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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更俗     山河英雄志txt下载     山河英雄志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十章 无心之失

    “徐公高义真是让后人追慕。”徐汝愚心里暗呼一声“罪过”望着马街亭布满细纹的脸说道:“马阀追慕徐公高义为何坐观堡外十万流民流离失所?

    徐汝愚看他迟疑不决的脸色心想:宗政荀达将漳台变成焦土一事震惊南闽世家让南闽世家离心更甚却更加投鼠忌器。

    徐汝愚低头看潋滟的塘水微微露出苦容。

    曹散激声说道:“若不行梯山造田的法子漳州山陵中就容不下这么多流民若是任凭流民流落到泉州、莆田去年轻体壮者尚无大碍老弱妇孺能有几人熬过这个冬天?”

    马街亭看他激动的神情不像作伪心想:宗政荀达若能有人助他在漳州组织流民屯田恐怕没有工夫遣人过来试探自己。虽然如此想心中却依然不踏实说道:“武陵、漳台已成焦土漳州府只余漳州、龙岩但是宗政荀达尚在龙岩营中漳州都尉颜逊亦在漳州城中梯山造田之事由他们来主持似乎更为恰当。”

    曹散长眉一挑愤然说道:“我身为平民去见宗政荀达或是颜逊之流也不会见拒户庭之外。武陵、漳台何以为焦土?马公莫要说这样的话的欺我。”

    “普济海匪忌青凤将军徐汝愚籍漳台世家之力夹击普济岛故而趁徐汝愚被雍扬改制烦务缠住无法脱身之际抢先出兵铲除漳台的抗匪势力。公良友琴两度受挫折于徐汝愚这次却讨回点便宜……”

    徐汝愚冷哼一声说道:“七月宗政荀达调龙泉军前往漳台拒匪而非从龙岩与漳州调兵便是方便他一个多月前直接出兵围攻建安堡。宗政荀达与普济海匪相互勾结使得十万民众流离失所你却让我等将这十万民众托付给这等狼子野心之徒?”

    管见沮丧说道:“颜逊虽是宗政家的大将却不会忘了颜家自身的利益马阀无意我们还是去寻颜逊想来他也不会拒绝我等的美意。”

    能将十万流民收为己有颜逊哪有拒绝的道理?

    马街亭见眼前二人能如此肆无忌惮的斥责宗政荀达心中疑虑又弱一分微微一叹说道:“宗政荀达能登上南闽郡王位最大的外部助力便是莆田的颜家在武陵、漳台成为焦土之前莆田颜家最有可能是普济海匪在6地上的代理势力。莆田两万卫军中颜家私兵便占了一半就凭颜家数十万亩贫瘠山田如何养得了这么多私兵?”

    徐汝愚心想:除去豢养族兵门客颜家人生活之糜烂便是东海、永宁郡的人都有所耳闻。颜逊在漳州为将在漳州城中蓄养的媵妾数以百计。

    颜家乃是宗政荀达即位的重大助力却是次听闻。

    南闽与越郡隔着武陵山徐行初次进入南闽境内也是穿越南平南境的黔山、取道南宁郡。

    青焰军对南闽渗透、派遣眼线的难度可想而知。许伯英借龙泉匪乱时机的那次布间是青焰军在南闽最大的一次布间进入东阳堡之后从周世忠那里才获得比较全面的关于南闽的信息。然而宗政荀达早将漳台世家视为异己便无法确定周世忠所提供的情报不是宗政荀达伪造出来麻痹漳台世家的。

    马街亭见三人都不言语继续说道:“公良友琴与宗政荀达之前若没有牵连这次勾结便极可能是颜家从中牵的线。任是宗政荀达还是公良友琴都没有勇气去面对近年来崛起的徐汝愚所以才行此等下策将漳台与武陵变成焦土让徐汝愚放弃势力向漳台、武陵扩张的努力。”

    徐汝愚心想:世人眼中自己已与那些争土割据的势力没有两样。这样想来难免黯然。

    曹散说道:“势险而时机短暂但观东海、抚州两役青凤将军善造险势又能捕捉稍纵即逝的时机让人叹服。无怪宗政荀达没有勇气在漳台与之对峙可怜十数万百姓流离。”

    马街亭见他话中隐有指责徐汝愚的意思笑道:“子散平日最推崇徐公其子一出便赞之有其父之风今日何故如此垂头丧气?”

    “谁能给十万流民一条活路便是曹散推崇追随之人。”曹散指着清澈的塘水肃然说“徐公塘水可鉴我心。”

    徐汝愚却知他这句话是说给他听的微微颔。

    曹散凛然说道:“宗政荀达若能有心容下这十万流民我去寻他也未为不可。”

    徐汝愚知道他说这话不过促使马街亭早下决断去瞅他的脸色兀的一道微弱气机直凌心神心里一惊待要回头去看何却见管见、曹散并无反应才省得这道微弱的气机不是自己所扮的角色能够察觉出来的。

    徐汝愚动作虽微却落在一直余光注视他的马街亭的眼中。

    马街亭眼中疑虑大增侧跨一步与身侧三名家将立成四象之阵。

    徐汝愚生出功败垂成的沮丧感觉马街亭将自己三人引到这里来谈论梯田之事就方便身后不远处的那人从旁窥视。

    徐汝愚要分心神去控制脸部肌肉的变形内识海便无法保持在五觉归心的境界上。

    那人若非被曹散的话分散心神也不会泄露气机让自己感应到可见那人修为比自己低不了多少。

    徐汝愚身子微跨一步此时尚不明马街亭的态度无法出声道破却要防备马街亭向曹散、管见骤然出手。

    管见虽然是百夷少有的高手然而受百夷武学的限制修为只与尉潦、明昔等人相当自然觉察还有旁人窥视见马街亭与徐汝愚两人一退一进骤成剑拔弩张之势虽然不明所以却知道出了变故立即提息待击。

    马街亭指着徐汝愚喝道:“你究竟是何人?”声音已然变得嘶厉。

    徐汝愚苦笑不已若是那人真有心试探自己也能装得滴水不漏却是他的无心之失引自己的无心之失终于在马街亭面前露出破绽。

    管见趋前一步徐汝愚微微摆了摆头让他退下来。且不论能否在身后十丈处的那名高手赶来的瞬间击散眼前四人的阵型就是迅疾拿下马街亭也于事无补。

    徐汝愚敛息露出真容清亮的眸光淡淡注视着马街亭惊惶的脸色微微一笑:“我们此来对马阀没有恶意真心是想安置好滞留在漳州城与永嘉堡之间的平民。”

    马街亭见他露出本来面目没有绝强武者或凌厉逼人或沛然莫御的气势只是予人如临渊海的浩缈感觉骇然失色心中懊悔刚才为方便谈事让家将都远离徐公塘。

    身后藏身精舍的那人瞬间将丹息提到极至将气机锁定徐汝愚身上一待徐汝愚有所动作势必会出雷霆一击使徐汝愚无暇对马街亭施以辣手。

    徐汝愚脑中飞快闪过数人名字。

    梯田之策乃是临时起意不会是宗政荀达或者公良友琴安下的圈套恐怕那人也是适逢其会而已。

    徐汝愚说道:“马阀不如将屋中那人请出然后安下心来与我谈一谈如何?”

    马街亭冷然不语戒备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徐汝愚的眼睛。

    “马阀若真认为我有恶意为何不让屋中的高手出来助阵难道他真有把握在十丈之外阻我出手拿你?”徐汝愚说这句话时身边试探性的微微前趋。

    马街亭的修为已过三品级将近二品级又有身侧三名家将相护徐汝愚要在瞬间将他拿下也是困难得很。

    马街亭惊惶之余哪会考虑许多见他身子微微前倾就削弱自己努力保持的气势脸上更添惶恐却依旧轻咬下唇不语。

    徐汝愚气息一敛徐徐说道:“马阀宁可身处险境也不要那人施以援手那人似乎也有这分自觉。”顾向曹散说道:“你可想出那人是谁?”

    曹散已能感觉到屋后那人凌厉的气机不过身处徐汝愚身侧并无压窒之感见徐汝愚回头问自己答道:“马阀不希望此人藏身永嘉堡的秘密泄露出去如果泄露出去就会造成比马阀自身安危更加恐怖的危机。”

    曹散已然想出是谁上前一步与徐汝愚齐肩而立望着马街亭说道:“马阀当真看不出眼前这位是何人?”

    运用丹息控制脸部肌肉改变容貌是顶尖高手才能做到的而要据此模仿一个人的容貌却没有听说过谁有这个能耐。

    马街亭向徐汝愚问道:“你有何凭证能证明自己的身分?”

    曹散说道:“试问谁有如此胸怀将十万流民赠予不明敌我的永嘉堡宁可助敌也不希望流民死困?马阀还是将左右散去我们进屋详谈。”

    马街亭既然让三名家将随侍左右参与刚才的谈论便是心腹之人。

    徐汝愚也不用丹息控制声线只是低声让藏身精舍的人也刚好能听见:“我是徐汝愚。”

第二十一章 天下共仇

    徐汝愚瘦削清俊的面庞与当年的徐行极为相肖。

    徐行当年在南闽剿匪之事马街亭曾追随左右不过自己只是中军帐前的一名哨尉在徐行心目中的地位远远及不上郑梦淮等人的。

    徐汝愚南下漳州去了建安堡去了漳台城又去了东阳堡可见徐行生前对郑梦淮、黄公覆、周宗昌三人都有极高的评价。

    马街亭想到其中关结隐隐有些失落。转念又想:就是宗政荀达也不将永嘉堡视为俊徐行的故旧才使得永嘉堡幸免于难啊。

    除去有限的几个人徐行很少提及东海与南闽的人与事便是日后携徐汝愚游历天下也避开这两处地方。这就徐行淡泊名利的胸怀也使得徐汝愚错过许多时机。

    心中再无疑虑马街亭走前一步低声说道:“街亭盼之久矣舍中乃是郑公。”

    徐汝愚随马街亭走入雁翅飞檐青砖缕窗的精舍中见郑梦淮垂立堂下相貌与周世忠所述相符只是两鬓灰白渐染。

    周世忠半年前与郑梦淮在建安堡相遇过那时他的鬓乌黑如漆想来漳台的惨变让他忧心如斯。

    徐汝愚与郑梦淮怔怔相视半晌不语。

    郑梦淮想从他削瘦清秀的脸上寻找当年与徐行一起的荣光岁月。

    徐汝愚则被他悲痛到静默的面容所震撼不知如何出言劝慰他。

    徐行在南闽平匪时对郑梦淮殊为看重仅从传授大衍术阵于他可见一斑。南闽匪平徐行辞谢的凤竹府都尉一职本应由郑梦淮出任奈何当时的南闽郡王宗政芪忌惮郑族由此坐大只让他出任凤竹府山北邑都府之职凤竹府都尉一职另遣他担当。

    郑梦淮不认为自己能够与徐行相提并论对凤竹府都尉一职没有一点奢望。却没有料到后来即位的宗政荀达会采取逐渐弃凤竹府的政策郑族日陷窘境之中不得以迁回漳台又遭到几乎灭族的惨祸。

    马街亭将家将遣到舍外不令旁人靠近闭上门户返过身便要给徐汝愚行臣下之礼。徐汝愚伸手挡住他问道:“昨天你让人从流民中挑选二千名汉子意欲何为?”

    马街亭心知回答若是不能满徐汝愚的意永嘉堡便是纳入徐汝愚的势力也只能位居末流进入不了中枢。斜眼看了郑梦淮一眼从他枯峻的面容上看不出什么小心翼翼的说道:“流民手中存粮可维持到仲春我们便要将流民滞留到仲春以待大人只是漳州布满颜逊的眼线永嘉堡不敢遣人直接去与大人接头。”

    郑梦淮此时尚未去泉州不仅因为宗政荀达还在龙岩的军营中也是为了解决从武陵、闽中山南下的流民。

    流民是武陵、漳台重新崛起的基础南闽人丁稀少新朝初创时只有三百万丁(其时只有莆田、泉州、漳州三府十三邑)漳台与武陵两邑共有人丁六十万。后来患匪事南闽人口锐减最低时三府不足二百万徐行平定琉球匪事之后南闽政局稳定了十五年人口大幅回升并且新增凤竹一府不过宗政荀达即位后漳州与凤竹两府又遭重挫凤竹府只存有凤竹一邑(原田陵邑)人丁不足十万。漳台、武陵两邑是普济匪患的重灾之地七八年来人丁只剩下十五六万。

    郑梦淮与马街亭将流民滞留在永嘉堡以北此举冒险之极若非自己在去泉州之前心系流民沿途寻来真要拖到仲春再寻他策难保不生出乱子。

    曹散心中渗出寒意心想:在他们心中流民的命还是极贱的。想到徐汝愚的不惜利敌也要将流民安置周全的胸怀颇有感慨不过郑梦淮与马街亭的行为也是为了徐汝愚着想令人无法诟病。

    马街亭这话已说得相当透彻管见自然明白其中关结不过汉夷对立日久正如汉人漠视夷人的性命夷人也相当漠视汉人的性命管见对郑梦淮与马街亭此策中存在的风险最是无动于衷说道:“只要流民还滞留在永嘉堡以北宗政荀达的焦土之策便不算不成功只要取下漳州城就可以让宗政荀达得不偿失。”

    徐汝愚将管见百夷酋的身份向郑梦淮、马街亭俩人挑明不再将他们视为外人。

    徐汝愚能够在清江崛起百夷一族居功甚伟。百夷领子阳秋与许伯英一起被困在泉州现在又有一名百夷领跟随在徐汝愚身边行事可见徐汝愚对百夷的控制相当出色。马街亭不明白徐汝愚如何做到这点要知道在这片土地上夷汉对立了数百年之久。

    徐汝愚对马街亭眼中的疑惑视而不见说道:“武陵山以及青枫峡一直在百夷族人的控制之中武陵山以北二百里之内无险可守。宗政荀达便是看到这点才决心将武陵、漳台两邑化为焦土不过这决心未必太凶残了一点。我本无意与他在南闽争雄只望除去普济匪患还东南三郡的民众一个朗朗升平世界如此看来南闽在宗政家的统制之下非民众之福。有马公助我甚好。”说最后一句话时目光已移到郑梦淮的脸上。

    郑梦淮目光敛起既不回避却也无法漠视徐汝愚眼中真挚的情感。

    徐汝愚经历灞阳、江津之祸虽不知他如何化去心中的仇恨但是心中的悲痛不会弱于别人。

    郑梦淮微抬起清癯的脸声音喑哑的说道:“事情临到自己头上为何是这样的难?”

    徐汝愚不明其意侧头看了马街亭一眼。

    马街亭说道:“徐公遭灞阳之祸我与梦淮商议遣人去青州复仇却让他阻挡下来。梦淮不是忘却徐公的恩义而深明徐公的信念才劝阻我的。不过我那时还不明白以为梦淮畏青州伊族势大盛怒之下与梦淮割袍绝义数年来建安堡与永嘉堡不相往来也正因为这样永嘉堡躲过此劫。”

    永嘉堡能够全身其中必要曲折没有想到会是如此竟似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徐汝愚微叹一声待要说话却听见木门“嘎”的一声被人从外推开。

    徐汝愚回头望去与自己年纪相仿的一名青年举步正跨过门槛眼祸深陷面色青憔悴失形的脸庞与郑梦淮有几分相肖徐汝愚知道他便是郑柯了。看他脚下虚浮不凝所重的伤还没有痊愈。

    徐汝愚伸手去扶他给他让开了。

    徐汝愚浑不在意的回过头来注视着郑梦淮异常坚定的说道:“漳台之祸是郑族之仇还是建安堡之仇还是漳台之仇?”

    郑梦淮闭口不答郑柯声音低哑却又显得尖锐的说道:“有何分别?”

    徐汝愚说道:“天下浊浊已无准绳约束世人何况世家之间?言仇之事不过刀来戟往使得这天下更加浊浊。我辈之人愿天下朗朗复归公义了结天下的共仇。”

    郑柯一时未解其意抬头去看父亲。郑梦淮幽叹一声自顾自的说道:“群雄并起逐鹿天下互为仇雠。天下蚁民或受役使或遭屠戮生者无使有归亲人残存群雄使之然也天下视之为仇雠。徐公不欲陷身于世家争胜之中便是不愿成为天下的共仇汝愚既然要了结天下的共仇比徐公当年更进了一步……”

    “父亲……”

    “宗政荀达终会为他的所为付出代价我们不用急于一时。”

    曹散说道:“看来大人不用去泉州了。”

    郑梦淮“哦”然问道:“汝愚欲去泉州?”转念明白徐汝愚为何想去泉州双眸之中泪水涟涟激声说道:“我担不得汝愚你如此冒险啊?”

    徐行不为仇恨蒙蔽的信念终使永嘉堡得以保存。为免宗政荀达的疑心管见以流民的身份与曹散一同留在永嘉堡中郑梦淮父子则随徐汝愚返回漳台。

    站在残破不堪的建安堡前郑梦淮眦目欲裂布满血丝的双眸却滴不出一滴泪。

    在建安堡的后山上添了无数座新坟。但是徐汝愚知道一共葬了三千六百三十一具尸体有妇孺有老弱也有不足周月的婴儿。而漳台城周边旁边则添的新坟更是此处的十倍之巨。

    郑梦淮指着残破不堪的建安堡一字一顿的说道:“漳台一邑可分设四县建安、东阳、漳台、甘棠汝愚让我来建安筑城吧。”

    徐汝愚料不得他如此勇毅叹道:“武陵、漳台两邑可设七县不过要徐徐图之我想让郑公主持漳州全局建安筑城之事自然也是郑公辖内之事。”

    徐行的《置县策》中县的级别与邑相当不过规模要小得多所辖人口以六万至十万为宜再小就会繁冗。不过新朝初创以来世家割据征战不休人口锐减有的邑已不足十万人。

    除去武陵山中的三十万百夷清江府的五邑也只有五十万人口而漳台、武陵两邑人丁还不过万。

    徐行的《置县策》中武陵、漳台有五处可设县青枫峡的出口处设县控扼进入武陵山的要隘建安堡位于大樟溪的中流控扼闽中山的东麓要隘在闽中山的西麓也可设一县与建安堡共同控扼大樟溪谷信道。加上原有武陵城、漳台城共五处。

    不过徐汝愚准备在东阳堡西北的武陵山中重新开辟要道所以东阳堡也可设一县甘棠海湾对南闽日后的局势至关重要徐汝愚已经派遣大量人手去往那里也可设一县。

    郑梦淮见徐汝愚让他主持漳州全局有些意外却不推却想了片刻说道:“小柯现在不宜留在漳台我想让他去清江或是雍扬汝愚可能安排?”

    郑梦淮用兵曾得徐行传授漳台之祸未其用兵有过而是公良友琴与宗政荀达相勾结起来的势力太大令人无从抗衡并且徐汝愚又延误了进军漳台的时机。

    郑柯对用兵之道自然也极娴熟将他派给仲道做营尉参军也能磨砺他的意志。

第一章 宗政凝霜

    新朝五十四年春徐汝愚向滞留在泉州的许伯英、子阳秋出召回函。

    身为南闽郡尉的宗政季望回想起轻流递交文书时冰冷的眼神心头微悸。

    宗政凝霜的眸光凝在空处穿轩过室的轻风吹皱湖丝的华服仿佛春水上的涟漪从她雍容秀美的面容上看不出内心的波动。

    二十七年来南闽的高官厚禄留不住他自己的绝世容颜留不住他甘愿受尽颠沛流离之苦也要挣脱世家高门的温柔乡。

    宗政季望没有注意到宗政凝霜的失神自顾自的说道:“阀上不在泉州郡主倒给我一个主意。”

    宗政凝霜幽叹一声说道:“徐汝愚真的将南闽视为无物吗?若是泉州不放人他会做出什么出乎意料的举动?”

    “许伯英地位之崇邵海棠尚比之不及我们若是强行扣留实难预料徐汝愚会有何反应。不过骁卫营已调到漳台与龙岩的边境上武陵山中也有大军集结的迹象。不过温岭城尚且驻有普济岛的三万精锐这三万精锐不仅威胁清江府的东部还因为温岭与漳台仅隔着武陵山这三万精锐可借助水营战舰在一日之内渡海而袭漳台徐汝愚焉能不知清江与漳州的轻重他断不敢继续向漳台增兵的。骁卫营只有五千众加上漳台的一千残兵不会有什么?”

    “既然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三哥为何还不回泉州?”宗政凝霜幽然轻叹“他们父子都不是好揣度的不然公良友琴也不会两次折在他的手中。宗政家向来自安于南闽许伯英与子阳秋去年七月来南闽商议茶马商道之事我看并没有什么恶意对许伯英是放是留你心中已有了主意却跑过来问我的意见不过是方便将来出纰漏时将责任推到我身上。你们的所作所为我一个妇人家是揣摸不透的。”

    宗政季望脸色讪然说道:“阀上不在泉州泉州的事无人能做得了主。许伯英的态度相当坚决明日便要离开泉州北上快马去询阀上的意见已是来不及了这才来郡主你的季望担了这么大的责任。”

    “南闽又不是我宗政家一手遮天还有颜家呢他们怎么说?”

    宗政季望犹豫的看了她一眼迟疑的说道:“月初时徐汝愚突然造访漳州都尉府这之后消息传回泉州的第二天颜卿义就回莆田养病去了。我去颜府问过都推说颜卿义不在泉州凡事有我宗政家做主就可以。不过与颜家一直交好的张族张义山却过来说些两相往来不斩来使的话看来颜家也是这个意思。”稍稍犹豫了一下还将心底的话说出来“徐汝愚既然任用郑梦淮主持漳台事宜那么表明青焰军与南闽世家就没有转圜有余地颜家也撇不了干系现在自不容他明哲保身。”

    宗政凝霜轻笑起来:“与徐汝愚没有转圜有余地怕是只有我们宗政家吧。徐汝愚如此强硬的态度才使得别的世家急于撇清关系颜家不是忌惮徐汝愚而是忌惮三哥。”

    宗政季望微微一愣转念间就明白过来了。

    当初为防止徐汝愚与漳台的世家势力相互勾结定下引匪驱民一策却不是要将漳台变成一片焦土。

    许伯英与子阳秋入南闽之时众人都推测徐汝愚的目的在于极可能是寻求共同应对普济海匪的途径而非与宗政家争取对南闽的控制权。但是南闽世家中有多少能与普济岛撇清关系?且不论转经普济岛的海外贸易获利颇丰便是各家享用的奢侈用品无不是从普济岛转运来的。徐汝愚意在重开茶马商道南闽世家就无需借助普济岛这条见不得人的路线若真将公良友琴灭了宗政家的商船自然可以堂堂正正的抵达雍扬进入贸易

    不过忧心漳台的世家会过分的倾向徐汝愚才决心引普济海匪侵漳台武陵等地将这几处的民众都驱赶到漳州以南地区使得徐汝愚在漳台无所得。

    谁也不曾想到阀上能有如此决心把漳台变成一片焦土将南闽世家推到与徐汝愚完全对立的位置上。与初入清江府时完全不同徐汝愚不仅没有被已成焦土的漳台吓倒更是毅然决然的直接出兵进入漳台。

    青焰军进入漳台之后先肃清武陵、漳台流窜的海匪并以配田之举吸纳各地的民众迁往漳台、武陵。南闽民众对漳台的匪患心有余悸不过位于漳台背腹的武陵则相对要安全许多。这都是徐行二十多年前为徐汝愚打下人脉基础南闽民众对徐汝愚信心显然要比对其他世家强上许多不仅普通佃农想方设法的北迁以期在武陵、漳台获得属于自己的田地近来泉州世家的附民也多有逃脱的。徐汝愚能如此迅的影响泉州等的民众想来他已在南闽各地形成一定规模的情报网。

    在漳州城与永嘉堡之间滞留的近十万流民因为徐汝愚的缘故也停止南迁的异动静待颜逊打开北上武陵的通途。更有甚者从险峻巍峨的云岭借道返回武陵。徐汝愚只身造访漳州都尉府便是警告颜逊莫要出兵在云岭之中阻杀冒险北上的民众。

    云岭的主山脉位于南宁与荆郡之间漳州与泉州之间的山系不过是其支脉而已但是这支脉也要比南闽境的陵山高峻许多成为军事上无法逾越的天障。三苗族人主要分布在南闽与荆郡之间的云岭之中在南闽与南闽之间的山系中只生存数万三苗部族。

    南闽与南宁之间的云岭道阻且险原非南闽北部的闽中山可比且有可能遇上对汉人相当敌视的三苗族人。能借助云岭北上武陵的流民能有几何颜逊本不会为此分心加上清江最精锐的清江骑营一直在武陵南部活动颜逊更不可能派遣小批的兵牟前往云岭截杀北迁的民众。

    徐汝愚与郑梦淮突然现身漳州都尉府给颜逊造成的震憾是外人无法理解的围杀徐汝愚的念头在颜逊心中生了又灭、灭了又生待徐汝愚飘然远去颜逊才觉汗水浸湿袄袍想起自己当年与郑梦淮等人一同被南闽儒生议为南闽四杰不禁心生沮丧。

    宗政荀达与宗政凝霜在南闽郡王府商议许伯英与子阳秋的去留问题颜逊与颜卿义也在泉州北部的一处私邸里商议此事。

    颜卿义对颜逊秘密返回泉州的行为颇为意外徐汝愚现身漳州都尉府的事情已经足以令宗政荀达心中生梗若是被宗政家的眼线得知颜逊秘密返回泉州岂不是疑心更甚。

    焉知徐汝愚现身漳州都尉府的用意不在于此?

    颜卿义眉头轻结的说道:“子逊你回来得莽撞了。”

    颜逊微微一怔过了半晌赌气的说道:“我的都尉之职本就名不符实我数月不去漳州军营也无人来催问离开两日无关紧要的。何况此时距徐汝愚现身漳州都尉府已过去旬月。”

    “你可知徐汝愚对身在泉州的许伯英与子阳秋出紧急召回函这是召回函的抄本刚从郡王府递出来的你看看。”

    颜逊读到“…焉能淹留他地而不务本职便是血溅五步也要去此辱……”时心中一惊这分召回函却是徐汝愚与许伯英之间的私函不过言辞之激烈出乎众人的意料。

    颜逊迟疑的说道:“这份召回函似乎不似徐汝愚的本意吧世人所传闻的徐汝愚可是相当的儒雅俊逸堪比当年的徐行?”

