李让的手站起,薛讷心头终于松了一口气。

    “小沫,去给孤也弄一碗面条,孤要与薛郎将同食。”

    “喏。”

    盔甲都没脱,走到上座,李让挥手就打发走了令薛讷神情紧张半天那个小美女,又是让薛讷终于恢复了些许从容,对着一大碗飘着红色果汁不知名酸味的牛肉面,稍微思索起李让亲自请他的原因。

    不过没等他整理一下脑海中关于阿拉伯人的细节,目送小美人离去,李让已经是略为为难的开了口。

    “这一次请郎将过来,还是孤有事相求。”

    “不敢不敢,折杀末将了。”心里咯噔一下,薛讷赶忙又是站了起来。

    “呵,薛郎将不必紧张,是私事。”

    也知道自己搞得有些吓人,又是送饭送酒,又是亲自请客,搞得像要派薛讷去做敢死队一般,李让又是摆了摆手,赶紧指着离去的小美女解释道。

    “此女是陛下赐给孤的,她原是侍御史韩邝家之女,其父坐罪流放边疆,按照朝廷法度,可赦免其父罪,贬为庶人,所以孤想请薛郎将回库姆城后,护送一下。”

    还真不是大事,薛讷更是松了一口气,擦着冷汗,恭敬的答道:“郡王放心,末将回去就将韩御史送来。”

    “如此甚好,李安,把印信送来。”

    李让爽朗笑着摆了摆手,门外,又是一个别将恭敬的捧着木盘进了来,盘子上,一颗铜铸的猛兽将印,还有手书军令一起捧到了薛讷面前。

    在薛讷疑惑不解的目光中,李让年轻的脸上满是笑意,举手向前说道。

    “这是孤麾下月氏镇节度印信,拨给薛郎将兵马三千,由库姆城出发,袭扰阿曼阿拉伯胡的后路,做报复佯攻,为大军主力掩护,回库姆城后,郎将顺路派遣一人即可。”

    听着李让顺理成章的吩咐,薛讷好不容易放松下来的身体又是僵硬在了那里。

第1004章 .抓住

    闽军中也是有门户的,就如薛讷,他是属于左金吾卫,而李让麾下的河中兵,有些属于地方军镇自成一体的意思了。

    让他带领河中军出战,等同于把他也吸纳进河中军体系,这不光是换个名头,还牵扯到跟随河中郡王李让,还是太子李瑾的问题,而且还不是他一个人的问题,他是薛家长子,还牵扯到他父亲平阳侯左金吾卫大将军薛礼,前几天他还思索李让到了该如何应对,没想到就被李让如此找上门了。

    似乎看出来他愁眉苦脸的顾虑,李让也不恼,愈发有政治家风度的轻轻拍了拍巴掌说道:“孤如今为美索不达米亚前道行军大总管,统领前线马步诸军,郎将不会违抗军令吧?”

    随着李让的巴掌,一个婢女又是从后面转出,双手捧了一封信到薛讷面前,指着心,李让又说到:“这是令尊托孤送来的家书,郎将但看无妨。”

    父亲也决定如何站队了?心脏狂跳一下,薛讷也顾不得礼貌,赶忙拆开家书……

    黄昏十分,偌大的闽军前线再次热闹起来,军需司马逐个军营发放肉干,干奶酪大饼等军粮物资,知道这意味着什么的各营都是紧张了起来,步兵们整理好行装与代步的坐骑,骑兵们更是成群结队的拉着坐骑到山坡上溜一圈,当做热身了。

    此时,大营外两里,一支差不多三千左右的闽军骑兵也在极速向西前行着,督军在骑兵前方,经历设拉子大战,唯一幸存的薛讷亲兵薛同眉飞色舞,好像他升官了一样满是得意的在前面吆喝着,威风摆了好一会,方才兜着马回到主将身边,满是喜气的恭维着。

    “公子这一趟可是行大运了,有了这几千凶悍中亚蛮兵,去库姆城附近砍杀个几百个脑袋,到时候公子的官职还得往上升一升,将军也得刮目相看了。”

    “大运个屁啊!都被赶出家门了。”腰里挂着刚领到的月氏镇官印,一面摇摇晃晃走着,一面薛讷神情萎靡的说着。

    薛仁贵的确来了一封家书,却不是告诉薛讷如何去做,而是书中言到分家,将在京师的新族居给了自己弟弟薛慎,那意思就在明确不过了,他这个薛家长子等于被驱逐,不再有了族长继承权。

    被赶出家门了。

    薛礼这么做倒也有着他的考虑,鸡蛋不放在一个篮子里的投资原则,就算将来政治斗争一头倒了,也不至于满盘皆输。

    不过薛讷还是能感觉到一股被抛弃的失落感。

    这个时代,家族头上天,听着薛讷的话,亲卫薛同也是脸上煞白,不可置信的喃喃叫道。

    “这可怎么办?”

    “怎么办,凉拌!”萎靡了一阵薛讷却是忽然恼火起来,恼怒的一甩马鞭子叫嚷道:“我父不也是从小兵拼搏起来的,如今朝廷征讨阿拉伯胡人,正是我辈立功之时,小爷就不信拼不出个新的薛府来!”

    眼看着自己主将斗志昂扬的模样,薛同也是跟着燃烧其斗志,再一次上前督军起来。

    不过趁着夜色,骑兵行进了十几里后,薛讷忽然又是恍然的一拍脑袋,今日被那个叫韩小沫的女人搅扰了太多的心神,他居然忘了把儒兵中那个定时炸弹,李晨曦的事情告诉李让。

    停住战马,回首望了几眼灯火阑珊的闽军大营,薛讷最后还是选择把话咽回了肚子里。

    如今萨拉丁出征巴士拉,的确是一个良机,一旦大闽主力击溃了萨拉丁,东南阿拉伯半岛,对大闽一片坦途,如果这时候让李晨曦分了主帅李让的神,再抓住这个战机就不容易了。

    沉默中,薛讷提督新来的援兵,迅速消失在了夜色中。

    几日后,库姆城。

    就算月氏镇诸多下级军官都得到李让吩咐,让他们必须遵从薛讷,作为一个空降军官,与本土军队还是需要磨合一下,为此薛讷返回库姆城之后,又停留了两天,具体了解了下麾下情况,又显呗显呗骑射,震慑下人心,这才率领军队出发,袭扰向阿拉伯人的国界。

    李让这一手倒是很明智,阿拉伯人既然派出骑兵截杀巴士拉使节,萨拉丁肯定知道了闽军得到消息的可能,全神贯注的闽军动态上,一有个风吹草动,迅速退回沙漠老巢,再找就难了。

    毕竟有一千多阿拉伯部落骑兵入侵了大闽西部边陲,还与闽军边防交过手,如果闽国放任不管,那就会让萨拉丁疑心大起,疑虑大闽是不是有新的一轮攻势,三千骑兵,说多不多,说少不少,正好表明大闽一个报复的态度,又不把战争扩大化。

    连续几天,薛讷带军也如同阿拉伯马匪一样,分成数路,连续向阿拉伯河附近的贝都因部落发动进攻,先后击破了四个部落,抢掠来人口三四百,骆驼,羊,马上千。

    这一动作果然迷惑了萨拉丁,命令阿拉伯河畔贝都因部落向后撤,将一千多年后两伊战争打了八年阵亡几十万的阿拉伯河一带领土拱手让给大闽,依旧督军继续攻击巴士拉城。

    前线,撒出去的斥候骑兵不断将巴士拉附近的战况汇报到扎格罗斯山脉中路的中军,确定萨拉丁主力还处于巴士拉附近后,已经商议多日,准备多时的李让悍然出兵,大军分为三路,昼伏夜出,专挑沙漠与盐漠边缘出兵。

    开元元年十月,大军出发,八日,左路郭待封部率先绕到巴士拉北面的卡塔克小城,遏制住了萨拉丁骑兵向美索不达米亚,库法一带撤军的道路,九日,李让亲率主力,出现在巴士拉城下萨拉丁大军的面前。

    七万闽军,几乎人人有马,偌大的军阵在巴士拉黄图飞扬的冲积平原附近突然出现,漫卷的旌旗在夕阳中犹如一片火树森林,马蹄剧烈踩踏着大地,震撼的几里内隆隆作响,憋闷了一路,放开人衔枚马去铃禁令的各路闽军也是尽情的嘶吼着释放胸中战意。

    可算是逮到这条沙漠狐狸了!

    人马的吼声好像震撼的天上云朵都散去了,突然一片数不尽的敌军犹如乌云那样铺天盖地出现在了自己侧面,给正在攻打巴士拉城的萨拉丁麾下,那种震撼不言而喻。

    震动极大,不可思议的注视了好一会,当天,来自阿曼与也门的阿拉伯部族大军立即后退了五里,在闽军骑兵虎视汹汹的注视下扎营下来,摆出一副防御姿态,旋即各部落长老先后聚集在一起,争吵成一团。

    哪怕半夜,闽军都能听到阿拉伯人的吵闹声。

    巴士拉还遗留着波斯时期的城墙,黄土夯筑的城垣上到处都是刺猬刺一样的箭矢,插的城墙上密密麻麻的,有的地方还被弩炮打坏了,一片坑坑洼洼中弥漫着血红色斑点,几日来的激战,对于侯杰哈里发死后孤立无援的巴士拉总督区,无疑也是种负担。

    只不过目送走了入寇的阿曼阿拉伯部落,再远远眺望着如林一样,徐徐而进的大闽骑兵,从第二代哈里发开拓时代其就参军作战的阿拔斯王朝老总督裁德却是满面哀叹。

    请神容易送神难,逼不得已,他才向宿敌大闽求援,这一举动也不知道是对是错。

    另一头,完美完成了诱敌任务的薛讷部,也得到了南下参战的调令。

    上午,库姆城西城门。

    抢掠了好几天,收获颇丰的河中军将士略带不舍与不信任,将得到的战利品,奴隶卖给了闻讯而来,仿佛闻到腐肉蜂拥而至的大闽商人手中,所得到的钱物也是通过钱庄邮递给自己家人。

    河中军超过七层是招募的中亚各个部族当地人为兵,一般将领喜欢带那种毫无家事,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孤汉亡命徒,闽军招兵却是喜欢在大家族中招,尤其是成了亲当家的男人。

    亡命徒拼命时候或许是真的凶狠,不过一旦形式不好,逃跑背叛也是光棍,说不定还动摇了原本的军心,而成过家的兵士为了家族后代奋斗,会变得更加遵守纪律,而且当兵可以受到闽国式教育,更加有利于当地家族提升社会地位。

    古代罗马,就是通过这种方式,把罗马的文化传播进高卢,日耳曼,希腊等各个文化,李捷也不过借鉴了历史。

    一片繁忙中,主将薛讷同样也在道着别。

    “这一趟去河中军,也许有一阵老子就回不来了,我不在,儒兵就交给你了,老子也不说辜负我的一片希望什么的酸溜溜一套,只是一句,不要辜负了你们自己的一片青春热血。”

    毕竟这是自己带出来的第一支军队,离别之时,薛讷也真是动了几分真感情,恳切的拍着宋璟,姚崇,崔帕克等几个主要军官的肩膀,劝说着。

    怎么也没想到离别变得这么快,宋璟这胖子眼圈也是红了起来,强挺着才一片郑重的行了个军礼,大声的保证道:“将军放心,就算宋璟死了,儒兵的大旗也是不倒!”

    满意的点了点头,只不过看着人群中又是竭力往后躲的李明,薛讷又是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昂起嗓门大声喊着。

    “韩御史的车驾马上就要启程,还有没有自告奋勇护送的了?”

    这话从薛讷昨日回来就一直喊,别说儒兵的军官们,就连骑在马上靠着女儿撞了大运的韩邝都是一头雾水,可惜,薛讷一片心思,李明却又是往后躲了一个位置。

    终于无奈了,颇为同情看了一眼还茫然无知的宋璟,薛讷终于是拱了拱拳头:“诸位,本将去了!”

    “恭送将军。”

    整齐的道别声中,薛讷翻身上马,一马当先的冲出库姆城,不愧是训练有素,各部队正,旅率的命令下,还在街头市口与商人们纠缠嘱咐的月氏镇军兵急促的最后说完几句话,毫不留恋的狂奔向城门。

    三千铁骑,滚滚南下。

    东方文明第二次试图征服阿拉伯文明的大战,似乎随着他们的脚步,而愈演愈烈……

第1005章 .南线

    鼓面激烈的震撼着,胳膊粗的鼓槌与厚牛皮的鼓面仿佛不共戴天之仇那样,拼命地相互搏击着,擂出的声波甚至震得城墙上灰土都噗噗的向下掉着。

    绕是如此,震撼的鼓声依旧压抑不住仿佛沸腾的水一样战士们的喊杀声,十月的太阳带着最后的狠毒有气无力的炙烤着大地,浓烈的阳光下,整齐如云的黑色方阵排列在城下,盾兵敲打着盾牌,枪兵的枪杆在地上哄哄的砸着,每个人干渴的口中,却是在失声竭力的呐喊着。

    “杀,杀杀!”

    所有军士激烈的摇旗呐喊中,巴士拉前方的旷野里,南线激烈的厮杀如火如荼的进行着。

    大约六七千阿拉伯精锐骑兵裹挟在也门骆驼步兵中,狂野的嘶吼着杀过来,踩踏着已经干枯的秋草,迎着他们,一个镇的大闽骑兵激烈的中路冲杀着,大约四个府的精悍步兵则位列两旁跟随着缓步前进。

    仿佛坚韧的盾一样,抻出前头的长矛阵像个刺猬那样不可阻挡,杀得对面也门来的骆驼步兵不得不牺牲骆驼来抵挡,依靠一头头骆驼的尸体阻挡闽军步兵脚步,然后借着这个间隙冲进严密的大闽军阵,在排矛手中间砍杀一会,最后被位列阵中的保护剑盾兵纷纷杀死。

    鲜血无时无刻不在挥洒着,几乎每一分钟都有人惨叫着倒下,尤其是闽军与阿拉伯人接触的中军,两支精锐骑兵往来不休的不断对冲厮杀着,而且在拥挤的人群中,还竭力保持着速度。速度不论对于大闽骑兵还是敌方内夫塔沙漠骑兵都是两位神。

    战神与死神!

    位于美索不达米亚与阿拉伯中部的沙漠环境尤为恶劣,淬炼出的骑兵也尤为凶悍,几乎每个人似乎连死亡是什么都不知道,两马交会之时完全是以死相搏的样子,手中波斯重骑枪凶狠的直奔对方面门。

    大闽骑兵也不是好惹的,大唐的包容精神创造了华夏历史上最为辽阔的版图,带着这种精神冲出华夏的大闽军中,继续吸纳了亚洲一切主要民族,突厥,铁勒,月氏,靺鞨人同披一种战袍,久经训练的关中健儿更是不甘人后,雄浑的气魄让这些河中铁军同样无所畏惧。

    精良的制式武器盔甲更是令他们如虎添翼,马槊凌厉挥舞,必定带出一大串血花。

    交织在一起战阵的最前列中心位置,也是整个战场最为激烈的位置,先锋将旗猎猎飞舞,围绕在将旗周围,厮杀的鲜血几乎把护旗手身躯染红了,所有人前面一员黑甲将军手中马槊更是犹如毒龙一般,左突右挑,迎面而来的沙漠骑兵无不是惨叫落马,竟无一合之敌。

    看着那闽将绞肉机一样杀戮着自己族中勇士,满是暴怒,又是一个沙漠凶神驾着骆驼凶悍的扑面而来,高高挥舞的狼牙棒都带上了残影。

    可惜,直面的闽将连眼皮都没搭一下,微微匍匐身躯轻踢战马,险之又险的先于狼牙棒落下前穿了过去,全力一击打空,那阿拉伯壮汉难受的要吐血。

    战场上,机会往往只有一次,没等估计错攻击时机的阿拉伯壮汉收回武器,致命的风声已经从脑后响起。

    挂在马槊枪头下圆形的重锤借着弹性又是打爆一个脑袋,薛讷面无表情的抬起槊尾,轻轻划过了后面跟来捡便宜的内夫塔骑兵波斯链甲没有保护到的咽喉。

    “好样的!”

    眺望着这一幕,后方坚守左军的盛连山激动的眼睛都红了,拍手称快,一旁的李业诩也难得嫉妒的承认,薛家枪法的确胜于他李家的马槊法。

    也难怪,李靖长于谋略指挥,并不是冲锋陷阵的勇将,薛礼却是,最好的技巧往往就是他这样战场幸存者流传下来的。

    “难怪河中郡王宁愿拿出一千铁骑补充你我军中,也要把这个小子换过去,这么看,咱们十六卫是换亏了。”

    眺望着远处的战场,李业诩抱着胳膊,酸溜溜的嘟囔着。

    脖子都要抻酸了,恨不得自己亲自抄戈上阵,红着眼睛跟着激动了半天,盛连山又是恼火的回头对李业诩嚷嚷着:“我说李兄,这么厮杀已经三四天了,什么时候换我们这些主力上场,捏爆这群沙漠蛮夷的鸟蛋啊!”

    “这么干等着!老子都快急出鸟了!”

    一张大嘴嗡嗡作响,胡子都飞了起来,盛连山不满的嚷嚷着,吼得李业诩却是轻飘飘的抠了抠耳朵。

    “河中郡王是大总管,他不下令出战,你急有个鸟用?”

