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二零八 通灵古剑,此心安处是吾乡
此刻想来,当时第一眼看到那女子盈盈而立之时,饶是他心志坚忍,也禁不住惊艳了一刻,似乎她就那般站着,便仿佛有万种风情,一颦一笑间尽是绝世的清艳柔媚,若然说她为传说中的狐妖,似乎也不无道理,只是林辰却是摇了摇头,以他现在的道行,岂会连是人是妖也分辨不出?
虽然当时那个女子为妖兽疗伤而施展出一种奇异的法术,但却没有丝毫妖气的波动,除非她的道行高深莫测到他望尘莫及的地步或许又有诸如汐瑶手中“千幻琉璃”那样的异宝,否则自己绝无可能察觉不到。大文学
愕然了片刻,林辰忽的又有些好笑,那女子居然自称“狐仙”,显然在这剑冢之地,妖灵妖兽横行,却无世间可见的寻常之兽,剑八这些生于斯长于斯的人自是不可能知道狐狸为何物,更不用说那些流传世间谈狐说鬼的传说了。
不过这么一想,那女子岂非与他一般,因某些原因而沦落到剑冢之中?
百般想法,浮上心头,就在这时,却听得四周又是一阵哗然,没消片刻剑八的声音便传来:“哎呦!林兄弟莫非暗中施了那法术消遣俺不成,你这剑怎么如此之重!”
林辰怔了怔,抬头看去,却不禁有些哑然失笑。
只见得剑八一脸涨的通红,**的上身肌肉鼓动,手臂更是青筋暴起,却是不能把插在地上的「幽煌」拔起半分,支撑了半晌,终于撒手,忍不住大声气喘地问起林辰来。
他身边的几个男子目瞪口呆,要知道,剑八在部族中极具威名,天生神力,就连部族中那张相传由仙人所制,代代流传却从来没有人能拉得动的神弓「九殇」,也能拉到七分满来,因此也继承了「九殇」,成为部族中的第一好手,死在他弓中妖灵jīng魅多不胜数,如今这柄看上去貌不惊人甚至有些残旧的长剑,竟是连剑八也拎不起来?
片刻后,那几人显然不能置信,纷纷上前,也试着把幽煌拔起,却是在四周人群的哄笑声中悻悻退回,不得不接受这荒谬之事,也齐齐看向了那个年轻人,显然不相信林辰这副与他们相比如此瘦弱的身板,竟有如此神力。大文学
“厄……我没有施展什么法术,嗯,我这剑倒是有些怪异之处,不如这样,就让它留在这里,我随剑八兄走便是了。”
林辰摆了摆手,连声说道,目光却是落到那柄魔剑身上,幽煌灵xìng之强,却绝非寻常通灵古宝可比,那认主一事,他至今仍有些不清不楚,打从经受那万剑穿心之刑,到来到剑冢,这柄魔剑受他的道力祭炼后,便再也不能回到他的眉心窍海之中,看来当年夜重楼所留下的封印已彻底被幽煌破去。
修行界中,众所周知,通灵法宝往往可以在主人长期修炼之后,与主人合体为一,成为本命法宝,在使用时方才祭起,十分方便,但有些奇异法宝,因为自身灵xìng太强,非区区人体所能负担,便无法做到这一点,只能由主人随身携带,此类法宝往往都是仙家至宝,上古奇珍,本身便具有极大的奇威,不论是宁归邪的「斩红尘」,还是凰冰璃的那柄九天神兵古剑「太初」,都是如此。
只是林辰隐隐知道,似乎自己三大绝世真诀在身,又机缘吞下了龙丹不死,炼就一身古怪而磅礴的道力,肉身被龙丹和深渊之力淬炼下,更是强到任何修真元大道者不能想象的地步,即便昔年在冰岚云阁中的那柄荒神古剑「冰魄龙皇」,林辰如今也有把握能做到当时几乎让冰怜星耗尽一身真元斩杀沧浪老妖的“人剑合一”之奇诀。
然而,在这剑冢中的rì子中,某天遇到一强大的剑魂,冲动之下,少年却是无奈地发现,没有夜重楼的封印后,自己方意念一动,肉身便几yù承受不了幽煌那股如深渊般磅礴的力量。大文学
加上「幽煌」亦不能为储物之器所收一事,当rì的猜测,如今想来,林辰似乎越来越明确,这柄名为「幽煌」的魔剑,似乎真是一把可比肩「太初」的奇剑啊!