    “你不是刚与徐汝愚照过面怎么还跟我说世人观念中的徐汝愚?郑梦淮经历灭祸之祸又是怎样的一副模样?”

    郑梦淮只是静默的眼神注视着自己徐汝愚却是传闻中的那般泰然自若并无身处敌境的紧迫也正是他的那分淡定使得自己不敢轻易下令围杀之。

    颜逊如梦呓般的自语道:“传闻并无夸张之处所以我才怀疑此函不是出于徐汝愚的本意。闻听徐汝愚御下不是十分的严谨徐汝愚不在清江府与雍扬府的时候梅铁蕊、邵海棠等人都可以借用他的名义从权处置紧急事务这信函可以是清江那边直接的而采用私函的语气莫不是要我们理解为是徐汝愚的本意。或许徐汝愚本人对南闽世家的敌意不似此函所叙的那般强烈……”只是最后一句话说得自己也没有底气。

    “一厢情愿罢了徐汝愚任用郑梦淮南闽与徐汝愚再无转圜的余地。南闽的底细你我最清楚号称七万劲旅真正能与中原雄师争胜的又剩多少?”

    南闽有武陵山、云岭与外界隔绝不忧强敌入侵又因南闽百年前还是蛮荒之地经济农耕都远远不及内地自然武备也松弛。宗政家集一郡之力尚不能解决为患数十年的匪患可见南闽的实力远不能与其他各郡相提并论。

    徐汝愚能取得百夷一族的拥护是最出乎世人意料的这却是徐汝愚在清江崛起的关键的因素。此来武陵山对徐汝愚而不再是天障而是俯视南闽大地的险峻据点令宗政荀达与颜卿义从此惶惶不得安宁。

    徐行无敌的用兵印象已深深印在南闽众人的心中徐汝愚如彗星般崛起的事实又加剧南闽众人心头的震憾便想出焦土之策欲使徐汝愚弃南闽而北向与中原诸雄争胜。在颜卿义的心中是无法认同徐行与徐汝愚的信念的他甚至以为徐行当年拒绝凤竹府都尉职是有着更大的抱负。

    颜逊没有注意到颜卿义的失神自顾自的说道:“徐汝愚向来宽容大兄过于担忧了……”

    “宽容也轮不到宗政家与我颜家你若奢望徐汝愚控制南闽之后能对我颜家宽容相待我劝你早日打消还打消这样的念头。青焰军中名声最盛的将领不是明昔不是梁宝也不是弥昧生而是人厨将军魏禺徐汝愚为更好的控制雍扬政权梁宝不用明昔不用弥昧生不用偏偏将魏禺调往雍扬出任静海水营统领可见他为人骨子刚硬得很‘胁从不论恶必究’我们颜家就是他眼中的恶你可奢望有什么退路?”

    “可是大兄的意思是要将许伯英等人放回去?”

    颜卿义摇了摇头说道:“许伯英真的在泉州血溅五步当年在沂州城中的事情便可能重演一回若要杀许伯英与子阳秋也不应由我颜家出面。”

    伊周武在自己的老巢被徐汝愚设计刺杀并且伊周武本人已是宗师级的高手其印象之深刻令世人在短短数年是无法忘记的。虽说两军对争刺杀对方的将领是武者的大忌但是伊族与徐汝愚有杀父之恨世人非但不诟病之还相当赞赏他的成功。

    颜逊突然悟到徐汝愚现身漳州都尉府不过是向南闽的世家表明一种姿态许伯英与子阳秋以使节的身分在泉州遇害的话他有决心、也有能力让南闽的世家付出相应的代价。

    想到这里颜逊冷汗直渗看见大兄脸上却是一副你终于明白过来的神情顿感羞愧喃喃说道:“小逊受教了。”

    颜卿义说道:“许伯英与子阳秋随护的五十名精锐本是徐汝愚的亲卫是从清江骑营中抽调出来的有这批人在意外事故是生造不出来的宗政季望遣过几批人潜入驿馆但是都没有消息。除非调用军队否则真无法留下他们的性命。”

    “难到真让他们顺利返回?”

    “若能减弱徐汝愚的戒心让他们返回也无不可徐汝愚毕竟没有撒豆成兵的本事我倒要看他如何在漳台立足?”颜卿义想起什么的追问道:“漳州有没有什么异常?”

    “能有何事还是那十万流民让人头疼。永嘉堡先是闭堡阻止流民南迁后来徐汝愚在武陵招蓦流民垦荒之后永嘉堡也恐徐汝愚坐大便打开永嘉堡南下的通道不过这些流民中了邪似的不愿离去都滞留在永嘉堡与漳州城之间。还有一些流民妄想借道云岭北上能通过去的每日不过十数人而已。”

    颜卿义想了片晌说道:“现在能通过的人少但是让那些流民在云岭之中寻出路途来便会大批向北转移徐汝愚也可能利用这条通道向漳州以南出奇兵你莫要大意了。”

    颜逊想到确有此可能脸上忧色现出看来颜卿义眼里心中竟生出稍许鄙夷当年南闽四杰中惟有郑梦淮有真材实料终究是自己的亲弟不忍出言讥讽轻声说道:“要近早想出安置流民的办法免得流民成患。”

    “我在漳州并无实权漳州亦非我颜家的漳州多想也无益……”

    “你颈上的脑袋可是你自己的。”说完这话颜卿义也觉得突兀的严厉放缓语气说道:“你既然回来了便去看看郡主免得宗政家疑心。”

    颜逊虚白的脸上现出痛苦的神情说道:“她何曾将我看作她的夫婿?”

    颜逊本是颜族前代家主小妾所出能入赘宗政家已是奢望了可他还在奢望别的东西不由让颜卿义脸上现出不豫克制着轻声斥责:“你在漳州所作所为也太放肆了郡主的颜面何存?南闽最厉害的角色不是宗政荀达也不是我颜卿义而这一个女子焦土之策便是她想出来你以为她还能徐行念有旧情?”

    “啊。”颜逊惊惶而立骤然间撞上桌角桌子将倾之际颜卿义出手按住连茶中的茶水也没溢出。

    颜卿义轻声说道:“你是第三个人知道这其中的秘辛的宗政荀达即任郡王之位郡主有摄政之权不过当时没有对外宣布而已南闽这些年来所行的政策大半出于她的授意。”

    颜逊怔怔坐回座位对颜卿义的话似乎充耳不闻。

    徐行在灞阳罹难之后宗政疑霜断了最后的念头陡生的唳气令她生出将徐行生前的成就一并毁去的用心。

    颜逊背脊直患一股寒意只是这样想法无法向大兄坦露。

    颜卿义看着颜逊惊惶的神色也没有想到别处去轻笑道:“南闽的政权虽然让她一个女子操纵为兄却没有异议的郡主并不走向台上对宗政荀达的地位没有什么威胁所以宗政荀达对她言听计从这二十多年来你就一点也没觉察?你是如何做人家夫君的?”

    颜逊兀然惊恐的说道:“许伯英的去留不能让她决定她会痛下杀手的?”

    “为什么?”颜卿义感到十分的突兀。

    颜逊颓然说道:“她只是要毁去徐行留下的一切而非为宗政家或是我们颜家的利益考虑。”

第二章 故计重施

    箭矢声急剑旋如硕大的银轮将纷攒而来的箭矢挡在身外。

    “噗”的一声一支箭矢攒进右肩的肉里轻流抓住箭杆咬牙狠心一拔给倒棱带出一块肉来鲜血溅流。

    二三百名铁甲骑士收起弓弩掣出兵刃下马向这边围逼过来。

    轻流望着左近十余人无不身受几处重创见敌人箭雨过后向这边逼来纷纷抢占有利位置欲最后一搏。

    轻流回头望了一眼身后的流霞护卫许伯英、子阳秋的十名精卫早就消失在那头虽然不知道宗政家有没有其他安排不过此时自己在此多阻敌人一刻两位大人就多一分安全。

    轻流从怀中抽出一方白绸轻轻拭去刀刃上的血迹将白绸叠好纳入怀中将剑递到手中拿定抬手平刃疾迎上一头铁甲骑士平举的刀刃拖过那人的喉咙割出一道血箭喷洒出来。连冲过数人却在敌阵深处被阻下来陷入苦战之中。

    且战且退到这里已过一日的时光剩余的十多精卫都已精疲力竭却是轻流这种脱胎于骑战的战术瞬时令逼上来的南闽铁甲武士付出六人的伤亡。十多人奋力而起向敌阵冲去。

    夕阳正斜青山绿水相映。

    宗政季望回想一天苦战心头尤有余悸。

    二百名铁甲健锐只换得四十名清江骑锐若非轻流要保证许伯英与子阳秋有充足的时间潜入泉州西北的连绵山脉中宗政季望也不奢望能将他们全数留下。

    身侧一名哨尉小声问道:“大人还追不追了?”

    许伯英离开已有两个时辰在这片连绵丘陵中密林盘错如何追?

    宗政季望微微摇了摇头指着一地的遗尸暴唳的说道:“将他们衣服给我扒掉抬那处空地去我倒要看他们死后如何安生。”

    哨尉微微一怔那裹着轻甲的健将枭悍之处让人心有余悸他在清江的地位不低曝尸之举似有不妥。不过上官传下令来哪有自己置喙的余地。

    只是四哨精锐去截杀清江的使团还让最重要的两人逃脱宗政季望不由思量回城之后的说词。

    二月十二日许伯英与子阳秋才从云岭的密林中钻出来踏上武陵邑的地界由前来迎接的风林告之轻流被曝尸泉州西北荒郊的消息。

    许伯英怅然若失。

    子阳秋知道轻流身为夷人死得惨烈本是夷人男儿最好的归宿但是南闽曝尸之举令他生出一股唳气脸色青白过了半晌才狠狠说道:“终有讨回这节的时候。”

    轻流与风林是清江骑营十二健勇中最出色的两名将领徐汝愚更将轻流调为自己的亲卫领亲自调教欲予重任。

    徐汝愚任用郑梦淮为漳州主政与南闽势力再无转圜余地但是许伯英与子阳秋身在泉州令徐汝愚投鼠忌器。

    从去年七月底许伯英与子阳秋出使南闽以来清江无疑处于极大的劣势之中不仅身为徐行故旧的漳台势力所剩无几清江两名最重要的人物滞留泉州达半年之久且有轻流这样的高级将领损命于斯而且漳州形势力对清江极为不利。

    许伯英与子阳秋在甘棠海湾见到略显憔悴的徐汝愚缓声说道:“宗政荀达的反应确实让我们措手不及。”

    徐汝愚点点头说道:“我也没料到宗政荀达会选择军事对抗。从骁卫营进入漳台三个月以来漳州形势依旧没有好转的可能。宗政荀达与公良友琴都按兵不动很难想像他们现在有了这样的耐心啊。”

    “父亲月前来漳台述职商南生什么异常了?”

    许亭易与丁政在商南主持商道以及中原各郡的情报网络在清江向邵海棠、叔孙方吾、蒙亦三人述职即可亲自赶至漳台面呈徐汝愚定有让人难以想透的异常情报。

    徐汝愚说道:“北方四郡粮价突增三成。”

    “啊。”许伯英诧然说道:“河水近年驯服许多没有泛滥成灾就是这年北方生旱灾也不会生粮荒是谁在控制粮价?南平要控制北方四郡的粮价这大量的金数如何运抵北方四郡?”

    徐汝愚说道:“南平控制北方四郡的粮价也不是不可能旧朝灭亡时北方许多世家都是骑墙壁倒向新朝的这时倾向南平也非不可能。北方数郡粮价异动之后荀家与蔡家为防止意外都在各自辖地的北部临近呼兰的地区增加三成田税。”

    许伯英说道:“这可是宜先生建议的?”

    徐汝愚点点头说道:“增收三成田税便是要将临近呼兰地区的粮食抽空既使呼兰人对幽冀与汾郡有所异动也无法从这些地区征集军粮。还可以增加两地的粮食贮备不过我当心民众活口的存粮被抽尽最先乱起来还是这些民众。”

    “如何能肯定今年北方生大旱情这粮价异动之策实是要迫使北方民众大暴动可是为什么南平能肯定北方今年会生大旱情呢?”

    “天机雪秋。”徐汝愚顿了一顿“天机雪秋的境界不难勘破星象的奥义年前东林会与长河帮急于向南方转移势力就隐然显出北方将有大乱。长河帮的君逝水就在甘棠长河帮便是应天机雪秋之请才急于向南方转移的。只是原因曾说道罢了。”

    许伯英叹了一声气天机雪秋提出这样的要求实难让与旧朝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长河帮拒绝。

    “有无与东海联手的可能?”许伯英问道。

    至从确定即墨明昔的身分之后百夷才进一步降低对徐汝愚的戒心。

    子阳秋此时也算次参与青焰军的最高机密议事只是视野一直局限于越郡与南闽对徐汝愚与许伯英之间的谈话没有机会插得上嘴。却见徐汝愚与许伯英也不避开自己可知徐汝愚真心将自己纳入青焰军的核心层。

    以清江、雍扬目前的实力想在北方四郡与南平的旧朝遗族较量实无成功的可能只有与东海陈族联系尚有一丝平息危机的可能。

    徐汝愚黯然摇了摇头说道:“去过信了东海惟恐这水不够浑得到我的信后张季道更纵容仪兴府周边粮价的异动。”

    许伯英料不到是这种结果可想徐汝愚近日来压力之大而这种压力是清江或是雍扬许多人所不能理解的。

    北方陷入大乱之中对东海而言是种机会对雍扬与清江也未尝不是机会南平虽能趁机北上复辟清江与东海也能趁坐大最终鹿死谁死还不能定论只是这北方的民众都要遭临巨劫。

    徐汝愚缓缓说道:“汾郡初行《置县策》地方财政大权没有悉数收回汾郡贮粮大半在世家手中汾郡若是生饥荒实难想像那些世家会拿出粮食来为荀家排忧解难若是北方真有大危机那些初行《置县策》的汾郡最甚。容雁门啊容雁门你有什么把握能在北方危机暴之前获得北上的通道?”

    北方大乱南平若是错过时机那一场谋划却是为呼兰与东海做了嫁衣。但南平大军要北上却要通过晋阳郡。这可是一条长达千里的大通道也就是说大乱之前击溃晋阳霍家的二十万大军。南平的实力究竟有多强?

    许伯英摇了摇头说道:“我们对南平情报所获不多但是南平不可能有如此实力如果要真能如此从容布置南平可调用的军力应达到五十万以上。”

    “这也是让我疑惑的地方。”徐汝愚伸手在眼前挥了一下似乎要将这分疑惑挥去似乎语气变得坚定的说道:“我已令许公与丁政等人员返回雍扬与清江任职既然无法避免那么就多做点准备吧。”

    调回丁政与父亲怕是被轻流损命泉州之事所触许伯英也担心父亲的安危下意识的点了点头只是父亲回来位居何职才好?自己在清江为徐汝愚主持政务以来让原襄樊会特别是马帮系的许多耆宿相当尴尬宋庭义、许机等人都选择隐而不仕连许端国也没有在青焰军任职。

    徐汝愚似乎看出他的所想说道:“雍扬政制初案已经出来虽然离父亲《置县策》有很大的差距却是雍扬现在确实可行的你回清江之后细细阅过若没有别的意见我便让其通过了。雍扬那边设两府静海由钟籍主政雍扬便由许公主政雍扬两府之上置政事堂总辖政务相应的清江这边也要置政事堂总辖溧水、抚州、清江、漳州四府的政务我的意思这政事堂以清江这边为主不过这还要跟铁蕊、道覆商议之后才能决定。”

    “政事堂以清江为主怕是不妥吧六府虽说清江居其四但是人丁、财力与军备清江远远不能与雍扬相比这个倒不需与雍扬那边相争若是邵先生有意见我去与他说就是了。”

    徐汝愚颇感激许伯英能明白自己的难处也未置可否。

    现在政事各自为政但徐汝愚的势力连成一片之后终要并到一处总辖政务与其将矛盾留到那个时候还不如现在早定下名分。六府主政中清江这边占了四名并且许亭易即将出任雍扬主政实际上六占其五这政事堂还要居主雍扬那边怎会没有意见?

    许伯英继续说道:“大伯、宋公庭义、端国等都是有为之人任其闲置可惜了若是他们不愿在清江出仕不妨请之雍扬?”

    “伯英自可做主。”说罢望向子阳秋说道:“清江政事堂加设一曹总揽百夷事务子阳先生可愿谋力?”

    徐汝愚此举乃是决心将百夷正式纳入自己的体系之中。

    子阳秋在武陵邑时曾与管见会过面百夷一族的军队已然接受徐汝愚的影响政务一并纳入一体的体系也不令人意外。只是担忧百夷一族究竟能处在怎样的位置。

    三苗归附南宁越族之时的实力远比百夷强处境也较百夷为佳但三苗在南宁郡治所乐安城依旧没什么政治地位可言只能参与云岭附近邑镇的事务。

    子阳秋微微一怔徐汝愚能在政事堂加设一曹实让他感到意外之喜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喃喃说道:“这曹主官似乎由我王出任比较恰当。”

    徐汝愚笑道:“夷王地位尊崇我视之为兄长岂能让俗务烦他待他日迎来夷王另有虚席以待。另外我欲将抚州府的云乌县与漳州府的青枫县划归百夷自治两县官吏以夷人为主两府官吏之中也要吸纳一定的夷人官员这些人员烦子阳先生举荐日后也是百夷曹所司之职。”

    子阳秋心中正盘算漳州府的青枫县所辖范围几何又听徐汝愚最后一句话将人事任免权还于百夷族人手中也顾不上理会徐汝愚虚崇夷王的用意点头应允道:“大人待我百夷甚厚百夷岂能不为大人鞍前马后?”

    徐汝愚道:“既不厚此也不薄彼但是要让夷汉真正的共处子阳先生任重而道远啊。”

    子阳秋思量徐汝愚话中之意想起自己十多年来为百夷一族的生存所迫寻求与三苗、与汉人和解之途颇生感触也知其中的艰辛。徐汝愚一句“共处”道尽百夷数百年的艰辛与追求。

    徐汝愚没有介意子阳秋的失神与许伯英商议其他事宜。

    清江不遗余力的疏浚河道历时一年有余终于在新朝五十四年的仲春之末将凤陵河疏浚通畅通过凤陵河宣城、抚州、清江三地的大小河道通达连贯起来。清江水营的战舰可以抵达所辖地域和任何一处并且能够进入钱江水道威胁樊家的余杭府。

    抚州会战结束之后清江开始吸纳各地的流民。

    霍家侵荆郡三年有余荆郡北部地区遍燃战火流离失所的流民不知凡几。这些流民大多滞留在荆郡南部地区。

    荆南世家吸纳流民中青壮为丁编成*人数庞大的军队对抗霍家晋阳军一边将剩余流民向东面的怀玉山以及南边的云岭驱赶。

    云岭乃是三苗集结地流民越不过云岭前往南宁。在徐汝愚入主清江之前流寇山匪横行于清江流民也不会向清江转移。直至徐汝愚肃清清江的山匪流寇怀玉山六寨归附占据整座怀玉山的北段之后流民开始大量向清江迁徙。

    溧水河谷两季收成以及清江大部地区的一季收成以及早期大量的从外地运进粮食使得清江有足够的能力吸纳这些流民。

    新朝五十四年春末清江录籍人口达到一百六十万已过所设十二个县所能容纳的人口总数。

    清江府的府县改制进行得远比雍扬彻底除去清江邑北部、崇义东部与北部、乐清东部与北部地区没有进行府县制改革其余地区新设置溧水、怀玉、北陵、风陵、雁潭、玉案、云乌七县加上原有抚州、崇义、乐清、宣城、清江五邑共有十二个县。十二个县分为三片以溧水、怀玉、北陵、风陵、宣城、云乌、玉案七县为一府以溧水为治所。这也是徐汝愚在清江府的势力中心区域其中云乌县归百夷自治。

    乐清、雁潭、抚州三县为一府以抚州为治所其东部则是与普济势力之间的缓冲区。

    崇义、清江二县设为一府以清江为治所北面是与祝家势力的缓冲区。

    以溧水河谷为中的溧水府七县共容纳尽一百人口并且云乌县乃是百夷自治百夷向云乌迁下七万多人。

    南平与晋阳之间正紧张对峙大战随时都会生那时更会造成大量流民南涌徐汝愚迁五万流民于青枫峡出口处建城设县名青枫。青枫县为百夷自治但百夷劳力都被徐汝愚驱用他处这里的筑城重务只有役使流民。以配田亩数结算役工之酬流民无不奋力争先。

    青枫城紧挨武陵山南麓虽然没有侵入到南闽的腹地离漳州城尚有二百直线距离却比骁卫营进入漳台更让南闽世家震撼。

    而此时永嘉堡役使流民梯山造田初成得山田三十余万亩永嘉堡马街亭与流民之曹散、管见将山田捐为府田为流民请免田税与丁税三年颜逊为彰曹散、管见之功分封两人为漳州邑左右丞。

    南闽世家都想:既然徐汝愚能从清江迁入大量的流民那焦土之策还有什么意义?难道只是造成永嘉堡与曹散这股流民势力的崛起。曹散流民势力与永嘉堡背腹相依、拧结成一股不弱的势力刺在南闽的喉咙口特别是十万流民所蕴涵的潜力令宗政荀达感到十分不安。

    四月中旬两千余海匪由甘棠海湾北三十里处登6试探性侵入漳台被击溃之后没有退回海中却向龙岩一带流窜。

    周世隆对徐汝愚禁止追击十分不满却不能泄出来只是将铁戟狠狠向下一搠入土数尺望着绝尘而去的海匪啐了几口。

    徐汝愚与冯远程站在高地上向南望去天地际线上的海匪只是密麻麻的黑点正不停的从视界中消失。

    徐汝愚笑道:“公良友琴为了将戏演得真一些竟送我们二十艘三桅海船哈哈我还正愁甘棠水营无船可用呢。”

    三桅海船是最小的一种海船甘棠海湾的船坞现在也能建造徐汝愚实在没有必要如此开怀。冯远程说道:“这二十艘海船来得太容易不似普济海匪凶残谨慎的作风大人猜出公良友琴的用意?”

    “故计重施而已。”徐汝愚冷冷的说道心中却是突然的一痛。

第三章 护田之争

    建安堡虽曾整茸却依旧显得残破不堪。

    独臂营尉周世隆领队返回来建安堡郑梦淮领着数人站在大漳溪畔的高石上远眺。

    “大人与冯将军怎么没有随军返回?”

    周世隆对徐汝愚纵匪越境犹存不满见郑梦淮远远问来沉声应了一声并没有回答兀自领着进入堡中。郑智享策马过来将逐匪的详情向郑梦淮等人一一禀明。

    郑梦淮沉吟片晌对周世忠说道:“大人自有所虑纵匪过境除欲擒故纵之外怕是另有所思。大人待人宽和但是你我均需维护他的威严不容下属稍侵。”

    郑梦淮不但是漳州主政且是周世忠兄弟的父执之辈这样的话说得已是极为严厉。

    周世忠惶恐谢罪道:“三弟莽撞了我加以申斥的。”

    “申斥倒未必他毕竟是骁卫营的一员大将。”郑梦淮待要再说什么却见徐汝愚与冯远程在数十精卫的簇拥下徐徐向这边行来。

    郑梦淮与周世忠下了高石迎了上去。

    徐汝愚与他们寒暄数句便沉默不言径向堡内走去。

    周世忠更加忐忑不安以为他是为世隆失礼之故。

    郑梦淮却知是因为别的缘故将冯远程收到一旁小声询问生什么变故。冯远程摊开双手以示自己一无所知。

    众人进入议事堂里徐汝愚对当值的屠文雍说道:“将地图拿来。”

    屠文雍从青瓷束颈高瓶中取出漳台地区的地形图卷轴递过来徐汝愚接过在长案中展开目光在地图上游离不定过了片晌才说道:“不是这张拿漳州邑的地图来。”

    屠文雍心中大惊徐汝愚看了半晌才觉地图有误显然他的心思刚刚不在地图上面什么事情会让他分神至斯。

    郑梦淮等人也现异常心中俱是十分担忧:北方数郡大旱情已显汾郡、秦州、幽冀三郡大部分地区自开春以来滴雨未降。特别是汾郡、幽冀北部地区去年因为粮价异动因素荀家抽取重税已出现熬不过春荒的大量流民向汾中、汾南地区拥去。雍扬在徐汝愚的严令下未雨绸缪借助长河帮的漕船大量向幽冀运粮但是对于汾郡则鞭长莫及亦无余力。在行《置县策》之前汾郡民众大多为世家的附民世家自然不容附民随意流失出粮济荒也是水到渠成的事。《置县策》集权之要中最重的一条就是削弱世家对民众的人身控制在施行《置县策》不足三年的汾郡仅荀族一家又有多少能力抵御这样的大荒灾?