    “哎呀,急死某了,河中郡王年纪轻轻,一点儿闽王果决的样子都没有,真不是个爷们!”

    听着身边老搭档嘴里不干不净,李业诩也是挺无语的,实际上,按兵不动很大程度是他推动的。

    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仗也不是一天打完的。

    眼前汇聚的这些,是西亚西部最精悍的阿拉伯军队,差不多就是这些军队,打垮了半个波斯帝国,战斗力自然不能小觑,而且野心勃勃的闽军也不是想击溃这些阿拉伯人,从李让到李业诩,想要的都是歼灭,灭了他们,南方的也门阿曼再没有统一在一面旗下的力量,后续闽军推进可就容易的多了。

    如今,郭待封的一万骑兵正从南部沙漠地带向眼前萨拉丁大军后方移动,而且眼下的战阵,左军李畴的骑兵也是无时无刻不盯着对面阿拉伯人的空隙,一旦中路混战的精锐部队溃败,引起阿拉伯人松动,李畴的河中铁骑就会如同盯上腐肉的苍蝇一样冲过去,插进阿拉伯人心脏。

    不过到如今,阿拉伯人的战阵同样还是稳固如初,所以对两军指挥者的耐性战考验还得继续下去,就如同两个绝顶剑客过招,谁先沉不住气谁输一样。

    本来性格就不激进,李让是足够沉着,继续安静的等候着,左军李业诩传自李靖的教导,更是像个冷血而安静的毒蛇一样,尽管这一天,薛讷率领麾下连连压着内夫塔骑兵打,数次斩杀其勇将,闽军依旧沉稳的屯驻在巴士拉坚城之下,没有胡乱出击。

    令人热血沸腾的弑杀一直持续到太阳西斜,半个太阳已经沉入远方沙漠,处于东方日照不利环境的闽军这才鸣金后退,疲惫不堪的阿拉伯人也是无力追击,浑身伤痕牵着骆驼退回营地,结束了一天的血腥。

    傍晚,闽军红葫芦队以及阿拉伯人阿訇教士们默契的默默闷着头,在战场上收纳伤者,收敛着自己方战士的尸骸。

    只不过离去前,回望着稳如泰山的阿拉伯大营,李业诩脑海中忽然冒出了个疑问。

    闽国大举来援,就算萨拉丁脑袋被驴踢了也知道打不下来巴士拉了吧,他不着急后撤逃跑,什么支撑他还如此淡定的对巴士拉发动进攻?

    带着这个疑惑,李业诩思量着返回来也愈发漆黑的大闽军营。

    扎格罗斯山脉中部,险山关。

    这里自古以来就是兵家必争之地,古波斯帝国就是从这里发祥,最后征服了美索不达米亚,亚述帝国,犹太王国,吞并了后世土耳其的小亚细亚,乃至于兵临爱琴海,想当年波西战争中,与斯巴达人对峙温泉关时候,薛西斯的补给大军从这里如同蚂蚁一般密集的运往前线吧。

    不过从亚历山大大帝灭亡波斯后,一千多年,这里也再没回复从前波斯帝国的强盛,直到现在。

    也是用骆驼驮着满满的褡裢,呼罗珊出来的波斯民夫汗流浃背的向前线输送着一包包兵器粮草。

    从与阿拉伯帝国对立后,波斯湾的贸易缩减了大半,而且闽军海军还没有扎格罗斯山脉西面的落脚点,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不得不动用巨量呼罗珊民夫向西搬运粮秣补给。

    从波西斯京出发的运粮队几乎堵塞了扎格罗斯山脉中路。

    人类还真是进化史上的奇迹,也只有人类帝国,才能在如此短暂时间聚拢如此大的力量,半个月时间,成片成片装满米粮,装备补给的巨型仓库,仿佛雨后蘑菇那样密布了西扎格罗斯山脉山前平原。

    最西端一个仓库中,在守卫仓库的屯军羡慕的几乎嫉妒吆喝声中,一辆辆大马车装载着沉重的物资,向西行进而去。

    如今,儒兵的成分已经不是那么单纯,清一色太学生了,设拉子之战后,打残的几个府主力干脆被补充进儒兵,不少当了几年兵的老兵为儒兵又添加了不少中坚力量。

    来补给的不少就是原来府兵,满满的重甲羽箭,军服还发了四套,果蔬肉干更是足量到搬不动,府兵从来都是闽军中乙等兵团,如此多的补给,还真是让这些领教过不知多少次抠门军需官冷脸的原府兵们激动的泪流满面。

    不当家不知柴米贵的太学生兵们,则是有些心不在焉。

    宋胖子是闷着头骑着马走在全军最前面,别看他平时嬉闹,真到关键时刻却是最有责任感的,胖乎乎的脸上满是严肃,威严的左右巡视着。

    在他后面,一个叽叽喳喳的声音却是吵闹个没完。

    “我们儒兵可是大闽帝国甲等兵团啊!巴士拉大战这等决定战局走向的战役居然把我们扔在后头,是他人孰不可忍啊啊啊!!!”

第1006章 .姚崇的奋进

    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才在库姆城掌握防务几天,李明又是待不住了,野心勃勃的叫嚷着要南下参战。

    一反常态,姚崇这个小白脸居然也是脑袋瓜点成了小鸡啄米,跟着不停的应和着。

    “没错没错!国家有难,居然不用我们这些大闽精英,尤其是不用李司马如此英雄豪杰,实在是暴殄天物啊!”

    “要是我儒兵上阵,一定先来个诸葛亮火烧博望坡,烧的阿拉伯胡人哭爹喊娘,然后是孙武子大摆阴阳阵,困得那些沙漠靼子晕头转向,几万阿拉伯骑兵,实在太是小意思了,那还用十多万大军倾巢而出,老子一只手就能摆平。”

    姚崇也不怕把小白脸吹成小红脸,差不点上嘴唇顶天,下嘴唇着地了,吹的连孤芳自赏,愤愤不平的李明都是一阵脸红。

    不过已经成熟了不少的宋璟却把这些话纯属当成了耳旁风,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一点印象都没留下。

    闽军的补给仓库可够大,在姚崇自吹自擂中,在其他仓库友军听的直翻白眼中,车队走了半个时辰方才走出仓库群。

    到处都是用干草捆成墙,堆起来的庞大仓库,壮观无比。

    一天一夜方才回到库姆城,李明与姚崇两个可以去休息,宋璟的活计却还没有做完,现在是战时,从上头领到的装备必须第一时间发放下去,替换损坏的钢弩零件,枪头,每个人一百发弩箭,而且还有十斤肉干,五斤奶酪,随时准备出发出战的军需物品。

    尤其是军饷。

    当兵打仗不光为了国家,也是为了生计,府兵属于义务兵,动员起来国家仅仅需要发放些物资,军官才有军饷,十六卫以及闽王铁林,关宁铁骑却是主力常备军,每个兵都有军饷的。

    在大闽军界,我领军饷了这句话可是一种身份的象征,儒兵属于左金吾卫麾下战兵,也是有军饷的,临战发饷,对于士气无疑也是一种鼓励。

    别看李明是司马,除了翻译两句阿拉伯语,这种计算活计她还真粗枝大叶做不来,到头来还得宋璟亲自操刀。

    城南校场,一个个儒兵领到了一大串钱后,欢天喜地的排着队离开,校场最上头,宋璟则是满头大汗的拨弄的算盘,计算着每一笔用度。

    忙的昏天黑地的宋璟浑然没有注意到,校场栅栏那儿,一双好看的眼睛正聚精会神的大量着他。

    “李小弟,阿扎木老阿訇告诉我,附近有一处泉眼里有沙漠鱼,我们去钓鱼如何?”

    离着老远,背着两支不知道哪儿淘弄来的鱼竿,额前耍帅的那一缕刘海都沾到了脑门上,姚崇屁颠屁颠就冲过来喊着,谁知道没等走近呢,李明的小手已经是眼疾手快冲到他跟前捂住了他的嘴。

    “嘘!!!”

    郁闷的看着满是郑重李明娇俏的脸颊,姚崇颇有些哭笑不得的说道:“不就是宋兄发饷吗?放心,缺不了咱们两个的。”

    “哼哼,你这个小白脸知道什么。”

    很女性化的两个拳头握在一起抱在右颊,李明还是满心欣赏的看着栅栏里头,看着宋璟威严的一言一行,略有点小花痴的说道。

    “认真的男人最好看了!宋大哥最近越来越有将军风范了,哪像你,一天吊儿郎当的。”

    眼看着李明一个白眼翻过来,又是认真的偷窥起了宋楚河,一抹阴霾明显从姚崇那帅气的小白脸上闪过。

    发饷发了一个时辰,到了傍晚,基本上城中一千五百余军士都领取到了军饷,还剩下几筐钱币,带着厚厚的账本,宋楚河颇有些头昏眼花的回了营地。

    上一次吸引阿拉伯人注意力的薛讷佯攻不是没有收获,从库姆城到阿拉伯河这一带狭长的两三百里土地被划归大闽版图,虽然没有村落,闽军还是依靠从前波斯人遗留下的土城要塞,将这片狭长领土也划归到了防护当中,库姆城就分出一千多军士分别戍守各个土堡荒凉的据点,大约一个月一换。

    他们的军饷,自然要等到他们回归库姆城时候,才能发放了。

    领取补给就花费了两三天,回来才睡了半天,又起来忙碌自己军团补给,到了这时候,宋璟也真是又累又饿,回了属于自己单独的帐篷,接过勤务兵为他在伙食班那儿打的晚饭,就狼吞虎咽起来。

    鱼汤还没喝几口,冷不防帐篷帘子一掀起,一个干瘦的人影风风火火就闯了进来,疯子一样手舞足蹈大喊大叫着:“宋兄,我想到立功的办法啦,哈哈哈哈!”

    眼看姚崇身上的札甲都穿的歪歪斜斜,拿着地图一副失心疯的模样,宋璟忍不住无奈的揉了揉脑门。

    “姚兄,莫非晚饭没吃饱?为兄这里倒是能将就一点。”

    “一点晚饭算什么,大丈夫生于世上,当提三尺青锋,博取封侯之功,边功啊宋兄,我找到立功的办法。”

    姚崇手指兴奋的在地图上搓来搓去,谁知道听完他絮叨的宋璟却是沉重的把他那圆脑袋重重摇了摇,沉重的把着姚崇肩膀叙述着。

    “姚兄,我们是什么人?儒兵的折冲都尉与果毅都尉!”

    “大总管调拨大兵南下攻敌,方圆百里内,就剩下我军还有张宗昌郎将的府兵防御,我们麾下可有十万百姓,怎么能因为一点微薄功劳,就冒险出战,置国家利益与百姓安危于不顾呢?”

    义正言辞的一番话,说的姚崇真是目瞪口呆,看着宋璟坚韧了不少的脸颊,也是看到他感觉到阵阵陌生,不再是曾经在太学嘻哈玩闹的那个同窗了,而变成一个大闽真正的都尉。

    不过,变得不止宋璟一人,兴奋褪去,沉默了片刻,姚崇还是把地图在他面前摊开,指着一下午他画出的几条线,几个点郑重的解释着。

    “在这里,阿拉伯河来了个转弯,这附近是可以渡河的浅滩,薛将军骑兵报复的时候,曾经有斥候送来文书,发现了小股阿拉伯人。”

    “看这里,如果没标记错的话,这里应该是库姆城守将原来记录的阿拉伯塔库伊西氏族,一个中型部落,能战的男丁二百多,我翻阅前一阵的战报,阿拉伯河东面的部落几乎都受到了打击,唯独没有它的记录!”

    满是认真,姚崇郑重的分析道:“根据记录,塔库伊西人酋长阿扎木丁是个枭雄样式人物,处心积虑第一时间逃过我军的打击,塔库伊西人实力未损,如今阿拉伯河东个部落不是被剿灭就是被打的零碎,逃过河西,正是力量分散时候,如果放任不管的话,用不了多久,这个部族就会膨胀起来。”

    手指重重点在地图上,姚崇面色严峻的说道:“如果现在不加以剿灭,等它壮大的时候,再通过阿拉伯河年年寇略我大闽疆域,将来就不好对付了,作为一个好的镇将,应当未雨绸缪!”

    这一番话还真把宋璟说动了,看着地图,眉头紧锁的盯了几分钟,宋璟方才又是为难的摇了摇头。

    “此非常时刻,咱们还是不应该擅自调拨军队。”

    “一百人就够了!”拍着桌子,姚崇又是愤怒一样的把脸凑到宋璟面前,恶狠狠盯着他的浓眉大眼吼道:“反正要巡察沿途十几处军堡防御,调动一百人,将军饷带上,就地放饷!正好八里半堡和临河堡没有淡水,太过艰难,兵士们情绪很大,这么做正好安抚了军心。”

    “我军训练有素,到了当地侦查好,半夜偷袭塔库伊西人,一百人足以碾碎这个部落,一举三得,你为什么就不答应?”

    姚额头上满是热气腾腾的汗水,红着一双眼睛,崇怒气冲冲的嘶吼着,仿佛与宋璟不共戴天的仇人一般。一番话,再一次说的宋璟动心了,看着姚崇研究一下午情报绘画出来的战略图好半天,捏着下巴思虑好久,肥胖的脸上眉头紧锁的宋璟终于艰难的点了点头。

    “一百人,你我亲自带队,明日出发!”

    “好!”

    地图就留在了宋璟哪儿,轻手轻脚出了帐篷,呼吸着夜空中逐渐凉下来的空气,姚崇似乎由衷的松了一口气,不过刚走两步,回望一眼就挨着宋璟帐篷不远另一顶灯火通明的帐篷中隐约能看到灯光下两个窈窕的身影,一时间姚崇的拳头又是在胸前握的紧紧的,咯咯作响,隐隐能听到

第1007章 .分歧

    十月中,酷热的西亚可算有了些许凉意,来自高加索的寒气逐渐抵消来自红海,印度洋的暖气,凛冽的秋风吹动干枯了不少的草木,为这一片热土带来了萧瑟。

    不过这对于不少来自北方苦寒地区的闽军战士来说,却是一件好事,至少不用热的喘成狗了。

    迎着秋风,几辆大车沉重的在草地上压出几道深深痕迹,右臂夹着枪,一百来个儒兵已经颇具有军人风范,整齐的走着,只不过将官们却是有些昏昏沉沉的感觉。

    眼看着两个矫健的骑士纵马狂奔,跟放出笼的仓鼠一样,尽情围着车队撒着欢儿,领头那个骑士背后一席红围巾还像个红旗那样迎风招展着,揉着脑门宋璟就是一阵头疼。

    军中司马可是个重要职位,督察军纪,核算粮秣,,不过这些东西,李明好像一个感兴趣的都没有,如今儒兵正在关键的转型期,每一个成员都是竭力约束自己遵守纪律,军中司马带头这么疯跑,这影响可恶劣的多。

    偏偏还不能说她,私交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几次薛讷都叮嘱自己,这个神秘的队友身份特殊,一定要照顾好她,弄得宋璟也不好拉下脸训斥。

    令宋璟烦心的还不止李明一个,他身旁,往日姚崇阳光灿烂的小白脸似乎也跟着季节一样变成了冰块脸,板着脸从出发到现在一言不发,弄得宋璟心里直忐忑,昨天他也是为了大局,莫非被自己兄弟误解成当官倨傲了?

    姚兄弟应该没这么小心眼吧?

    古怪的心思中,护送军粮军饷的车队沉闷的向前走着。

    都说戍边苦,征人怨,这倒也是个事实,薛讷打下的土地,他一走了之了,儒兵们却不能放弃,短时间内是建筑不起属于闽军的碉堡要塞,为了戎戍,一旅一队的闽军不得不住进了原本波斯帝国遗留下的夯土堡垒。

    有的堡垒历史甚至能追溯到古波斯帝国居鲁士大帝时期,夯土的矮墙已经被时光削去了一半多,堡垒内的建筑早已经倒塌,军士搭的四面漏风的棚子,白天酷热,夜里严寒,那种日子真是不是一般人过得,

    每日粗糙的粮食,严重缺水,有的战士往往傍晚时分才能喝上一杯远处打来浑浊的河水,不过这些肉体上的折磨还是次要的,最令人难以忍受,是孤独。

    太阳刚落山整个大地就黑了,彻彻底底的黑了,没有一丝光源,方圆十多里渺无人烟,有的只是野狼的嚎叫声,孤寂仿佛一头魔兽那样撕咬着心灵,整个世界抛弃了自己一样的绝望感,压抑的每个人都是喘不过来气来。

    宋璟这一路发放饷银过来,倒是得到了各个军堡大队的热烈欢迎,倒不是因为几吊钱,这儿有钱都没用,而是那种被人想起被人挂念的感觉让人心头发暖。

    新布置的哨所不规则分布在阿拉伯河东岸,从库姆城出发,如此热情的招待下,一上午时间,发饷与补给也才刚刚进行一半,不得不在湍急的阿拉伯河旁边停了下来。

    到处都是干枯的草甸,身前还是滚滚流动的河水,午餐问题倒是还好解决,一百来个人围拢成四个灶坑,锅里丢几块干牛肉,放一把盐,午饭就解决了。

    抱着膝盖等着锅开,宋璟却是一脸难受的模样,左边,姚崇一张冰块脸,右面,李明又是忙活的一包瘾,用木棍不知道在锅底下不断捅咕着什么,看得他一肚子话也不知道该不该说。

    可算,铁锅中的河水发出阵阵涟漪,大股大股的气泡翻了上来,干透了的牛肉可算散发出了阵阵应该有的肉香,眼看大家伙都是饥肠辘辘的模样,大厨也是急切了几分要灭火给大家准备汤食,谁知道一碗水没泼过去,却又是被李明拦了住。

    “小心点,别燎到!我来,喝点水吧。”

    憋了一上午一言不发的姚崇可算是憋出一句话,不过不是劝阻,看着李明胡闹一样继续往火堆里丢柴草,他反倒上去搭了一把手。

    押运了一上午,兵士们明显饿了,不过两个官长胡闹,他们也不敢说什么,每个人的脸色却都是不太好看,看着这一幕,宋璟的脸色终于阴沉了下去,酝酿了一下,恼火的开口训斥着。

    “够了!”