只是比起凰冰璃「太初」那样的仙气溢彩和他所熟悉「雷神鉴」的浩然正气,「幽煌」似乎每次催动的时候,都煞气冲天,甚至影响到他的神志,其凶邪暴戾程度,远非尘世任何凶物可比,林辰忽然想起昔rì在青云道场宁归邪所说过的话——
“这上古神器其实也分两种的,而这九天神兵,听我那老头子说,便是纯阳至宝当中的一种,至刚至阳,正气无边,至于另外一种,叫作九幽玄刹,乃世间至凶至邪之物……”
一个念头忽然浮现心头,难不成「幽煌」竟是那九幽玄刹不成?
一时之间,这个拜入蜀山,习得一身浩然正气的少年,呆呆地站着,看着那柄静静倒插那里,平淡无奇的古拙长剑,眼神闪烁,复杂难明,竟是怔住了。
剑八有些狐疑地看着他,又上前尝试了几次,终于摸了摸后脑,又无奈又惊愕,道:“当真神哉!”
说着,又摇了摇头,叫了林辰一声,转身带路,往村寨中一间搭在半山之上的草屋走去。
林辰心事重重,心有所想,一路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剑八说着话,倒是剑八兴致颇高,不停问起界外之事,听得林辰所言,身旁那些彪形大汉也不时附和几声惊叹,看神sè间,似乎颇有几分向往。
倒是林辰见状,心中一动,道:“剑八兄可有想过离开这里,到外面的世界去?”
剑八怔了一下,目光闪动,也不知在想些什么,沉默了片刻,笑着摇了摇头,没有正面回话,反而朝身边的众人笑道:“你们呢?”
一时间,谈笑间的众人也沉默了下来,片刻后齐齐摇头,其中一个男子更是笑道:“俺要走了,谁保护家里老人兄弟姐妹,我那婆娘还不要死要活……”
众人大乐,剑八笑骂道:“这话要让花小妹听到,今晚还不知谁要死要活了。”
男子老脸一红,讪讪道:“俺那是不跟女人一般见识。”
又是一阵笑骂。
剑八摇了摇头,这才转头对林辰笑道:“此心安处是吾乡,走不得,舍不得。”
林辰沉默下来,看着这个看似憨厚的魁梧汉子,最终笑了笑,没有多说。
目光却是转到天边,也不知想到什么,忽然涌出了一阵说不出的寂寞。
悠悠岁月,人生莽莽。
世故人情,转面炎凉。
孤身跋涉,不如安然沉睡。
世途渺于鸟道,人情浮比鱼蛮,这里的人却是难得的真xìng情。
只是,天大地大,而他此后又该往何处而去?
山腰处,一间草屋静静出现在眼前,四四方方,朴实无华,而且屋角正门以及屋檐墙壁下都挂着不知名的狰狞动物的骨骼,看上去风化已久,却依然有着几分戾气。
来到屋前,大门正开着,里面似乎无甚家什,显得颇为空荡,只有一团燃烧着的柴薪,在yīn暗中显得特别醒目。
偌大的屋子中,依稀可见有一个人,背影佝偻,看去很是苍老,默默坐在火焰前方,仿佛是在禅坐,又仿佛在冥思。
这看似寻常的地方,不知怎么,竟给人一种恍如隔世的怪异感觉。
这时,剑八等人也停止了笑闹,脸上出现了肃穆的表情,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剑八方慢慢走了进去。
火光忽明忽暗,火焰前方那个苍老身影,也照shè的明暗不定。
剑八缓缓走了上去,在离那人身前一丈停下,低声而恭敬道:“老头子。”
坐在火焰前边的身影动了动,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剑八么,怎么来了,村中又出事了吗?”