    徐汝愚二月初意识到北方可能出现大的旱情之后就写信让宜观远向荀家建议:暂停在汾北地区施行《置县策》允许汾北地区的世家乡豪自行修建坞堡组建私人武装以此加强汾北地区针对呼兰人的武备。

    不知荀家出乎何等考虑非但未纳此议又从雍扬与幽冀之间的行为之中猜测出宜观远与徐汝愚之间的关系于三月春末罢黜宜观远汾郡郡丞之职将之驱逐出汾郡。

    此来特别宜观远孤舟往清江《置县策》出自徐行之手的秘密大白于世世间哗然一片特别今春北方旱情日显世人风议徐汝愚抛出《置县策》乃是颠乱天下有所谋也令人无从辩白。不仅较彻底施行《置县策》的南平、汾郡传檄责谴徐汝愚包藏祸心以此转移郡内因置县策而产生的矛盾秦州的内廷肃川、成渝、永宁、晋阳、越郡、南闽的世家为阻《置县策》在境内继续施行更是大加责谴便是东海与幽冀两郡的风议之声也不弱。惟有雍扬与清江境内由于徐汝愚果然坚决除去应然的潜流之外表面上并无动静却是雍扬、清江两地受益的民众拥戴之声依旧令徐汝愚稍感宽解。

    令人颇为意外的南宁世家并没有什么消息传出。南宁此时的静默不仅令世间惊诧更令南平戒心大起不得不在南平南境与志宁的交界的黔山北麓陈列重兵。

    宜观远赴清江宣城徐汝愚与邵海棠、许伯英、蒙亦、叔孙方吾、弥昧生、宜听雪数人相迎于凤陵渡口随行的只有百名精卫。

    宜观远望着一行故人既是欣慰又是辛酸哽声说道:“观远无能累及徐公与汝愚声名受损。”

    相别不足三年宜观运鬓皆是霜白容颜沟壑显出他独自一人在汾郡的艰辛。宜听雪因为气氛之沉郁拘束的跟在宜观远身后。

    邵海棠说道:“天下卓识之人当然识得徐公与汝愚一片赤心。”

    徐汝愚喟叹一声幽然说道:“不要这声名也罢省得为其所累。”

    这话传到雍扬幼黎听了心酸得落下泪来。

    雍扬、清江能知道徐汝愚心中痛楚的不乏其人邵海棠、梅铁蕊、宜观远诸人是心思灵巧到极的人物但是他们心中未免没有庆幸:徐汝愚终于没有回头路可走了。

    宜观远暂居客卿之席指导雍扬、清江两地《置县策》的推行。徐汝愚领宜观远见过雍扬诸人便只身返回漳台主持此处与普济、南闽胶粘的军政大局。

    自从议定政事堂以雍扬为主幼黎更加无法从雍扬脱身只是担心徐汝愚心中独寂无法排遣才将珏儿遣去漳台照料徐汝愚的生活。

    这事只有郑梦淮等人知晓幼黎予他的信中要他暂时瞒过汝愚免得他出言拒绝。

    郑梦淮略知灞阳之难后徐汝愚的经历知道现在能宽慰徐汝愚心中寂楚的人也只有当年幼黎花舫的成员只是珏儿乘舟乘车还要三五日才能赶到漳台。

    徐汝愚埋地图之间并没有注意到郑梦淮的失神指着地图自顾自的说道:“漳州只有这处缺口。”

    郑梦淮循着他的手指之处目光移动。

    闽中山可算得上武陵山在南闽境内的支脉从武陵山往南直至泉州北境长达六百里。云岭在南闽与南宁交界的支脉又名臾城岭往南直至莆田的北境长达千余里。臾城岭(云岭南支山系)与闽中山几乎平行南向夹在两条大山系之间的狭长平原成了通往南闽腹地泉州及莆田的大通道。此通道上有三处险隘一处为武陵山的出口:青枫峡一处为漳州城一处为漳州南的永嘉堡从永嘉堡往东南则是南闽的腹地除去几座坚城并没有险峻难以逾越的天堑地障。

    徐汝愚手指之处乃是漳州城与永嘉堡那里的闽中山有一处缺口使得漳州邑与龙岩邑相通。

    徐汝愚在漳州主持军政以来潜行涉足南闽北部各处对地形熟恁自不需自己再加解释但看到徐汝愚脸上露出难得迟疑神色郑梦淮还是对此处地形加以解说:“此隘如巨虎吞口故名虎吞峡窄处也有二里宽两边的山势先缓后促直至峰顶已不能攀越却非伏兵之处。”

    徐汝愚自言自语道:“二里的宽处一万精锐未必封得死。”

    郑梦淮吃了一惊抬头却见徐汝愚眉头深蹙。

    俄尔徐汝愚抬起头来清亮的眸光停在郑梦淮的脸上说道:“郑公以为入夜溃走的海匪将往何处?”

    郑梦淮微微一怔对此徐汝愚早有“重施故计”的评判自己再愚也能有所触动的想到海匪将往何地恍然悟得徐汝愚不过要自己坚定他所猜疑待要开口说来却见徐汝愚抬手阻之。

    徐汝愚环视左右徐徐说道:“此议绝密相关人等留于堂中议事。”

    屠文雍乃是营尉参军职躬身欲随左右退出去徐汝愚伸手挡、拦下他说道:“即日擢屠文雍为校尉参军。”

    校尉参军比营尉高上一级自然有资格参加绝密之议屠文雍知道徐汝愚定有重要决议也为自己能连升两级而心情激荡。

    待众人重新坐定徐汝愚方将目光转到郑梦淮的脸上。

    郑梦淮说道:“众青枫峡出武陵山往南只是漳州城与永嘉堡是天堑地障永嘉堡往南便可以直抵南闽腹地。宗政荀达即使不知道永嘉堡已然暗投我方对永嘉堡的戒心也不会弱特别我军在青枫峡口建城宗政荀达的目光自然会看到闽中山与臾城岭夹峙的大通道对南闽的危险当年琉球匪林凤也曾想打通这条通道只是在永嘉堡受阻。”

    屠文雍次得闻永嘉堡乃是己方势力的消息刹那间隐约猜到些什么却十分模糊听郑梦淮继续说下去:“永嘉堡乃是马族私堡特别是南闽以《置县策》攻诘我方以来更无理由明取永嘉堡借助普济海匪不过是宗政荀达他重施故计只是这两千海匪非免太单薄了一些。”

    屠文雍以营尉参军之职有许多机密未曾与闻只知永嘉堡只有马族八百堡丁现在见郑梦淮如此说才知道徐汝愚在漳台主持军政数月以来虽然表面无波但是从去年年末到这时已有五个月暗中准备了许多。

    永嘉堡便是一处奇招只是永嘉堡被夹在漳州城之后漳州城中驻有一万宗政族的精锐并且宗政家驻在龙岩两万精锐可以通过虎吞峡迅插到漳州城与永嘉堡之间令永嘉堡这抬奇招没有动的机会。

    屠文雍难消心中疑惑却见徐汝愚的眼眸出奇的清亮。从暗日之战始屠文雍就追随徐汝愚左右自然知道他此时心中计策已然成熟只是将两千海匪侵永嘉堡作为引此策的楔机心中泛起兴奋静待徐汝愚出言。

    去年许伯英、子阳秋被拘泉州;漳台惨祸;轻流及数十名精卫损命泉州并遭曝尸之辱己方虽与南闽军事对立却无任何军事行为对南闽进行打击或许徐汝愚便是等待宗政荀达自己主动引楔机此来才能让他无所察觉。

    徐汝愚缓缓却坚定无比的说道:“前期需将宗政荀达亲率的两万精锐牵制在龙岩组建骁卫军冯远程加卫将军衔统领骁卫军编制暂定一万从东阳屯丁中补足所缺擢杨尚为骁卫军校尉职统制衔新丁以及原骁卫营第四营周世隆部由杨尚一并节制屯驻甘棠海湾对甘棠以南的龙岩北境进行积极的军事行动。组建甘棠水营编制暂定两千由清江水营第四营将士补足所缺屯驻甘棠海湾擢原清江水营第四营营尉李印为甘棠水营校尉统制衔利用已有战舰对龙岩邑沿海进行积极的军事行动。”

    自徐汝愚去年从甘棠海湾登上南闽的地界甘棠海湾成了青焰军一处最重要的据点不过平日只有扬尚所部与少量的水军驻守那里总人数不足两千。

    行徐汝愚此令之后虽说人数骤增到万人但是多为新丁水营又无大型战舰实力却没有增加多少徐汝愚此举乃是牵制宗政家在龙岩的大军不敢稍作异动。

    屠文雍飞记下抬头去看徐汝愚。

    徐汝愚稍作沉吟说道:“将乐清、抚州、崇义三区屯丁共计两万五千众调为现役秘密接潜宿卫军在雁潭、东清的防务由蒙亦前往乐清暂时署理军务宿卫军需五月八日之前在青枫峡口集结完毕。百夷军云乎部、翠狮峰部东山部共一万三千众需五月六日前于青枫峡口集结完毕其中翠狮峰部四千众需五月之前于青枫峡口集结完毕。”

    徐汝愚继续说道:“青卫军溧水部调往玉案新城策应北面与东面防线清江水营第二营进入玉案以南的云溪水道第三营进入乐清西侧的琥河水道如温岭城中匪寇有西侵异动、历阳、吴州、余杭世家有南侵异动清江政事堂三人可决起复宣城、溧水、怀玉屯丁为现役令静海水营于宿邑东侧采石邑做好浮渡准备令武卫军宿邑部八千众于采石矶集结集结日为五月上旬令五校军于延陵部八千众于军山集结集结日为五月上旬若樊、祝两族有所异两部渡江寻战。”稍顿又言“令雍扬静海水营于普济岛北侧牵制普济水营宣城分别遣使入乐安(南宁越家)、吴州、余杭解释《置县策》由百夷遣使入云岭见苗王……”

    屠文雍手不停书但是心中震撼尤甚便是尉潦、子阳雅兰、郑梦淮、周世忠等人也掩不住脸上的惊容心中俱想:与南闽会战的时机就这么快来临了?

    这一日乃是新朝五十四年四月十五日便是青焰军核心层也无法把握即将可能到来的大战是何等的模式毕竟漳台、武陵被宗政荀达变成焦土之后青焰军并没有有效的将势力渗透到南闽来。或许出自对徐汝愚用兵之策的信任徐汝愚四月十五日所下达的诸多机密军令都严格由各部的执行着。与抚州会战所施诸策相比徐汝愚现在下达的军令变得异常凌厉却对全局有着更好的把握。

    身在宣城的邵海棠与宜观远虽然一时还无法跟上徐汝愚的思路但也能明白其中的惊心动魄也能体会徐汝愚此时绝决不再犹豫的心境邵海棠喟叹一声的说道:“你我如此逼他是否太过了?“

    宜观远说道:“《置县策》出四霸乃成哪容汝愚前瞻后顾?寇子蟾历时十年著成《呼兰秘史》待他来清江你我那时就可明白呼兰异族窥视北廷的凶险。”

    “寇子蟾?当年六俊人物终于要一一浮出水面不过此时均是盈月之旁的微星罢了。”

    “任谁也无法想象南平两湖帮总舵菱凤镜当年与你我一同名列六俊之位不过他此时的身分则是南平水师都督。”

    “瑶光殿的李思训究竟属于哪方肃川谷家还是汾郡荀家?我想秦州的内廷尚无法让这等奇逸俊伟的人物效力吧?”

    宜观远轻轻点了点头带有叹息的说道:“瑶光殿风议天下人物能够名列奇功绝艺榜则名显天下瑶光殿的影响力与庞大的情报网络使得李思训的取向决定真正西北霸主的归属可惜此乃谷家或是荀家的最高机密任是我窃居汾郡郡丞之位两载有余也无从获知。”

    “汝愚通读《均势策》与《置县策》他心中最是清楚拖不过今年只是他心中芥蒂难消啊便是今年春上他仍在努力的希望在汾北地区以及幽冀北部的燕山山脉能有一道有效的防御呼兰异族的防线产生。只要北方不乱南平便不会轻易行复辟之举。汝愚非是不知鞭长莫及的道理乃是其心之赤诚非你我能及。”

    四月二十八日历史以固有的不容置疑的脚步迈过去十三日两千海匪分成数十股越过龙岩与漳州邑之间的闽中山虎吞峡出现在漳州邑境内的小青山东北麓。

    宗政家驻在龙岩的两万精锐被甘棠海湾突然集结的骁卫军五千众吸引在龙岩东北的邻海地区表现出对越境海匪的无力施为。

    流民梯山所得的数十万山田大都在小青山的向阳坡地上只待海匪越过小青山十万流民数月所经营的山田极可能毁于一旦。

    永嘉堡位于小青山的西北麓只有八百堡丁并且战力还及不上凶悍嗜杀的普济海匪。

    曹散与薛明锐站在一处山头上看着马街亭与管见策马驰来忙领着左右迎下山去。

    马街亭远远说道:“果然不出所料颜逊这厮拒绝出兵。”脸上却无忧色走到近处才压低声音说道:“大人所料不差宗政荀达估计重施准备借普济海匪的手将永嘉堡铲除掉。”

    管见不掩一丝兴奋的说道:“如此一来我们组织护田义营就名正言顺了子散今日就可以把旗帜扯出来了大人的意思护田义营以永嘉堡八百精锐、以及我百夷千余将士为主组建护田义营第一营从流民抽调二千五百名健勇分别组建第二营、第三营由街亭担当护田营统领。”

    “颜逊怎么也料不到云岭山道虽然崎岖但是数月时间也足以让千余百夷将士分批通过。”

    不仅如此徐汝愚还为组建今日的护田营调遣近百名中低级预备将职进入永嘉堡薛明锐出自清江最早投附徐汝愚的民寨薛家寨即将出任护田义营第一营营尉。

    曹散与管见不任军职是早就议定的。

    自从演武堂成立以来薛明锐一直跟随蒙亦修习军武积功至哨尉、左尉、营尉护田义营第一营乃是全营精锐所在薛明锐感到责任颇重的同时也难掩心中兴奋。

    管见看着曹散身侧薛明锐微微涨红的脸说道:“大人在密信中提及恰到好处的击退入侵海匪才是此役的关键击溃或是围歼海匪在战术上不难完成但对全局无益让我们戒之。”

    薛明锐略感失望护田义营的精锐战力与集结的普济海匪相当再加上第二营、第三营的辅战以及流民以及对地形的熟悉不能围歼海匪实在说不上成功的一战。

    马街亭轻笑道:“大人所虑甚是护田义营还是表现得乌合之众一点此役就由薛将军指挥我与子散、子见听你调遣。”

    护田义营组建之后将兵营驻扎在永嘉堡东侧的山坳里越过山坳之后的山口就是流民屯田的地方。

    集结起来人数过两千的普济海匪在离护田义营不过十里的山坡驻下敌营右侧紧挨密林且山坡草长。最近的一场雨已是十日之前的事情了南闽孟夏已是暴炎如虎草木干燥一场借风生势的火就能将匪营烧得一干二净。

    颜逊看着手中报告冷哼一声空营引护田义营火攻倒是打得好算盘。

    四月三十日三百护田丁袭营放火一千护田丁随后冲入匪营。此时伏于营外高地的普济海匪围袭过来。一千三百名义营将士抵挡不住向本营溃退。

    普济海匪挟胜追击二千海匪以迅雷之势向护田军营袭去护田丁不及完全撤入军营便被普济追上四溃之时也无暇顾及掩闭营门普济海匪顺势冲入护田军营之中未待大肆杀伐却见护田军营火势大起。

    护田军营破匪终究用的火攻不过火烧的却是自己的军营。冲入护田军营的二千普济海匪只有半数能从火海中逃生。

    颜逊冷笑一声将牒册掷到奏案上不宵说道:“林济领兵也有二十多载竟在小小的小青山中了人家的火攻之计料他没有面目再从龙岩退入海中只是从漳台借道就要自求多福了。”

    左近一名儒生轻捋稀疏的胡须说道:“宗政衢将这牒册送到都尉手中怕不是让都尉说一两句讽刺林济的话的?”

    “我这都尉哪及得上他都府职权重大这漳州城的一兵一卒都调不动不说几句讥讽的话还能做什么?”

    “宗政衢怕不是这个意思宗政家灭了建安堡也不会希望我颜家脱了干系宗政衢是希望你领兵去平了护田义营待这护田义营渐成气候这永嘉堡就如梗在喉令泉州与莆田寝食难安啊。”

    颜逊冷笑一声说道:“马街亭与管见为流匪之事前来漳州城请兵之时宗政衢却没有这样的担忧。”继而懒洋洋的说道“一计怎可重施除了我颜家南闽还有哪家对宗政荀达不是戒备有加?护田义营为护山田而兴义军拒匪这在南闽有旧例可循出师无名啊。并且护田营有四千编制哪是说平就平得掉的?”

    “护田营有四千编制不假不过临时组织起来的义勇能有多强战力?乌合之众而已。”

    颜逊轻声一笑没有接话思虑片刻方说道:“不论护田义营是不是乌合之众但是目前最要紧的是我颜家要与宗政家脱离开干系。我即刻回莆田去你留在此处应付宗政衢莫让他再以我的漳州府都尉名义行事。”

    “阀上什么意思?”

    “大兄裹足已深听不得我的劝告但是你我心中却是要明白的。”

    马街亭看过漳州城里递上来的文书见署名印章不是颜逊而是宗政荀达的次子漳州邑都府宗政衢微微一怔递到曹散手中说道:“颜家难道要脱开干系?”

    在要求护田义营解散遭受拒绝之后宗政衢亲率四千精锐兵临永嘉堡胁迫马街亭解散护田义营迎上来却是一通七零八落的乱箭。

    宗政衢微须白面只是面色之白乃是沉湎酒色所致的苍白未待自己的训诉言出口就险些让堡中射出的乱箭伤着脚趾令他勃然大怒又令他对永嘉堡中的乌合之众生出懈怠之心。

    未待攻城器械准备齐全便令全军对永嘉堡动攻势攻了一日损失三五百兵力之后才省得堡中虽是乌合之众但据坚堡以守却不是那么轻易攻得下来了。入夜遣兵千余清除永嘉堡东侧小青山坳里的路障欲绕到小青山的正面袭击那里的流民引护田义营出堡决战。

    永嘉堡东侧的山坳本是前些日子护田义营火烧海匪的所在现在被填以路障封堵南去的出路。

    行至山坳深处却见前面的路途被乱石封死清除路障的兵丁被突现乱石顶上的百多名射手死伤一片。越过小青山的游哨现向阳南坡的流民都已转移别处宗政荀达才知道永嘉堡抵抗之心的坚定除了正面攻下永嘉堡并无他途。

    五月五日永嘉堡潜出的求救信使被宗政家散在闽中山的暗哨截获。

    宗政衢阴悒的看着马街亭写给徐汝愚的求救信函望了左右一眼说道:“马街亭俨然忘了他是南闽的臣子竟向那竖子救援称其为主。这样的求援信函定不止出一封徐汝愚不需二日就能知悉永嘉堡生的一切诸位可有妙策。”

    右侧站起一人说道:“徐汝愚若在漳州布有密间恐怕会与王爷同时知道永嘉堡的变故。”

    宗政衢沉吟片刻说道:“颜兄所虑甚是只是你家颜逊此时躲回莆田逍遥未免太不仗义。如此看来便不能等父王二万精锐到后再解决永嘉堡之事。”

    永嘉堡变故之时宗政家在龙岩的精锐距永嘉堡有三百里之遥且途中需经闽中山道四日内赶至已是极限。然而徐汝愚的百夷精锐就在青枫峡的起端翠狮峰附近虽说有近五百里路途但是沿闽中山与臾城岭之间的通道行进不需四日就能兵临漳州城下。那时有着背腹的威胁更加无法解决永嘉堡的变故。

    宗政衢五月六日将漳州城六千精锐中的四千调往永嘉堡外过虎吞峡时得知徐汝愚派遣清江骑营距虎吞峡不过半日路程。

    宗政衢望着左右笑道:“这清江骑营出现于此说不定马街亭在普济海匪出现之时就向徐汝愚请援这厮假意向我漳州城请兵不仅暗中戒备还向徐汝愚请援。”

    左右计算时间此时距普济海匪出现在永嘉堡已过八日清江骑营的出现正符合马街亭这为拒海匪而请援的猜测俱言:世子英明。

    宗政衢面有得意色说道:“清江骑营战力不容小窥若让其潜入永嘉堡中那岂不麻烦?”

    左右俱言:世人先见之明令徐汝愚亦要受挫。

    宗政衢哈哈大笑说道:“让徐汝愚受挫的乃是父王父王将漳台、武陵方圆千里之地变成焦土令徐汝愚欲入漳州而不得只据着甘棠海湾几艘渔舟却不敢出海与泉州水营结战。”心中再无疑虑打定主意于明日太阳落山之前攻下被一群乌合之众占据的永嘉堡然后回师漳州。

    漳州四千大军过去不到两个时辰清江骑营便在尉潦的率领下强行突破五百人防守的虎跳峡赶至永嘉堡北侧。

    漳州八千精锐结营将进入永嘉堡的路途封死尉潦率队踏了几座营房终没能突穿过去望着宗政衢调兵遣将向清江骑营合围过来浑身欲血的尉潦颇为无奈的将手中长刃挽了朵刀花喝道:“宗政家的杂种有种来追你尉爷爷。”说罢轻夹马腹箭似的突将出去三百健勇紧随其后如风远逝。

    一道在正面组织起来的一道单薄的百人防线被尉潦一马当先的左劈右砍乱作一团未能迟延清江骑营分毫。

    宗政衢遣人追击却在队形被拉散之后遭到清江骑营的冲击天黑之时非但没能截下清江骑营反倒损伤许多。宗政衢颇为无奈但想到宗政季望数月为留下四十名清江骑营将士所组成的精卫族中铁甲骑士竟然损伤二百也就感觉不到失落。

    游哨过来禀报:“清江骑营奔漳州城南门而去。”

    左右俱是大惊心想:清江骑营三百人就想夺漳州城未免太轻狂了?但想到尉潦冲突之时的凶悍神情众人又想:未必没有可能漳州城毕竟只是两千兵力。

    宗政衢望着左右惊疑的神色愤然说道瞎:“尉潦这厮不过想将你我引回漳州城中放弃攻打永嘉堡在这厮计策如此浅显诸公为何脸有迟疑?若是尉潦这厮能以三百人夺下我漳州城留守漳州城的诸公可以殉职了。”

    左右环顾终有一人站出说道:“世子不妨五百人队回漳州结阵于清江骑营背腹若是清江骑营有所异动可与城中将士夹击之。

    宗政衢心想此计甚妥便附那人的建议另谴五百人队随清江之后返回漳州。驻在永嘉堡的七千大军连夜对永嘉堡展开凌厉的攻势。

    午夜时分永嘉堡东南堡墙一角被抛石弩砸塌砸出一个丈许宽的缺口南闽卫军瞬间拥入百人虽说片刻之后就被马街亭亲自率队驱出但是更加坚定宗政衢快攻下永嘉堡的决心催促各部马不停蹄的攻打永嘉堡。

第四章 漳州奇袭

    五月七日清晨漳州城方向腾起一柱狼烟直刺苍穹。

    彻夜未眠的宗政衢神情没有一星困顿只是微微猩红。凌晨时马街亭突的尽起八百精锐打开堡门突冲出堡将攻堡的南闽卫军打得措手不及前阵压不住阵脚纷纷后退待宗政衢亲自领着精锐上来增援时马街亭一把火烧尽攻城器械返回永嘉堡中。

    宗政衢正恼攻城器械尽毁望着漳州城上空升起的狼烟冷声说道:“尉潦这厮真敢用清江骑营三百子攻我漳州城?”话声未落漳州附近的烽火岗纷纷腾起直刺青天的柱状狼烟“哐铛”一声护身短戟脱手落下而不自觉宗政衢惊谔的说道:“徐汝愚意在漳州?”身子微微摇晃待要跨出一步却是一个踉跄给脚下的短戟绊住前冲的数步才给左右扶住。

    “漳州城中有两千精锐南门之外尚有五百精兵守到午时定不成问题回援漳州城还来得及啊。”护军校尉说道。

    七千人马如汐潮退去只余一地狼藉。马街亭脸上忧色依旧对家将说道:“让堡中百姓尽数迁到臾城岭中若自愿留下守堡之青壮役后我均请录青焰军户籍。”

    管见对面有惊容的曹散与薛明锐解释道:“永嘉堡乃是闽北最后一道门户宗政荀达不会甘心落入旁人之手的大人预测斯役的焦点乃是对永嘉堡的争夺诸将勉之。”

    马街亭与管见秘见徐汝愚时徐汝愚还说过一句话:“所料不差永嘉堡将陷南闽卫军南北夹围之中若抵不过可率余部退入臾城岭中苗王已答应我残部避祸臾城岭的要求。”不过这样的话不到最后关头马街亭是不会透露出一星一点的。

    宗政衢率军离漳州城二十里处时漳州城中的隐隐厮杀之声渐渐静寂下来。

    宗政衢脸色惨白他不敢奢望青焰军攻了半日就自动退兵。

    适才听到的厮杀声颇有纵深想来那时青焰已攻入城中虽然不愿宗政衢已然明白:漳州城已不属于宗政家的了。

    传令大军就地结营自己率领数百精卫向漳州城而去渐近城下只见漳州城南门城楼之上高悬一旗上书古篆“冯”才知骁卫营的主将冯远程已秘密潜来漳州城那甘棠海湾的七千兵牟只是假兵疑兵而已。

    宗政衢心中惊惶不知如何为计正思忖间只见南门城门大开数百骑冲突而来奔已方而来当头那人正是神色凶悍的尉潦右手高举的制式马刀雪白的刀刃上映出他粗豪的面容。

    宗政衢心中大惊未待下令已给左右纷拥着向二十里外的大营驰去。

    尉潦率清江骑营及百夷秘营共五百将士紧咬宗政衢精卫队之后马刀都能够得着末骑的马尾这两拨人马乍看之下成了一队。

    南闽大营只见主将在数百精卫的护拥下向本寨狂奔而来只听宗政衢口中呼喝:“弓箭手拒贼。”

    宗政衢归入本阵之中精卫骑队右旋到西侧尉潦与身后数百骑士显身南闽众人眼中。

    尉潦御马不停径向中营冲刺而去。

    南闽卫军结营还没停当又见主将仓皇逃归尚不及结成阻截步阵已给尉潦率队突冲过去。

    宗政衢见尉潦率队绝尘而去心中惊惶难定心想:尉潦之队再有一队精锐步卒这大营就保不住了。

    步卒跟随骑兵狂奔二十余里究竟还能剩下多少战力?尉潦却想:若是有二千精骑就能砍宗政衢个稀巴烂。

    过了片晌宗政衢听漳州城中逃出的残兵详述青焰军攻城情况。

    昨夜尉潦率清江骑营于南城之外叫嚣奔突将漳州城中不多的守军大多吸到南城防守骁卫营则夜袭北城之外的各个烽火哨岗凌晨之时大举向北城进青焰军在城中早就布下近百名密间骤然之间占据北门城道打开北城门北城守军只有三百一时间无法夺回北门待骁卫营大军逼近那时守军大势已去。

    尉潦领队击溃五百人队之后则横阵北城之外漳州城守军除六百死义之外余下千多人悉数降敌。

    宗政衢神色阴郁望着帐中伏地而跪的几名残勇说道:“你们为何不能死义?”