    “这里是军队,不是过家家,要玩野炊游戏回家玩去,大家伙都饿了,马上把火熄灭,吃饭!”

    声色俱厉的呵斥明显令姚崇脸色变得难看了几分,不过没等他辩驳发作,李明已经笑嘻嘻的几把灰扬到了火堆上,满不在乎的嬉笑着:“好了好了,这不是烤完了吗!”

    大铁锅终于被搬到一旁,伙夫为军士们尽量公平的盛着汤与肉,尽管多煮了一会,干的如同木乃伊一样牛肉依旧难以咀嚼,到处都是牛吃草一样咀嚼声。

    明显对干巴巴的野战牛肉没有兴趣,李明还是饶有兴趣的在灰堆里扒拉着,刚灭的火烫的她小手通红,脸颊上又是抹上了不少****,看的姚崇赶忙也跟着扒拉着,可算,一个干巴巴的土疙瘩被拔了出来。

    敲碎土块,里面居然是一只香喷喷的烧鸡,骑着马在狂野跑了一个上午,明显是李明射猎到的猎物,怎么也没想到会有这一手,看着喷想的烧鸡,再看着一副呆萌模样兴奋撕下了个鸡大腿的李明一张小花脸,跟着忙活的灰头土脸的姚崇也禁不住流露出了笑容。

    可接着,他的笑僵在了脸上,没有大口的啃食,一转身,李明把喷香的鸡腿一股脑塞进了一旁板着脸的宋璟嘴里,眼看着猝不及防的宋璟呛得直咳嗽,笑的李明成了一朵花朵,没心没肺的打趣着嚷道。

    “好了,请你吃鸡腿,别生气了。”

    虽然是玩闹,一股子亲昵隐隐约约透出来,听着宋璟嘶吼的咆哮着,没人注意到,姚崇很是帅气的白面不知道什么时候扭到了一旁,隐隐有牙齿咯咯咬紧的声音。

    一顿不平淡的午饭过去,太阳从中轴线偏向西端,运粮饷的车队再一次向南前进。

    下午的发饷更为顺利,只不过送车队离去的军士眼神有些令人难舍,太阳还没有落山,车队就已经清空的存货,抵达了最后一座哨所堡垒。

    这里也是最靠近前线的,紧贴着阿拉伯河,在这一处,蜿蜒的大河明显转了个大弯,狭窄湍急的河水因为突然拓宽而平缓下来,形成一片刚刚末到脚踝骨的浅滩,从这里,偶尔有沙漠中混不下去的穷苦贝都因人越境来闽国这一方抢劫,所以守卫河道驻扎了一旅闽军,而且还用河泥和着木桩抢修了一座崭新的军堡。

    这一趟姚崇提议亲自送饷上门,一方面是鼓舞士气,另一方面重点是打击盘聚在河口不远的塔库伊西阿拉伯氏族。

    如今,阿曼最大的势力哈里发萨拉丁军队还在南方与闽军主力征战不休,如果歼灭了这一支,东南阿拉伯半岛暂时是没有了统一的大势力威胁大闽统治,不过未雨绸缪却是任何一个优良的边将需要具有品质,所以姚崇的劝说,这才让宋璟动了心。

    事实证明,姚崇担心的也不无道理。

    河边取名为新河堡的守边哨所中,为了提前预警而修了个二十来米高的塔楼,一盏孤灯在塔楼窗户上摇曳,被火光映衬的脸色忽明忽暗,宋璟很是认真的听着当地守卫旅率絮絮叨叨的汇报。

    旅率不是太学生,出身还是天竺人低下的首陀罗,唐语还是入伍后学的,发音很是不标准,总有股方言味道,听的宋璟不断皱眉,还好,大体意思是听的差不多。

    好一阵,宋璟方才头疼的敲了敲脑袋反问道:“这么说,最近塔库伊西人活动的真的很异常?”

    “没错。”这一回,在天竺南部参加了数年平叛战争的老兵旅率很是肯定的点了点头。

    “在天竺就是,朱罗人部落进攻的前夕,总是要排许多许多的探子深入进来,或是打听我们府兵的驻扎,或是与境内的部落勾结,最近,我们已经抓住了不下二十个塔库伊西人的探子,中郎将的军队南下,最近,这些贝都因人肯定会反扑。”

    老兵已经用上了肯定这个字眼,听的宋璟眼皮又是挑了挑,捏着拳头足足想了一分钟,这才凝重的站起身,也就在这个时候,担任前锋校尉的黑小子崔帕克忽然推门闯了进来。

    “都尉,咱们摸过河的人回来了,打听清楚消息了,塔库伊西人就驻扎在距离阿拉伯河不到两里的一片河谷中,看样子最近被驱赶到河西的阿拉伯部落被他们收拢了不少,一大片帐篷,也不知道有多少人。”

    “好,告诉兄弟们,集合队伍,咱们去打他娘的!”

    第一次,儒兵自己策划的军事行动,从崔帕克几个校尉,旅率,到精选的战兵,倒都是挺兴奋,握着跨在腰间的横刀,步伐沉重走出塔楼的宋璟同样心跳加快了几分,木头制成的旋转楼梯中,一片沉闷的脚步声。

    不过没等走出塔楼,刚到楼门口处,黑暗中一支胳膊猛地搂住了宋璟的肩膀,把他拖到了一旁……

第1008章 .震撼

    “马上要出战了,你的主意,你还要做什么?”

    借着微弱的月光看清了那张下巴略尖,很是有些奶油小生那样熟悉的脸,憋闷了一天的宋璟还真是有些不悦的质问着。

    “我有话要跟你说!”

    面色阴沉的犹如西方传说中的吸血鬼,姚崇的态度依旧很坚决,眼看他这样一副模样,再回头看了一眼惊愕的崔帕克以及天竺人旅率,迟疑了下,宋璟还是沉闷的回过头吩咐道:“你们先到外面集合兄弟们,我与姚都尉有事相商,一会就到。”

    “喏。”

    答应一声,几个军官纷纷出了塔楼,回首看着几乎完全把自己藏在黑影中的姚崇,宋璟这才有些不耐的问道:“这一整天了你都不对劲,究竟我们是兄弟,究竟有什么事,说吧!”

    兄弟两个字似乎刺痛了姚崇的神经,脸颊抽动一下,呼吸急促了几分,一两秒之后,姚崇才一拳重重砸在了粗糙原木门框上。

    “我要与你竞争!”

    “当初这个折冲都尉的官职我并不看好,要与你,你却强推给我,如今,你却因为这事与我起嫌隙,你还是我认识的豁达姚元之吗?”

    这话却是让宋璟有些恼火,沉闷的低声吼叫道:“你若想要这个官位,打完这一战,我宋璟立刻向朝廷辞官,让与你,你满意了吧!”

    “跟官位没关系,我要竞争的是李明!”

    “李兄弟?”

    这话还真听的宋璟傻了,看着姚崇紧张的流淌出湿漉漉汗水脸颊,顿了几秒,才惊愕的反问道:“我们都是兄弟,有什么需要竞争的?”

    “李兄弟,呵呵,哈哈哈,你还真是后知后觉!”居然嘲笑的摇了摇头,姚崇方才又是紧盯着宋璟低沉说道:“李明是个女人,是当朝郡主,或者叫公主更妥帖一些。。”

    “她都亲口告诉过我们,她的真名叫李晨曦!闽国王就这么多,偌大的大闽,能让薛礼的儿子都如此关切,乃至于罔顾军纪,要我们整个儒兵互送,只有闽王的郡主才如此重要,而闽王陛下的子女中,只有长郡主,凤阁右仆射武王妃所出的郡主才有晨曦这个封号,你明白了吗?”

    “我也喜欢她,我也想要这个机会!”

    姚崇咬牙切齿的把头顶在了宋璟面前,狠狠说道,双眼似乎隐隐有些红光。一番言辞,听的宋璟却是惊愕的退后了半步,不可置信的喃喃摇头。

    “李兄弟居然是女人!”

    漫长的一刻钟,谁也不知道两人最后定下了何等决斗协定,反正出来时候,宋璟面色沉入阴雨,姚崇却有种畅快的感觉。

    “这么慢,等你们半天了!”

    因为意料之外塔库伊西人多了不少,临时决定抽调新河堡五十个府兵也跟上,牵着马在一大堆火把组成的方阵前不耐烦的绕了不知道多少个圈子,一看到两人,李明立马埋怨的迎了过来。

    谁知道,眼神很是意外陌生的看了她一眼,宋璟一言不发的饶了过去,垮上战马,倒是姚崇很是关切的贴近惊愕的李明身边吩咐着。

    “一会突袭塔库伊西人部落,一定要跟紧在我身后!”

    莫名其妙的点了点头,跟着变得奇怪的两人,李明也是翻身上马。

    阿拉伯河的浅流倒映着明朗的月光,可算让这个绝对黑暗的夜幕多了些许光亮,渡河之前,眺望着对岸隐隐能看到的火堆,宋璟低沉的回过头。

    “兄弟们,杀敌报国文绉绉的套话我也不说了,朝廷在与漠南贝都因蛮作战,几年之内我们要扎在这个鬼地方,如果不想被这些沙漠蛮夷打上门来,为了咱们自己,今夜务必杀他个溃败千里。”

    一句为了自己倒是颇为真诚,一大群府兵低吼一声,也算是誓师完成,效果比长篇大论的宣讲更好了几分,渡河的时候,一百多个儒兵,每个人扶着同僚的手,都是坚定了几分。

    塔库伊西氏族的部落驻扎在距离阿拉伯河大约两三里,一个干涸的河谷,说是一个氏族,不过最近收拢被薛讷打出阿拉伯河东岸的其他残破部落家族成员,这个氏族倒是膨胀了不少,到处都是篝火,映照着一个个帐篷灯火通明,也不知道有多少人。

    不过匍匐在山谷外窥视,区区一百多儒兵却并没有显得太紧张,华夏有一句成语深刻的描绘了这种场景。

    乌合之众!

    惊魂未定,还没有被消化的其他部族战士不会有什么战斗力,最多的是老幼,他们还是夜袭,人数越少反而越占优势。

    不过用望远镜眺望着,姚崇与宋璟两个人的脸上却全是疑惑。

    “这帮蛮夷在干什么,这个时间还不睡觉,这不和我们做对吗?”丢下望远镜,李明气呼呼的抱怨着,绕是一肚子心思,这句话还是让姚崇,宋璟两个忍俊不禁。

    作对?他们可不是专门与大闽作对的嘛?

    不过阿拉伯人部落的反应的确很异常,平日里,游牧部落缺乏燃料,绝不会把篝火点的如此晚,而且大批大批的塔库伊西人聚拢在部落东南角,忙碌的居然是在宰杀牲口。

    一个个戴着白头巾阿訇忙碌的头昏眼花,原本宰杀牲口需要的长长祷告缩减成了一句话,应付一样在骆驼,羊的脑袋上点一下,就去下一个位置,旋即游牧部族拎着弯刀娴熟的在大牲口喉咙一抹,几个部落成员把着,庞大的骆驼就被放倒在地放血。

    也不知道他们宰杀多少牲口了,一旁的内脏下水已经堆了满满一大堆,空气中都凝固着一种秋风都吹不散,令人作恶欲吐的难闻腥臭味。

    “今天又不是宰牲节,这些阿拉伯人疯了?”看着,宋璟还真是顾虑的迷惑不解。

    “也许这些阿拉伯人也像突厥人那样准备储存过冬粮食吧?”这一次,姚崇倒是没有平日里那么旺盛的好奇心,嘀咕一句后,他又是急促的说着。

    “不过这也是一个战机,塔库伊西人的牲口都汇聚在了东南角,宰杀肯定令这些牲口不安,到时候我们分出一队人马用火把驱赶牲畜,这些贝都因人一定顾及不过来,牲畜冲他们个大乱后,另一队趁乱从西北杀过去,在营帐内点火,慌乱下有分不清咱们有多少人,贝都因胡人必定会溃退!”

    不愧是姚崇,短短时间当夜的战法已经被他想了出来,听的崔帕克几个也是点头表示赞同,不过侧着脑袋听了一会,李明又是问出了个问题。

    “谁去驱赶牲口?谁去冲进贝都因胡内部?”

    这话问的几人都是僵了下。

    都是很危险,具体算下来杀进去放火却更加危难些,一面要面对惊慌的阿拉伯人,一面又要面对奔涌而来的牲口,很可能死在里面。

    脱口欲出的我来卡在喉咙里,姚崇很想痛快光棍的接下这个任务,不过话卡在喉咙里,一时间他就是说不出。

    “我来吧,李,李小弟你跟着姚兄驱赶牲畜去,我带人从河谷这一片绕过去,咱们举火为号。”

    终于,在姚崇战胜自己的前一秒,宋璟很自然的定了下来。

    “不,赶牲口多没意思,我也要跟着去放火去。”唯恐天下不乱的李郡主当场表达了反对,听的宋璟牛眼当即瞪圆了起来,可惜李明的眼睛瞪得比他还大,终究是让宋都尉不得不妥协下来。

    眼看着宋楚河一行一百多人开始摸黑向西北转移,李明窈窕的身影紧跟其后,张了张嘴,似乎要挽留些什么,最终,姚崇还是把话咽了回去,却是忍不住叹息了一声。

    驱赶牲口也同样紧张,儒兵的宝贝,土制连发枪又是被小心翼翼的搭了起来,十几个兵忙碌的挂着枪弹,剩余人则是把火把在火油中反复浸泡着,一会用来驱赶骆驼,羊群马群。

    心不在焉,姚崇却是一个人趴在最前面,无趣的看着黑漆漆的夜色,好像他透过黑暗能看到宋璟他们爬到哪儿了一样。

    “嘿,一开始就输了,还真是输得不冤。”

    偶尔间,小白脸无趣的自嘲着。

    “都尉!”

    身后,摆弄连发枪的旅率忽然语气急促的摸了过来,听的姚崇懒洋洋翻过身,无趣的问道:“准备好了?那就给折冲都尉大人发信号,咱们动手好了。”

    “不是的大人,西北有情况!”

    这话方才让姚崇回过神来,也没多大热情的对着西北方向抬起望远镜。

    下一秒,他的眼睛却直了。

    塔库伊西人扎营的地方是一个干涸的古河道,高出地表的河岸能起到一个防风作用,可就在这么几分钟,远处干涸的河道似乎被填满了,不是水,是光。

    一片片的小光点萤火虫那样由远及近,看起来很慢,实际上速度又是颇为快的向己方移动的。

    浓郁的疑惑浮现在姚崇那张尖挺帅气的小白脸上,重重的看了几眼,他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剧烈哆嗦起来。

    他看清了,是火把。

    满河道数不清密密麻麻的火把,多少火把,就是多少人!!!

第1009章 .一念之间

    贝都因人经历了历年战乱,军事组织有着其独到之处,不过却没有夜间禁语一说,战马与骆驼的嘶鸣,人的大声说话叫嚷,没等靠近嘈杂的犹如一窝蜂那样嚷叫的噪音已经传到姚崇这些人的耳旁。

    数之不尽的骑兵,延绵不绝的火把蔓延二十里,尚且从转角处源源不断流淌过来,一切都明了了,难怪塔库伊西人到了半夜还要宰杀骆驼,如此多的大军,这些甚至还不够他们吃的。

    哪来如此多的阿拉伯人,所有的阿曼兵与也门兵不都是在巴士拉与大闽交战呢吗?

    “这怎么可能?”

    惊骇的长大了嘴巴,甚至露出了后槽牙,前营校尉崔帕克不可置信的惊叫着,他的声音,也终于将同样震撼的姚崇拉回了现实。

    稍微思索了片刻,姚崇的脸色阴沉如水,却是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

    “没什么不可能的,上一次大战,也门不也是出兵二十二万,我大闽在美索不达米亚绝大部分城市据点都是他们攻克的,这一次,代表神权的阿拔斯朝廷破灭,原本以为西亚再没有什么人能有如此号召力,看样子,庙堂上的那些大人们又估量错了。”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一百多人去打他十多万阿拉伯蛮兵?”没好气的的哼了一句,姚崇直接挥手命令道:“收起武器,咱们撤退!”

    “那,宋都尉他们呢?”