剑八轻轻摇头,低声道:“外面来了一个陌生人,俺用照妖镜看过,他并非山jīng妖魅所化,你要见一见他么?”
火光猛然一暗,“噼里啪啦”柴薪燃烧的声音作响着,几许火屑四处散落,仿若星光,转瞬即灭。
背影缓缓转过身来,依稀可见一个头发完全花白稀落的老人,只是此刻,听到剑八的话,那双原本浑浊的双眸,却是突然一亮。
“带他进来……”
剑八点了点头,转身离去,片刻后,林辰缓步走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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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二零九 仙踪难觅,敢问路在何方
柴薪似乎燃烧殆尽,草屋里有些杳冥,借着那昏暗的火光,林辰环顾四周,却发现这一族之长所居住之处,却是颇为简陋,里面只有一张陈旧的木床,角落中堆着一些柴薪,一口锈迹斑斑的铁锅倒搁在墙边,除此之外,再无他物。大文学
老人正弯着腰拨弄着那堆薪火,又从旁边拿起几根柴木投了进去,待得火焰重新旺起,方站起身来,随手拍了拍那有些破旧的衣衫,又回到原来的静坐的地方坐下。
林辰静静地看着眼前老人,但见这年若花甲的老者直起身来,身材却是相当高大,花白发鬓有些稀落,但jīng神极是健旺,一双眼睛里透出几分沧桑的神sè,却是炯炯有神。
让他有些在意的是,老人身上似乎有几分真元的气息,却是甚为微弱。
老人同样在打量着他,火光下,他的影子拉的老长,闪烁不定,隐隐有些不真切的感觉。
林辰正犹豫着如何开口,却见得老人淡淡一笑,声音已经响了起来:“年轻人,来到这里寻觅仙缘,很不容易?多少年了,你是老夫见过的第二个外来之人,或许也是余生中的最后一个了。”
声音平和,隐隐中透出几分感叹。
听着这苍老的声音,林辰心中忽有些亲切之意,显然十年一度的蜀山六脉大试胜出者,拥有进入剑冢求取仙缘的资格,这一事情,这个老者是知道的,剑冢作为蜀山禁地之一,凶名与盛名在外,但历代以来,六脉会武举行了无数次,敢进入剑冢求取仙缘的大试胜出者,却是少之又少,也难怪老人话中甚是喟叹。
只是,那第一个外来之人,又会是谁?
沉吟片刻,林辰也随地坐下,隔着火堆,面对着老者,淡然笑道:“天上若无难走路,世间哪个不成仙?”
老人怔了怔,竟是笑了起来:“好心xìng,没想老夫风足残年,还能见到如此出sè的年轻人,呵呵……”
林辰倒是笑了笑,道:“小子狂妄,老丈倒是言重了。大文学”
老人似乎有些出神,口中喃喃几声林辰那句话,然后又摇了摇头,又重新看着眼前的年轻人。
但见这个年轻人嘴边挂着淡淡的笑容,神sè间找不到少年郎该有轻狂锐气,那双jīng亮的眸子中,却依稀能看出几分看透世情的随xìng。
老人却是皱了皱眉,到底是什么样的经历,才能让一个本该青衫意气的少年郎,有着知天命的心态?
外面到底是什么样的世道啊……
老人轻叹一声,道:“你能找到这里,便是与我们‘剑魂村’有缘,仙缘没有,不过你们口中的‘飞剑’倒有些许,你可以去挑一柄,便何去何从。”
说着,便要呼唤门外静候的剑八,然而,有些出乎他意料的是,眼前年轻人却没有露出一丝欣喜若狂的神sè。
短暂的沉默过后,只见得这个年轻人露出一丝苦涩的笑意,言辞中带着诚恳,拱手道:“老丈,实不相瞒,在下并非为求取飞剑而来……而是为了找得离去之法,若老丈所知,还请加以援手,在下实在是感恩不尽!”
老人怔了怔,迟缓了一下,疑惑道:“莫非你指的是离开剑冢的方法?”