    左右拥上将这些残兵押出宗政衢听到营帐外的惨呼心硬如铁过了片晌恍然悟道:尉潦南去乃是增援永嘉堡。又想:永嘉堡的护田义营与漳州城中的骁卫营兵已过本部若被他们夹围在这处岂非大不妙?

    心中懊悔不得徐徐退兵到虎吞峡口结营在那里窥视漳州城与永嘉堡之间的狭长平原待龙岩那边的援军并防止漳州城那边继续向永嘉堡增派援兵。

    冯远程攻漳州城时宗政荀达正统一万五千精锐向虎吞峡方向行进尚距虎吞峡二百余里敌警狼烟传不到这么远但是过不了多时现异况的游哨将漳州城的变故禀呈宗政荀达。

    宗政荀达脸色瞬然黯淡下来他心中明白:徐汝愚谋划漳州城不会是临时起意永嘉堡护田之争说不定就是徐汝愚给自己下的套意在将漳州中的兵力引到永嘉堡去。漳州城凶多吉少。

    宗政荀达强按下心中的懊悔尽量平静的问道:“漳州都府现在何地?”

    “世子领队正从永嘉堡往援漳州城。”

    宗政衢思虑片刻说道:“拟令:若能夺回漳州则坚守待援否则结营虎吞峡勿使虎吞峡要隘落入敌手。”又令“龙岩东北部五千众归龙岩城南闽郡尉尽起泉州留守卫军往虎吞峡令莆田都尉颜卿义统兵万众前往永嘉堡之正面待命。”

    闽中山的南麓接近虎吞峡的一处青翠险峰上徐汝愚、郑梦淮、敖方、梁保、屠文雍数人在精卫的拥护下望着漳州城渐渐熄止的烟火默然不语。

    徐汝愚极目远眺春山欲暮流霭满天那山下平原的景象已经渐渐模糊起来。

    梁宝上前一步说道:“漳州战事已靖先生还是去城中主持大局吧。”

    徐汝愚摇了摇头缓缓说道:“四方军情汇集此处正值中心进入漳州城中龙岩及泉州那边的军情便要晚半日才能送达。宗政荀达的反应决定此役的规模与会战方式我还是留在这里好。”

    屠文雍接过刚传上来的军情匆匆阅毕交到徐汝愚手中说道:“宗政衢七千兵马在虎吞峡结营并在漳州通往永嘉堡的大通设置了大量路障拒马。”

    “他这是防我漳州兵马往援永嘉堡。漳州城与青枫城之间三百多里荒野尽在我军控制之下令他有夺回漳州无望的觉悟但是永嘉堡却是宗政与颜家的眼中钉骨中刺不容他不拔。”徐汝愚叹了一口气心想:若非形势所逼实不愿将永嘉堡置于这样的险地之中。

    郑梦淮则想:汝愚生性谨慎永嘉堡的险计却是全局之妙至不济也能稳守漳州城一转去年来在南闽的颓势。占据漳州城原武陵邑地区就可凭借闽中山与臾城岭的天堑守得滴水不漏。但是徐汝愚不会志止于此。

    入夜之时宗政荀达统率一万五千兵马出现闽中东麓的山道距虎吞峡有一百三十里的路途看着紧急传上来的军情屠文雍倒吸一口凉气暗呼:好快。

    徐汝愚看过军情心中计算着说道:“这才是南闽最精锐的战力。”

    沉吟片刻说道:“急令杨尚统所部入龙岩择地其目的在于窥测龙岩守城五千军不得使其有所异动。”转身对熬方说道:“敖方叔你与五位教习领着演武堂的精英于龙岩、龙泉、泉州之间自由猎杀南闽卫军的侦骑与信使。”

    “我将这一干带走这里的护卫就薄弱了。”演武堂的的学员需担当徐汝愚的精卫之后再填充各部军或者进入演武堂更高一阶修行。

    徐汝愚不为意的说道:“这闽中山的游哨网络乃是此处最好的护卫敌侦渗透不进来。”

    敖方倒不畏徐汝愚个人会有什么安危只是怕此处受袭己方游侦军情网络便会受到影响军情就无法及情准确的传递延误军机。见徐汝愚如此说也就不再说什么却将屠文雍拉到一旁说道:“汝愚欲赴险地你当极力阻之。”

    屠文雍微微一怔旋即明白过来大战爆之后梁宝与郑梦淮定会被分遣各处主持大局只有自己会始终呆在徐汝愚的身边嚅嚅说道:“敖教习大人的脾气谁也拧不过我自当竭力阻止就是。”

    敖方想想也是如此不再多说什么领着两百多人就着淡墨似的夜色奔东南去了。

    子阳雅兰四千百夷军分别距漳州城只有六十里路程明纳统领的六千百夷军已经出了午后出了新建的青枫城明昔统领一万五千宿卫军与三千百夷军从翠狮峰出不至半个时辰就接到飞马传来紧急军令:从翠狮峰与东阳堡之间新建的通道快穿插到龙岩境内待命。

    溧水往东南曲折上行而至武陵山的中枢之所在翠狮峰过翠狮峰曲折向西南行而至武陵邑这其中通过数个峡谷溪谷统称青枫峡自去年起徐汝愚尽调百夷数万丁开辟翠狮岭与东阳之间的通道五月有成使得翠狮峰至漳台东阳堡之间的路程缩短至两百里不到从东阳堡到龙岩北境有不到三百里的距离全程约四百八十余里比从青枫峡途经闽中山的大漳溪谷通道抵达建安堡再往龙岩北境的过七百里路程近了两天路程。

    南闽的侦骑很难在青枫城以南的荒原活动更无法深入到武陵山中去对青焰军的异常调动毫无所觉。

    但是云岭之中三苗对山下的一举一动却相当清楚。

    刘观武堂接过手下线报递给狄复说道:“徐汝愚调遣巨量兵马涌入南闽境内前些日竟遣使让我三苗勿阻其部溃军进入臾城岭避难狄卿你有什么看法?”

    狄复说道:“青焰军最终进入南闽的兵马会在四万以上以这样的兵力实难想象徐汝愚会有兵败的担忧。虽说虑胜先虑败但是徐汝愚实没有必要……”

    刘观武堂心有所触的说道:“武陵城附近的四千百夷军若与冯远程的骁卫营同进入漳州城中狄卿若是身处徐汝愚之位则会如何?”

    狄复一边思忖一边迟疑的回答道:“那样冯远程最初进入漳州城将有近万兵力不仅可以一举夺下漳州城还能对宗政衢所部进行有效的打击至不济也能派遣兵强行通过宗政衢在虎吞峡附近设置的路障增援永嘉堡使永嘉堡成为不可攻占的坚堡。如果那样徐汝愚在与南闽的世家的对峙中就可以获得极大的优势。永嘉堡乃是泉州与莆田的背腹要地宗政荀达极可能放弃龙岩进一步收缩防线到泉州背腹。”

    “在这样的假设下徐汝愚获得漳州府全境并取得对南闽的战略主动毕竟永嘉堡在徐汝愚手中。但是宗政家与颜家在南闽根深蒂固可以大规模扩军与徐汝愚相抗与公良友琴相勾结并有庞大的水营。若是那样实际上徐汝愚只是将现在漳台的战场扩大到漳州府全境并没有实际的解际闽北的局势非但如此青焰军还将有大量兵力被牵制在闽北地区这岂是徐汝愚希望看到的。”

    狄复细细思忖刘观武堂所言问道:“我王以为徐汝愚有着大阴谋?”

    苗王刘观武堂点了点头说道:“当是如此四千百夷军恰好晚一日抵达漳州城应是徐汝愚运筹之故虽不知局势将如何走向但是可以断定永嘉堡必是此役的焦点。”

    “是否将此处的情况报往乐安?”

    “往来六七日那时已晚了臾城岭东麓林密山峻不宜大军过境只能派遣少量战力潜往以观战局狄卿你率五百远山营子弟前往永嘉堡附近的臾城岭山区吧。”

    “清江、南闽的势力相争我三苗插不上手我王让我率领族中最精锐的子弟前往那里却是为了什么?”

    刘观武堂叹了一口气幽幽说道:“我三苗迁居云岭以来生活困苦人丁其实已不足世人所传的百万之巨虽说遥尊乐安越家为主但是依旧要在各势力间的夹隙中求存。越尊对南闽的大战已有所觉日前遣人送来密函你遵之行事即可。”将原木书案上的帛书递给狄复。

    狄复展开一看谔然惊问:“越尊函中仅书‘锦上添花、趁火打劫’八字让子复琢磨不透请我王明示。”

    “越尊上臻天道乃是三大宗师之外的第一人他的函中的深意我也吃不准所以才让狄卿你领远山营弟子前往双方最紧要处潜伏见机行事。”稍顿片刻终是说道:“若是那时还无法决断当按兵不动不要为三苗招祸。”

    五月八日晨子阳雅兰领四千百夷军进入漳州城梁宝亦来到漳州城中节制骁卫、百夷两军。

    午间宗政荀达的龙岩大军抵达虎吞峡与宗政衢兵合一处适时漳州城中遣出的两千精锐欲通过虎吞峡外的通道往援永嘉堡被宗政衢领兵击回。

    宗政荀达望着各处汇集来的军情陷入深思之中。

    林济右目眇盲年近不惑的脸容显然枭戾暴躁想起永嘉堡护田之战的失利脸上显出痛苦与仇恨杂糅的复杂神情气息微促的说道:“永嘉堡与徐汝愚早有勾结想我竟被这竖子所用真是可恨。”

    宗政荀达望了左右一眼说道:“颜逊乃漳州府都尉此际竟不在漳州漳州城失乃是他失职之过。”

    漳州城失守宗政衢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但是宗政荀达如此说旁人也就无法开口军议之时也都缄口不言。

    宗政荀达指着地形图上的永嘉堡说道:“徐汝愚在永嘉堡上的意图已显众人皆当勉力勿使闽北门户落入寇手。”

    计算时日百夷军此刻到达漳州说明徐汝愚在普济海匪抵达永嘉堡后才定下夺漳州城的计策然后再驱兵增援永嘉堡使得闽北大通道牢牢控制在青焰手中这也符合青焰军的实际战略意图。毕竟南闽世家与抚州会战时的普济军不同徐汝愚没有快形成并结束南闽大会战的条件以清江眼下的状况无力支持一场生在南闽的天长地久的大会战。南闽卫军即使在闽北地区失利还有泉州与莆田的广袤纵深与徐汝愚周旋。

    五月八日之前闽北护田战役爆的前期宗政荀达并没有青焰军大举进入南闽的警觉。

第五章 山雨欲来

    四月二十八日永嘉堡护田之战不出三日消息就传到公良友琴的耳中。在冯远程率骁卫军奇袭漳州城的前夜公良友琴从普济岛潜入温岭城中。

    抚州会战之后普济步营的战力锐减至四万。

    宿卫军与百夷军的一部约三万精锐驻守乐清城与雁潭新城(雁潭山与老人峰之间)在乐清与雁潭的后面徐汝愚部署大量的预备役将士在此屯田。

    温岭城中的普济军无法通过青焰军驻守的雁潭、乐清防线继续向西渗透。

    樊家战力在抚州会战之中毫无损失不过防线收缩将近一半三万多精锐战力在温岭的北面构筑了一道铜墙铁壁令温岭城中的普济军无法北越。

    樊族放弃乐清城的行为令越郡民众哗然樊族声望跌至前所未有的低点。为了挽回背离的民心樊族只得加大拒匪力度在沿海地区布防重兵令普济军不得从沿海向内6侵袭还大力清理近海地区与普济岛暗中勾结的势力。祝家与越家在对抗普济岛时总是同气连声祝家在吴州府沿海区域也采取相应的严厉措施。

    抚州会战之后普济军退据温岭城不仅在越郡采取被动的守势再也无法通过掠夺与代理势力从越郡获得粮草补充。

    温岭城驻军的给养均需从普济岛运来然而海运的巨量折损令普济岛倍感吃力公良友琴不得不一再减少温岭城中的驻军现在只维持在两万众左右。

    漳州城在宗政家手中的时候永嘉堡的险要还没有显现出来的机会。护田之战后永嘉堡与护田义营旗帜鲜明的站在徐汝愚一边世人才猜出徐汝愚早就有了谋划漳州城的念头。

    公良友琴望着眼前的地形图这张地形图与宗政荀达所用的地形图唯一的区别就是甘棠海湾比永嘉堡更加明显的给标注出来。

    这两处地方在半年前还是那样的默默无闻如今成的东南制霸的焦点。

    公良友琴细思抚州会战的前后细节脸上闪过一丝痛苦说道:“徐汝愚在抚州布局令我普济进退失据两难之间与之仓促接战以致蒙受重创至今想来心有余悸。”

    赵威胥默然不语公良友琴当不是追悔抚州会战之失。

    公良友琴继续说道:“永嘉堡对于南闽而言是不容有失的重要关隘这点看来与抚州会战有些许相似处。”

    赵威胥点了点头沉声说道:“永嘉堡不仅对南闽世家不容有失对我普济岛的生存也至关重要。抚州会战之后特别是徐汝愚在雍扬重整势力之后数月之间我普济岛在越郡以北的区域能筹集的粮草不足十万石不足往年十分之一。永嘉堡若是有失宗政家的势力势必会被迫退出整个漳州府。”

    永嘉堡以南再无险要地形可守青焰军占据永嘉堡与漳州城又可从虎吞峡的缺口挥军进入龙岩地区。南闽世家同时防守泉州、莆田以及龙岩则力有未逮。青焰军若在永嘉堡站住脚跟宗政家只有放弃龙岩、集中兵力防守泉州、莆田两地。如此一来南闽的北部地区尽落入徐汝愚的彀中。

    目前普济岛上粮草的巨额空缺由宗政家与颜家暗中支持一旦闽北地区归入徐汝愚的势力范围。徐汝愚必会在甘棠组建一支颇有实力的水营普济岛就会被漳州与雍扬南北夹峙所缺给养再也无法从别处得到补充。

    公良友琴倒吸一口凉气他心中清楚:徐汝愚从去年起就有着这样针对普济岛的战略意图只是给普济与南闽在漳台联合实施的焦土之策阻了近半年的时间。

    公良友琴望着赵威胥目光却是阴冷沉声问道:“威胥观漳州近日事是徐汝愚认为时机成熟了还是他因为永嘉堡护田之战而临时起意?”

    赵威胥陷入深思如果徐汝愚认为时机成熟了永嘉堡护田之争极可能在徐汝愚的导引之下展成为一次规模比抚州会战还要大上许多的大战役。

    赵威胥不掩眼中疑惑问道:“徐汝愚重整雍扬政局时万嵘投靠陈族失去龙游邑让徐汝愚相当被动。清江府不过是徐汝愚新拓之地徐汝愚焉有实力在一年之间动两次大会战?”

    徐汝愚入主清江之时清江一穷二白新近吸纳大量流民新筑城池使得清江与雍扬财政上的压力极大无怪赵威胥要怀疑徐汝愚有无接连动两次大会战的实力。毕竟青焰军没有普济岛以战养战的习惯。

    公良友琴颔说道:“当年襄樊会拥有十数万战力而财力充裕乃是邵海棠经营之功;雍扬迅崛起复有天下第一邑之势梅铁蕊居功甚伟。天下内政堪比邵、梅两人者不会过十数只要徐汝愚在闽北地区的会战时间不拖久压力就不会太大。”

    公良友琴略过宜观远未提乃是宜观远新近赶赴清江对清江以及雍扬政局的影响还没有显现出来。

    赵威胥沉吟片刻毅然说道:“多虑则不败我普济军若要对南闽局势有所裨益当从最坏的情况考虑。我以为徐汝愚是想在闽北地区以永嘉堡争夺为楔机动大会战。”

    公良小天久久未言此时忍不住插言:“青焰军在清江各部均无异动仅有武陵山百夷军一部与骁卫营部调入漳州。”

    赵威胥欲言又止望了公良友琴一眼终没有说什么。

    若非公良小天对乐清原住民处置失当抚州会战鹿死谁手还是两说公良友琴幽叹一声说道:“徐汝愚若是能以常理度之就无需我们特意赶到温岭。”

    赵威胥将深以为是的神色藏下接过话来说道:“徐汝愚在甘棠海湾的七千战力除去其中两千水军外其余五千众就来源蹊跷。这五千战力是林济率军抵达永嘉堡之前就出现在甘棠海湾的以此看来这算得上徐汝愚大胆布局的佐证。”

    公良友琴闻听其言双眸一亮细细思量片晌说道:“威胥果真是细心人徐汝愚去年曾遣一万五千民夫运粮漳州这一万五千民夫极可能就是为今日所用……”心中闪过“偷梁换柱”一念虽说稍纵即逝却让公良友琴若然有失总觉得有些地方没有注意到拧眉沉思。过了片晌说道:“徐汝愚自据乐清城来将那城只用作军事除去驻军、屯丁并无普通住民令各方眼线无法潜入所以徐汝愚要在乐清城中做什么布置各方都难得到确切的消息……”眼睛渐渐明亮起来当最后一丝疑云退去公良友琴斩钉截铁的说道:“立即遣信使赶赴虎吞峡让宗政荀达预防极有可能突然出现的一万青焰军。”与公良小天说道:“另遣水营南礁岛部十哨队往袭甘棠海湾你从这里越过武陵山去跟水营汇合得手则大胆往漳台纵深奔袭。”与赵威胥说道:“温岭城中需向乐清出兵以探乐清虚实。”

    赵威胥正待说什么只听堂外脚步声杂乱起来似有数人有向这处奔来微感诧异开门见其中一人乃是派在雍扬的总哨。

    何等重要的军情需总哨亲自返回禀告?军情越是重要报送人的级别或者说修为越高免得途中为人所截延误军机。

    总领一地或是一军军情的总哨在军中级别相当于营尉。青焰军尤重军情不过因为人才匮缺除去游哨编制总哨官则有各部将职兼任若有校尉参军则有校尉参军兼任。

    那名总哨说道:“雍扬军各部于五月初均出现大规模异动武卫军宿邑部八千众于采石矶集结五校军延陵部八千众于军山集结中垒军则向宿邑接近中……”

    未待遇公良友琴果如我想的神情完全显露出来那总哨又说道:“静海水营空营而出五日已出江水海口转折南往。”

    “啊。”公良友琴惊诧万分的站起来。

    赵威胥脑中极快闪过魏禺血污满覆的面容那深邃阴冷的目光让修为高过他一筹的自己也不寒而栗。抚州会战后期魏禺统兵穿插追袭的情景深印赵威胥心中迄今未消半分。

    抚州会战中普济海匪在青浦战场上伤亡并不大但是在追击中被俘万余被歼一万余这其中大半都是魏禺的战绩。更为关键的普济溃军在通过樊族控制区时魏禺毫无所忌越过雁潭堡继续追歼普济溃军不过越过雁潭堡所歼灭的人数都算在樊家头上。

    那时樊文龙并没有明令樊族大军走出防御工事去追杀溃逃的普济海匪樊族精兵却是受魏禺肆无忌惮的影响从坞堡中跳将出来对普济溃军进行最后的残酷的打击令参与抚州会战的普济军最终返回温岭城的不足三千。

    张续、明昔、梁宝、张仲道所部各拘回数千战俘魏禺所部却是最后一日返回乐清城中除去疲惫不堪的将士没有一个俘虏带回。

    魏禺望着茫茫碧涛脸颊瘦长若刀削斧刻一般予人坚毅不为外力折服的感觉耳根暗红的伤疤如蚯蚓附在那里一般他心中闪过与徐汝愚初见时的情景。

    季子衡从后甲板走到魏禺身边儒雅面容给猩热海风吹得微微红目光停在那起伏不定的波涛上心情也被带得起落起来轻声说道:“四月传到雍扬的军令只要求静海水营在普济岛的北面海域牵制敌军即可……”

    魏禺收回思绪说道:“先生离开雍扬时静海水营才初建先生对静海水营的战力心中没有底但你我不能不为先生分忧。”

    “可是大人未将东部战场的指挥权授予我静海水营甘棠那边对将军的建议未必放在心里。”季子衡说出心中的担忧。

    魏禺撇了撇嘴说道:“先生那边我会去信解释的但现在不是解释的时机。”

    季子衡对他的回答虽然不满意却也无奈。魏禺衔列卫将军有战场专擅之权对他这样虽有冒险却是深化徐汝愚作战意图的决定季子衡无权否决。

    季子衡目光转回到起伏不定的惊涛骇浪上静海水营自去年组建满制不过万人即使空营而出却不足以撼动普济岛的基础。以目前所掌握到的军情来看普济岛驻军不少于六万水营四万、步营二万并且普济周边岛礁尽是普济海匪的外围哨岗庞大的水营舰队根本无法掩蔽行迹。

    魏禺吩咐左右去将朱胜杰请来。

    朱胜杰乃是长河帮的执事长河帮经营渤海航道数十年在海战方面积累了相当的经验去年长河帮现雍扬非外来势力能够轻易渗透的便转而寻求与徐汝愚合作的可能。组建静海水营及甘棠水营的目的便是要遏制普济水营长河帮的君逝水、欧阳雷、朱胜杰以个人名义担当客卿授习水战。

    相对决定的大胆与毅然魏禺面对可能生的海战则要小心谨慎得多。

    朱胜杰说道:“在茫茫大海寻求决战的机会非常渺茫普济岛虽然拥有强过我们许多的水营战力但在我们接近普济岛之强不会有实质的威胁。即使他们空岛而出在无法确定我们航线的情况几乎不可能与我们相遇这与江湖水战有着极大的不同。在海面上逆风而被滞留一月之久的事情也常常会生。”

    舰队出港之后朱胜杰才被告之此行的目的就是到了今日心中的惊诧也未能平复下来。

    二十天的时间徐汝愚将所辖势力几乎都调动起来使得东南数郡猝然间又面临一场大会战。相比以往徐汝愚的谨慎这次的锐志与果毅看上去更像一场冒险。

    南闽并不存在短期结束会战的条件一旦有了足够的时间越郡的祝、樊两族普济岛都会做出激烈不可预测的反应。

    如果真让徐汝愚顺利解除南闽宗政家与颜家势力之后清江的局势则会完全巩固下来普济的势力便会被限制在海上而不得登6。祝、樊两族也会完全陷入雍扬与清江的南北夹围之中。

    普济岛不会希望看到这种情况生祝、樊两族也不会希望看到这种结果便是南宁越家的反应也不可预测。

    在朱胜杰心中只有迅的动南闽会战并迅解决南闽会战才解决一切问题的关键但是即使是青焰军的高级将领季子衡对此也不抱有十分的信心。武卫军与中校军在采石矶、延陵军山集结与其说是威慑祝族还不如说是防备祝、樊两族可能有的激烈反应。

    以此看来徐汝愚心中怕是也没有迅形成会战并结束会战的信心那他为何要仓促决定呢?

    相比朱胜杰被卷入这场风波的祝族与樊族所得情报要少上许多但是他们对此有着相当的警觉。

    吴水东逝以吴水为界南北分属吴州府、余杭府的辖地与往昔一样祝、樊两族相会选择河心中一艘游舫若没有两岸数百骑神情肃杀的精健武士这艘游舫在映月影星、风柳叠波的河心就会显得诗情画意许多。

    樊彻转脸看向玄色的河面高挑的风灯泄出的柔光如轻绸一样铺在河面之上却映出一张充满疑虑惶恐憔悴疲惫的脸心中谔然回过脸来看祝连枝见他的气色比自己好不上多少。想来他比自己也好不上多少否则怎会轻启河心之议?

    徐汝愚究竟想做什么?

    相对于普济岛祝樊两族对清江及雍扬的情报渗透更全面除去雍扬各部军的异动樊家在溧水河谷的眼线现溧水河谷的屯丁一律配长器与长弓强弩。

    徐汝愚在清江实行军户另籍、配田诸策使得清江的军制要优于越郡其他世家不仅保证现役军队的战力还保证充足的兵源。战时可将屯丁转为现役战后缩编战备将一部分现役将士转为屯丁无需承担巨额的军费开支。军户蓄兵制是以大量的田地为基础的徐汝愚入主清江清江大量荒芜田地与大量流民的涌入给徐汝愚在清江实行军户蓄兵制提供有利的条件。虽说军户蓄兵制还有着许多不成熟的地方却显示出强大的活力令祝、樊两族感到强大的压力。

    祝族的历阳府、吴州府樊族的余杭府卫军战力加起来有十万之巨若是计算其他世家的私兵这三府的战力将过二十万不止但是无法像徐汝愚在雍扬进行改制祝、樊两族对各自辖地里世家的私兵没有一点控制权非但如此便是各府的卫军控制权也不完全在两族手中。

    祝连枝微敛双眸轻声说道:“徐汝愚横空出世不过四年东南三郡便天翻地覆的变化了一遭。徐汝愚若是只想夺取漳州他的战略意图已经实现大半永嘉堡的得失也是一战而定的事情没有必要在雍扬也大做手脚。此番矛头不仅指向普济岛还指向你我两家是否昭示着山雨欲来?”