    没有立即去执行,原本黑漆漆的脸颊一度白的没有了血色,崔帕克又是呆楞的问了一句。

    这句话却让姚崇浑身哆嗦了一下。

    抬起望远镜,远处的塔库伊西人已经与突如其来的阿拉伯援军接洽上了,浩浩荡荡的贝都因前军正在开入营房,河岸两排,数不清的斥候骑兵也是打着火把冲上了河堤,凶狠的大喊大叫着。

    河岸两边,顿时也变得危险了起来。

    不能暴露自己,举火为号自然不能用了,可这时候耽误时间去提醒,万一遇阿拉伯侦查骑兵,也绝对的十死无生回望着身后五十来个府兵属下,微弱的月光下每个人都是惊骇与胆怯,姚崇的手也是哆嗦了起来。

    死一般的沉寂过了几秒钟,附近的喧嚣越来越近,狠狠咬着牙,嘴唇都没了血色,胸口的勇气几次冲到喉咙,最终,姚崇还是在耳朵嗡嗡的轰鸣声中,疲惫的摆了摆手。

    “我兄弟为人机警,他会发现危险的,咱们先撤,不要拖累都尉!”

    送死的勇气不是人人都有,姚崇尚且如此说,五十来个儒兵终究没有人提出反对,匆匆忙收拾起好不容易铺上的连发枪与钢弩,仓皇的退跑回了夜色中。

    新河堡,摇曳的塔楼灯光在夜色中如同葬礼上的白蜡烛火那样,忽明忽暗似乎随时要熄灭,围着烛火,姚崇也是暴躁的来回转圈不止,回来已经半个多时辰了,宋璟的那一支队伍始终不见踪影。

    浓郁的悔恨萦绕在姚崇心头。

    越来越按耐不住胸口的浮躁,终于,抓起一旁的挎刀,姚崇步履匆匆又是下了塔楼。

    还好,他刚冲到塔门口时候,外面嘈杂的喧哗声传了过来,宋璟回来了。

    “都让一让,让一让!”焦急的吼叫中,在一排火把照明下,满头大汗的宋璟抱着李明不管不顾的向里冲着,明显能看到,血顺着李明肩膀的箭杆向下流淌着,惊喜的迎到门口,看到这一幕,姚崇的眼睛都红了。

    “混账,你怎么照顾的她,你还是个男人不!”怒吼着,姚崇暴跳如雷的冲上去,死死揪住姚崇衣领叫嚷着。

    谁知道,宋璟的火气好像比他还大一样,声色俱厉直接一脚踹了过去。

    “给老子让开!”

    踉跄的退了几步,姚崇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眼看着宋璟抱着李明冲进塔楼,他的脸又是苍白了几分,宋璟愤怒的像个狮子一样狰狞面孔,血红满是厌恶的眼神,钉子一样刺进了他的心。

    里面也是乱哄哄的争吵,似乎军医被赶了出来,宋璟与李明平日里几乎形影不离的娇弱小兵争辩了几句后,最后推搡着也是满是焦急的其余府兵出了来,酒精的味道弥漫中夹杂丝丝血腥气,听着混乱的交响曲,姚崇双目无神的摊坐在门口。

    好一会,惊喜的声音方才传出来。

    “血止住了!”

    欢呼声中,一身血污的宋璟终于疲惫的出了来,看了一眼摊坐的姚崇,摇晃两步,他也是一屁股坐到了姚崇身旁,却是歉意的摇了摇头。

    “不要怪我,刚才我实在太着急了!”

    “你说得对,也怪我,不像个男人,像个娘们一样,李小弟说你肯定退回了,我不信,偏要去看一看,结果趴在草丛里被胡兵射了一箭,还耽搁在那儿不敢出来好久,都怪我。”

    宋璟也是满面悔恨的垂着头,听在姚崇心头,却又是让他心脏重重跳了几下,愧疚的心情几乎令他喘不过气来,强挺着才让想哭的脸继续保持着面无表情,好一会,姚崇才转移情绪的跳转了话题。

    “仗还要怎么打?”

    这是个沉重而现实的问题,也是沉默了半晌,宋璟郁闷的摇晃了下脑袋。

    “我也不知道。”

    光今晚看到的贝都因骑军就有数万,没看到的还不知道有多少,自己手里才有两千于,还多是步兵,说是帝国甲等常备军,自己军队什么战斗水平他俩也是心知肚明,这一战,还真有以卵击石的味道。

    居然从口袋里摸出了半袋烟叶子,用宣纸卷成一个不规则卷后,宋璟沉闷的打着火石点燃一头,最后放在嘴里,随手把烟叶又递给了一旁的姚崇。

    平日里对于朝廷大利的烟草并不感兴趣,不过此时,没有酒好像也就这东西能稍微缓解一下繁乱的心情,沉闷了片刻,姚崇也是学着宋璟的样子均匀卷好一条烟,用打火石点上。

    有的人第一口烟就能感觉到莫大的享受,更多人却是感觉到一股痛苦的折磨,姚崇明显属于后者,被呛得直咳嗽,眼泪都呛了出来,不过吐出一口浓雾后,姚崇还是把烟再一次塞进了嘴里。

    一股一股烟圈飞散出去,尼古丁的刺激下,疲惫的大脑也可算变得兴奋与愉悦,不知不觉间,姚崇也爱上了这种感觉。

    陪着他沉闷的吸烟,好一会,直到烟叶烫手,宋璟方有些留恋的将烟蒂丢在了一旁,踩了一脚捏着下巴思虑了一会,方才疑惑的摇着头。

    “这阿拉伯人究竟在想什么?夺回阿拉伯河这一片领土?那也不用动员如此多的骑兵吧。如果是包抄我大闽军队的后路,他应该继续向南走,嘿嘿,真是搞不懂。”

    阿拉伯人这一手的确有些奇怪,虽然库姆城在大闽边境上算是最靠南方了,但距离巴士拉还有个三四天的距离,包抄合围的话最重要的是兵会贵神速,三天时间,已经足够机动力略逊于阿拉伯人的闽军缩回地形崎岖的扎格罗斯山地。

    这一带又没有什么富饶产出,最近库姆城是来了点商人,他们的财富却还不够十几万贝都因铁骑塞牙缝的,怎么看,似乎都有些得不偿失。

    这时候,也是吸完最后一口烟,甚至吸的比宋璟都要短,很潇洒的把烟蒂弹成一个火星飞出去,姚崇此时却是平静的摇摇头。

    “不,库姆城之后,有一笔财富足够几十万阿拉伯人为之冒险,为之疯狂。”

    “开什么玩笑,咱们身后除了石头就是山,还……”

    理所应当的一句反驳,刚说道一半就戛然而止,一刹那,宋璟好不容易恢复过来的血色又变的煞白,失声惊叫出来。

    “他们要的,是我大闽军饷!”

    为了讨伐阿拉伯,为了复仇,为了实现自己的理想,为了给子孙留下个安全环境,数年时间,李捷无时无刻不是在积累。大闽盐铁不专卖,粮食却几乎完全是朝廷独家经营,富庶肥沃的北印度,广袤无人的大农业产区东南亚,再加上京师一带形成的工商贸易区所吞吐出来兵器盔甲军需布匹倚叠如山,经过几十万民夫搬运,从设拉子到险山关,积累的物资的确足以令世界上任何一个国主为之眼红。

    哪怕长安的高宗李治也不例外

    此时,也真是个最佳时机,守山防的闽军几乎是全线出动,扎格罗斯山脉格外的空虚,为了劫掠个设拉子城,萨拉丁不惜潜伏在山中发起第二次进攻,赔了上万人,这样一笔物资,也的确是可以引得他疯狂的肥肉了。

    西亚之乱局在于长年累月战乱而物资缺乏,有了大闽的物资,哪怕三分之一,宋璟都能想象到萨拉丁枭雄之姿能把势力扩充的多么庞大,到那时候,大闽西线还真是再无宁日。

    “来人,备快马,马上通报李业诩将军回防,老崔,放信鸽,要险山关把物资藏好,绝不能让这些落在胡人手中!”皮球一样蹦起来,宋璟焦急的大声嚷嚷着。

    回味完最后一口烟气,摇晃着站起来,姚崇却又是猛地扶住他肩膀。

    “来不及了,一切还要靠我们,靠自己!”

第1010章 .洪峰狙击

    夜色中,两批骑兵驾着宝贵的战马,向东向南急促的奔驰出去,同时库姆城的上空,一笼鸽子咕咕的盘旋在天空上空,绕了几圈后,也是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中。

    河对岸,明亮的篝火竟然连成了片,远远观去,犹如一片火城,河对岸喧嚣声隔着老远都震耳欲聋,塔库伊西人几乎所有的骆驼,羊全被宰杀了,犒劳这些刚从沙漠中赶过来饥渴的亲戚。

    徒然变得赤贫如洗,一个个塔库伊西氏族的阿拉伯人却丝毫心疼都没有,因为他们的首领,萨拉丁哈里发大人已经许给了他们一个天堂。

    堆积如山的粮食几十年都吃不完,布匹可以把阿拉伯河都遮盖起来,至于珍贵的东方胡椒,铁锅,盔甲兵器,更是数不胜数,只要跟着哈里发杀过去,这些,就都是他们的!

    痛饮骆驼奶,吃着烤肉,十多万阿拉伯人宿营中,都犹如一群嗜血的沙漠胡狼,那股子对食物可怕的欲望令人不寒而栗。

    就算伊斯兰信仰最浓郁的大扩张时期,勇于扩张的贝都因骑兵都很大一部分原因是生活的贫苦,以及对新月沃土肥沃土地国家的向往,当时著名的诗人阿布。太马木都印象深刻的将这股子欲望写在了他《坚贞诗集》中。

    你抛弃自己的故乡,不是为了寻找天堂,却是那面包与椰枣,把你吸引到了远方。

    十多万为了自己美好生活而奋斗的贫苦部族,那股子奋斗精神尤为可怕,这种可怕直观的反应在了河对岸沉闷的两个兄弟眼中,凭借两千出头的兵力,他们要牵制这支令人生畏的庞大敌军尽可能长的时间。

    仿佛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姚崇和宋璟却必须将这不可能变成可能,他们同样要守护住大闽如今的富饶与美好。

    眺望了河对岸一会,将震撼深深压在心底,两人骑着战马又是飞速向河上游奔驰而去……

    次日。

    天气似乎比昨日更加寒冷了些,秋风萧瑟,吹的野草瑟瑟作响,一个个阿拉伯人的军帐也是在寒冷中迟迟燃气炊烟。

    中军大帐中,一个身材颇为颀长,鼻梁突出,有着鹰一样三角眼睛的男人双目精光四射,斜靠在榻上,隐约间似乎能看出一种鹰和狼凶残的姿态。

    还好今日这枭雄似乎心情很不错,总是能看到些许得意笑意流露出来,他属下,二十几个彪悍野蛮的部族酋长则是满面狰狞啃食着骆驼身上残余的肉,像一群鬣狗一样。

    还在南线混战的李业诩与李让恐怕做梦也想不到,他们正以为瓮中捉鳖的萨拉丁,如今正精神抖擞的坐在他们背后,而且身边还有这足足十四万沙漠郊狼骑。

    崛起的大闽可以算得上阿拉伯人的克星,第一次接触,印度出击的大闽遏制住了伊斯兰大军向中亚发展的趋势,将原本是阿拉伯帝国中坚地区的偌大中亚彻底收拢到了华夏儒家文化之下,快十年前的入侵更是差点打的阿拉伯人亡国。

    不过大闽却算的上他萨拉丁的福星了,就是因为为了抗击闽人入侵,把也门锁在笼子里的麦加不得不允许了征服之后加了若干屈辱条件的东南阿拉伯部族再次崛起,给了萨拉丁机会。

    上一次大战,几乎是踩踏着闽人的尸骨,萨拉丁在美索不达米亚劫掠到了令人难以想象的财富,又在别人忙于劫掠的时候趁着虚返回也门,征服了绝大部分部落,有了实力与麦加分庭抗礼,自称哈里发。

    也是因为大闽咄咄逼人的军力,赶走闽人之后,漠南阿拉伯人几乎所有部落都参与了血誓,一旦大闽再次入侵,不管各部落之间何等血仇,必须放下,所有人都要拿起武器抵御闽人,借着这条血誓,从扎格罗斯山脉中部败退后,萨拉丁迅速引兵向南,向整个阿曼,也门一带阿拉伯部落发去了闽人入侵的警告。

    大闽太强大了,上一次截断大闽的后路,两国两族甚至可以称得上不共戴天,生怕闽人报复,又贪图闽人财富,几乎超过一半的也门部落贝都因男丁夸上战马,响应了萨拉丁号召。

    这就是萨拉丁身边十八万大军的由来。

    老谋深算的萨拉丁知道巴士拉对大闽重要性,留下四万兵丁攻打巴士拉,又把全军掩藏在沙漠边缘,靠着绿洲中的椰枣度日,终于,李让与李业诩上当了。

    越想越开心,看着麾下狼吞虎咽的酋长们,萨拉丁禁不住大笑着举起了酒杯,愉悦的高声吼道。

    “沙漠的狼们,吃饱喝足,过几天咱们可有整座的闽人金山需要搬回沙漠,别到时候力气不足丢了阿拉伯人面子!”

    “哈里发放心,劫掠起来,咱们阿拉伯人什么时候落后于人过!”

    听着萨拉丁轻松的语气,其他酋长也是大笑起来,谁都没把剩余闽军微弱的边防放在眼里,攻取大闽粮仓,轻松的似乎去自己家后院摘椰枣一样简单。

    有了劫掠这个保证,早饭过后,疲惫奔袭了几百里的贝都因大军再一次恢复了士气,由塔库伊西氏族的部落成员充当带路党,凄凉的牛角号声中,数不清的沙漠铁骑像蝗虫那样铺天盖地杀过了阿拉伯河浅滩。

    孤零零的大闽新河堡第一时间被渡河的先锋骑兵包围了,刚开始在塔库伊西人的带领下,也门的步兵们还小心翼翼的搭起了攻城梯子,不过不到几分钟,修建耗时月余,糜饷上万贯的新河堡就落入了阿拉伯人手中。

    闽人早已经人去楼空,仅仅遗留下来斑斑血迹。消息很快传回了河对岸。

    “哈哈哈哈,闽人也不过如此,胆小如鼠,连与哈里发大军较量一番的胆气都没有,哈里发,拿下大闽,攻克京师指日可待啊!”

    浑然忘了自己在设拉子城外被闽军骑兵打的如何狼狈如狗,逃的一难的伯尔克忍不住昂起彪悍狰狞的头颅,仰天大笑。

    虽然是一个小小的胜利,不过初战告捷还是令人心头愉悦,没有呵斥伯尔克的胡言乱语,萨拉丁也是微笑的点了点头,然后对着身后跟随的酋长们命令一般大声嚷着。

    “大家,跟随本哈里发渡河,劫掠大闽!”

    “遵命!”

    欢呼声中,数百个彪悍的贵族骑士扬起了马鞭。

    这一处阿拉伯河的浅滩的确非常平缓,一点儿也看不出幼发拉底河与底格里斯河两条中亚大河交汇在一起的那种浩瀚,河水不过才刚刚没过马蹄,前哨骑兵引导下,打着不输于闽王的猎猎旌旗,踩着满是鹅卵石的河底,萨拉丁的骑兵轻快的度过了半条河。

    不过刚到河中心时候,冷不防上游忽然隐隐传来了几声晴天闷雷,听的萨拉丁皱了皱眉头,忍不住停住了脚步。

    “哈里发,不过几声雷声,可能远处下雨吧,不必理会。”心急于看看对面闽人堡垒能不能遗留下什么好东西的伯尔克酋长又是在一旁催促起来,不料一句话说的萨拉丁眉头更是拧成了两个疙瘩。

    “不对,这是几月份了,怎么可能还有雷声,艾努尔,你马上带骑手北上,看看是不是闽人鼓捣出的阴谋诡计!”

    “遵命!”得到命令,萨拉丁身边一个面容漆黑,肌肉结实的也门悍将立马彪悍的大喝着抽动马匹狂奔而出,一百骑兵来了个漂亮的转弯,向上游奔驰着。

    还没等骑兵跑出萨拉丁的视线,冷不防一条银线突然出现在北方的地平线上,伴随着银线,还能隐隐听到轰鸣声,雷声与嘶吼声伴随的一种奇怪交响乐,嘈杂的吸引了所有人把目光注视了过去。

    傻了两三秒,跑在最前面的艾努尔无比恐惧的大声叫嚷起来。

    “洪水,主发怒了,快跑!”

    没等他拉着惊慌失措的战马转过身,一人高轰鸣的洪峰直接将他扑倒在地,短短时间吞没了百多精悍阿拉伯骑士。

    心头大震,萨拉丁想都没想就调转了马头,时间也仅仅给了他几秒,奔腾的浪涛同样推倒了他的战马,暴怒的叫嚷中让这个伟大哈里发一头扎进鹅卵石里,摔了个满脸花。

    洪水来的太过突然,对岸列队迎接的上千骑兵更是被一个大浪吞没,齐腰深的急促河水到处漂浮着旌旗,刀鞘,阿拉伯人的酒囊水袋,突如其来的河流改道甚至狠狠扑打在闽人新河堡上,夯土矮墙直接在轰鸣中塌陷了一大半,倾斜着摇摇欲坠了几下,二十来米高的塔楼轰然倒下,里面惊恐吼叫的贝都因战士被埋在了洪水与废墟之下。

    踉跄的从泥地里爬出来,捂着满脸流血的伤口,看着自己大军狼狈的模样,萨拉丁简直气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跳着脚无比恶毒的大声咒骂道。

    “该死的闽人,本哈里发要把你们一个个全都千刀万剐,乱石打死!一个都不留!”

    几乎在与此同时,看着十几箱子黑火药爆炸后,挖了半夜都没挖开的河堤大石,再看着身旁脸着地屁股朝天,没有甲胄保护的肥肉上插了数块碎石,疼的龇牙咧嘴的宋璟,捏着引线姚崇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

    “乖乖!这威力也太大了!”

第1011章 .拖延

    浑然不知到自己差一点结束了战争,眼看着身前炸出的大坑,姚崇等人还是咋舌不已。

    很幸运,河上游姚崇找到了阿拉伯河形成这片浅滩的原因,湍急的河水被突兀横亘在河道中一块巨石所阻挡,巨石上还有刀刻斧凿的痕迹,居然是古代波斯人为了修建在美索不达米亚上的皇宫时遗弃的巨石。

    河水冲刷到巨石一侧,激流广阔的分散出去,冲刷出了一片浅滩,还分出普了几条直流,经年累月有了这个渡河点,如果把巨石挪开,河水没了阻挡,还会回归原有的河道。

    利用阿拉伯河,就可以拖延贝都因大军一到两天时间。

    昨夜放弃了新河堡,一百五十多号府兵直接拎着铁锹,斧头,拼命地砸着巨石,一晚上的努力,却仅仅挖开一小道口子,终于,发了狠的宋璟下令把京师当宝贝一样送来,却被他们当垃圾一样藏在新河堡里二十多桶黑火药全都塞进挖出来的口子中,离开十多米,点燃了火药。

    化学能所产生的威力不但超乎宋璟几个期望蹦的巨石向河岸边翻了几个跟头,绷碎的石头甚至还把周围看热闹的儒兵打趴下一片,看着宋璟屁股后面插着的石片,就可想而知,幸好没有被打死的。

    不可置信看着河水回归了几百年前故道,支流瞬间干涸,震撼的傻了半晌,姚崇忽然激动的转身抱住了好不容易爬起来的宋璟,颤抖的惊喜叫嚷道:“我们成功了!成功了!!!”

    虽然也是满心欢喜,不过被姚崇用力一抱,勒的向上提的衣甲又在伤口边缘添加了几道,一刹那宋楚河脸都白了,疼的哆嗦了半天,方才颤抖的推了推姚崇肩膀。

    “兄弟,疼……”

    “没说的,还是宋兄你果决!”会意错了的姚崇却又是惊喜失措,一巴掌拍在了宋璟屁股上。

    脸色由白变绿,脑门上大滴大滴的冷汗直流,哆嗦着把胸脯挺得前所未有的直,僵了几秒,宋璟干脆像年糕一样吧唧糊在了地上,一刹那,看的周围欣喜的将士全都傻了。

    “都尉!”

    “宋兄,你没事吧?”

    “来人,快把马车牵过来!”

    …………

    短短时间,儒兵已经走了个干净,仅仅片刻后,大地隆隆的晃动起来,践踏起满地烽烟,数以百计暴跳如雷的贝都因骑手纵马狂奔,暴怒的杀到了刚刚儒兵抠河的位置。

    眼看着翻起的巨石,塔库伊西氏族首领阿巴泰流着一脸黑色打卷胡子的粗糙大脸上满是不可置信,跳下马惊愕的冲到前面去,惊愕的抚摸的石壁叫道。

    “万能的主啊!怎么可能?”

    这一趟洪水其实给贝都因大军杀伤力极其有限,猝不及防中被冲走了不少人骆驼,真正淹死的却不过三十来个倒霉鬼,对比十四万大军九牛一毛,可对士气却是个重大的打击,而且湍急了不少,快到腰深的阿拉伯河挡住了大军前进的道路。

    “阿巴泰这个白痴,渡河之前怎么没有侦查清楚有没有闽人做手脚,该杀!”死了三十多几乎全都是伯尔克部族的,满是横肉的脸几乎快要被绷紧成螃蟹了,老家伙跳着脚的在岸上嚷嚷叫骂着,恨不得现在就用大刀砍了阿巴泰。

    不过阿巴泰也不是没有后台的,阿曼湾主要几个部落的酋长几乎都跳了出来,指着伯尔克鼻子骂他是猪,自己傻了,人死了活该。

    阿曼人抱成一团,惹怒了也门的酋长们,他们也是抱成一团,粗言秽语一股脑的砸向阿曼人们。

    阿拉伯可没有华夏那么完善的礼仪,那么多顾忌,甚至不少部落仅仅是宣布效忠萨拉丁,暗地里还打着自己的小算盘,丝毫没顾及站在和岸边满身是泥水满脸是伤的萨拉丁,一群人大声嚎气相互问候着对方母亲祖母太祖母云云。

    没有人注意到,萨拉丁满是伤痕的狠戾脸上已经阴沉的犹如暴风雨爆发的前夕那样了。

    “够了,都给本哈里发闭嘴!”

    雷霆之怒爆发出来,手中弯刀狠狠砍在刚刚摔下自己的精良战马脖子上,战马哀鸣的反倒在地,惊愕的回头看着一身血的萨拉丁,几十个部族酋长噤若寒蝉,终于全都闭上了嘴。

    看着缩回去的酋长们,萨拉丁反到更为愤怒。

    “就你们一盘散沙那样,怎么才能打过闽人,怎么才能抢到闽人山一样的绫罗绸缎,粮食财富?活该一辈子在大漠吃沙子!”

    伸手揪过最先被自己征服部落首领伯克尔,伸手一个大耳光抽过去,萨拉丁恼怒的呵斥着。

    “伯克尔,你马上找木头搭桥,渡河找闽人报仇,你们,也马上派人到这方圆几十里翻个底儿朝天,掘地三尺也要把这些该死的闽人挖出来!”

    萨拉丁仿佛天神宙斯一样的愤怒大吼中,带着畏惧与贪婪,各个部落的酋长四散而去,十四万贝都因游牧骑兵也是乱糟糟被调动起来,临走时候,回望了一眼河边还气的直发抖的萨拉丁,伯克尔牛一样的双眸中,却是流露出了刻骨铭心的仇恨,怨毒的低下头,这才急急匆匆下去做事。

    突然改道的阿拉伯河阻挡了贝都因大军足足两天。

    文明崛起的太快,贝都因人生活的阿拉伯半岛又是出了名的无流区,还没有西方麦加一系迁士辅士对波斯帝国文化的吸收,萨拉丁大军对于土木工程尤其是造桥简直可以用原始来形容。

    依靠十四万大军几乎无穷的人力,贝都因人蛮力硬是垒土填河,堆出了一座土坝,不过没等大军通行,当天夜里,宋璟,姚崇又是用大木顺溜放下,本来就松软的土坝硬是被大木撞得崩塌,积累的河水再一次冲了贝都因骑兵的营地。

    第二天,气的发狂的萨拉丁连续砍死了几个劫掠来服侍的波斯,罗马奴隶,这才在塔库伊西人建议下,动用大军三千多头骆驼,几千人用皮绳拴在上游那巨石的底部,蚂蚁一样的人群嘶吼着硬生生拖拉了一个时辰方才把巨石复原,让阿拉伯河再次被阻拦,分为几条支流喷洒了出去。

    直到第三天清晨,浩浩荡荡的贝都因大军,才得以渡河。

    不过令阿拉伯人头疼的事儿再次接踵而来。

    没行军几里路,路边上忽然出现了闽人遗留的一大堆箱子,翻开后,两个脑海中丝毫没有军纪概念的阿拉伯部落顿时眼睛红了,大打出手的相互抢夺了起来。

    是烟草!

    这东西闽人从太平洋上寻找到后,不光风靡了大闽,关中,同样让大漠中的阿拉伯人甘之如饴。

    伊斯兰禁酒,烟就成了阿拉伯人难得的消遣,后世的中东可是世界上烟草销售的最大国,甚至没有烟草的晚宴,在阿拉伯人理念中都不是一次完整晚宴,可见阿拉伯人对这种令人愉悦的植物之痴迷。

    曾经有一段黄金期,侯杰主持政局时候曾经大规模的用阿拉伯特产的咖啡,乳香,没药来走私闽国货物,烟草就是其中之一,位于阿曼湾,印度洋的不少部落成员成了老烟枪。

    不过侯杰的阿拔斯王朝崩塌了,闽人的走私商被侯赛因捕杀,驱逐,再也没人去波斯湾对面贩卖烟草,仅剩下的烟货价格堪比黄金,还是各部族贵族的专利,一般人别想染指,戒烟的难受可想而知,也难怪看到十几箱子烟草,两个部落普通族兵如此兴奋。

    等萨拉丁赶到时候,居然已经有七八个两部族兵被打死了,更令人头疼的是两个部落还分数也门,阿曼,其中一个又是伯克尔的部族,面对部落酋长相互指责谩骂,暴跳如雷的萨拉丁再一次连着抽了伯克尔数个大耳光。

    最后以烟草七层被萨拉丁本部收缴,剩余的分给需要拉拢的阿曼人部族告终,这件事惹得被征服的也门部族一个个愤愤不平。

    时间又耽误了一天。

    第二天早上,生怕再有部族打起来,也贪图闽人能不能再丢下什么财物,这一回,萨拉丁干脆命令他的亲属哈里发禁军前面探路。

    不过这一天,可不再是令人垂涎的财富,而是致命的陷阱与毒药。

    正当阳下,最先锋几十个装备精良的阿拉伯哈里发禁军跨着高头大马,趾高气昂的行走在满是软哄哄干草的阿拉伯河平原上,一面行军,一面还满是贪婪的左右巡视着有无闽人再次遗弃的财富。

    谁都没注意到,草丛中,一双双眼睛虎视眈眈的注视着他们的背影。

    正在走着,冷不丁阳光折射下来,一抹寒光映射在领头贝都因将领眼中,冷不丁让他心头一寒,大嚷着命令麾下止步。

    可惜已经为时已晚,草地中,不知道扔了多少铁蒺藜,慌张乱走的战马踩在上面,顿时哀鸣的倒了一大片,下一秒,浑身乱草的闽军猛地站起,涂黑了的钢弩凶狠残忍的穿射出去,顿时响起了一片哀鸣。

    不光这一出,行军走的像长蛇一样的贝都因大军各处,都传来了袭击的惨叫与怒骂,甚至隐隐还听到了连发枪炒豆子一般清脆的枪声……

第1012章 .穷凶极恶

    罗马军事学家塔西陀斯曾经说过一句名言,越大的军队,越容易混乱。

    用在贝都因大军身上还真不假,第四天,贝都因人就是在混乱中度过的,在各处,闽人都设下了埋伏,或是扔一堆铁蒺藜扎马脚,或是躲在草丛中射冷箭,更具威胁的是早上闽人还把珍贵的连发枪架在草丛中对阿拉伯大军扫射,当场打死了十多人。

    这一天伤亡还真不大,除了连发枪打死的十多人,也就几个倒霉鬼被弩箭近距离偷袭射杀了,剩余的都是闽人远远放一发冷箭,转身就跑,一百多次袭击,也才射伤了一百来人。

    可贝都因人也是人,不是机器,提心吊胆等着冷箭落在自己头上,那种煎熬可不是一般人受得了的,还有地上的陷马坑,铁蒺藜,谁也不知道哪一处有,经常牵着马绕着几字形走,一整天,阿拉伯人也不过走出二十多里去。

    傍晚时分,隐隐还能看到昨日扎营的地方,再看着眼前炸死的自己亲侄子,还有被最后一箱火药炸的稀烂的闽人连发枪,萨拉丁脸上的暴怒连位于十多米之外的伯克尔都能清晰感觉到,下意识,他把手捂在了隐隐发疼的脸上。

    偌大的草原上,回荡着萨拉丁野狼那样狰狞恐惧的嘶吼声。

    “闽人!本哈里发一定要将你们斩尽杀绝!”

    萨拉丁这个枭雄还真是说到做到。

    第五天,再也不追求行军速度,以部落为单位,贝都因大军狼群一样的散了开,把恐怖与杀戮散布到了阿拉伯河西岸。

    “救命啊!快逃啊!”

    哭喊着,一座座村庄中,或是被流放,或是主动迁居过来的内地唐人哭喊着向外惊恐逃去,好不容易耕种出来的土地,置办出来的家业被无情的抛弃,连丁点米粮都没带上,无比绝望的逃着。

    不过在村口,迎着他们的却是贝都因骑兵整个狰狞狂笑的脸与更加冰冷残酷的弯刀。

    唐人被屠杀的同时,本地的阿拉伯定居氏族同样在颤抖着,眼看着自己家一座座房屋被点燃,年迈的部落长者阿訇颤抖着匍匐在了萨拉丁脚下,哆嗦着祈求着。

    “伟大的哈里发啊!我们也是主的信徒,阿拉伯人的血亲,为什么要将杀戮降临在血亲头上啊?”

    听着这令人发颤的哀鸣,萨拉丁鹰视狼顾一般凶狠的脸上,却连丁点同情都没有,冰冷的一脚踹了过去,旋即弯刀捅了去,喷了一脸热乎乎的血,他这方才舔了舔嘴角,凶悍的骂着。

    “给闽人当走狗的,都该死!”

    转眼间,一个小村落化为灰烬。

    满足了****,领着衣衫不整的哈里发禁军,萨拉丁刚刚心满意足出了村庄,迎面,一骑阿拉伯骑士迎面焦急的奔驰而来。

    还是伯克尔。

    连着被萨拉丁当众打了两次,已经成为酋长中笑柄的伯克尔轻易是真不愿意来见萨拉丁,可今日,他却没办法,看着仿照闽人一般的哈里发大旗,伯克尔狼狈的翻下马,匍匐在萨拉丁面前,嘶声竭力的吼叫着。

    “哈里发,来施克氏族是我伯克尔的血亲,为什么把他们也屠杀了?”

    “他们向我通报过情报,还在闽人的城市中舍身圣战,他们是大阿拉伯的忠臣啊!”

    听着伯克尔哀鸣的声音,没等萨拉丁说话,一旁的哈里发禁军首领艾斯马因满是不耐烦的已经吼叫起来:“这么多村落,谁知道那家是谁的血亲,反正他们都被异教徒统治了,杀了就当帮他们解脱了。”

    听着这满不在乎的话,伯克尔满面惊愕,愣了片刻又是转向了萨拉丁,哀伤的询问着:“哈里发,那您怎么说?”

    “送这些信徒到主的面前,主自会挑选谁该上天堂,谁该下火狱的。”

    萨拉丁淡淡的一句,同样意思着既往不咎,听到伯克尔耳中却是如遭雷击,呆楞了片刻,再也顾不上取悦萨拉丁,伯克尔转头翻身上马,居然是骑着马头也不回的走了。

    “这个莽夫居然敢无理!应该杀了他!”

    艾斯马因立马愤愤不平的在萨拉丁耳边吼了起来,不过目送他而去,萨拉丁还是毫不在意的随意摆了摆手。

    “由他去吧,反正夺取了闽人的物质,击灭闽人在巴士拉的军队,整个西美索不达米亚就都是我的了,到时候一个小小的伯克尔,如同秋天的小蚂蚱一般,掀起不了什么波浪来,想吃了他,随时都能吃了他!”

    对未来的战局依旧满是信心,萨拉丁不在意的说着。

    经历了伯克尔一个小小插曲,丝毫没有影响贝都因大军劫掠杀戮的心情,愉悦的笑着,萨拉丁又是直奔下一个村庄而去。

    ——————

    库姆城,如今犹如面临了世界末日一般,街面上,到处都是托妻带子逃难的民众,此时,大闽底层的统治已然土崩瓦解,闽军没法执行流放的任务,只能任由他们逃散。

    不说这些民,军都乱了,势均力敌的战场上还能鼓起勇气,可如今势力如此悬殊,死了可能都没人记住,偌大的西部边境,各个边,堡,镇,守不知道多少原本的边防军都逃了回来,大街小巷,不乏黑色的制式军装身影。

    “大家不要慌,不要挤,大闽会保护大家的!你们都是安全的!”

    城门口,吊着一个胳膊,李明带着十多个军士拼命地维持着治安,奈何往外拥挤的人实在是太多了,而且人性本恶还暴露无遗,有的接着灾难抢夺别人财富,有的更是放肆的在妇女身上揩油起来。

    根本没人听从李明一句。

    眼看着混乱根本得不到遏制,东城门拥挤的水泄不通谁都出不去,甚至有人对着自己污言秽语,李明已经急得满头汗水,几缕刘海顺着汗水黏黏的贴在白皙的额头上。

    这功夫,正好满面阴沉的姚崇从城墙上巡视走到城门处,到底是女人,第一时间李明焦急的跑了过去,扯着姚崇慌张的叫嚷着。

    “怎么办啊?根本控制不住局面!”

    偏了下脑袋看了一眼乱哄哄的局面,姚崇这小白脸出奇的沉得住气,面无表情的对李明反问道:“小弟,你的火铳带了吗?”