    “山雨欲来?”樊彻轻轻咀嚼着这句话心中却想:谁能避开这番山雨淋袭是东南的世家势力还是徐汝愚的新政势力若非族中有人相阻此时他已与公良友琴密会于安溪荒城。

第六章 建安堡(上)

    青枫新城武陵山青枫峡西南端的出口徐汝愚于新朝五十四年春役五万流民于此筑城。

    青枫新城青石夯土为基青砖垒砌每边城墙宽五百至六百步周长约五里许。规模比寻常的邑城要小上许多便是建安堡、东阳堡比青枫新城也要大一些。

    珏儿穿着青翠纱罗大襟短衫望着远处的役工正在娇阳下夯筑路基挥汗如雨。

    顾铭琛主持工曹这里本可以遣别的官员来主持不过青枫新城地当武陵山进出南闽的要隘顾铭琛放心不下于是亲自过来监事。

    青枫城修完就要继续向南闽深处推进坞堡以及驰道是先要考虑的。南闽战局若是顺利的话则可以扭转过去一年在漳州不利的局势若是不顺利大军就可能撤回到漳州城的北面固守漳州城与南闽的宗政颜氏二族相峙。

    城外马蹄踢踏顾铭琛抬起头来只见城外数骑带起漫漫扬扬的飞尘疾箭似的向这边射来。

    漳州军情飞骑。

    青枫城南门当值哨尉远远看见军情飞骑扬尘驰来下令开启笨重的城门。

    幼黎让珏儿到漳台照顾徐汝愚的起居。南闽战局启动之后徐汝愚便居无常处考虑到普济海匪随时可以登6漳台便让珏儿到这青枫新城来让她兼着粮草监事的职。这样一来珏儿便被羁在青枫城中。

    这飞报清江政事堂的军情过青枫城时因为珏儿的原因都要留下一份副本。

    军情飞骑换马离去不一会入了武陵山。

    顾铭琛下了城墙走过来从珏儿手中接过军情册文急浏览一遍。

    没有出现大的变动因素军情极为简略。没有说明大人的行踪但看军情是从建安堡而非漳州城出可推知大人没有进入漳州城总筹大局。

    顾铭琛见珏儿脸有颓色暗叹一声轻声说道:“珏儿姑娘暑气还没消去你还回府里歇息吧。”

    珏儿没有应答过了片晌问道:“铭琛我准备将粮草监迁到闽中城去署理公务。”

    “闽中城只有四面的城墙修起来除他一概没有珏儿姑娘去那里有些不便……”

    “没什么不便结营居住就是。闽中城连贯建安堡与漳州城粮草监本应设在那里。”

    让珏儿到青枫城监事粮草是徐汝愚的意思自然是考虑青枫城处于南闽战局的最内层没有敌袭的危险。

    顾铭琛不便在军务上多言说道:“不如派人去问大人的意思?”

    “他盼不得我回宣城或是雍扬去他既然让我署理粮草后勤这署所设在那里我总能决定一二。”珏儿想起与汝愚见面时的情景说道:“明昔昨夜率军过建安堡宗政荀达与公良友琴未必看不出建安堡乃是我方的要害建安堡我不会去但是闽中城却要有个人主事以便两相策应。”

    顾铭琛心想:大人不纳珏儿姑娘并非对她没有情义只是大人的事谁也插不上嘴。打定主意将青枫城中的事情尽快处理掉明日一同去闽中城免得珏儿姑娘又要去建安堡。没有就此再说什么只将青枫、闽中筑城的进展略说了一遍便转身离去。

    五月初珏儿与徐汝愚匆匆见过一面徐汝愚领着郑梦淮等人离开建安堡。与上一次见面徐汝愚又瘦了许多眼睑间的坚毅让人看了心痛。

    珏儿没有坚持留在徐汝愚身边回到青枫城监理粮草。

    自明昔领大军过建安堡向龙岩北境挺进建安堡的作用立时凸显出来建安堡若是失明昔这路大军后路就被截断给养也无从保障。

    南闽卫军主力的视线被吸引在漳州城南的永嘉堡上但是普济岛尚有充足的兵力能过迅进入闽北的大战场。

    徐汝愚专注的望着南闽地形图建安堡、永嘉堡、甘棠海湾被显著的标识出来。

    甘棠那边将漳台东侧海面出现普济水营哨舰的军情紧急递送过来现在就摊放在地形图的右上角。

    徐汝愚望了石案对面的郑梦淮一眼问道:“郑公以为公良友琴会遣多少人马进入漳台?”

    郑梦淮迟疑半晌说道:“公良友琴无法从漳台获得补给这就限制了普济派遣兵马的规模。”

    徐汝愚摇了摇头指着地形图说道:“明昔所率大军一万八千众明日就可进入虎吞峡的背面普济若不知这路大军的存在遣军规模便不会过万可能是南礁岛附近的驻军明昔大军过建安堡的消息一经传出公良友琴就不会犹豫了。”

    徐汝愚拧起眉头将思路稍整说道:“换一个说法昨日从甘棠堡那边传来的是普济先遣兵马的消息公良友琴得到明昔部过建安堡的消息后势必会加派进入漳台的兵马。”屈指在甘棠湾的方位轻轻击打了几下说道:“甘棠湾。占据甘棠湾就可以从龙岩获得宗政家的补给水营战舰又可以沿着大漳溪向建安堡挺进从而截断我进入龙岩大军的退路。甘棠湾有一场硬战。”

    郑梦淮深以为是的点了点头普济水营的战大半会选择甘棠湾只要攻下甘棠湾普济的后续兵马就可以在漳台的北部海岸登6迅插到建安堡的背腹而不虞粮草补给的问题。

    越郡祝、樊两家各在与清江的接界处集结重兵清江无法继续向南闽派遣人马祝族封锁历阳境内的清江水道令雍扬与清江无法通过清江水道互通往来。

    越郡与南闽的四家势力一齐卷入到这场突如其来的风暴中。

    以目前的局势看来南闽卫军于虎吞峡迅集结过两万的兵力令徐汝愚无法快的进行决战以致失去突然动南闽会战的先机。

    普济军的直接参战已经不可避免;青焰军只要在南闽会战稍显颓势祝、樊两族极可能不顾雍扬方面的压力出兵侵占清江。

    此战无论得失与越郡祝、樊两族之间的关系则完全破裂祝樊两族面对清江与雍扬夹击的威胁强行压制辖地民意与普济媾和也不无可能。

    想到眼下的局势屠文雍寝食难安却未见徐汝愚有何异常心中诧然。

    郑梦淮近日来眉头也是深锁不解入夜前来自雍扬的一封急信让他心头宽懈稍许。

    “魏禺以为静海水营能够挥更大的作用不止于普济北部海面压制普济军。”

    徐汝愚笑道:“他在茫茫大海上我如何授权给他?”将信函交给屠文雍“归档吧。”

    郑梦淮说道:“静海水营若能在普济链岛周围大胆穿插公良友琴定不敢大肆向漳台遣兵漳台的压力就能缓解许多。”

    徐汝愚摇了摇头说道:“公良友琴未免只有这点伎俩公良友琴极可能因为静海水营的缘故提前下决断。也就是说普济主力进入漳台的时间可能会提前。”对屠文雍说道:“将这一情况通报甘棠以供参考。”

    甘棠湾主将是杨尚。

    五月初杨尚率所部人马从北面逼近龙岩城。漳州近海海面出现异情之后杨尚迅率骁卫军甘棠部返回甘棠湾只令郑智享率领千余人马在龙岩城外窥防。

    漳台地形复杂整体地势由西向东倾斜西枕闽中山与武陵邑相隔闽中山地势高峻山峰最高处可达三百丈此西向东由中山而低山、而高丘陵、而低丘陵、而台地平原直至滨海地势呈层状下降却在近海处又有数座险峻的山峰隆起。

    甘棠海湾便在近海隆起的山峰三面环围之中北面的旗山高达二百三十丈西侧与南闽的山岭起伏东面则是茫茫大海。大漳溪从旗山南麓穿流而过将甘棠海湾与山后的台地平原边络起来。

    大漳溪过旗山时有一处急拐。急拐处给两岸相距仅两百步的崖石夹住水势湍急白浪翻涌河道拐过急弯河道极放宽入海处河道宽达里许。但是溪水从拐弯到入海不过七八里之遥被狭窄的弯道蓄得凶猛的水势还是直冲入海中里许的距离才混入湛蓝的海水之中。

    杨尚、李印、君逝水并肩站在三桅海船的前甲板上望着天水一线处的岛屿黑影。

    甘棠水营的主要战船就是这种小型的三桅海船数量不过三十一艘每艘战船配制水营将士五十名船师、水手十八名。

    杨尚在追随徐汝愚之前乃是清江境内一家山寨的匪酋不过却无寻常匪酋的戾气留有几道疤痕的脸削瘦清癯双目显得坚毅而专注。

    徐汝愚的信函是晨间到达的证实杨尚心中的猜测。

    徐汝愚在信中说道:静海水营若无非常手段无法分担甘棠的压力。但是在杨尚心中魏禺却是那种有非常的人。杨尚望着旗山上升起的冲天狼烟嘴唇不自觉的翕合了一下心想:这眼前的普济海匪却需自己解决。

第七章 建安堡(下)

    静海水营向普济岛异动的消息确实之后公良友琴愈加确定徐汝愚想在闽北地区动大会战以期彻底扭转南闽的势力格局。

    清江骑营强行通过南闽卫营的封锁增援永嘉堡证实永嘉堡早就投附徐汝愚的猜测。永嘉堡乃是闽中与闽南地区的门户但是漳州城未失之前永嘉堡的地位并不明显充其量只是漳州城背腹一处险隘毕竟漳州城与龙岩邑之间尚有虎吞峡通道。

    “徐汝愚以宗政、颜氏两族不容有失的永嘉堡为饵吸引南闽卫军到永嘉堡来。永嘉堡嵌在小青山中南闽卫营欲攻永嘉堡势必会兵分两路。徐汝愚以永嘉堡独分的地形将南闽卫营分为两部徐汝愚则兵合一处先攻一方再通过永嘉堡去攻别一面的南闽卫军以此达到战役意图。”

    “宗政荀达如果没有意识到徐汝愚早就暗藏在漳台的兵力抚州会战极可能会在闽北重演。”

    公良友琴在得出这样的结论之后一方面令温岭城中的普济海匪向乐清方向策动与越郡的祝、樊两族一起向清江府的青焰军施加压力使得清江府无法再向南闽抽调兵力;一方面令水营南礁岛部五千众向漳台沿海策应让公良小天直接越过武陵山与水营舰队汇合;一方面向南闽世家通报青焰军的异常让南闽卫军做好充足准备;自己则回普济岛应付魏禺率领的静海水营。

    青焰军奇袭漳州城之后宗政荀达就急令宗政季望调动南闽卫军一万众赶赴虎吞峡与他汇合又令颜卿义从莆田调一万卫军到永嘉堡的南面配合北面的攻势。

    宗政荀达接到公良友琴的密函见公良友琴在信函中的语气郑重其事生出一丝被他小窥的气愤。但知以南闽卫军的战力攻下永嘉堡不在话下但要重新夺回漳州城普济只出动南礁岛部的水营战力则稍显不足。

    宗政荀达让人将林济请来商议普济直接出兵之事话题未开就传来青焰军大规模从建安堡过境的消息。

    虽有预料但确实之后宗政荀达还是吃了一惊怔怔望着手中的帛书过了半晌才回过神来。

    宗政衢接过帛书念道:“青贼逾万众于十二日午时过建安堡其后紧挨闽中山东麓野径往南而行一路偃旗息鼓遇山民则缚之与大军同行入夜时距虎吞峡二百里。”抬头望了宗政荀达一眼说道:“徐汝愚将建安堡以北地区控制的滴水不漏军中好几名好手折在漳台但是能换得这样的军情也是值得的。”

    林济暗笑起来:青焰军过了建安堡才让南闽卫军的侦骑现可见南闽卫军的侦骑还是无法渗透到建安堡以北地区去更不用说漳州城与青枫城之间的地区了。

    宗政衢却不知林济所想自顾自的说道:“父王从泉州调兵之时孩儿尚有不解此时才明父王的深意原来父王早就猜到徐汝愚在漳台暗藏战力。”

    南闽在虎吞峡集结了三万三千战力在龙岩城还有五千战力策应并且还有一万卫军正向永嘉堡的南面集结。徐汝愚若要保障即将在永嘉堡爆的会战中获得胜利调动的战力不应少于四万即与永嘉堡北面的南闽卫军人数相当。

    宗政荀达望了左右一眼说道:“永嘉堡乃是泉州、莆田的门户切不可落在徐汝愚之手故而集结重兵与诸卿谋之而无使失。”

    虽然清江骑营赶到永嘉堡中增援毕竟只有五百众(含百夷秘营)并且青焰军增援永嘉堡的途径已完全给封死座下众人对夺回永嘉堡并无担心。只是宗政衢于五月八日攻永嘉堡时攻城器械被马街亭毁去现在不得不在重造攻城器械。只待攻城器械一成就会动迅猛的攻势一举拿下永嘉堡。

    不过宗政荀达对制造攻城器械一事并不催促想来他定有别图。众人一齐望向宗政荀达见他眼角藏不住的得意色俱想:郡王定是想到对付青焰军的妙处。

    宗政荀达望了林济一眼说道:“永嘉堡乃是南闽之死穴诸卿可看出建安堡乃青焰军之死穴?建安堡控制闽中山大漳溪谷通道只要夺下建安堡进入漳台的青焰军就被断了退路。”

    “可是我们分不出兵去攻打建安堡再说此处有什么风吹草动定瞒不过漳州城里头徐汝愚在漳台的兵马可以迅回援建安堡我们一样无计可施。”

    “若是由普济岛那边奇袭建安堡如何?”

    宗政荀达目光停在林济的脸上见他片刻之后才露出恍然有悟的神情心中不禁十分鄙夷心想:若非你在护田之战里中了马街亭的空营暗火计漳州城怎会这么轻易的失去?

    林济说道:“徐汝愚在漳州城中驻有一万五千战力在甘棠驻有七千战力又有万余战力向龙岩境内挺进这三路兵马均可回援建安堡并且我部进入漳台活动定瞒不过青焰军的眼线如何能做到奇袭永嘉堡?”

    宗政荀达说道:“漳州城距建安堡有三日路程能够迅返援建安堡只有甘棠驻军以及这路向我处潜来的青焰军甘棠驻军回援建安堡正合我意只需我军设法将进入龙岩的青焰军拖住贵部直接过来参与围歼就是。”

    林济知道闽北一役对普济岛也至关重要不再推辞只说:“这要见过我帅才能决定我麾下一千多人还望王爷代为统御。”宗政荀达指望普济的援兵也不怕他会将自己这点人马牺牲掉。

    林济辞别宗政荀达与漳台东侧海面游弋的普济水营南礁岛舰队汇合见过公良小天将龙岩、漳台的军情尽数告之。

    公良小天舒了一口气暗想:徐汝愚也就这点伎俩又想:徐汝愚为今日之计竟能在去年就借迁民之际暗藏一万五千战力在东阳堡附近可谓用尽心思若非徐汝愚在甘棠湾布置青焰军出现异常引起父帅的警觉己方与南闽方面少算这一万五千人的战力南闽会战极可能是抚州会战的重演。

    公良小天敛起笑意不由暗恨自己为何不曾现徐汝愚在漳州布局上的漏洞。

    公良小天对奇袭建安堡的建议并不赞同说道:“徐汝愚不会意识不到建安堡的重要既使我军从漳台北面登6并且在甘棠青焰军回援之前合围建安堡但是攻打建安堡仍有一场硬战要打如果三五日内不能拿下青焰军各部又迅往援我军不是自陷险境?”

    普济军无法从漳台获得粮草进入漳台必不能持久。林济想到这点不由十分懊悔见公良小天脸上不掩轻视之情闷声说道:“依少帅之意我军当如何?”

    公良小天说道:“夺下甘棠则万无一失即使宗政荀达无法攻下永嘉堡我普济军亦可以替他守龙岩城。”脸上不由露出得意色。

    林济心中诧异却按捺住不问其中原由望向别处。

    公良小天感到十分无趣脸上的得意色沉了沉便没有踪迹。

    林济将目光收回这才接过公良小天的话题问道:“少帅何出此言?”

    公良小天微微一怔才省得林济故意如此想到林济在普济岛势力不弱鼻腔里出一声冷哼不耐烦的说道:“徐汝愚以永嘉堡做饵怎会容永嘉堡轻易失去?若无我普济军参与纵使宗政荀达从容安排南闽会战胜负也是五五之数。徐汝愚作战意图尽显无遗只要我部夺下甘棠湾就可以与宗政荀达慢慢商议。这些年来他仗着每年的一百万担粮草从不对我普济岛假以颜色这回倒要讨回来。”

    林济从虎吞峡返回时信心十足经公良小天这么一提才晓得南闽众人考虑得也不是十分周全却不愿看公良小天得意忘形的样子只说道:“南礁岛的五千水军算不得什么筹码就是这甘棠湾未必就攻得下少帅还是待我将本部兵马调过来兵合一处再行攻打甘棠湾。”

    公良小天眉头攒起神色之间颇为不耐。

    林济看在眼底只当未曾觉要了一艘轻舟领着十多名护卫驾舟离开往普济岛而去。

    林济离开的次日清晨公良小天便令普济水营向甘棠堡逼去。

    徐汝愚去年在甘棠湾登上南闽的土地便让莫念带领甘棠一带数千民众在大漳溪的北岸、旗山的南麓冲积平原里修建甘棠堡与甘棠港。

    大漳溪急弯南岸杨尚望着山崖下湍急的流水将翠郁郁的两岸映照得支离破碎从他严峻的脸容上看不出对此役的乐观来郑苍生站在一旁左手紧握着剑铗指节都捏得白。

第八章 甘棠争夺

    大漳溪急弯南岸杨尚望着山崖下湍急的流水将翠郁郁的两岸映照得支离破碎。

    甘棠堡自修建以来虽不时有小股海匪上岸侵袭却没有今日这般形势严峻。郑苍生站在杨尚身旁左手紧握着剑铗指节都捏得白。

    杨尚望着溪海分界处密麻麻的黑影轻拍着郑苍生的肩膀说道:“你去北岸协助孙来防守高崖。”

    “我留这里便好。”

    杨尚沉声说道:“不要以为北崖这比这里安全公良小天若攻北崖那边五百人如何抵得住?”

    郑苍生待要分辩给莫念轻扯了一下他的襟角侧头却见杨尚的脸色沉了下来。

    待郑苍生领着数十人洇过河去普济水营沿着大漳溪的南岸徐徐向急弯处驶来。

    居中一艘四百梢巨型战舰为中军帐高悬公良小天的帅旗二百梢座舰八艘、多桅海船等快水战船十六艘为中军营环绕帐外。

    以百梢战船八艘为前哨行于水营之前以多桅海船十六艘填实其后连贯前哨营与中军各营。

    以百梢战舰八艘列于左为左哨人字一撇撇开去如鸟舒左翼以防甘棠水营战船从甘棠港出兵袭击中军各营。

    从前哨尾起斜曳到左哨头这之间又有十六艘多桅海船护防空处。

    因为水营船队靠近南岸故而没有编制右哨营护卫。

    从左哨尾起斜曳到后哨头又有数十艘普通的粮船水船如人有左肋在粮船水船的外围有着十六艘多桅海船与中艘百梢战船护卫此为粮草营。

    随公良小天出征的各类战舰高达一百零五艘并且性能与船型都要大过甘棠水营所拥有的三桅海船。

    离急大漳溪急拐还有四里的距离普济中军营与左哨营以及后哨粮草营下帆近岸数千名普济海匪趟水上了溪岸与前哨营的战船并列向弯处行进。

    杨尚看着近两千名海匪登上南岸向自己所处的高崖逼过来心知公良小天此举乃是要避免甘棠堡直接沿着大漳溪迂回到漳台的纵深去。

    甘棠驻军虽说都是新丁战力不强但是据甘棠堡防守公良小天再托大也不敢用五千水军强攻。

    虽然料到如此但是见公良小天真的遣兵来攻南崖杨尚依然觉得头皮麻一股寒气直窜背脊。

    莫念神色肃穆杨尚虽然将郑苍生赶到北崖去没有一点好脸色实则内心不愿他等参加南岸即将爆的残酷而激烈的战斗。

    大漳溪过弯道时给两岸的高崖紧紧夹峙住水流湍急最窄处不足二百步。普济水营战船要过这处弯道势必要占据一侧的高崖才不畏被两则高崖上的滚石夹击。并且四百梢以及二百梢等大型战舰极可能被奔泄而下的水流所阻过不了弯道还需纤夫到岸上拉着战船过这处弯道才行。

    相比普济水营的庞大战船只有三十多艘双桅海船的甘棠水营根本没有出击的机会水营校尉李印留在甘棠堡中坚守甘棠堡。战斗打响之后普济水营的前哨战船会将大漳溪封锁住甘棠堡里的驻军就无法向南岸增援南岸守军只得独立挡下普济军的所有攻势。

    片刻之后普济水军从6路逼上高崖。虽说是高崖但距水面只有十七八丈背水的一面则是一道平缓的山坡。山坡上的草树灌枝尽数除去用石块垒起简单的护墙。周世隆领着五百人在护墙后面筑起第一道防线。这之后一道近五丈高的陡壁上还伏着五百人在临水的高崖顶上有一处二亩见方的平台去年杨尚领人在上面筑起一座三四丈高的石楼两百将士居高射箭敌人未必能挨到近处。

    看到拥上来的普济海匪后列现出十多架高梯周世隆心里猛的一沉。公良小天对南崖的地形考虑得相当充分看来不会指望高崖的特殊地形给予多大助力了。

    坡地护墙的防御能力远远不能与坞堡城池相比但是攻了一天一夜第一道护墙还未能突破不由让公良小天心浮气躁心想:总不能等到林济四日后领兵过来看我的笑话。

    公良小天下了自己的座船将唯一的一艘四百梢战舰编入前哨营中。普济前哨水营编队向高崖逼近离着三百余步的距离利用四百梢战舰舱顶置着的两架抛石弩将数十钧重的巨石砸向高崖顶上的石楼。

    石楼中的长弓车弩的射距都及不抛石弩射出的箭羽抵达普济前哨水营的战船就没有什么力道被紧依船弦而立的普济海匪纷纷拨挡到水中。

    轰然声响石楼塌了一角激起的石屑溅到脸上生疼莫念见杨尚没有一丝让将士退避的意思轻声说道:“再这么下去这石楼就要塌了……”

    杨尚摆了摆手说道:“此时退出石楼敌阵中的小型战船必会借机穿过弯道绕到我们西侧去。公良小天没料到会动用他的座舰来攻船上的石弹不会充足。”

    莫念见他脸色坚毅情知说不动他。又是一块巨石砸来正中石楼顶部“哗哗”的瓦石随着巨石泄下下央数人来不及避开给砸成一团血肉。莫念抹去溅到脸上的血滴唤过左右指着血肉模糊的尸说道:“漳台的男儿当葬在这大漳溪里。”左右便将尸体抛入大漳溪中。

    四百梢座舰在三百步外不断的投掷石弹使得南崖的石楼破损多处东侧半片楼已经完全塌掉布置在其中的十多架车弩不及撤出尽数被砸毁了。

    郑苍生望着普济前哨营阵中分出十多艘多桅海船向南崖靠过来两船居前其余战舰稍后用强弓劲弩仰射欲将南崖上探出头的兵牟压制回去。

    郑苍生暗暗着急。北崖比南崖低上稍许但是南岸石楼中的损伤看得一清两楚。这边准备的擂木滚石全派不上用场普济战船刚好处在长弓车弩的射距边缘。

    居前的两艘海船过北崖时北崖上忽的拥出近百个人头冒着箭雨石弹将擂木滚石推下来。激起冲天水柱一块巨船正中一艘战舰的前舷“咔咔咔”数声巨响那船前舷给砸出一个窟窿船头缓缓下沉。船上海匪转舵将船搁浅在溪边乱石滩上免得被溪水冲带下去冲散下游的船阵。余下的战船却丝毫不畏崖顶泄下的巨石一边用弓箭压制一边继续前突。

    杨尚见两艘破损多处的多桅海船突过北崖封锁正要下令让莫念领人去西山溪边阻截侧头却见他依坐在后面的地上包裹右臂的伤口未裹好的伤口处露出白森森的骨膜。

    杨尚疾走过去听见北崖后坡呐喊之声陡然激烈起来莫念惊惧的从地弹跳起来一齐探头望去却见第二道护墙给拥上来的普济海匪推倒。周世隆领着人马与普济海匪混战一处。千余守军现在只剩下一半。

    杨尚舔了舔下唇只觉一丝腥咸伸手一抹却是一片血迹浑不觉下巴处何时受了伤又抹了一下指着下面的守军说道:“这里守不住了莫左尉你与周营尉一道领着突到西山去。”

    “将军不走?”莫念问道。

    杨尚撇了撇嘴说道:“崖顶还要有人守着不能让龟儿子过得太舒坦。”

    “那将军留一百人给我。”

    杨尚哈哈一笑:“这里的功绩你也来跟我争。你与周营尉去西山借着地势再挡他一挡。”

    莫念心想杨尚未必会与百多守军一同战死在这高崖之上也不怕漳台诸将对徐汝愚有什么不好交代也不再出言劝说草草裹好伤口与周世隆汇合到一处。

    周世隆与莫念领着残余的五百将士突出重围向西山撤去那处的崖岸距水面只有六七丈与对岸隔了三百多步大漳溪再向上溯流则是一片平湖。

    周世隆领兵赶到西山时最先突破南岸封锁两艘敌舰也刚刚抵达这里。敌舰避过北岸的守军却不备南岸突如其来的箭雨船头站着的十多名海匪都身受数箭的栽入水中。

    两艘敌舰悬停在两边都射不到水面上静待后来的敌舰上来。

    周世隆领着南崖守军离去只留在崖顶的一百多人继续坚守。

    杨尚望着北崖后坡围过来的千余海匪将崖顶上的弓弩一齐置到后面前面则令三十多石推泄擂木滚石阻止高崖下面的敌舰强行通过弯道。

    入夜之时北岸顶上的箭石耗尽再也无力阻止后坡的海匪冲上来。杨尚环视左右说道:“无论冲不冲得出去诸位于此役中功劳最巨漳台民众不会忘记尔等。”

    风灯挑悬起来公良小天站在一艘二百梢的临时座舰上得知攻克南崖的消息哈哈一笑与左右说道:“虽然让杨尚逃了但是攻下南涯我军西进路不阻也。”心中不由有点心疼过一千的损伤转念又想:杨尚在南崖布置的乃是最精锐的战力突破对方的护墙获得歼敌六百的战绩也属不易若是来得太轻易也显不出此役的功劳。如此想定心中再无犹豫的下令道:“登6人马继续沿南岸向西南推进前哨水营过弯道扩大游侦范围以防甘棠伏兵中军营的千余水手立即登6南岸准备将中军营及后哨营的战舰拉过弯道左哨营居后策应。”

    公良小天领着诸将、亲卫返回四百梢座船望着北岸甘棠堡中的守军鱼贯出了甘棠堡沿着北岸向西南行进火把连成一线队形显得有点散乱。

    公良小天露出果然如此的神情十分不屑的向水面啐了一口。

    左侧一将说道:“少帅派遣重兵攻打南崖之时末将还不能领会其中的妙意现在看着甘棠堡的敌军给引了出来才知少帅的英明。”

    众人心中鄙夷却不得不随声附和心中都在想:公良小天若能赢得此战扭转南闽局势就能将抚州会战中的过失弥补回来而林济有永嘉堡护田之战的失利再也无法与公良小天争夺下一任普济帅位。

    公良小天急于进攻甘棠湾除了不愿耽搁太多时间之外也应有不愿与林济分功的念头。

    公良小天吸了一口气将脸上的得意神色缓了缓说道:“攻其必救只要我们沿着大漳溪奔建安堡而去不愁甘棠堡中的敌军不被引出来。不过沿大漳溪溯流而上大军行进的度却快不过北岸的敌军得预防敌军迂回到到大漳溪的上游阻拦诸位还是小心为好。”

    众人俱言:“敌军出了甘棠堡哪里还是我军的敌手?”

    右侧一人站出说道:“徐汝愚于数月之前设立甘棠水营昨天过甘棠港时属下现坞港内的战船少了许多这些战船可能藏在大漳溪的上游。”

    公良小天冷眼扫过那人不悦的说道:“我怎会忽视这点。甘棠水营都是小型的三桅海船我有前哨水营在前方探路我就不信他十多艘三桅船能履得了当前的局势。”

    沿大漳溪往上到建安堡之前再无弯道处的凶险地形己方水6并进且有战舰弩机石弩可依确实没有什么可担忧的。

    中军水营正在千余纤夫的努力顶着弯道泄下的急流缓缓上行忽的前方金鼓声大作南崖顶的灯火号显示前哨水营遇到敌方战舰的袭击。

    公良小天不禁谔然心想:杨尚不愧山匪出身行事也少不了凶悍的匪气。心中对袭击前哨水营的甘棠舰队十分的轻视以为不过以卵击石而已待要下令让中军水营迅穿过弯道只要到了山后的平湖就不畏杨尚能玩出什么花样。

    左右劝阻道:“一起过弯道时战船难免会拥在一处极易遭火侵还是待前哨水营清除水障之后再过弯道吧。”

    公良小天也畏功败垂成令中军营与后哨营落帆停在那处又令左哨水营靠拢过来免得甘棠港里的敌舰突然动。

    到了半夜前方战鼓非但未消反而愈加激烈起来。

    隔着矮山看过去只见那边的天焰红一片甘棠的夜空出奇的诡异偏偏本应陷入苦战的甘棠堡方向则是一片静谧。

    公良小天沉不住气说道:“不是说甘棠水营只有三十多艘海船何况还有十多艘停在甘棠坞港里二十艘海船怎么到现在还没解决掉?”

    “虽然只有三十多艘海船但是甘棠水营竟将百多艘禁不起风浪的舢板船也一起编入阵中前哨水营一时失了先机现在扳回劣势了。”

    话声未落前方山体转折处露出几艘船影前哨水营竟被逼了下来。

    公良小天恨恨说道:“这就扳回劣势了?”急调中军水营的两艘二百梢战舰抢渡弯道前去支援前哨水营。

    一个时辰过去两艘二百梢战舰的加入竟没能改变前哨水营的劣势。

    甘棠水营在李印的率领下显得凶顽无比百多艘舢板无法与高大的海船、百梢战舰抗衡却奋不顾身的借着水势冲向普济前哨水营的战舰令前哨水营无法保持完整的阵形也有战舰不意被舢板直接撞上那舢板竟用钩镶牢牢附在战舰前端点燃舢板里载着的干柴。

    公良小天得知有三艘百梢战舰已被小舢板以这样的方式烧毁又恨又急心想:杨尚是山匪出身李印是水匪出身徐汝愚倒也敢重用这俩人。却没有办法可想只得看着前哨水营的战舰一齐被逼到弯道的那一端再下去数百步距离就会进入弯道的急流处那时甘棠水营战舰占据上游的优势就会剧增。

    一艘哨艇靠过来一名参军接过军情匆匆阅毕说道:“敌军在大漳溪上游大规模洇渡到南岸看情形杨尚想重新夺回南崖高地。”

    公良小天脸色阴得更厉害前哨水营被逼到弯道下端南崖又被杨尚重新夺回那这两天两夜激战所得的战果就会赴之流水。难道真要看林济的脸色不成?

    心中烦躁忽听前方前哨水营阵列中传来震耳欲聩的呐感声公良小天惊疑的环视左右不知前方生什么变故不过看情形对己方极为有利。

    过了片刻前方传来战报:“凌将军领着两艘战舰突入敌阵中将李印的座舰夹在当中现在正在激战中不过敌舰各自为阵攻得不像刚才那般凶了。”

    公良小天一扫阴郁神色振声说道:“擒下李印敌阵必散。”又想:李印识机不对可以转移到其他战舰上继续指挥说道:“趁李印在座舰上率众抵抗之机令前哨水营全力反击中军营、后哨水营立即抢过弯道。”

    只要中军营顺利过了弯道就能在山那侧的平湖水面上获得绝对的优势而甘棠驻军则会被大漳溪分为两部分在普济水营战舰的窥视下再无机会兵合一处。

第九章 公良之死

    普济6上军队占据南崖高地前哨水营不用担心南崖上的滚石迅通过水流湍急的弯道来到西山北后的平湖未待扎下阵脚甘棠水营大部纷拥而出。

    甘棠水营的战舰大多是掳获的双桅海船(此处更正非三桅)改成的虽然船型比普济水营的战舰都要少一些但是配备了充足的操舟水手比普济战舰更加灵活加上近百艘舢舨的配合竟有将普济前哨水营逼回去的势头。

    甘棠水营将普济的前哨水营逼在弯道附近两三个时辰不得前进半步北岸的守军便借着这个空档洇渡了一千将士支持南岸。

    杨尚集结了一千五百名将士从西坡展开攻势欲重新夺回南崖。

    在乐清屠城战犯下致命错误的凌石指挥两艘百梢战船直突入甘棠水营船阵中将李印所乘的座舰左右勾夹住四百多名海匪涌上座船双方在狭窄的甲板上展开肉搏战李印也被困在座舰上。

    于普济海匪而言攻下甘棠水营的座舰不仅严重打击对方的士气更能使对方的指挥系统瘫痪使得甘棠水营的战舰更自己。而甘棠水营的战舰却一心想救回主将双方数十艘战舰一齐向甘棠座舰那在的那处狭窄水域拥过去。

    甘棠水营都是小型战舰一齐拥向座舰时就失去了机动快的优势所幸舰上的水手、将士要多过敌舰而且普济前哨水营没有配制重型车弩一时间双方缠战在一起谁也奈何不了谁。

    公良小天派出两艘二百梢战舰去支援前哨水营但要前哨水营完全解决甘棠水营阻击的舰队耗时却多。

    抬头见南崖的战斗已迅上延到半山公良小天心中不由暗暗焦急。杨尚率领的人马中有一千多人的生力军而此时南崖的普济海匪经过一天一夜的激战已成疲兵并且南崖上的工事因为此前激烈的争夺战摧毁得荡然无存。

    为了免避攻夺依旗山险势而建造的甘棠堡才动南崖争夺战只要水营顺利通过急弯抵达旗山北后的平湖庞大的水营编队就拟同一座可以在漳溪上随意移动的堡垒。

    公良小天听着粗如婴儿手臂的缆绳沙沙磨擦着船舷湍急的水流激起的飞沫扑到面上只觉丝丝清凉一颗心却愈的紧张起来。

    忽的听见前方轰然流水声中夹有滚雷碾过的声音。

    公良小天诧然万分只当自己幻听却见左右将领俱是一脸惶然再凝息听去只听见那滚雷似乎紧贴着南崖石壁炸响。

    脸上的血色忽给惊悚抽去瞬间煞白公良小天疾冲向船舷只见水面上起伏着一簇簇幽黑的阴影在湍急的水流带动下急向中军水营舰队冲来。

    弯道处水流骤然湍急如奔马下行无数根巨木在水流的带到下撞着南崖的石壁转向向普济水营的中军营与后哨营的战舰冲撞过来。

    中军营的所有战舰在处在最湍急的弯道水流之中那里避得及顿时乱作一团。有几艘战舰强行转行侧舷却给经不过弯道水势的冲击不待巨木撞上就倾覆了。

    公良小天的座舰舰型最巨在弯道根本没有避让的可能“隆隆”数声过去不知多少根巨木撞上船身甲板上只有公良小天少数几个人能船体剧烈的震荡中站住脚不少靠着船舷的海匪给掀下船去。

    “啪”的一声脆响粗如婴儿手臂的缆绳经不住剧烈震荡产生的巨力竟绷断了。此时哪还有去控制风帆四百梢巨舰一时给水流冲得横过来又吃了几击巨木的冲撞巨舰失控的向下游的船舰冲撞去声势比巨木更加骇人顷刻间就撞上好几艘战舰。

    战舰都是水密舱结构局部受损却不致至沉没便是倾覆也还浮在水面上。

    却是这种最先进的船体结构使得这支普济水营陷入彻底的毁灭之中。

    失控的或覆或斜的战船对下游战舰的破坏力更大在这样的连锁反应下普济水营处在弯道下面五里水道内的战舰几乎没有逃过此劫。水势到了入海口才缓下来但是劫后余生的普济战舰却现入海口处停着十多艘甘棠水营的海船与百多艘舢舨。

    普济水营战舰摧枯拉朽倾覆的同时杨尚率领一千五百将士对盘踞南崖高地的海匪动冲击。面对突生的巨变南崖上的海匪哪有心应战纷纷向东坡溃逃。

    杨尚撇了撇嘴望着山下狼突豕奔的普济溃军轻笑道:“看你们如何游回普济岛。”宗政荀达与公良友琴相互勾结虽说已经是公共的秘密但是龙岩的守军未必要收留普济的溃军。掉头看向崖下石滩上逃水的海匪纷纷樊上岸挥手直指振声说道:“捉住公良小天报漳台惨祸之仇。”

    身后将士轰然应诺南崖守军是甘棠守军中最精锐的一部也是漳台惨祸中残存下来的世家战力他们对普济海匪恨之入骨只待杨尚这句话竟不畏急陡的山势向崖下冲去。

    公良小天欲哭无泪顷刻之间普济中军、后哨、左哨水营近百艘战舰就这样没了数千普济将勇与水手就这样没有。望着左右只有百名不到的残兵剩勇却给近十倍的青焰军围住黯然失色。

    杨尚三呼“弃械者生。”却不见被困当中的普济海匪有迟疑暗叹一声:这百多名海匪大都是公良小天的近卫凶顽之极竟无畏生死。缓缓的举起手正要挥下却见公良小天化作一道极淡的身影向自己掠来。

    杨尚挥手格去只觉一股巨力直侵臂脉一直侵到天池穴才化去气血浮动踉跄退后数步才将胸口的窒闷消去。而公良小天只是稍稍一滞又提着短戟向杨尚刺去未到杨尚面前攻势给左边填上空位的一人接住。

    杨尚知道公良小天的修为高得骇人便是君逝水也未必是他的对手急令两百将士散在周围以免公良小天强行突围。又令余下的人对处包围中的百名普济海匪进行攻击。

    公良小天本想紧锁住杨尚打乱对方的阵脚然后寻机突围却不没料到徐汝愚在甘棠竟布下一名与自己实力相当的高手。

    君逝水在甘棠协助训练水营身份本属机密公良小天怎会认得心中愈认为徐汝愚在甘棠设好这个套子等自己钻进来如此心境下气势竟被尚弱于自己的君逝水完全压住。

    杨尚持剑站在一旁以防公良小天突围也怕君逝水不支自己可以顶上一阵子忽的溪滩上起了一阵喧哗心里一惊忙向那边看去却见周世隆正从一艘舢舨上奔下来几乎没有停歇的掠过来没待自己开口询问何事却见他一枪向公良小天后背搠去却见一泓绚丽流光没入公良小天的身体。

    公良小天谔然转过头来却不知这名独臂汉子为何看自己的目光如此冰凉。

    一战遭挫公良小天心志被夺不仅让修为弱于自己的君逝水夺了先机也没注意到周世隆背后一枪就这样死在一个弱自己不知几筹的周世隆手中。

    杨尚沉着脸不言不语让随身近卫妥善处置公良小天的尸体。在他的计划中众人围困公良小天待他力尽后生擒之;至不济就让他突围离去也未为不可。谁知周世隆竟抗军令渡水过来也没想到公良小天竟没有挡住他背后一枪。

    公良小天死后残余战场的清理显得异常轻松。前哨水营全部投降就是将路给他让开他也没有胆子回普济岛但是其他散兵游勇就没这么的机会。

    甘棠驻军除了漳台世家的军队之外大多是乐清的原住民。在抚州会战中乐清差点就被普济海匪屠得干干净净除了普济前哨水营成建制投降外甘棠一战再无战俘。

    杨尚望着欢呼的人群心情却愈沉重起来。

    周世隆手刃公良小天成了最瞩目的功臣杨尚却在役后暂停他一切军职由他亲自去建安堡递交战报。

    周世隆在建安堡见着其兄周世忠。

    周世忠听过甘棠之战的详细经过又急又怒说道:“你可知大人在口诉作战令时曾特别强调公良小天可擒可纵不可杀。”

    在此之前周世隆尚以为杨尚解除自己军职是罚自己擅离职守听大兄如此一说原来别有原因。

    周世忠说道:“大漳溪直通漳台腹地乃至穿越闽中山抵达武陵地区普济只有夺下甘棠堡作为中继点之后才敢大胆向漳台纵深跃进干涉我南闽会战的布局所以甘棠堡在大人的布局中占了极重要的一笔只要在甘棠堡予普济海匪一次重挫就能为南闽腹地作战的各军赢得一定的时间。公良小天一死公良友琴有何反应再也无法预测你啊你还是去闽中山亲自向大人请罪吧。”

第十章 虎吞闽中

    周世忠与周世隆连夜赶到闽中山。经过一直延伸到闽中山的连绵边伏的军营周世隆心中震惊不已。

    周世隆只居营尉之职无权知悉全局对作战布局的安排知道未必比公良友琴或是宗政荀达多多少。但观山中军营此次调入闽中山东麓的大军绝不止一万怕有两万之多加上漳州城中的驻军青焰军在闽中山南段集结了三万五千军力。

    徐汝愚煞费苦心的隐蔽一万军力如果只是麻痹宗政荀达的戒心那可以说已经落到空处了抚州会战之后谁也不敢对徐汝愚掉以轻心宗政荀达在虎吞峡集结了三万五千重兵可见一斑。不仅如此还从莆田抽调了一万精兵向永嘉堡的南面集结。

    虽不知细节但观眼前军营规模周世隆知道徐汝愚所谋极深若是因为公良小天之死公良友琴不顾一切的上岸搅局青焰军极可能在南闽受挫。

    一时间周世隆忧心忡忡走到徐汝愚的帐前不由生出几分迟疑望了大兄周世忠一眼整了整衣襟肃然掀帘走进帐中。

    徐汝愚与诸将听过甘棠之战的详情心生感慨却没有露在脸上。虽说诱杀公良小天非是难事但是死在周世隆中的枪下未免太容易。

    郑梦淮也甚为惊诧又追问甘棠之战的若干细节叹道:“公良小天天资虽高但是刚愎自用其人实不足取。”

    徐汝愚缓缓点了点头却又摇了摇头轻声说道:“公良小天的天资尚不足学千古逆流诀。”

    郑梦淮微微一怔不知道徐汝愚因何下如此评价。

    天机雪秋当年让公良小天随待修行除了拢络公良友琴、将普济岛牢牢绑在南平的战车上之外也看中他过人的天资。若论武学修为公良小天可与张仲道、许景澄、荀烛武、霍青桐等人相提并论是青年武者中的翘楚。甘棠之战本不足以留下他的性命来甘棠诸人中以君逝水、杨尚、周世隆三人修为最高然而君逝水离一品级尚差一线杨尚与周世隆更是不及。

    周世隆也是一头雾水暗道:公良小天应是心志尽丧才会被自己所乘听大人这么一说原来另有详情只不知与千古逆流诀有什么关系。

    郑梦淮只知千古逆流诀乃是天机雪秋的绝艺公良小天只是天机雪秋的随待弟子尚无资格修习此诀。真正承传此艺的另有其人便是南平左督容雁门。

    郑梦淮想起傅缕尘于挑明月楼传授徐汝愚“大道泽生”的事迹来竟怔在那里了暗道:那么天师蒙端的传人又会是谁?

    徐汝愚见郑梦淮略有失神只当他在想千古逆流诀的事说道:“千古逆流诀乃是心意诀公良小天随侍天机雪秋数载修为突飞猛进便是受此诀功法的潜移默化但是抚州会战之后其人已不复当初的锐志心臆间多是戾气修为怕是下降许多。若论他抚州会战之前的身手要在甘棠留下他付出的代价定然不轻。这也是我事先考虑不到的。”

    郑梦淮见徐汝愚话中有替周世隆开脱的意思心里一宽漳州毕竟要有人在军中占有一席之地漳州诸人中也只有周世隆可雕琢想定说道:“哪能事事料得若知如此当初就应让世隆、智享与小柯去雍扬去。”

    周世隆不由暗暗焦急郑梦淮这话的意思不就让自己此时离开漳州战场?欲要出言为自己争辩却见郑梦淮沉着脸紧盯着自己恨恨吐了一口气掉头看向一边不再说话。

    却是周世忠知道郑梦淮的一片维护之心心中感激不尽。骁卫军本来居功甚伟却因为周世隆枝外生节现在极可能要承受普济那边的庞大压力。不管此役结果如何周世隆在骁卫军终会受排挤难有出头之日还不如此时调到别部军中去。见徐汝愚沉吟不决暗忖:或许自己与世隆在场不便大人议决便与世隆退出大帐。

    走到远处见世隆还是一脸愤愤周世忠不由有些怒气贯到头上来斥道:“便是公良小天真当杀也不应你去争功。”

    徐汝愚见周世忠兄弟走出帐外说道:“郑公如此建议汝愚便采纳了不过此时让世隆与智享离开南闽恐怕他们心有不甘我将他们一起调到我身边来参议军事待南闽会战结束再调到雍扬军中。”

    徐汝愚身兼清江、雍扬两府都尉职权同一郡都督却一直没有开府延幕参议军事与参都督军事职权轻重不可同日而语充其量只是徐汝愚的扈从而已。便真到开府延幕之时许伯英、邵海棠、宜观远、梅铁蕊、沈德潜、叔孙方吾、江幼黎等人都要冠以“参都督军事”衔以便知闻军机要事只怕到时未必采用这个衔称。

    只是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机郑梦淮收回思绪说道:“公良小天葬身甘棠湾公良友琴会有何反应再难预测若真有数万海匪涌入漳台还真难办。”

    徐汝愚说道:“南闽形势不容拖延下去若不能一战决之只有另寻他途解决。”

    另寻他途难道要与宗政荀达苟且共存?

    郑梦淮打了一个激灵望着在座的诸将均是十分的肃漠。

    明昔、梁宝、明纳、班照邻等人与漳台诸人都没什么交情若非要借助漳台从南面封锁普济海匪却无人同意如此仓促的进行南闽会战他们俱是“另寻他途”的支持者。

    郑梦淮站前一步恳声说道:“汝愚可让否让我暂摄漳台军事有我一日可保建安堡无忧?”

    郑梦淮乃是漳州主政按制只可以参议军事不能直接领兵但是他对宗政家的仇恨容不得他顾忌这层环节直言要求统摄漳台军政。

    徐汝愚摇了摇头说道:“公良友琴既使上岸也未必会取漳台如果宗政荀达不畏与公良友琴之间的勾结公布于世公良友琴大可以直接从龙岩登6与虎吞峡的南闽卫军对我军形成合围之势。静海水营联络不上但我相信魏禺对普济岛的大规模异动不会视而不见。”迟疑片刻说道:“普济岛这一变数的存在已不容我们从容布局了今日午夜起就依次动吧。”

    侧头对提起笔的屠文雍说道:“拟嘉奖令甘棠一战已为我军全面动南闽会战赢得相当的时间望甘棠诸人克服一切再接再厉。”

    屠文雍提笔思索虽是嘉奖令却是要杨尚为动南闽会战赢得充足的时间。甘棠湾只有六千将士其中半数是刚刚从屯丁转入现役的。

    徐汝愚不理屠文雍提笔顿在那里继续说道:“漳州战场由明昔统摄百夷军、骁卫军、宿卫军在漳州各部悉数归其节制冯远程、尉潦、马街亭、子阳雅兰、明纳、周世忠、江珏儿协之。”

    尉潦、马街亭此时困在永嘉堡怕是这道军令传不过去。屠文雍抛开嘉奖令专心记述这道军令。

    “梁宝、郑梦淮、班照邻、屠文雍、周世隆等人组成特遣军部归我直辖之。”

    众人俱是大战来临前的振奋纷纷就此前早就议定的细节准备去了。

    新朝五十四年五月二十二日甘棠之后过后第二日夜间宗政荀达于虎吞峡的营垒间得知公良小天葬身大漳溪边的消息忙将各营主将诏来不掩兴奋的说道:“普济在甘棠新败公良小天殉难。”

    宗政衢一时难以消化谔然问道:“普济水营有战舰之利杨尚如何克之?”

    宗政荀达脸色微敛将军情册文递到宗政衢面前。

    宗政衢骇然失容说道:“湍流巨木就冲毁了近百艘坚舰公良小天怎会不防旗山弯道?”

    层层设套防不胜防公良小天起初未必不防弯道急流但是南崖争夺甘棠守军打起毫不作假便是杨尚也是最后数十人才突围而出而后李印亲率水营于平湖阻截普济水营身陷险境而不还此时杨尚又驱兵复夺南崖在这样的情形下公良小天让中军营抢过弯道却在过弯道时急水挟万木奔下一舰倾覆复撞后舰如此一来普济水营百艘战舰就此毁于一旦。

    颜逊见军情文写得简略但是此战中的惊险可以想而易见。护田之战时颜逊退避泉州。漳州失守之后就被免去漳州都尉职此次让族兄颜卿义赶着与宗政季望一道来到虎吞峡营垒中。

    抬头环视左右俱是难掩兴奋好似公良友琴明天就带领数万大军从漳台上岸一般完全看不出甘棠之战中青焰军用计之险之妙如果徐汝愚计算南闽会战全局也如此精确的话南闽诸家险矣。普济岛最南端离漳台不过三日航程徐汝愚在战前怎会不充分考虑普济势力即便公良小天之死会使徐汝愚的诸多布置落到空处徐汝愚至不济可以退出漳台东部台地地区退避到建安堡、东阳堡一线那时南闽诸家不仅无法奈何青焰军还要为应付大规模上岸的普济海匪头疼。

    宗政荀达在漳台施行焦土之策的后遗症渐显出来其中最明显乃是难以继续征兵。

    南闽是世家宗族进行极其彻底的郡可耕种的土地大都被世家控制因为民众亦被世家控制南闽卫军乃是征自各个世家的私兵南闽征兵制的基础乃是世家私兵制除去常制七万卫军南闽若要大规模征集卫军却要依赖各个世家提供私兵补充。

    漳台焦土惨祸之后南闽世家知道此乃宗政家与普济联手所致莫不暗留一手虽不敢明里反抗接到征兵令都满口言是过去十多日却未见动静。这也是宗政荀达急于要求普济出兵的原由。

    徐汝愚自然也看到这一点派遣大量高手于南闽腹地殂杀南闽的信使这使得南闽各世家更有理由推诿宗政荀达的各种军令。

    若是所料不错徐汝愚此时也正派遣人手前往南闽的各个世家游说连合一个永嘉堡已经击中了南闽的要害了若是真出现一个永嘉堡南闽危矣。

    宗政荀达却无颜逊所有的担忧振声说道:“普济友军登6在即徐汝愚若不想此行无获近日来必有行动诸位近日俱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

    宗政季望迟疑的说道:“主将阵亡算不得什么意外。”话到处嘎然而止言中意思却是明显:徐汝愚既然在甘棠设陷怎么会忽视公良小天阵亡而引的危机?

    宗政荀达脸色沉了一沉问道:“徐汝愚还有什么力量阻止普济友军从漳台上岸?”

    宗政季望愣了一愣敛起眼睑避过宗政荀达阴沉沉的眼神低声说道:“如果徐汝愚与祝樊两家暗中媾和那他最终可调入眼前的军力决不止眼前的四万五千众。”

    “你的意思是说徐汝愚是将我南闽与普济岛一同算进去喽?”宗政荀达朗笑起来接着说道“樊彻与祝连枝归投徐汝愚会有什么好处?季望杞人忧天了。”

    现在最不望看到徐汝愚坐大的世家要算上祝、樊两族樊彻在抚州会战中将乐清城让给公良友琴便是死证。若非公良小天在屠城之举上失当抚州会战的结局尚不可料。祝樊两族断无与徐汝愚媾和的可能。虽然如此想定颜逊心中还是隐隐不安。想到泉州城中那个遥控南闽政局的女人不由心想:她若得知甘棠之战详情又会怎么想?