    “带了。”一头雾水,李明莫名其妙的将寸不离身,李捷亲自给她的护身武器掏了出来,递了过去。

    想都没想,拎着火铳照着人群中拥挤的最欢腾,还污言秽语辱骂着儒兵的别的军那个汉人府兵脑门直接搂了火。

    燧石迸发出火花,拇指粗细的铅子带着尖锐刺耳声音呼啸而出,那个看上去肌肉结实壮实的大汉半个脑袋直接掀飞了出去。

    浓的血,白色的脑花,喷溅了周围人一身,数千人足足寂静了几秒钟,女人的惊叫声中人群这才像秋风卷落叶一样忽的散了开。

    “所有人遵守秩序,再敢拥挤者斩!所有府兵到城门卫处报道,胆敢逃兵役者斩!是和阿拉伯人拼了还是军法处置身败名裂,你们自己看着办。”

    说着,在李明目瞪口呆中,姚崇光棍的还回去火铳,转身像城中心走去。

    见了血,儒兵们也激起了积分凶悍,二话不说直接端起了钢弩,刚刚还难以管束的人群终于变得沉默下来,不论流人还是本地阿拉伯人都是沉默的低着头尽量快点通过城门,逃难向内地。

    “嘿,等等我!”

    傻了片刻,李明却是飞快追上了,满是惊奇的拍着他肩膀兴奋的叫道:“什么时候你小子也这么果决了?”

    “果决我永远比不上宋兄。”

    还真是感慨的意味深长摇了摇头,姚崇颇为认真的看着李明说道:“如果再不狠一点,我不是永远比不上他?”

    “嘿嘿,你啊,非得和那个胖子比什么。”满是笑意,一点没听出姚崇言语中的苦楚,李明还还笑嘻嘻的拍了他后脑勺一下。

    揉了揉后脑勺,偏过头去,姚崇却是流露出了个深刻的苦笑。

    撤退时候,李明一口咬定自己一定会开溜,跟着宋璟却甘冒奇险去证明自己是否撤离,看不到自己的时候,李明心里恐怕也有着些许失落吧。

    这一刻听着宋璟的道歉,姚崇头一次如此深刻的痛恨着自己,就算不去竞争李郡主,做人上他曾经是骄傲的,自认为不输于任何人,现在,他却再也没有心理防线硬气的保存这份骄傲。

    城中的镇守府,曾经属于薛讷,如今宋璟却已经彻底取代了他的影子。

    急急匆匆来往于镇守府前的儒兵各部将士,看着威严树立的镇守府,似乎心里都有了底气,大难来临之时,这里成了库姆城抵抗的决心,似乎再多的贝都因骑兵也压倒不了这里的脊梁。

    可谁也不知道,被当做脊梁决心的宋璟,此时也是满面无奈看着战报。

    门轻轻被推开,姚崇和李明先后走进来,这才让宋璟把注意力从战报上挪了回来,看见两人第一句话中慢慢是无奈。

    “我们被抛弃了。”

第1013章 .绝不后退

    凉下来的秋日阳光斜照进唐式风格书房中,发白的阳光也给人一种阴冷的感觉,浓郁的咖啡味和烟味在屋子中缭绕着,桌面上,扔的书卷到处都是,还有一个戴着都尉头盔却穿着儒袍满眼通红的胖子坐在书桌后。

    还真是危难让人成熟,短短几天,宋璟身上的青涩又褪去不少,取而代之的是将领的成熟,不过这成熟的代价却是残酷的。

    为了延迟贝都因大军的滚滚铁蹄,每天,他不得不派几十人乃至几百人去冒着奇险甚至送死,尤其是今天,徒然狂性大发大屠杀的贝都因人疯狂进攻下,附近八个军堡三百多戍兵到现在仅仅有十来个浑身是血逃了回来。

    手中不过两千五左右的牌,却要和手握十多万的大庄家博弈,付出的代价是惊人的,这种心理残酷的折磨,逼着宋璟不得不成熟。

    端着军报坐在窗前,这个胖子隐隐居然有了种比薛讷还要稳重的气势。

    李明与姚崇进来半分钟后,宋璟方才叹了口气丢下战报,无奈的叹息说道。

    “我们被抛弃了。”

    “谁说不是。”提起这个,姚崇眼角禁不住流露出了一股杀机盎然的凌厉,愤恨的一拳头砸在了桌子上。

    “谁说不是,马士庸那个混蛋带着丙团还有甲团三旅一大批人逃了,这群该进黑都诏狱的混账!”

    也不是所有人都不怕死,都能保持住肩头的责任,马士庸等就是如此,他们曾是儒兵高层将校,平日里却把队伍带的松松垮垮,已经对儒兵失望透顶的薛讷干脆火线提拔姚崇宋璟两个作为一二把手,这让失去权利的马士庸等人嫉妒不已。

    上一次设拉子城外大战,宋璟回去拼命,马士庸等人就带着一部分曾经的军官还有笼络的人向南撤退逃窜,这一次,还是他不出意料带人开溜,本来已经兵力紧张,紧着看管还没看住,也难怪姚崇也如此的火冒三丈。

    听着他的恼火抱怨,宋璟倒是没有发货,反倒是不在意把手中战报递了过去。

    “该留的走不了,该走的留不下,没了他们,关键时刻也少了不少麻烦,由他去吧。”

    “真正令人头疼的在这儿呢!”

    “你倒是看得开。”恼火嘟囔一句,在李明明媚的大眼睛一头雾水注视下,姚崇悻悻然翻开了军报,片刻之后却又是火冒三丈的惊叫了起来。

    “什么?他李业诩的脑袋被驴踢了吗?还有河中郡王那白……白……”

    张口想骂白痴的不过扭头看着李明水汪汪的大眼睛,盛怒中的姚崇还是不得不把脱口而出的白痴俩字咽了回去,绕是如此,姚崇还是忍不住哼出了一句。

    “虎父犬子啊!”

    扎格罗斯山脉,险山堡粮仓,那里囤积着足够几十万大军吃上一年的粮食,支持几场大战的装备,更重要的是还是南线作战以及北线防御十万闽军的后路,这儿要失去了,李让李业诩大军不是得饿死就是的在波斯湾喂了王八。

    就因为如此,拼着每天派人骚扰送死,儒兵这边也硬撑着,拖了这五天时间,珍贵的五天,已经足够四万河中铁军先行赶回去巩固险山堡防御,可姚崇宋璟豁出去拼了命的五天,南线主力竟然一兵一卒都没有动,还在与巴士拉城外的阿拉伯人纠缠。

    更可气的是李业诩来的公文居然让儒兵坚守库姆城,不得让出一寸土地。

    说的倒是轻巧。

    听着姚崇骂李让,还是没明白怎么回事的李明却是好看的眼眸笑成了两轮弯月,小脑瓜点头连连的赞同着。

    “没错没错,李让这小子从来都是一副书呆子像,磨磨蹭蹭的像个女人一样,就是虎父犬子!”

    听着李明骂李让骂的如此畅快,听的宋璟姚崇两个后脑勺却是禁不住冒出了一溜冷汗,看来这位是闽王闺女是八九不离十了,如今的帝国中,河中郡王的权势绝对算的上炙手可热,平常皇族宗亲巴结还来不及,谁敢谩骂?

    冷汗直流的听着这位姑奶奶抱怨了几句,沉重的现实却又把姚崇宋璟两个拉了回来,眼神闪烁着,姚崇迟疑的询问道:“那,咱们怎么办?”

    “姚兄,今日之战局的确令人绝望,如果我们退了,也许能保全性命,苟活着回京师,做一个远离战争的乡野之民。”

    “不过我们退了,和历史上我们嘲笑的那些庸将庸人有什么区别?”

    盯着李业诩命令上刺眼的固守命令,宋璟瞳孔中幽幽跳动着神光,停顿了片刻,方才继续出神的说道:“士为知己者死,李业诩可以愚鲁,我宋璟却不能不忠,我决定流下,固守。”

    眼看宋璟眼神热切的看过来,姚崇那颗心脏又是重重跳了几下。

    很想大义凛然点点头,豁出一腔热血扬名百世,可眼前,似乎总有一片黑色的阴影笼罩过来。

    病例不足一千五,对抗十四万凶残的阿拉伯骑兵,一个大大的死字不断在姚崇脑海中跳动着,让他手变得冰凉,不可抑制的颤抖着。

    “这,是不是有点,螳臂当车……”

    “这一次你再敢把老娘送回去,我就和你拼了!”

    没等姚崇嚅嗫的用除了他自己才能听清的话语说完,身旁清脆的声音已经怒气冲冲的嚷了起来,双手掐腰,小辣椒一样李明虎视眈眈的瞪着宋璟。

    “我们是兄弟,你在哪儿我在哪儿!”

    “行,行,我们是兄弟,留下,行了吧。”满是悲催,宋璟无奈的摆着手,这会,姚崇却又低下了头。

    “库姆城就东西两个城门,我要去东城调运物资了。”

    说着,姚崇径直转身出了门,后头,宋璟还在叫嚷着他一会就到,浑然没有注意到姚崇两个捏的死死的拳头,指甲居然已经抠进了肉中。

    ——————

    库姆城算得上萨珊帝国一座坚城,曾经这里是呼罗珊到美索不达米亚的交通要到,为此波斯贵族为了保护财富而修建了坚固的城墙。

    不过这个坚固,只能算是相对而言,不过六七米高的黄土城墙,防御沙漠中装备简陋的沙盗倒是坚不可摧,可面对十四万吸收一部分波斯,大闽,罗马工程学的萨拉丁大军,却显得单薄了许多。

    所以,势单力薄的儒兵拼命地储备着战具。

    “大家加油!多运些滚石檑木,明天砸死那帮阿拉伯胡人,守住城,大家都有军功,大闽是绝对不会吝惜奖赏的。”

    “坚持住,大家就都是大闽的英雄!”

    一筐筐沉重的石头放在横栏上,几十个儒兵吃奶的劲儿都用了出来,拼命地向上托拽着,累的满头大汗,另一头,向上吊着沉重的猛火油,城门口几个府兵同样累成了狗,喘着粗气,不过听着清脆的声音,一个个闽军还是干劲儿十足。

    热情的仿佛熊熊燃烧的太阳,李明也是百灵鸟那样四处转着,给大家伙鼓着劲儿。

    不过,也不是所有人都是这么拼搏向上,城门口,领着十多个儒兵搬运着檑木,从没干过如此重活,累的汗流浃背一个脸长长的仿佛马脸,富家公子哥模样的人听着李明的鼓励声却满是愤懑,鄙夷的向一旁吐着唾沫。

    “直娘贼,送死还这么活泼。”

    这人就是昨晚带头逃跑的马士庸了,家里还有奴婢成群,家财万贯的腐败日子,一点也没把大闽赐予这一切记在心上,马士庸自己跑不说,还拉动了四五百人一起临阵脱逃。

    不过,也就是他聪明反被聪明误,寻思多带些人法不责众,谁料到这么大一支队伍居然被包抄过来的贝都因人斥候队给发现了,他哪有魄力约束兵丁,四百多人被六十几个贝都因骑兵一冲而散,死了三四十个后所有人都跑没了踪影。

    昏头涨脑,马士庸居然跑回了库姆城,当场被苦大仇深的姚崇抽了十鞭子,差点没被就地斩首,到现在后背还是火辣辣的疼,一面搬着东西,马士庸一面尤为怨毒的盯着城墙头巡视军队的姚崇宋璟,恶毒的诅咒着。

    “神气什么,明天还不是被阿拉伯蛮人砍脑袋的命,呸,溜须拍马的死胖子。”

    “闭嘴,快点干活!”

    巡视的军官一鞭子抽过来,抽的马士庸又不得不赶紧低下了头,更加用力的扛着沉重檑木。

    一堆又一堆的石头,木头在自己身旁堆积起来,还有的钢弩箭矢也是富裕的紧,连续修缮几天,城头垛口更是全都包上了砖,显得颇为结实,可这么多东西,依旧掩盖不住姚崇心头的忧心忡忡。

    从这里眺望,几乎清晰可见库姆城四周到处熊熊燃烧的黑烟大网一样四面八方拥挤过来,压的人几乎要窒息。

    情不自禁,姚崇还是回过头看了看。

    城门附近的街道上,宋璟还在和本地阿拉伯社区的老阿訇们交流着什么,另一头,正帮着扶立起一块大石头的李明还是那样无忧无虑,咬着牙,姚崇又是扭过头来。

    “和他们拼了!”

第1014章 .争夺

    文人好名,就如同鸟儿珍爱自己的羽毛那样,姚崇的鬼点子又打到了这上面,一块大石碑被立在了西门进城的主街道上,上面密密麻麻的刻满了名字,全都是守城官兵的。

    老兵不死,只是凋零,许多人不怕为国战死,怕的却是被时间所抛弃,被人遗忘,有了这个石碑,千百年后还会有人记得,自己为大闽流过血,太学生出身的儒兵心头多了些许慰藉,一个个连字都不会写,后加入的府兵更是新奇的好像什么一样,热血沸腾的恨不得马上与贝都因大军拼个你死我活。

    城里,老幼差不多都逃走了,留下的绝大部分是青壮,甚至不少阿拉伯人都是拎着弯刀上了城。

    这些天萨拉丁大军没有对同为阿拉伯人的本地社区有着任何照顾,大军所过之处,同样的寸草不留,相反族别不同,信仰不同的闽人却是不但护着自己家眷逃跑,还给与赈济,面对汹涌而来的贝都因大军,这些本地阿拉伯人竟然也表现得同仇敌忾。

    一千多人防御在城墙上下,墙头探出城跺如猬,钢弩徐徐好似毒蛇待击,显得格外的气势如山。

    宋璟,薛讷,李明,三个人儒兵三巨头那样站立在城门最前面,回望着,姚崇与宋璟两个也是多出了不少信心。

    片刻过后,迎着东方升起的太阳,隆隆的马蹄声震撼了城垣,尽管心里有准备,眼看着源源而来的贝都因骑兵,上到姚崇宋璟,下到躲的最后面的马士庸都是倒吸了一口冷气。

    人一上万,没边没沿,况且这还是十四万,站在高耸的城墙看去,铺天盖地而来到处都是数之不尽的骑兵以及骑兵践踏起的烟尘,看不到边界,耳中,不是嗡嗡作响的马蹄声,就是胡人粗俗的喝骂声。

    黑云压城城欲摧,站在城墙上,看着这一幕,所有人都是有了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再一次,感觉到了手在颤抖,强忍着握在城墙上,姚崇方才感觉到止歇,忍不住回过头去,宋璟包裹在厚厚甲胄中的身躯,也是在抖动着。

    这里面唯一保持镇定的,也就李明了,也不知道真是见过大世面还是傻,郡主大人这会儿还能面带微笑,满不在乎的抱着胳膊轻松说着。

    “放心好了,闽王那个守财奴我太了解他了,绝不可能看着他从牙缝里挤出来的粮食被阿拉伯蛮人抢走的,肯定回来救我们的。”

    闽王能不能来姚崇不知道,他只知道这会要是撑不住,等不到闽王,自己就得完蛋,也把钢弩架在了城跺上,姚崇尤为认真的瞄着下方。

    土黄色的阿拉伯大军还真像沙尘暴一样席卷过来,似乎要将库姆城也压倒一样,可惜,人到底是人,铺天盖地而来恢宏的大军,还是停在了城墙外面一百多米左右。

    上百面绘画着凶狠野兽的各色图腾大旗张牙舞爪漂浮在下方,众星拱月一般簇拥着一个衣着土黄色长袍,头戴金冠,却有着狼一样的狠毒的脸颊那样中年人到了最前面。

    看了看城门禁闭的库姆城还有墙上如临大敌的闽军,明显不耐烦的皱了皱眉头,萨拉丁厌恶的对身旁人努了努嘴。

    身旁亲卫,长得五大三粗虎背熊腰的艾努尔骑长仿佛拎小鸡一样抓这个留着八字胡,獐头鼠目的汉人男人出了列,轻蔑的往地上一扔。

    都没用阿拉伯人催促,那男人已经满是哭腔张着胳膊向前跑去,一面跑一面还大嚷着:“城头上的弟兄们,投降吧,萨拉丁大人是主庇佑,战无不胜的,投降还能活命,要不城池一破,鸡犬不留啊!”

    “不要做无谓的抵抗了,阿拉伯老爷杀咱们闽人跟杀小鸡一样利落,一刀一个,投降吧!”

    勇气总是漂浮不定的,人类漫长的战争史上,不乏有满是死志出城拼命,但在城门处看着数之不尽的敌军,心生胆怯,关闭城门后又感觉没了依靠,最后跪地投降的将军,眼看着如此浩淼的敌军,不少人也是心生震动,情不自禁的看向城门楼处宋璟的身影。

    尤其是马士庸几个,差不点没直接蹦出来找宋璟要他投降。

    可就在人心动荡的时候,冷不丁呼啸一箭射了下去,下一秒,那个还在卖力为阿拉伯人张目的汉奸,已经额头插着半截弩箭,不可置信的跪在了地上。

    “闽王曾经说过,咱们闽人的骨头很硬,绝不会做人的奴隶!今日,宁可站着死,本都尉也绝不跪着生!”

    高高举起了钢弩,姚崇愤怒的咆哮着,偷眼望去,李明的赞赏崇拜眼神更是让他直抒胸臆,豪气的大声吼叫着,片刻之后,也是被从萨拉丁大军如此规模震撼中被惊醒过来的其他将士,迎合着跟着吼叫起来。

    枪杆敲地,刀打盾牌,整个高大城墙仿佛发怒的金刚那样诉说着自己绝不屈服,一时间震动的贝都因大军也是忍不住后退了几步。

    脸色变得更加难看,萨拉丁恼火的猛地向前挥动了拳头。

    “攻城,今夜本哈里发要铲平这座闽人城市,所有人都杀了,一个不留!”