    却在此时只听到帐处一阵喧哗隐约听见有人在喊“青焰军来攻了”心想:青焰军到底从哪边过来但听传信者如此张皇心里闷闷暗忖:提前决战倒也好再拖下去士气也怕让青凤将军的威名压跨了。

第十一章 疑敌

    集结在虎吞峡的南闽卫军组成三座大营前营位于虎吞峡的西侧封住漳州前往永嘉堡的路途兵力七千乃是原漳州城的驻军主将为宗政衢;后营位于虎吞峡的西侧兵力一万是从泉州抽调的卫军由宗政季望统率;宗政荀达则新率中军营驻扎在虎吞峡中。

    虎吞峡是闽中山在漳州南部的一处地陷也是闽中山山体最狭窄的地方。闽中山南北长六百余里山体宽五十至一百里而虎吞峡全长却只有三十余里两侧峡壁耸入云端绝壁飞鸟愁渡翠树盘错青苔湿滑完全不惧敌军利用两侧的地势夹击南闽卫军的中军营选择虎吞峡中开阔处的一处高地修筑营垒方圆数里绵延不绝。

    颜逊随宗政荀达等人疾步走出大帐却见当值的一名哨尉一脸惊惶隔着老远向这边喊来:“青焰军来攻了。”

    宗政荀达皱起眉头喝道:“营中喧哗以动摇军心论处左右还不将他拿下?”

    自从青焰军一万大军进入闽中山的东麓威胁西营以来虽说青焰军在该区域的军力乃处于弱势但是南闽军中却谣言四起。

    从建安堡出沿闽中山东麓向南推进的青焰军离南闽卫军后营六十里外就停止不前择地修筑营垒后

    漳州城中的青焰军离前营也有四十多里的距离这两路的青焰军均不可能瞒过侦骑毫无声息的潜到营前动攻势。

    宗政荀达在帐中听到青焰军来攻心中自然大惊以为徐汝愚有哪路人马瞒过南闽的侦骑潜到营前偷袭仓促跨出营帐却没现前后营有示警烽烟燃起应是前锋侦骑探得青焰军出动的消息却让那名哨尉说成青焰军袭营。

    宗政荀达气急败坏的让人将那哨尉押到身前一问才知道大量的青焰军正从漳州城中出动奔前营而来具体人数待察。

    宗政季望告退说道:“徐汝愚正奇不可测我此时还是回后营以待变故。”

    宗政荀达沉吟片晌说道:“你回后营需一切小心诸将与我一同去前营以观敌情。”

    颜逊随众人策马奔南闽前营而去站在高处远远望见黑压压的青焰军向前营压来。极目远望心中默算太乙数倒吸一口凉气漳州城中的青焰军竟空城而出。

    宗政荀达也看此次奔袭的青焰军的异常说道:“漳州若非空城徐汝愚当别有安排。”

    要知漳州是否空城了很简单只需遣出一军迅穿插到这路青焰军的后面。只是徐汝愚若真的在漳州城中另置重兵酝酿许久的南闽会战就会毫无征兆的爆了。

    南闽卫军可借助虎吞峡通道迅集结兵力而徐汝愚在闽中山以东布下一万重兵无论如何都难在短期内调到正面战场只有留下少量兵力监视这一万青焰军便能在主决战战场上获得主动。

    颜逊侧头斜窥宗政荀达见他脸皮上阴晴不定知他心中无法下此决断。暗叹一声心想:徐汝愚有郑梦淮相助吃透宗政荀达的性格知道他不会在普济援军进入漳台之前决战。如此想来漳州城现在极可能是座空城。

    颜逊犹豫再三迟疑的说道:“使君乘敌军初来未及结阵我可遣一军穿插至敌后游击再让前营将士列阵出营迎敌。”

    宗政荀达未置可否宗政衢却一脸不屑的说道:“前营只有七千兵力如果与冯远程抗之?”

    颜逊暗骂一声目光却停在宗政荀达的脸上。

    宗政荀达说道:“徐汝愚欲与我仓促决战我怎可以遂了他的心愿?前营闭营严守不畏徐汝愚能出什么花样。”

    颜逊欲要再言却见宗政荀达不耐的掉头看向一面暗叹一声颓然退到一侧。

    宗政衢脸上露上得意色心中暗忖:整日在女人怀中打滚的人能有什么高见不知当年有何能耐位列南闽四杰之一?

    众人默然不语目光转向他处。

    冯远程远远看着南闽前营的情形暗道:大人所料不差宗政荀达在普济海匪极可能近期登6漳台的情况下没有决战的决心。

    与左右朗声说道:“南闽果无人有胆来探我军虚实那我们让他们吃战苦头。”

    数十面旌旗迎风猎猎清晨的薄雾消尽远近视野开扩闽中山西侧长峡平原的地势到这里陡然收窄纵里只有三四里宽南闽卫军前营将营垒修在这里的一处台地上不仅截住前往永嘉堡的路途还护住虎吞峡西侧峡口。

    三路青焰军在冯远程、子阳雅兰、明纳的率领下越过最后一片低陵出现在南冰前营北侧二里许远的平地上。整饬的军容如有一人过低地与代陵里行军军阵竟无一丝溃散先是长弓手后是刀斧手。再后是长戟、攻矛兵每路大军的两翼各有三列长弓手护卫行阵最后竟也有三列长弓手护卫本阵。

    雅兰、明纳各领五千百夷军渐行渐后到三路大军停驻下来结成卫护侧后的两个巨大步兵翼阵冯远程亲率五千骁卫军居前列阵。

    曲形鱼丽阵刚刚集结完毕三个巨型步兵阵中各奔出一列百人哨队向南闽前营奔去。

    南闽前营的木栅门打开从中突将出来一支五百人队向三列青焰军百人队迎去。

    便在此刻冯远程沉声下令骁卫军本阵五千兵马缓缓向南闽西营北栅门逼近居前的三列长弓手抽箭搭弦只待挨近敌营便引弦射箭后列的戟刀眩出的寒光几欲使人目盲整饬划一的步音如鼓擂动这片土地击在南闽众人中的心中心中莫不在想:这骁卫军组建不到一年军容却有如此之盛?却见骁卫军的将士只穿着半身皮甲就是刀兵也没有按常规的配置护盾心想:徐汝愚最重军备雍扬财力及得上南闽一郡奈何骁卫军军备如此之差?终究南闽密间渗透到清江、雍扬殊为不易对最为机密的军情所得更少南闽众人心中虽有疑惑却无法得解。

    宗政荀达望着骁卫军本阵渐渐向营地逼近恨恨说道:“冯远程果真山匪出身他欲用五千兵马冲溃前营北侧的防线然而由两侧的五夷军继续挺入纵深。若冯远程不顾一切的动攻势前营简陋的营垒确实挡不住。”说罢焦急的拧头回望口里自言自语:“东山的侦骑怎么到现在还没送消息来?”

    颜逊知道他担心徐汝愚布置在闽中山东麓一万青焰军的去向。漳州城中大兵出动闽中东麓不可能没有动静偏偏此时的毫无动静让宗政荀达坐立不安。

    护田之战以来徐汝愚便出了建安堡然而漳州城及闽中山东麓均未悬出他的旗号更加深南闽众人的猜疑。

    见冯远程亲率的骁卫军阵没有丝停下的迹象若不将五百人队收回极可能被青焰军主力缠上就此赚开前营北门也说不定宗政荀达急忙将营外的五百人队收回。

    五百人队退回营中用箭矢将青焰军的三个百人队挡在二百步外。

    宗政荀达望着骁卫军阵在四百步外停下却没有退结防御型阵而是继续保持攻击阵型并且三个百人队没有退回本阵而是继续在前营之外游弋使得营垒中的将士不敢稍有松懈。宗政荀达心想:徐汝愚真有决心攻南闽前营?环视左右诸将的脸上俱有惊疑神色沉声说道:“前营若溃虎吞峡西侧便会被封堵徐汝愚此役目的还在永嘉堡。拿我令符从中军调五千将士来守前营。”

    宗政衢说道:“不若让五千兵马藏在峡口若青焰军真敢来攻再伺机杀出?”

    十里之外的一座险峻山峰之下徐汝愚默然注视着山下生的一切。梁宝、郑梦淮、屠文淮、周世隆等人散立在他周围。

    屠文雍修为最弱视界及不了那么远只隐约看到山下的战况周世隆略好一些还是看得不是十分真切。

    徐汝愚指着山下南闽卫军的前营营垒说道:“立营扎寨一面只设一道营门环以沟濠、鹿角、拒马弊端甚多守营当攻守兼备设多处营门则敌军所需戒备的地方也多营门前填平沟濠虽说不利拒敌却又利于己方迅出击营门敞开敌军则无一时敢松懈敌阵结与未结均要择雄兵轻甲扰之两军对垒决战之前先要疲军。”稍顿又说道“古来立营多四角有棱然而抛石弩用于战事之后角营弊端也多角端营地相当大的模范均在抛石弩的攻击范围之内不若改为转角弧形敌用抛石弩攻营只有徐徐推进才行。立营多以为营小而坚者易守然而抛石弩用于战事之后营寨却不宜过小行兵布阵也不宜过密。”

    郑梦淮说道:“汝愚所说立营之法也可用于筑城。”

    徐汝愚笑道:“筑城要烦琐得多顾铭琛常有高见郑梦淮去清江之后可向他请教。”

    郑梦淮微微一愣徐汝愚话中意思是要他在此役结束之后随他一同去清江。

    徐汝愚未理郑梦淮的失神转头看着闽中山东侧数柱烽火冲天说道:“明昔那边也动了我们过去吧。”

    一日下来冯远程只遣出十多批小股轻兵侵扰南闽前营天时渐黑青焰军三个巨型步兵阵均就地修筑简易营寨。

    宗政荀达虽不解其意却知今日不会攻来却得下令让藏在峡口的五千军士进入前营之中修整。

    颜逊略感困顿便会告退回中军营还头忽见东峡数柱烽烟冲天隐有红焰跃动心里一惊:徐汝愚欲西营。

    徐汝愚在此处集结两万五千余兵力却要分兵攻两处让颜逊十分不解隐约猜测徐汝愚别有所图。

    南闽众人正谔然相对一骑急驰过来禀报青焰军在闽中山东麓的一万军力兵分两路一路五千人由明昔率领奔龙岩城而去一路由班照邻率领直指后营此时已与后营锋哨接战了。

    宗政荀达诧然问道:“徐汝愚果真只有二万五千兵力为何他敢一分再分?太轻视我南闽无人了。”说到最后一句不由愤愤起来。

    随军谋士不少却无人能接宗政荀达的话过了良久一人站出来小声说道:“明昔领这一路人马若是与甘棠那边的青焰军汇合确实有攻打龙岩的实力。”

    宗政荀达说道:“龙岩有五千精锐驻守徐汝愚断无硬攻龙岩的可能。”

    “郡上可遣信使进入龙岩令龙岩守将坚守城池不出免得中了徐汝愚的调虎离山之计。”颜逊说完这话斜睨了宗政衢一眼见他果真一脸愤然。

    宗政荀达却未想到颜逊影射他人赞同的点点头道:“龙岩不可重演漳州之失子逊所虑甚是只是此处与龙岩之间信路受阻子逊你可愿去龙岩节制诸军?”

    颜逊忖道:龙岩守军乃是宗政家的亲军就是有这节制的名义调兵遣将也要看别人的脸色有功轮不着自己若是有失却要自己垫背。谦笑道:“颜逊只是纸上谈兵真去了龙岩怕坏了郡上的大计。”

    宗政荀达朗声笑道:“别人观你声色犬马我却知你别有怀抱龙岩有你在我绝对放心的。”

    颜逊暗恨低头恳声说道:“郡上如此待颜逊我当肝脑涂地。颜逊以为龙岩只要坚守必不会失只怕明昔这路青焰军转折南下而泉州诸城又无重兵防守则危矣。颜逊愿往永嘉堡之前提醒族兄卿义小心戒备。”

    宗政衢不屑道:“泉州诸城虽主卫军抽尽但是诸世家均守土有责哪会这么容易为徐汝愚所侵?”

    “却是无可能中出奇兵郡上不可不防啊。”

    宗政荀达沉吟许久说道:“我也有这样的担忧既然子逊愿意往就辛苦子逊了。”

    待颜6领着亲卫没入闽中山中宗政衢恨恨说道:“颜逊不过想避过这里的战事父亲怎可以为他所惑?自从父亲即位以来颜逊就荒废政务纵情声色之中就是中原的郡邑都晓得他好声色真是令我宗政、颜氏两家蒙羞姑姑为何不闻不问?”

    宗政荀达敛容沉声道:“此事休要再提颜逊不能为我宗政家所用乃我所憾也。”

    诸将虽对这话不屑一顾却不敢表露到脸上来心里对颜逊的脱身之辞也不放在心里:徐汝愚在闽中山东麓只布有一万兵力若真敢遣一部挺入南闽纵深此处卫军则可以出虎吞峡将归路封死疲而绝其粮不愁徐汝愚不授就擒。

    宗政荀达缓缓扫过左右一眼问道:“诸位可曾想到徐汝愚分兵的真正意图何在?”

    诸将一片默然。

    宗政荀达说道:“若我所料不差明昔那一路军过些时间还要折回来。”见诸将不解解释道:“冯远程这路军来攻主要是想吸引我军主力于此然而攻营不力乃是予我主力可脱身的机会。”

    宗政衢恍然有悟说道:“若无深虑当以为徐汝愚意在龙岩因而派遣援兵过去这里离龙岩城近二百里援兵若是遣少了不免担心被徐汝愚中途袭击派遣多了这里却不免留下破绽。徐汝愚定然见父亲在这里坚如磐石无计可施才想这招让我军露出破绽予他可乘之机。”

    宗政荀达不掩赞许之色说道:“既然如此不妨将计就将将班照邻这路青焰军吃掉再说不愁明昔那路青焰军不返回来。”

    宗政衢担忧道:“颜逊借口徐汝愚会孤兵深入颜卿义必会从他的计而分兵到闽中山南麓防备那边颜卿义更有理由不攻永嘉堡了。父亲担忧若由我这面遣兵去攻永嘉堡极可能中了徐汝愚的疲兵之计唯有颜卿义率领的一万精兵从南面攻克才无危险可恨颜卿义为了保存实力集结已拖了三五日集结到今天连几架云梯还没有造出来。”

    宗政荀达舒了一口气缓缓说道:“只要前营守住这里就不怕永嘉堡能飞出南闽去。”

    当夜宗政荀达毫无声张的进入虎吞峡东侧峡口处的后营夜色掩不住双眸的精光唧唧的虫鸣中只听见他沉郁而坚决的嗓音:“后营攻得越猛烈表明徐汝愚在此处兵力布置越虚我宗政荀达难道给人就是一个谨慎畏事的印象吗?”

    话音未落随着他的手势后营北栅门缓缓开启束甲执兵的五千南闽卫军鱼贯出了后营奔青焰军的简易营地而去。

    宗政荀达心中也清楚若是让徐汝愚从容布局下去既使普济岛出兵相援也极可能无济于事只有主动出兵打乱徐汝愚的布局与节奏方有重挫他的机会。

第十二章 劫营初战

    徐汝愚刚下闽中山未待卸下甲来就召班照邻过来询问今日战况就有人禀报南闽后营出兵来劫营了。

    徐汝愚不待穿上皮甲一身素袍走入中军营梁宝、郑梦淮、周世隆、屠文雍都在帐内班照邻则在营前整饬兵马应付来敌。

    徐汝愚说道:“宗政荀达这次怕是起了性子。梁宝与郑公回山营中去文雍与我留在这里我一日不现身宗政荀达终日惶惶。”

    周世隆未听到说及自己焦急的微微前倾身体。

    徐汝愚说道:“你留在这里也好。”

    徐汝愚掀帘走出营帐一列步兵手持斩马长刃向西侧行去眉头轻结问道:“敌军从西侧袭来。”

    “暂在西南四里处。”

    徐汝愚环顾左右问道:“营寨简陋据此防守弊处甚多诸位可有佳法?”

    屠文雍说道:“宗政季望敢遣五千人来劫营心里大抵认定我军这此处的兵力空虚。暗伏两千人在东林中其他人则空营后撤敌军经过营帐时伏兵不动待敌军追上我撤退主营大人亮出旗号再虚添旌旗宗政季望必以为我军主力而仓惶退兵那时伏兵则可中路杀出。”

    徐汝愚目光扫过众将说道:“此计可用。”稍顿又说道“埋伏两千人已来不及世隆率领一千人于东侧树林伏下其余人一概后撤至桃花坳。今夜天星稀疏主营后撤时可分遣两路五百人弓弩手于两翼到时一齐杀出。照邻你便照此计安排罢。”

    后营有宗政荀达亲自坐镇宗政季望便亲自率领五千兵马过来劫营待行到青焰军的营地却是一片狼籍听得前面人马喧哗暗忖:青焰军刚刚撤出不久。

    青焰军中不是只有徐汝愚一个会使诈计追击只怕中了青焰军的埋伏但是就此无功而返在大兄面前又说不过去。

    一将站到前头来说道:“敌军应料不到我军深夜来袭听其行军声音仓促得很。”

    相持至今却无大战生麾下诸将都立功心切不愿无功而返。

    宗政季望勒令前军小心戒备便领着五千兵马分作两路向青焰军主营追去。行了二里许已能清楚听青焰军在前面行进的声音。

    过了前面那道低矮的山梁就是桃花坳。桃花坳的北面山势较险道路也狭隘得多宗政季望心想:青焰军定然被阻在前面。

    正要下令催促兵力快通过那道低矮的山梁追上青焰军忽见山梁上现出黑压压的密影。

    夜籁中忽有清音振响:“徐汝愚在此有谁替我拿下宗政季望的级?”响应之声震荡山谷播及远处。

    宗政季望隔是老远看不真切心中疑虑:怕是疑兵?待见山梁上的青焰军气势如虹的冲下又有数波黑压压的密影越过山梁向这里冲来宗政季望终于信了:若非徐汝愚亲自现身青焰军的气势不可能如此迅疾的由颓转盛。

    宗政季望心生怯意急令大军回撤自己与一干将领策马奔在最前头。正要过青焰军弃营时东侧树林中杀出一彪人马截住归路。便是这时左右两翼又各杀出一彪人马。

    宗政季望心生寒意只觉得在这炎炎夏夜里手足冰冷心想:自己给徐汝愚最先拿去祭旗了。

    右侧一将说道:“刚才过此处没有觉异常前面这一路敌军不会太多我军可以杀得过去。”

    宗政季望打了激灵侧头去看这名将佐问道:“果真如此?”

    “末将以为徐汝愚不过虚张声势若是青焰军主力真的在此徐汝愚当可以将我军引入桃花坳再出袭。只是我军气势已颓不宜与他纠缠当及早突将出去再寻他计。”

    宗政季望心思稍定定心一想觉得这名将佐的话甚是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末将赵景云泉州卫西城军哨尉。”

    “回到营中你便是我的行军司马现在助我整饬前军突围。”

    宗政季望不理侧后军阵的溃势亲遣一路精兵冲刺正面周世隆所率的一千青焰军终于让他将缺口冲开。

    徐汝愚望着宗政季望亲率一路精兵垫后知道无法追歼溃逃的南闽卫军再战下去就是消耗战了若被南闽后营新遣出来的大军缠住就得不偿失了令诸军收缩兵力退出战场一直退到桃花坳前的那道山梁扎营。

    屠文雍看着周世隆进帐缴令心想:若非他太早领兵出击就不会只有六分赢面。脸上却没有显露出来。

    徐汝愚夜间视界最远敌军本来已显溃势却在周世隆率兵冲出片刻之后前军重新整饬起来不断冲击正面的堵截部队终于给他冲出一个缺口南闽的溃兵大多从这个缺口逃出。

    班照邻却不怕拂了周世隆的面子说道:“周将军若是谨遵半路而击的军令今夜就能大胜。”

    周世隆见徐汝愚面色沉静如水对班照邻的话未置可否心里更是忐忑不安。即使自己封住缺口也没可能在敌营援兵到来之前将五千溃兵完全吃掉看来自己贪功失责之过是逃不了了。想到自己已有甘棠之失颓然若失只怕再无领兵的机会。

    徐汝愚笑了笑说道:“初战便有六成的赢面算是不错了。只是宗政季望能在片刻之间看出我军的虚实又能迅整饬前军其人不容小窥诸位小心了。”

    屠文雍说道:“宗政季望不足虑可能另人他相助。”继而解释道:“他在桃花坳前慑于大人虎威惊惶退兵与突围时沉静果决的表现相差太远应当是有人在突围时献策于他。”

    徐汝愚点点头眼中露出赞许说道:“南闽地虽荒僻却也卧虎藏龙不知宗政荀达对此战有何观感。”

    宗政荀达对宗政季望袭营损伤近千人大为不满对徐汝愚现身此处又惊又疑。不过心中已然确定青焰军在此只有五千兵力不然徐汝愚不会放过击溃南闽后营的机会。心想从中军再抽些许兵力过来堂堂正正的击败徐汝愚的五千兵马。徐汝愚用兵称雄东南数年来未尝一败击败他对自己的声望确有大助在与普济岛的联合上也能占据主动。

    当年若非颜家与凝霜郡主支持南闽郡王的位置尚轮不到宗政荀达来坐便是此时南闽尚有几家大族对他阳奉阴违不当他是回事。特别南闽会战进行到今日在泉州、莆田两地征调各家私兵扩编南闽卫军未有丝毫进展可见宗政荀达的郡王权势并没有表面上那么风光。

    宗政季望偷瞅了他一眼见他神色间喜忧间杂自然明白他的心思说道:“从护田之战以来徐汝愚在南闽境内未遭挫折也难免各家鼠两端骑墙观望。普济岛若能顺利出兵当可以扭转南闽局势但是不能将希望都寄在普济岛。”

    宗政荀达叹了一声说道:“徐汝愚也防备着普济岛明昔那路青焰军有可能奔龙岩而去也有可能奔甘棠湾去。听说他正遣人去祝、樊两家游说并且雍扬已向吴州、历阳边境集结重兵若是祝樊两家顶不住压力将陈在清江交境上的重兵撤掉南闽就不妙了。”

    “如此看来徐汝愚却是希望南闽会战拖得越久越好?”

    “当有这种可能。”

    “末将以为拖得久了对青焰军一样不利。”

    宗政荀达见季望身边的一位将佐插言反驳心生不悦不耐烦的问道:“你有什么高深见解?”说罢掉头看向一边丝毫不将他放在眼里。

    赵景云见一旁的宗政季望竟也掉过头去心生愤慨。

    宗政季望率军突围出来为了掩去乍遇徐汝愚时的惊惶失措竟将突围之功完全记在自己头上虽然应诺将赵景云升为行军司马但是完全没有将他举荐给宗政荀达的意思。

    赵景云告了一声罪退到一旁默然不语心中对宗政荀达的一番见解却不以为然:东南三郡各方势力错综复杂徐汝愚又是新近崛起的势力必定不敢将南闽会战的时间拖长。想到宗政荀达有意对闽中山东麓的五千青焰军动大攻势或许这就是徐汝愚所设想的转折点吧。但是以青焰军现有的兵力不足以取得南闽会战的完胜赵景云苦思不得其解却也想过徐汝愚在南闽境内暗藏一部分兵力的可能但是在今夜能击溃后营的大好时机下这暗藏的兵力还不现踪那就可能没有了。或许徐汝愚有更大图谋也未定。

    心里这么想着却没有进言的念头望着宗政荀达与宗政季望在奏案两边私语心想:再进言定会给这俩屠夫斥为狂妄了。

    公良友琴将自己闭在静室里一天一夜。

    赵威胥在温岭得到公良小天丧身甘棠湾的消息暂停对乐清的攻势星夜轻舟赶回普济岛。公良小天丧命的消息传到普济岛是昨天晨间的事。

    赵威胥望着堂上的几员锋将问道:“大帅可曾递出什么话来?”

    林济说道:“我等在此静候也有一夜了大帅还没有露面。”说罢轻叹一声“我离开甘棠湾里曾与少帅说过让他等我领兵过去与他合到一处再攻甘棠湾……”

    赵威胥冷哼一声打断他的话。东海盗帅之位并无父子相承的惯例青年诸将中惟有林济与公良小天有望继承帅位林济若不建议合兵还好若是建议合兵公良小天定会抢功先击。

    赵威胥心想:这林济比当年林凤的手段还要毒辣只是他在这事上做得滴水不露。

    在林凤时代东大洋的海盗形成松散的联盟其中林凤的势力最大占据琉球岛侵袭南宁、南闽、越郡、东海、青州数郡有时会溯江水而上掠侵永宁、荆郡境内。将掠夺来的货物输运到外洋岛国牟取巨利又与东南郡内的某些世家媾和走私外洋岛国的货物也含有一些掠夺来的货物。

    海盗贸易是东大洋群盗得以生存的基础也是维持如此庞大军备的基础。

    林凤死后徐行又在东海禁匪海盗贸易严重受挫但是海盗联盟却变得更加紧密。公良友琴大肆在东南各郡掳夺人口以充岛民使得以普济岛为主体的海盗联盟又强大起来兵力达到二十万之巨势力乃是东南之冠。

    公良友琴不甘心终日为盗遂从容雁门之计先遣许伯当加入永宁张族的势力之中。

    张东采用许伯当之计灭青州鬼骑仪兴一府尽成焦土。张东死后其族中精兵大都在钟留战场上而江津又被易家夺去许伯当毫无风险的吞下张族在白石的基业其后数年间军备扩大到八万。

    正当公良友琴以为时机成熟采用容雁门之计谋取东海之时徐汝愚横空出世。

    普济岛自东海会战以来两度遭受徐汝愚的重挫实力下降大半不止战力由东海会战前的二十万下降到目前的八万。

    许伯当的势力则由战前的八万战力骤减至眼下二万余若非易家、李家暗中相助只怕白石此时已被东海陈族占去了。

    如果徐汝愚能取得南闽会战的胜利普济岛赖以生存的海盗贸易极可能完全断绝也将无法从南闽获得急缺的粮食。

    普虽有三十万岛民但是普济岛比琉球、琼州岛要小得多岛上可耕种土地也少仅凭普济岛所出能养活两万军士亦是极限。并且海盗贸易断绝之后军备的更新也无法进行。

    徐汝愚没有大肆展水军去直接攻打普济岛而是采用断绝海盗贸易的战略可谓极为高明。

    眼下已不容徐汝愚再次在南闽得利但是如何出兵向何处出兵后勤如何保障始终困扰着赵威胥。不仅如此魏禺所率的静海水营也应到了附近海域只是大海茫茫魏禺不来攻岛也寻不着静海水营的踪影。

    赵威胥沉声说道:“诸位应想出一个方案出来莫待大帅出来无人应答。”

    林济听他的意思是主张直接出兵心想:徐汝愚若想取得南闽会战的胜利这先遣的一部定会在漳台遭遇苦战。说道:“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不如从龙岩南面登6这样就可以将进入闽中山东麓的青焰军逼回去而我方也可以从龙岩或是龙泉获得补给。”

    赵威胥看了林济一眼心想:平日嗜杀好战这时却求无过即好?转念一想便明白一切:林济所辖一万五千军离漳台最近他不愿登6漳台与青焰军苦战折损自己的实力。面沉如水只是冷冷说道:“出不出兵如何出兵还待大帅决之。但是林将军所担忧的补给问题也好解决只要让战舰在避风海湾里结成船阵就可以了。”

    林济冷笑道:“守船阵要分多少兵往返运输粮草要分多少兵本岛防御要多少兵最终登6作战也要分多少兵赵老爷子莫不是想孤注一掷?”

    “普济再无退路。”公良友琴推门而入一字一顿的说道:“与其慢慢消亡不如一战而决之。”

    普济诸盗面面相觑公良友琴的须一夜之间尽成霜雪了。

    邵小琪与欧阳雷在约定的海域驱舟游弋了三日才遇上静海水营的庞大舰队。

    青焰诸将中以魏禺的威名最甚。

    邵小琪望着他斜拉至左耳根下的暗褐伤疤目光凌厉有如鹰隼冷漠的神情似乎拒人于千里之外。

    欧阳雷在雍扬与他共处过数月知道他就是在徐汝愚面前也是这副样子自然不以为意站在他的身侧叙述漳台的敌我军情。长河帮尚未纳入徐汝愚的势力之中欧阳雷中居客卿之位叙完军情就默然站到一侧不作评价。

    邵小琪职为哨尉与魏禺将职差上好几阶加上魏禺予人冷漠的感觉也不知说什么好。

    魏禺嘴角往上牵了牵说道:“既然漳州一切布置停当先生又予我专擅之权那么漳州打漳州的我打我的。”说罢轻轻拍了拍邵小琪的肩膀说道:“你是在梁宝手下任事?”

    邵小琪与孙来一直呆在甘棠湾但都是授的百夷军的将职(孙来为左尉邵小琪为哨尉)。

    魏禺见邵小琪点了点头说道:“那你来我静海水营当哨尉吧其余的我来跟梁宝说。”

    邵小琪心有不愿心里想着如何拒绝抬头却见魏禺已转身望着空阔的海天处根本不予自己拒绝的机会。

    欧阳雷与邵小琪离开甘棠湾之后第六日才爆甘棠之战所以欧阳雷与邵小琪并不知道公良小天丧命甘棠湾的消息这时甘棠湾遣出十多名信使正在茫茫大海上寻找静海水营的舰队准备送出这道至关重要的消息。

    五月二十七日南闽虎吞峡东侧峡口的后营集结了将近一万五千人的战力前营兵力约有一万二千人虎吞峡中的中军营只余五千精锐后备。

    宗政荀达终于决定主动出击攻打闽中山东麓的五千青焰军准备一挽近月来的颓势。

第十三章 普济出兵

    南闽的天气进入最炎热的阶段天边卷过的流霞如同火焰一般让人心底生出烦躁之感。

    劫营初战之后南闽会战就像一般战争那样以固有的不可抵抗的形式向前展。

    闽中山东麓的五千青焰军大营中悬起徐汝愚的大旄士气如虹。锋哨都设到离南卫军后营营垒不到四百步高地。

    徐汝愚每日都会踏上离南闽后营不远的高地察看地形隔着这么远南闽卫军后营的兵卒依旧能感觉到这个粗布青衫的青年是那样的沉静。

    每隔几个时辰就会有十数封揭露与谴责宗政世家与普济海匪勾结的檄文射入营垒中。后营情形还好但是前营在冯远程的攻势下那些附有檄文的箭羽夹在如蝗的箭雨中一齐向营垒覆来宗政荀达就无法控制檄文不流传到普通的兵卒中间去。

    数日来漳台惨祸的真相以及十多年来宗政世家与普济海匪相互勾结打压异己掠夺平民的真相暴露在普通兵卒眼前。

    宗政衢看着檄文中完全不提颜家愤愤说道:“从海盗贸易中受益非我宗政一族徐汝愚单单撇开颜家不提莫非其中有什么勾当?”

    宗政荀达伸手在眼前挥了一下似乎要将一丝忧虑挥去说道:“徐汝愚此计不仅要打压我军士气还要离间我与颜家的关系衢儿那么想不是正中了徐汝愚的圈套?”

    “衢儿本不那么想只是颜卿义领兵在永嘉堡南面集结了半个多月到今天还没什么动静……”

    “莫要多言我对颜家是绝对的信任在这样的时刻颜卿义断无可能出卖我们宗政家。”

    宗政衢心里不以为然但听父亲这么说也就无话了说道:“父亲却要督促颜卿义攻打永嘉堡。”

    宗政荀达迟疑许久说道:“让人将一封檄文送到罗店寨去。”

    罗店寨位于永嘉堡南面十八里处的一座山坳里颜卿义从莆田领过来的一万精锐就驻在那里。

    颜逊看着檄文上的折痕显然这檄文是青焰军折成细长条绑在箭杆上射进营中的。

    颜逊冷笑道:“这哪里是信任我人颜家?”

    颜卿义叹了一声没有接话。

    颜逊问道:“大兄真的要去强攻这永嘉堡?”

    “还有其他选择?”

    “明昔这一路五千青焰军离开闽中山东麓就掩去行踪又岂知徐汝愚没有在闽中山东麓潜下另一路大军?”颜逊锁起眉头不无忧虑的说道“泉州与漳州交境处的空隙不得不防我颜家驻在罗店寨的一万大军不是要去强攻什么永嘉堡而是应该开赴到闽中山的东南麓以备不患我来此处已与宗政荀达谈定他现在却要变卦了而且此时也是到了动用泉州水营的时候了。”

    颜卿义摇了摇头说道:“泉州水营是当年徐行一手打造出来的宗政荀达此时怎敢调泉州水营北上作战?”稍稍一顿接着说道“只要迅拿下永嘉堡我前北两路大军汇成一处就不愁徐汝愚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若是不能打下永嘉堡呢?”

    颜卿义微微一怔转念说道:“南闽卫军有三万五千众驻扎在虎吞峡徐汝愚若有胆量钻入泉州我南闽便叫他尝尝惨败的滋味。我军在此集结已有二十日再不攻永嘉堡的话难保宗政荀达不生别的心思你又怎么知道徐汝愚的目的不是这个?”

    颜逊欲要再言却见颜卿义脸上现出不耐烦的神色暗叹一口气退了出去。

    劫营之战过去五日初期酝酿了相当久的南闽会战在三处却相当仓促的同时爆了。

    五月二十七日颜卿义率领一万兵力从南面向永嘉堡动攻势。

    虎吞峡的西侧峡口冯远程率领的一万五千青焰军精锐向南闽卫军前营的营垒动攻击。

    虎吞峡的东侧峡口宗政荀达在后营集结了近一万五千众的庞大兵力向驻在桃花坳的青焰军动攻击。

    经过一日激战班照邻双眸略有疲惫想到这多日一直想方设法的打击敌军的士气疲惫敌军不想这第一日攻来还是那样的凶猛一**的攻势就像春后的潮水一样不断的涌上来使得自己根本无暇组织反攻。

    徐汝愚与屠文雍等人站在一旁的高地并不干预自己的指挥但是从徐汝愚拧结的眉头、静默的神色看来他对今日的战况似乎不大满意。

    徐汝愚抬头见班照邻走进帐来轻笑道:“照邻这战太拘泥中军的防护了若是如此明日我一同与你到前锋线上去。”

    班照邻忙递了个眼色给屠文雍。

    屠文雍心领神会说道:“大人还是留在中军观战好了真到前锋线上去那前军就要现得臃肿不堪了。”

    班照邻苦笑摇摇头屠文雍这话虽然劝阻徐汝愚亲自上前锋线却也损了自己一把。

    徐汝愚未置可否挑帘出了营帐。

    四周的暮色合围过来在唧唧的虫鸣中这山坳显得愈幽静。

    徐汝愚幽幽叹息这渐浓的夜色下的缓坡白天曾有千万人在上面奔突厮杀。如今的形势与自己所处的位置已不容自己于此有所感慨了。

    心神所触隐隐听见山的另一侧战斗厮杀之声未消恍乎看见冯远程掣着铁戟指着手下的将官喝骂着让他领兵继续向敌营冲去子阳雅兰娇艳的面容让血迹掩去大半惟有清亮的眸子冰冷得不像一个女孩子的。

    屠文雍见徐汝愚微微颔凝视着山中的一丛幽昧。循着他的目光望过去只见一丛摇曳的树影那是南闽山中寻常见的栗树。

    徐汝愚望着屠文雍不解的神色微微一笑说道:“西山今日的战事还没有暂歇下来。”说罢转脸望向他处脸上随即而来黯然也会落在屠文雍的眼里。

    屠文雍知道徐汝愚从去年在建安堡激怒使出弑神一击之后修为已进入一个全新的境界对此也无惊讶。只是每每看到他显得落漠的背影颇有感触只当是自己的错觉。

    徐汝愚出道至今只有短短四年时间所完成的功绩可能是一个庞大的家族需要几代的努力去开拓的心想:大人非但没有意气风的豪壮反倒显得有些沉重莫非大人对南闽一战也无把握?

    班照邻不知屠文雍心里所想独自琢磨明日的战法。

    宗政荀达在虎吞峡东侧集结重兵无疑是奔着徐汝愚的旗号来的他心里定然以为只要击退这一路青焰军虽说不大光彩但也是堂堂正正的击败了徐汝愚对西峡口与永嘉堡作战的双方将士的士气而言影响重大。

    虽然说西峡口的激战极可能不需几日就会将南闽卫军的主力吸引过去但是这边能挡得住几日的攻势?

    班照邻将屠文雍拉到一侧悄声说道:“老屠你也看到宗政荀达遣来攻营的将卒都是从中军营调过来士气战力丝毫不受前些日子的影响若再这样让他攻下去敌方后营的士气可就要都上来了那时就更难打了。”

    屠文雍知道班照邻不想陷入苦战若是苦战才能使得战局向既定方向展日后论功主黯淡许多了。

    屠文雍问道:“班将军有什么想法?”

    班照邻望了徐汝愚的背影一眼说道:“虚中军而实两翼。”

    “大人本来就不满中军防护得太严实……”未待话说完屠文雍已明白班照邻的意思拍了拍额头说道:“你是要将敌军放进来再打?”

    班照邻点点头说道:“从敌军今日作战意图来看攻向中军的这一路特别猛烈显然也是敌军的精锐所在若是硬将这一路敌军挡在营处双方接触面窄我军的伤亡还要过敌军如果明日敌军还是如此不如将他们放进来再打。”

    “你是想让我劝大人明天到后军观战却将旗号置在中军?”

    虽说徐汝愚身在中军也无危险可言就是让敌军冲到徐汝愚的面前也难伤他毫毛。

    屠文雍知道徐汝愚自然不会介意但是在邵海棠、梅铁蕊等人看来班照邻若真要以徐汝愚的中军为饵就显得有些不敬了。所以班照邻要虚中军为饵却要徐汝愚本人离开才行。

    徐汝愚见屠文雍与班照邻商议完走过去露出征询的神色。

    屠文雍知道徐汝愚要截听他们的任何谈话也非难事即使用丹息控制声线估计也掩不过他的耳目但是徐汝愚讳之忌之实让做属下的心里安然。

    屠文雍说道:“班将军现敌军有向纵深穿插的强烈意图就想将计就计虚中军为饵那样的话后军军心稳定对明日一战异常重要班大人想请大人明日亲自到后军坐镇。”

    徐汝愚未曾多想说道:“那让世隆领着精卫在中军吧。”

    这几日周世隆领着精卫卫护徐汝愚的周围未曾稍离半步俨然已是精卫之听徐汝愚这么说神色顿扬侧头却看见班照邻脸上露出犹豫色忙说道:“世隆定不负大人所望。”

    周世隆独臂髯须隔着远远比徐汝愚、屠文雍来得显眼。徐汝愚亲口指定让他在中军班照邻怎会出言反对那一刹那的犹豫不过要让周世隆明白尊重自己。

    徐汝愚看着周世隆脸上的兴奋微微一笑。想起初入东阳堡时东阳堡众人莫不陷入悲戚之中惟有周世隆能按下无谓的悲哀在他粗豪的外表下面则是异常坚毅的性子外力难挠之。

    翌日南闽后营循着前日的战法遣了千人精锐从一点刺入青焰军前军前军稍颓那路南闽卫军就结成蛇阵向中军突刺凌厉的攻势直渗透到周世隆所率的精卫前才被遏制住。

    徐汝愚远远看着眉头不由皱起。

    虽说前军稍颓乃是故意为之但是敌军结成蛇阵渗透到中军阵前却是凌厉无比沿途我军的防守都如汤沃雪般的消融掉。中军稍有不稳对全军士气的打击是毁灭性的而此时在营外觊觎的数千敌军就会一拥而上根本不会予己重整颓势的机会。

    徐汝愚对身边的屠文雍说道:“这种战术有着极强烈的纵深意识对尖兵的选择极为重要如果轻兵在前锋受阻那今日的作战就会跟昨日一样平淡无奇但是一旦轻兵突破前军的防御就会一往无前的向纵深突刺其要旨于撼动对方的中军。宗政荀达虽然能在战术上有所成但是战略上却无纵深意识真是饶幸了。”

    纵深战术是北方游牧民族的专长重甲骑兵对任何一种势力都显得奢侈由少量重甲骑兵组成的尖兵往往能予对方极强的震撼。如果步战选择这种战术则需轻士充当尖兵不着盔甲、不持护盾持中长器需要万夫无畏的勇气

    徐汝愚心想:宗政荀达名列南闽四杰也非徒有虚名。

    屠文雍颇为担忧的看着中军那边的战况说道:“周将军未必挡得住啊。”

    中军一退对全军影响甚大不由屠文雍不担忧。

    徐汝愚却不担心只怕班照邻掌握不住最好的时机将敌主这一千尖兵通吃下。心中正犹豫要不要遣人到前军去提醒却见两翼动了起来。

    徐汝愚放松下来的说道:“中军顶住便无大败但是要吃下这路尖兵却要在敌势由盛转颓的瞬间将前军与中军之间的纵深拉开由两翼出兵攻这路尖兵蛇阵的两肋前兵前突阻止敌军主力过来接应敌尖兵蛇阵攻势受阻就会陷于两翼与中军的围堵中。”

    屠文雍一边听徐汝愚一边目不转睛的盯住风云际变的战场。突冲到我中军阵前的近千敌军伤亡甚少不过被周世隆所率领的中军精锐挡住不能继续向突冲。敌长蛇阵尾欲向右摆动却给我前军分出的二百名精军吊住无法尾合围结成守阵两翼各分出数百长弓手向长蛇阵两侧逼近。

    宗政荀达遥遥看见长蛇阵陷入青焰军阵中不得动弹急令本阵动攻势。却见青焰军前军主动迎出十多支百人队抵挡。

    宗政荀达但看青焰军两翼与前军的反应就知道徐汝愚设下此计要吃掉攻尖的这千余精锐。

    长蛇阵无法尾相合结成圆形防御阵在长弓劲弩的攒射下再高的战力也扛不了多少时间何况这路尖兵身上的护甲甚少至少支撑不到本阵冲散青焰军前军防御。

    宗政季望说道:“不若今日暂退?”

    宗政荀达横了他一眼冷哼道:“焉能有妇人之仁?”转脸传令道:“擂鼓出击。”

    徐汝愚隔了那么远看不清宗政荀达与宗政季望的反应但见敌军本阵向这里压来叹了一口气跟屠文雍说道:“你去找照邻问他是否可以将左翼打开用右翼的长弓手将陷我围中的敌军击溃。”

    左翼紧临一道山梁左翼打开让阵中的敌军溃逃而敌军本阵不能从左翼攻来。

    本可以用长弓劲弩将围中的敌军完全歼灭班照邻沉下脸来看着屠文雍徐汝愚只是建议是否打开左翼还要自己决定。

    屠文雍见班照邻有所犹豫说道:“要在围厥中完全吃下这一千敌军精锐那我抵抗敌军主力的前军伤亡必定不小不若按照大人吩咐将左翼打开用长弓劲弩溃之而后令周世隆率领两百精锐衔尾追歼战果也少不了多少。”

    班照邻想想也是敌军主力既然来攻就是希望利用这千余必死之兵滞怠我军阵形的灵活如果前军被敌军主力穿凿透极可能反遭恶果。大人一眼看穿我却还在贪这全歼之功。

    想到这里班照邻渗过冷汗忙听从屠文雍扬计策将左翼侧后打开一个缺口任敌军从中溃逃出去。

    徐汝愚将屠文雍走过来说道:“是你建议让周世隆衔尾追击的?”

    屠文雍微微一怔不觉有何不妥点了点头目光停在徐汝愚的脸上。

    徐汝愚轻叹一口气说道:“从左翼侧后打开缺口溃兵己无法回到敌营中去不若让他们就此逃出生天。”

    屠文雍心中不以为然却依旧恭敬的说道:“属下去寻班将军?”

    “罢了军令已下岂容轻易改动?不过严令周世隆只可追出十里。”

    宗政荀达见徐汝愚果断从左翼侧后将围中千余精锐放出知道再无机会便令与青焰军前军接战的部队徐徐退出战场结束今天的战斗。

    永嘉堡正面的战事则像双方为了扩大南闽会战的规模敷衍了事。在颜卿义看来若没有北面南闽卫军的配合单从南面攻打永嘉堡就是将手中的一万精锐耗尽也未必能攻克永嘉堡。永嘉堡护田义营拥有四千余兵力其中八百堡丁乃是永嘉堡的家底战力岂会太弱更何况尉潦率领五百清江骑营将士进驻永嘉堡使得城墙头的争斗不大利于己方。

    在没有大量的攻城器械之前颜卿义死也不愿强攻永嘉堡的便是有了攻城器械也要北面的配合才有十足的把握攻下永嘉堡。然而南闽卫军的主力则被青焰军分别吊在虎吞峡的东西峡口上无法分兵去协攻永嘉堡。

    尉潦是清江骑营的校尉但是他追随徐汝愚出生入死有三载地位与明昔、魏禺等人相当非一般的校尉可比何况论及护田义营的战力远及不上青焰军的正规军。尉潦的地位实际要比马街亭这个护田义营的校尉高上许多。

    不过尉潦知道要守永嘉堡却非要马街亭主持不可那日策马驰入堡中径直对马街亭说道:“若有厮杀不要忘了我即可。”

    青焰军诸将中尉潦修行最。张仲道去年在清江之时尉潦已能与他缠斗近百招当然两人切磋时尉潦可以肆无忌惮的挥张仲道却要克制一些招式的威力。

    尉潦此时实力差乎已是二品上了再经琢磨就能步入一品。

    雍扬、清江两府一品级的高手只有八位军中只有张仲道、江凌天、蒙亦三人修为达到一品级肖乌野、梅立亭、尉潦的修为算得二品上敖方、魏禺、明昔、梁宝、沈冰壶等人算得上二品二品与三品之间则包含演武堂的教习与大部分位居校尉军职的将领如杨尚、宁越山、刑坤民、马街亭、班照邻、子阳雅兰。

    张续位居卫将军衔修为却只有三品本是民寨出身后来又因军务繁忙无暇修行可以说是憾事不过张续并未觉得他常在人前说道:“主将出伍迎敌说明大势已去挣扎又有什么用还不如痛快的裹尸战场。”

    薛明锐走上堡墙见尉潦随意的坐在半人高的垛墙上面向堡外的黛青色的连绵山丘流霞映红的脸堂上看不去什么神色。

    风林凭墙而立回头望了薛明锐一眼没有说话。

    青焰军在商南初创之时不足三百人但是都是精锐中的精锐。进入溧水河谷之后三百人分别编入清江骑营与清江水营。

    溧水河谷的北岸之战过后这些精锐又让徐汝愚统编到清江骑营里面。限于战马的数量清江骑营的编制只有三百五十余人。战时多充当战略侦骑平日驻在清江政事堂左近卫护政事堂与徐汝愚的安危。

    尉潦、轻流、风林等人乃是近卫之在徐汝愚心目中的地位不是其他同级军职的将职可以比拟的。

    不过轻流与四十多名清江骑营精锐在卫护许伯英、子阳秋出泉州时尽数牺牲可以说是清江骑营成立建制以来最大的损失。

    薛明锐知道徐汝愚将清江骑营遣到永嘉堡来永嘉堡就少不了一场苦战永嘉堡也将是南闽会战的关键。

    尉潦转过身来望着薛明锐想起徐汝愚对他指挥的护田之战多有赞许心想:只要过了此役就有大用斜窥了一眼风林心中犹豫过了此役要不要将他放出清江骑营。

    当初追随徐汝愚的二百多名海匪汉夷各居半数只有魏禺、明昔、尉潦三人成为军中的高级将领轻流、风林等人将职虽然不低却没有独统大军的机会相比子阳雅兰、明纳、季子衡、李印、杨尚、班照邻、刑坤民、沈冰壶等人则黯淡许多。

    风林猜不出尉潦心中所想只是对他今日的沉默有些奇怪指着北面夜幕里升腾起来的焰火说道:“大家都说冯将军是沉默的凶兽我看一点都不假今日的攻势一直到现在就没有稍停过。”

    尉潦心中闪过一个明艳的面容心里微微一怔暗道:这时怎么想起她来?隆起眉头颇为不耐的摇了摇头似乎要将心中明艳的面容抹去粗声说道:“风林你领一队过去看看去记住了不要手痒痒给老子惹事回来。”

    西侧峡口南闽卫军前营的阵地上子阳雅兰明艳的面容给明光盔掩去大半明亮的双眸映着焰火的红光目不转睛的注视着千变万化的战场。

    冯远程率领一万五千青焰军对南闽卫军前营的攻势比东侧峡口的战事则要激烈得多。

    冯远程利用仅有的两架抛石弩逐步的清除南闽卫军前营的简陋护墙、营垒不断的组织小股精锐袭扰敌营现在开始大规模的去撼动整座敌军前营。

    南闽前营的位置处得相当巧妙使得青焰军只得从正面进攻。

    “就是从正面进攻也要让敌军感觉到我攻夺前营不可动摇的意志与决心。”冯远程的声音斩金截铁不容置疑。

    从前天起明纳、子阳雅兰所率领的百夷军与冯远程亲率的骁卫军轮流对南闽前营展开激烈而坚决的攻击。三日来双方各积伤亡高达二千多人。

    宗政衢一脸青峻。

    东峡口的战事进行得并不顺利后营一万五千重兵竟然没有对徐汝愚亲自率领的五千青焰军行成有效的威胁非但如此今日还让徐汝愚设计吃掉一千精锐这一千精锐都是宗政家的子弟这样的战果让人又失望又心痛。

    前营将士士气本来就弱依仗营垒勉强维持的优势却给冯远程三日来不停歇的进攻完全消弭掉了。若是这样的攻势维持到明日自己也无法保证前营不会被冯过程击溃。

    宗政衢不由暗暗焦急冯远程的作战意图已是相当明显的击溃前营打通前往永嘉堡的路途。如果是那样南闽会战的第一阶段徐汝愚就能占据无可比拟的优势。

    宗政季望瞅着皱起眉头的宗政荀达宗政衢虽然没有来信救援但半个时辰就传一封军情过来无异说明前营的局势已是十分危急。前营若溃永嘉堡就会让徐汝愚牢牢抓在手中了。若是说徐汝愚的意图仅仅在此那他在龙岩、漳台搞这么大动静又是为了什么?

    “不如将中军的五千精锐调到前营去?”

    宗政荀达摇了摇头说道:“现在前营正面的营垒损毁殆尽调五千兵马过去前营仅凭兵力上不大的优势未必能讨得到便宜。”轻叹一声心有感慨的说道:“徐汝愚出道以来传闻颇多世人却对他在东海练兵的传闻不够重视。”

    宗政季望说道:“世人的目光都让青凤精骑吸引过去现在青焰军中又没有成建制的骑兵难免疏忽料不到他练出的步卒也是如此的厉害。”

    徐汝愚在东海改革军制时方肃是主持步卒训练的统领张季道是主持骑兵训练的统领也使得东海青年一代中以方肃、张季道的势力最大。徐汝愚率领的青凤精骑驰骋东海战场世人只当他继承吴储清河冲阵的奇术擅长于骑兵。

    徐汝愚在清江崛起一直到抚州会战统合民寨战力并没有足够的时间将步兵建制完全贯彻下去中低级将职的严重匮乏也使得训练效果并不明显所以在抚州会战徐汝愚完全是凭借优势兵力才取得那一战的完胜。

    然而西峡口的青焰军在连续进攻了三天三夜之后竟然攻势不减;东峡口的青焰军面对三倍于己的南闽卫军丝毫不显颓势。宗政荀达这才知道不能完全用兵力去估量双方实力的强弱。

    正在宗政荀达琢磨不透徐汝愚意图的同时营外忽起喧哗都喊:“青焰军逃了青焰军逃了。”

    宗政荀达与宗政季望面面相觑不知生了什么变故一起出了营帐却见侦骑飞驰过来禀报:“桃花坳的青焰军于深夜空营向北撤离方向建安堡。”

    宗政荀达与宗政季望策马驰上一处高地望下廖廖星辰下青焰军零落的营地一切看上去显得那么仓皇。

    宗政荀达闪过一个念头:普济岛出兵了?望着宗政季望眼中也有压不下去的惊喜知道他的想法与自己一样。只是不知道普济出了多少兵竟会让徐汝愚如此仓皇后撤?

    宗政荀达颇有感慨的说道:“青焰军重视侦骑军情这一点值得我南闽借鉴。若是让我早一步知道普济出兵的消息定会出兵将他缠死在这里。”又颇为遗憾的说道:“为防徐汝愚奸计在没有得到普济出兵的确定消息与兵力之前后营戒备不得松懈我领二千精锐汇合中军的五千兵力先去支援前营。”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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