    萨拉丁的话就向投进湖中的巨石那样,一石激起千层浪,黄焦焦的沙漠大军迅速沸腾了起来。

    真没把眼前这座小城放在眼里,前军数以万计的沙漠战士毫无队形,直接乱哄哄的向城墙冲去,有的人乱哄哄抛射着箭雨,有的人撇着绳套向城上套着,就算这么乱打,一时间宋璟所面对的,依旧是数之不尽的攻击。

    “趴下!”

    厉声的吼叫中,紧张的浑身是汗的儒兵或者阿拉伯壮丁不是下意识趴下,就是让老兵踹到在了地上,大片大片的羽箭擦着他们头上飞落,然后就听见脚底下贝都因部落成员方言味道极其浓郁,北方阿拉伯人也是有些听不懂的骂骂咧咧声音。

    足足顿了几秒,居然是李明第一个蹦了起来,长枪一面向下捅去,一面尖锐的叫嚷着:“杀胡!”

    那枪尖仿佛长了眼睛那样,正好刺穿了刚露出头的阿拉伯蛮兵咽喉,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那人就石头一样掉了下去。

    “杀!”惊醒过来的姚崇宋璟也是把钢弩探了出去,一面弩箭射下去,蚁附攻城的贝都因战士当即被射落一片,近距离射击,有的人还被射穿了脑袋,砸的下面排队上城的贝都因人哇哇大叫。

    灾难才刚刚开始,缺乏经验的萨拉丁大军依靠的太紧了,城头忽然落下的滚石檑木雨点那样打下来,一时间跑都没地方跑,,但见几十斤重的大石头,上百斤沉的巨木重重砸下,有的人胸骨塌陷下去,有的直接头破血流,有的恐怖的脑袋都被砸进了肩膀里。

    再也没有了胆量向前冲,大难不死的贝都因人哭喊着向回拥挤着,带动后面人也没了战斗意志,刚刚凶狠杀来的上万骑兵又是狼狈非常向后退去,一时间反倒把自己大军冲的震动起来。

    其实许多时候战场上的失礼不是实力不足,而是胆略不足,没有被吓倒的库姆城第一时间就给贝都因强盗们一个重创,眼看着城墙下的一地尸体,惊讶了片刻,城头,雀跃的欢呼声潮水一般浮现了上来。

    连续斩杀了几人,这才抑制住溃退的前军,这欢呼声犹如一个大耳光那样响亮的抽在了萨拉丁脸上,怒气勃发,这个枭雄又是暴怒的嘶吼起来。

    “来人,告诉那些该死的闽人,再不开城投降,本哈里发要把他们每个人的脑袋都砍下来!”

    又是一个失魂落魄,会唐语的倭人流人被踹了出来,惊恐的离着老远对城墙哇哇乱叫着,听着欢呼声,萨拉丁又是面色铁青的扭过头。

    “伯克尔,带着你的人杀!拿不下这破墙就别来见我!”

    叫了半晌也没人理睬,倭人劫后余生的逃了回去,下一刻,又是沉重的马蹄响起,比刚刚更要彪悍,更要狰狞嗜血的数千贝都因骑兵打着马屁股,狂吼着向城墙扑去。

    只不过看着城下累累尸骨,领头的彪悍头人伯克尔蛮横的眼眸里却是流露出尤为的怨毒与愤恨,伸手将挂在背后的弓箭摘了下来。

    欢呼声止歇,有了经验的儒兵再一次趴伏在地上,钢弩群在城跺露出一个危险的小角,百多个弩手此时满是自信,一个个精密的瞄准着。

    同样握着弩,心脏砰砰的剧烈跳动着,看着身旁同样兴奋喘息着的李明脸庞,胸口豪气阵阵,似乎忘却了一切的恐惧,姚崇猛地站起身,弩箭狠狠地对着下方射了过去。

    “来吧,胡狗们,尝尝这个!”

    几乎是对着城墙,一大片密集的黑色箭矢,也是同时飞溅了起来。

    激烈的争夺中,谁都没注意到,一个马脸公子哥模样家伙满面苍白,仓皇的溜下了城墙,缩在了后方预备支援的民夫当中,再也不肯露头。

    争夺,激烈的在城头打响着……

第1015章 .叛

    原本宋璟还计划用库姆城的城墙抵御贝都因大军两到三天,怎么也想不到,第一天竟然就如此艰难。

    早上倒是打了个良好的开局,也门的阿拉伯部落不同于他们西南半岛麦加那头的亲戚,对于攻城他们不在行,一窝蜂的攻击折损了数百人马。

    可仅仅第二轮攻击,贝都因大军几乎无穷无尽的人力资源优势就显露了出来,前锋贝都因人被分成了几队,或是在下方放冷箭,或是用套马杆勾着城跺上城攻击,密集的箭雨一刻都没停过,压的闽军弩手抬不起头来,不记伤亡的强攻更是让守军疲于奔命。

    人不是机器,阿拉伯人可以分批休息,守军却不能,连续厮杀让城头本来就不多的守卫疲惫不堪,随着时间的推移,一个个缺口终于被打开,屹立不倒的库姆城东门开始岌岌可危。

    乌拉乌拉叫嚷着听不懂的胆怯话语,刚刚被杀破了胆,一队也门部落骑兵仓皇的向后退却,可没等宋璟歇一口气,抓着还挂在城跺上的套马杆,又一队阿拉伯人凶恶的攀爬上城墙,一时间,短短的一百来米城墙上又爬满了叼着弯刀嗜血怒吼的凶汉。

    “杀啊!”

    慢脑门油腻腻的汗水沿着鼻梁旁与腮部间的两道沟壑不断流淌下,弄得整张脸都是油光闪闪的,喘着粗气,宋璟自己也是亲自上阵,嘶吼着搬起一块大石头,狠命地向下扔了过去。

    平日里一番锻炼,宋璟总是感觉自己很强大,很有力量,觉得成名在外的军队也不过如此,不过真在战场上,他立马感觉到了自己缺少锻炼的差距,石头刚一脱手,甚至他都感觉到粗壮的两个胳膊瑟瑟发抖,胸膛中,一颗心脏拼命跳动着,恨不得顺着喉管跳出来。

    踉跄了下,没有第一时间躲回去,双臂撑着城跺缺口宋璟重重喘了一口气,谁知道这短短一瞬间差不点没给他带来杀身之祸。

    “去死吧。”

    沙哑而狰狞的阿拉伯语突然在耳畔响起,一张同样满是汗水,带着沙漠留下风霜痕迹一张丑陋的丽安忽然抓着马皮绳子冲到宋璟身旁,没等他诧异的扭过头,呼啸着,锋利的弯刀已经凶残的奔着他汗水津津的脖子砍了去。

    咔嚓的脆响,血光喷见,宋璟满是疲惫的脸颊刹那间僵硬在了那里。

    “刚还不回来!”

    钢刀从眼前抽出,喷溅在自己脸上几滴粘稠的血液,一股大力拽着自己肩膀把自己拖回来,这才让宋璟醒过神来,看着胸口多出个血窟窿不可置信的跌下城池的也门壮汉,还有七八只强弓打的刚刚城头直冒火星,他脑门上旺盛的油汗一下子冒了出来。

    后怕的拍了下胸脯,旋即宋璟却禁不住惭愧了起来,他与姚崇两个老爷们加一起,杀得人居然没有李明一个小女子多。

    “别愣着了,千万别把脑袋暴露在缺口,杀人不要动作幅度太大,拿好你的盾,保住自己小命是第一要点,等到敌人攻击露出破绽时候,一刀结果他的性命!千万记住保存体力!”

    最好的技巧总是幸存者传下来的,小郡主活泼好武,她身边自然有着不少沙场活下来的高手,将这些血换来的经验一面对着宋璟高吼着,一面李明更加全神贯注的盯着已经挂了几条套马杆的城跺。

    下一秒,又是个身材高大的贝都因凶汉又是丧尸一样狠狠扑了过来,居然直接把身材娇小的李明压在了身底下,可惜没等他狠笑着把叼在嘴里的钢刀操在手中,满面不可置信的神情就浮现在了他脸上。

    盾牌向一旁轻轻一斜,沉重的阿拉伯莽汉尸体又是倒在了一旁,甩了甩手上匕首的淋漓鲜血,李明还示范的对宋璟晃了晃手腕。

    不过此时宋璟的注意力却已经不在个人搏杀了,回顾着身旁修罗一般的战场,隐约间一股迷茫的心思缭绕心头。

    整个城墙上已经打成了一团,钢弩手用挂在弩前面的刺刀拼命砸着,再也没有了机会放一箭,农耕定居的阿拉伯人与游牧漂移的阿拉伯人拿着弯刀捉对厮杀在一起,宋璟亲眼看着库姆城社区帮着闽军那个一头树立黄头发,满身腱子肉的年轻小伙子抱着另一个满口黄牙,披着皮甲的阿曼人一起摔下了城墙。

    这个人他记得,是社区中老阿訇阿扎木的儿子,上一次救出的两个男孩就是他儿子,这一次,他却用自己还了回来。

    搬着一块石头,一身黑皮的崔帕克凶残的一点儿也看不出平日里有点害羞的性格,死命抓着一个脑袋已经血肉模糊的贝都因男人脑袋砸着,另一头,姚崇这小白脸居然被另一个敌人用套马索勒住了脖子,已经把他勒的直翻白眼,和他小白脸一样白了。

    同样,一股死亡的压抑似乎也沉闷的压在宋璟心头,心脏跳动的更加剧烈,耳朵嗡嗡作响似乎听不到这个世界的声音了,一股憋闷在宋璟胸怀不断释放着,却无论如何都吐露不出。

    我要说什么?

    带着一种迷茫,宋璟的眼神从城下林立的伊斯兰,贝都因大旗上略过,似乎可以看到旗下那个蛮酋得意而阴沉的面孔,最后,他的实现又回到了自己城墙上,猛地落在了好不容易钓上来的大缸上。

    终于,那一句话吐了出来。

    “倒火油!”

    嘶吼的呐喊中,推着被三脚架固定在城跺上的油缸到城头外,宋璟疯了一样抓起大石头狠狠砸过去,咣的一声重响,琥珀色的猛火油淋漓的洒落在还在拼命爬城的贝都因战士身上,浓郁的油味熏的这些亡命徒都是脸色变得惨白。

    宋璟的动作如同一个示范那样,听到没听到,一个个疲惫至极的儒兵也是狠狠地把油罐推了出去,有的直接扔在城角下,没等那些惊骇的也门人,阿曼人退走,一个个烧红的煤球已经被狠狠倾倒下去。

    “啊啊啊啊!!!”惨叫中整个城墙烧成了一片火海,马皮牛皮编成的绳索纷纷断裂,一个个烧成火人的游牧骑兵惨叫着向回跑去,有的跑着跑着直接死到在了地上不停的抽搐着,有的生命力顽强的却是跑回了自己军阵,把火又点燃给了队友。

    到处都是漆黑的浓烟,翻滚着的身体。

    “该死!”眼看着城墙就要拿下来的,又出了这么一个意外,萨拉丁暴怒的把身旁波斯珍贵的银酒壶都狠狠砸在了地上。

    城下,又是几百个敌人葬身火海,城上,却没人高兴的起来,所有人都是精疲力竭的喘着粗气,甚至有人直接软倒在了血泊中,再也没有力气站起来。

    横七竖八的尸体与活人混杂在一起,生与死的界限似乎都模糊不清了,脖子上一条深深地嘞痕,姚崇也是疲惫的靠在了城跺上,不过靠着靠着,姚崇忽然昂起头来,在别人惊奇的注视下昂起头来,仰天大笑。

    “有什么好笑的?”

    已经累的要趴下了,李明没好气一个白眼翻过去。

    笑的喘不过气来,姚崇青着脖子上气不接下气的对着下面指着解释道。

    “早就听过他萨拉丁大名,纵横漠南漠东,当年连兵部尚书李敬业都栽在了他手上,如今,他亲提兵十数万,我姚崇无名小卒一个,何德何能,却能让他一个枭雄止步不前,只能望着城墙干瞪眼,听着我们嘲笑无可奈何,这不值得我笑嘛?”

    “不管这一战结果如何,天下当记住我姚崇拦住了阿拉伯人,还有我们儒兵,刚成立不到一年的太学生军敢于直面他萨拉丁,让他吃瘪!我们天下闻名了,哈哈哈哈!”

    “没出息。”又是机灵古怪的翻了个白眼,李明做了个鬼脸拉着脸蛋哼道,宋璟则是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爽朗的笑声中,附近的闽军情不自禁也是流露出了一股自豪感也是有心而发,一声声神经质般的笑声接连响起,还真是如姚崇所说,萨拉丁自能干瞪眼,听着这枭雄,上面甚至明显看到这个枭雄怒气冲天的抽了麾下好几鞭子泄气,看的儒兵们笑的更加愉悦了。

    苦战带来的恐惧疲惫不知不觉中散去了不少。

    虽然士气恢复了点,但损失是的的确确,民壮赶忙挑着两根竹竿组成的扁担把伤兵运下去,这时候也讲究不了什么人权的时候,阿拉伯人的伤兵与尸体直接扔下城墙。

    绕是如此,闽军的尸体依旧堆积了一大堆,招引了成群的苍蝇,一双双空洞的眼睛看着苍天。

    城墙附近的民房全都被征用,五个红葫芦队军医忙的满头大汗,绕是如此,伤兵痛苦的呻吟声依旧传出去好远。

    这一切,都把躲在城门边一人吓坏了,恐惧的看着成堆尸首,马士庸那总是高高在上的富贵公子脸无比的苍白。

    城下的火早就洗灭了,可火焰带来的恐惧却让贝都因人乱了一阵,几柱香的时间这才从新组织好了进攻队伍,在萨拉丁猪肝一样脸色中,那个被俘虏,战战兢兢的倭人又是挤到了最前面,用难听的汉语大嚷着。

    “哈里发有命,献城投降者,封埃米尔,赏千金!”

    “哼哼,区区蛮夷,还想让我闽人折腰。”

    城门洞里,拎着长矛的两个儒兵小兵不屑的撇着嘴蔑视着,这功夫,一个摇摇晃晃失魂落魄的犹如丧尸般身影晃荡了进来。

    “马哥。”

    “哎,马哥,你做什么?”

    惊叫声中,一股浓郁的鲜血喷在了城门板上。

    门前,蝗虫一般的贝都因人再次摆出几个尖锐的攻击阵型,面沉似水,萨拉丁这枭雄恼火的高举着权杖,城门上宋璟,姚崇和李明等人亦是绷紧了神经。

    就在这个空气都要凝结的时刻,大门的咯吱声显得格外突兀,两军十多万人不可置信的目光中,紧闭的库姆城大门直愣愣的打了开。

第1016章 .更震撼

    “我投降,我要做埃米尔,我投降!!!”

    不可置信的注视下,满面谄媚与战兢的表情,高举着双手,马士庸快步跑出了城门,双腿发软的跪伏在了贝都因大军的面前。

    “我投降,饶命啊!”

    狼吻一般的嘴角流露出了得逞般的笑意,萨拉丁终于放下了权杖,惊骇了片刻,李明,姚崇,宋璟面色迅速变得面如死灰。

    守军不过一千多,凭借城墙才能与萨拉丁周旋,城下根本没有多少兵力,就算预备兵力防御城门,凭借不扎实的步兵阵,也挡不住贝都因人精悍的铁骑。

    一上午浴血奋战,牺牲了数百将士,这么多心血等同于白费了。

    看着血战半天,杀机盎然的贝都因大军,李明情不自禁的伸手探进了怀里,一块玉牌被她摸到了手中,凭借着,郡主身份,或许还能换来全城将士百姓的一条生路,可就在这时候,姚崇忽然猛地抽出了佩剑,嘶声竭力的对着城下的贝都因大军大嚷起来。

    “某已经在殉城碑上留名,今日就是某报国之日,与沙漠蛮夷拼了!”

    “与他们拼了!”同样也是满面庄严,带着决绝的神色,宋璟亦是凶狠的拔出了佩刀。

    回忆着掩埋在城中石碑,上到军将,下到绰尔小兵,所有人都是心头一阵,如果选择投降,千百年后,后人又该如何评价自己?

    随着两人的声音,片刻后,坚守在城上伤痕累累的儒兵亦是拔出刀来,或是刀敲盾牌,或是枪杆敲地,发出了震天的欢呼声,再一次士气如虹,决死的对萨拉丁凶悍的霸权发起挑战。

    听着刺耳的吼叫声,萨拉丁三角形的鹰眼再一次流露出阴狠目光,对着屹立不倒的库姆城门举起了被改装成权杖的唐军马槊。

    宋璟几个亦是猛吸了一口气,绷紧了身躯,准备应对着如同疾风骤雨般的进攻。

    可举了片刻,萨拉丁的脸颊上又是流露出不可置信的惊愕,举着权杖的手僵硬在了半空中,最后软了下来,落在了马边。

    最前方,蓄势待发的贝都因骑兵亦是流露出了惊骇的表情。

    神情绷紧的等候了半天,偏偏城下要命的阿拉伯大军仿佛中了墨杜莎石化魔法一般,惊诧的半天都没有动弹,摆出一副决死模样摆的后背都累的抽筋,宋璟忍不住泄气的趴在了城跺上。

    “这到底攻不攻了。”

    姚崇则更实际一些,干脆给一旁的军士使了个颜色,小声急促的说道:“快下城,关城门!”

    不光城上儒兵惊讶,就连匍匐在地上的叛徒马士庸也是在忍不住跪地的煎熬,诧异的昂起了身子。

    这时候,一股大地的震动清晰的在脚下传来,让马士庸愣了下,赶忙神情震动的跪直了身子向阿拉伯大军眺望去,这么大的震动,没有数以万计的大军,根本不可能发出。

    可如烟处,凶残的贝都因人根本像石头人一样一个马蹄都没挪动过。

    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了,皮球一样从地上弹跳起来,马士庸垫着脚拼命地像身后眺望去。

    城市两侧,已经露出了半边,犹如丛林那帮密集的旗杆映入了他眼帘,没有阿拉伯图腾大旗的花俏,绝大部分都是简简单单的黑底红字,一个仿佛有着魔力的字。

    闽!

    数不清的脚步沙沙压着大地,汇聚成一个震撼人心的震动,整齐的步履抬着这些峥嵘的旗帜,缓慢露出庞大的身躯,闽军走的不快不慢,可就这几分钟,对城上城下的两军都如同几个世纪般漫长。

    终于,闽军还是将它神骏的英姿展现了出来,仅仅有一个词能想让它。

    震撼!

    如果萨拉丁的贝都因大军展露出来的是怒海的狂暴与波涛汹涌,此时的闽军就是包容万海的大洋。

    一杆大纛代表一个府,林立的旗帜,牙旗数之不尽,整齐的步兵大阵从城两侧而出,占据了整个地平线,两翼奔驰的轻骑兵更是苍鹰震开的两翼,轰鸣的马蹄扬起百年难遇的沙暴。

    突厥,回鹖,吐蕃,阿兰,骨碌,吐火罗,铁勒几乎现世能找的优秀骑兵种族都能在这支军队中找出来。

    穷极视线也看不到边际,处于这支军队包围之下的贝都因人感觉犹如整个世界对着自己包围而来一般,骚乱不可抑制的在各个部落沸腾了起来。

    “我就说嘛,闽王是个守财奴,绝不会让自己的粮饷被抢走。”由衷的松了一口气,早知如此一般,李明笑嘻嘻的说着,不过姚崇与宋璟两个却根本没有注意她说什么,全副精神都放在了两旁的大军身上。

    太壮观,太震撼了!

    贝都因中军,刚刚还意气勃发,自以为掌控了全世界的枭雄萨拉丁,则是臂膀激烈的颤抖着,足足好半天,方才不可置信的叫嚷道:“这怎么可能?”

    这一次的计划可以说费尽了他的心思,如何引闽军出动,如何突袭后路,每一步都在他精心计划中,夺取了闽人粮仓,萨拉丁甚至都计划着如何在美索不达米亚招募更多的部族,一直打到波西斯京,乃至于夺取波斯帝国,可如今,黄粱一梦般的被击碎了。

    震撼过后,则是输光了的赌徒一样,爆发出了红眼病,萨拉丁又是恼火的向前伸出长槊,受伤濒死的孤狼那样嚎叫着。

    “给本哈里发杀,冲散这些异教徒,闽人再多,也是我阿拉伯人杀戮的羔羊!”

    凄凉的牛角号再度吹响,震撼过后,面对全世界过来与自己作战的军队,前锋哪怕天不怕地不怕的贝都因人都是硬着头皮向前冲锋,听着马蹄声隆隆,跪在阿拉伯人阵前的马士庸亡魂大冒,撒腿就往回跑,错开他,粗壮的贝都因骑兵犹如两个黄粗的大箭头那样,分指两边而去。

    “陛下,阿拉伯人攻过来了!”听着尖锐刺耳的嚎叫声,已经神经过敏的首席宦官斯婆罗提陀慌慌张张的就奔了来,天塌下一般对李捷禀报着。

    不过坐在庞大的犹如成吉思汗移动宫殿那样几十头牛拉动毡包正堂中,赶了一夜路的李捷却是兴趣乏乏的打了个哈欠。

    “告诉前军房将军,苏将军,让他们看着打。”

    确实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三十万府兵,十多万十六卫以及关宁铁骑大军,为了对付阿拉伯轻骑兵,大闽从所属部落中征调的步骑就十万,征服了半个世界,这支大军的战斗力甚至超过了当年隋炀帝征讨辽东的九十七万大军,再加上精良的装备,除了大自然,正面击破大闽雄兵的军队少之又少,至少萨拉丁的骑兵不在其中。

    没等中军命令到来,其实前军房遗爱部,苏定方部已经做出了反应,甚至右翼还冲出一员老将,急于复仇的李绩捋着花白胡须,亲自到了前沿。

    闽军真不愧训练有素,敌军突然来袭,前军吹响军号,后军旋即策应的响起集军鼓,几个呼吸间,厚重的步兵大阵阵型不乱已经停住了脚步,受到攻击的房遗爱怒吼中,密密麻麻的府兵前六列迅速向前奔跑去,一个个漆黑的架子被夹了起来。

    那是铸铁盾牌,每一块重三十唐斤,三块放能用卯笋拼成一块整个盾牌,上面还有倒齿,用一根胳膊粗铁棍支撑着七十五度三排错开放置在军前,每一排盾牌前还间隔两米,还用铁链钉在地上,眨眼间闽军步兵就多出一层铁壳。

    盾牌后面,排矛手排列出严整的阵型等候在盾牌后面,再后面,则是数之不尽的轻步兵。

    闽军扩充的太大了,一人一把钢弩李捷也装备不起,而且有时候弓比弩好用,就比如现在,看不到边际的大闽步兵四十五度对天空举起了自己配备的东方复合弓,各个军官号令中,整齐的羽箭在天空中形成了一片黑云。

    被死亡黑云覆盖在在下面的贝都因骑手直接放下了才搭起来的弓箭,发出了催死的哀鸣,下一秒地上多了一层黑色的草丛,草根就是一个又一个阿拉伯战士,坐骑的躯体。

    箭雨发射了两轮,拼着巨大伤亡的贝都因骑手嗜血亡命中终于杀到了闽军阵前,可排列的铸铁盾又是给他们带来了绝望,高速奔驰着的骑兵撞在盾上,快百斤的半人大盾都是倒飞了出去,可撞上的战马也被倒齿割的血肉模糊,骨断筋折,直接废了,不少骑手直接飞了出去,砸在后排盾牌上被摔死。

    被铁链钉在地理的铁盾飞出去不远又被拉了回来,继续绊倒了第二排骑兵,当三排铁盾全被撞倒时候,所剩无几的贝都因骑兵速度也不可抑制的慢了下来,后排的排矛手从容冲上前,将一个个迟缓的阿拉伯人一一扎下马来。

    骑兵的生命就是速度带来的冲击力,没了冲击力,一个个混乱的部落骑兵就是大一点的靶子。

    一万冲锋骑兵再次毁灭性的打击下,转眼零落的所剩无几,军势没冲开,反倒是闽军两翼轻骑兵在苏定方,完颜阿骨打,大度设几人的指挥下更加突前,随时要包围自己,不等萨拉丁命令,后排的也门部落已经踢打着骆驼向后逃窜了去,前排临敌的部落也开始崩溃。

    绝望的最后吼叫了一声,死死盯着庞大无匹的大闽军阵看了两眼,拉起战马,萨拉丁也是匆匆忙忙汇入了逃命的队列中……

第1017章 .女人的争夺

    萨拉丁的计划的确挺好,不管华夏历朝历代,也许经历此一战后,再也没有欲望将触角继续向西伸展,可惜他面对的是大闽,李捷领导的大闽,一个强悍而又有着些疯狂色彩的大闽。

    早早地,李捷已经做好准备继续向西征服,将影响世界几个世纪的文明源头,都控制在掌握中,李让的河中铁军不过开胃菜而已,李让出发不久,汇聚了征调属国,部落轻骑兵,再汇聚了印度来的援兵,李捷第二次携带重兵集团向西移动。

    所有视线都放在了李让的大军身上,做了一百个梦,萨拉丁都想不到大闽竟然会拿出如此魄力对付自己,一切阴谋诡计在绝对实力面前,都成了笑话,于是乎萨拉丁就注定悲剧了。

    前锋,作为试探的贝都因骑兵还没等惨败退回来,以抢劫为目的,十四万贝都因部落就已经支离破碎了,把好不容易才拼凑起来,代表哈里发威严的那些图腾大旗纷纷丢掉,萨拉丁带领着亲族都加入了逃窜行列,不到一刻钟,原本浩浩荡荡杀来铺天盖地的贝都因大军除了一地旌旗杂物或者狼藉尸体,再就什么都没剩下。

    仿佛这些天噩梦一样的游牧民族入侵仿佛一场梦一般,站在城头的姚崇,宋璟两个全都是目瞪口呆,不光他们,其余奋战了半天的将士们同样恍惚中产生了种尤为迷茫的感觉。

    就这么完了?

    直到半晌,收起来拦路铁盾的闽军再一次潮水那样向前流动过去,山崩地裂般的呼声这才把两人惊醒,眼看着城门下方,一个无比壮观华丽的巨大移动行宫也是从左面被几十头牛拖过来,姚崇这才惊喜的拉着宋璟向城下跑去。

    “还不快去接驾,好机会啊,我们立了大功,闽王一定会记住我们的,李小弟!”

    青着脖子向下面跑了几部,姚崇这才缓过神一般回过头,不过令他惊诧的是,调转头去,李明居然向反方向快步跑去,一面跑一面还头也不回的嚷嚷道:“我肚子疼,去如厕了,你们去吧。”

    惊愕的停住脚步,姚崇与宋璟相对探视,面面相觑。

    这时候,城下忽然一声呜咽又是猛地传了出来,吓了一跳,两人赶紧趴在城头向下看去,却是失魂落魄的马士庸忽然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仅仅一念之差,就彻底陷入了万劫不复中,他又怪的了谁?

    不过对于这个紧要关头出现的叛徒,似乎并没有三法司或者黑都的人上门抓人,闽王的车架以及铺天盖地的大军直接继续向西方推进了过去,根本没人顾得上理会他,而库姆城方面,为了恢复贝都因大军入侵带来的统治混乱,县令不知所终后,姚崇与宋璟两个不得不以军管的形式挑起地方政局的担子,所以也没有具体对这个叛徒如何处置。

    似乎对他,所有人都是遗忘了,遗忘的尤为彻底,太学的记录上删掉这个人的名字,马氏的总谱划掉了这个人名,就连儒兵的花名册上也将他的所有记录删除的一干二净,好像从来没有这个人一样,所有人都把他遗忘了。

    至于马士庸本人究竟去了哪里,也没人知道,反正,再也没有获得唐人户籍的可能性,这个人,也许永远离开了大闽。

    还好,没有人挂念他一个无足轻重的叛徒,每个人都有着自己重要的任务。

    十月初八的库姆城之战也许仅仅是第二次大闽西征一个小小插曲,真正交战的不过一两万人,贝都因部落失利后就向后溃退,前后贝都因人阵亡了两千左右,闽人不过一二十,算的上一次大捷,这个数字在大闽历次决定命运的大战中,却无足轻重。

    可这一战的影响力却是无比深远的,当五十万闽军再次踏足美索不达米亚的消息传播出去之时,整个西亚世界各个民族全都震动了,十多个自称哈里发的阿拉伯势力揣测不安,彼此间相互征战的土地上,信使的马蹄替代了往日的兵戈,偌大的中东热土局势呈现出了种诡异的焦虑。

    最直接面对的萨拉丁势力,则仿佛遇上大火的雪团那样,当即融化了一大半。

    上一次大闽可没有征服阿曼与也门,为了抢掠而聚集在萨拉丁麾下的也门阿曼各个氏族见抢掠无望,干脆带着麾下兵将,直接向南逃窜而去,打算回大漠继续过着他们的游牧生活。

    前所未有的瘦身效果,走了四天,萨拉丁的大军才到库姆城,但仅仅一天,就逃回了阿拉伯河西岸,从十四万大军直接缩减到五万左右兵力,雄赳赳气昂昂跨越阿拉伯河,出发之前还满是豪情要打到波西斯京城下,席卷古波斯帝国,回来却是这样一幅悲惨情形,据说枭雄如同萨拉丁也是在河边悲从心来,嚎啕大哭。

    没等他伤心多久,如影随形的闽军大军也是推进到了阿拉伯河东岸,隔着湍急的河水,在贝都因大军惊慌失措的注视下,数不清的军帐扎在了河对岸,两军开始了尤为紧张的对峙。

    仿佛一盘庞大无比的围棋那样,大闽势如破竹,在中路走出了精彩的一步,不过暂时这里却没什么继续能发展的余地,于是乎博弈者的视线又转移到了南路。

    从九月末出兵,几乎几天之内巴士拉之围就被李让的大军解开,闽军入驻巴士拉城,不过惊异的是,城上还悬挂着阿拔斯王朝巴士拉总督的大旗。

    这一次大闽的借口可是帮助阿里哈桑传承下来的阿拔斯王朝,向各地其他教派的叛军宣战,虽然几乎是剥夺了巴士拉总督裁德的所有兵权,名义上,这还是他的地盘。

    这个政治问题迟早需要解决,于是乎,本来应该在阿拉伯河畔陪伴闽王御驾,两个权倾天下,雍容华贵的女人,出现在了这座曾经闽军第一个攻破的城市。

    两个人,两杆大旗,一面是军阵森严,清一水华夏唐人组成的禁军,旗帜上悬挂的是凤阁右仆射武,迎着清风猎猎招展。

    一席玄黑色如水的宫装长裙,再配上华丽的朝天凤冠,给武媚娘带去了无穷威仪与霸气,那股成熟的韵味令人侧目。

    另一头,护卫的军士倒是多是些中亚胡人,虽然队列没有大闽禁军整齐,不过别样的胡风中倒是别有一股子彪悍,而黑底红字的大旗上,也是用行书写着一行官名。

    河中都护府长使希拉克略。

    这个姓倒是显得颇为古怪,不过于武媚娘截然不同,脑袋上扣着银色的大闽头盔,火辣的身躯上包裹着好像裙,又好像甲的另类服装,别有一番新锐气息,安娜也是气鼓鼓的挺着小胸脯,毫不示弱的盯着武媚娘。

    两个女人都是闽王格外宠爱的妃子,还都是格外开特例允许参与政务的大闽高官,武媚娘华贵的气度,一双明媚的丹凤眼若有若无的挑衅以及安娜锐气逼人,明显一副挑战的眼神中间,仿佛有电流在兹拉兹拉作响,似乎同样看对方不顺眼那样,两队护卫也是剑拔弩张。

    两位都是自己姨娘,从紧张的作战部署中脱身出来赶过来就看到这一幕,一身厚甲满是威武之气,已经颇为像个将军的李让差不点没哭出来,赶忙悲剧的走上前劝阻道。

    “两位姨娘,大家都是自己人,别吵了。”

    “吵?”丹凤眼傲气的向一旁撇过,,武媚娘骄傲的从衣袖中抖出了一卷圣旨,昂声扬气的傲然说道:“陛下圣旨,命本仆射为巴士拉总督裁德加封左武侯将军,招他入朝,倒是希拉克略妹妹带兵阻挠本仆射办差,究竟是意欲何为?”

    听这话,李让后脑勺上忍不住流淌出了一片冷汗,悲催的回过头一溜小跑到了安娜面前,哭丧着脸小声嘀咕着:“安娜姨娘,武姨娘可是带来了大父的圣旨,您就别闹了好吧?”

    关系上,武媚娘一直照看着太子李瑾,安娜则与李让共同信仰基督教,还骗他去草原上冒险,两人的关系明显更近一些,俏丽的脸颊上满是恨铁不成钢,安娜拉着李让的耳朵,也是小声急促的嘟囔起来。

    “你傻啊!”

    “武狐狸……,武姐姐要把裁德那个倔牛带入朝,明显是要把巴士拉的阿拉伯人军力也手贵朝廷,咱们安抚渗透了这么多天,如此轻易地就被剥夺了,你不冤啊?”

    “可,那可是大父的旨意……”回想着李捷满是威严的模样,生生哆嗦了下,李让又是胆怯的急促说着:“除了遵从,我,我还能有啥办法?”

    “你知道你父亲最烦你什么?懦弱,没有主见!人说啥就往哪儿倒!”更是一副气急败坏模样,安娜比李让还着急的小声尖吼着,拎着李让耳朵的小手捏的更紧,恨其不争的怒声说道。

    “你还想不想做出一番事业,让你大父刮目相看了?”

    眼看着安娜气急败坏的模样,满脑门冷汗的李让不得不悲催的点了点头。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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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远征军介绍:
一次考古发掘意外中,李捷被诡异玉玺带到了千年前唐宫中,牛气哄哄把高宗李治都挤到了老十,可惜生是杨妃子嗣,炀帝爷爷那坑爹的血脉下,照样还是和诱人的皇帝宝座没有半毛钱关系。
不过没关系,凭着穿越者的先知先觉还有考古实习中半瓶醋的各种知识,李捷照样牵引着大唐这架强悍战车,在彪悍的远征生涯中为自己打开一片天下。
当然,醒握杀人剑,醉卧美人膝,各路美女也不少!
大唐远征军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唐远征军,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唐远征军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