林辰点了点头,忍不住握紧了手掌,然后再慢慢伸展开来,猛然惊觉,他此刻心情竟颇有些紧张。大文学
但几乎在有意无意之间,右手的臂膀上游来一丝暖意,让他的心情慢慢平复下来。
算算在剑冢中的rì子,也快三年多过去了,除去养伤的两年,其余的rì子他便是在四处游荡,寻找出路中度过,只是剑冢之大,一路过来,千般怪异的妖灵见过不少,离开剑冢的方法却是一点希望也找不到,如今找到这个奇异之处,见到生人,好不容易看到一丝希望所在,有多久,没有这般的激动了?
林辰暗自想道,静静地看着眼前老人,心中却是带着些许忐忑。
老人沉默片刻,目光闪烁,看着林辰,缓缓道:“村中有先祖古籍记述,来这里寻求仙剑的,都是蜀山中最出sè的人,出入的秘法,自有历代掌门所交代,为何你却没有?”
林辰苦笑一声,那枚掌门玄霄子真人所炼制,记有剑冢出入秘法的墨玉,早在那万剑穿心刑法之时被剑气毁去,若非如此,他又岂会被困在这里?
不过转念一想,那墨玉即为掌门真人所制,当着罗浮和昆仑面前,他既以被逐出蜀山,受永久放逐剑冢的刑法,想必掌门真人也会让那墨玉失去功效的。
这‘剑魂村’之名,他还是首次听到,当年他还在忘尘峰修行的时候,蜀山藏经阁可是没少去,但在蜀山典籍记述中,似乎也没有丝毫相关这个剑冢之处的奇异所在的记载。
本来「紫宵银月」已毁,燕惊尘当rì便有意让他进入剑冢历炼一番,以及寻得一柄本命飞剑,只是后来昆仑兴师问罪,到他被蜀山刑法,放逐剑冢,yīn差阳错之下,又为「幽煌」所认主,这等离奇曲折的过程,实在难以为外人道也。
林辰叹了一口气,微微低下头,沉默了下来。
半晌后,他苦涩的声音响起:“我……被逐出蜀山,是放逐之人。”
老人在火光中的身影忽地一震。
屋子中陷入了一片安静,只有两人中间的那堆火焰,劈啪燃烧,明灭不定。
林辰默然,脸上风云变幻,但见老人眉头紧皱,脸上神情大是复杂,终于慢慢摇头,强颜一笑,道:“打扰老丈清修了。”
说着,便默默转过身去,就要离开。
“少侠且慢。”
就在这时,苍老的话语再度响起,打破了沉默:“这离开剑冢的秘法,老朽不知,但世代先祖典籍中,却是有过记述,只是却不知真实……”
林辰身子一震,瞬间又惊又喜的表情涌上他的脸庞,他重新坐下,连声道:“还请老丈告知,若有小子能做的事,尽管吩咐便是。”
老人摇了摇头,迟缓片刻,慢慢道:“其实在你之前,也有人问过我这个问题,我也这般说了,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了,那人还在这里。”
林辰怔了一下,想必老人口中之人,便是这剑魂村这么多年来的第一个外来之人,想到这里,脑海中一个人影忽然浮现出来,不禁失声问道:“敢问老丈,那人可是村子口中的‘狐仙大人’?”
老人微微一怔,点头道:“正是狐仙姑娘,没想到你也知道她。”
林辰苦笑一声,岂止知道,之前她身旁的凶兽“小黑”还跟自己不死不休,自己更从剑八口中想过她是不是那世间传说中的狐妖一族。
正要说些什么,老人已然接着说道:“先祖有遗述,万物生于有,有生于无,极则必反,乃天地之律,剑冢终年凶煞死气沉积,于是唯一拥有生机的灵脉便诞生了,便是我们剑魂村所在的这条山脉。”
看的林辰凝神静听,老人继续道:“我们这条灵脉拥有剑冢中本没有稀罕灵气,那些禀凶煞之气而成的妖灵自然为之疯狂,好在有先祖布下的大阵庇佑,我们方得以代代生息下来,根据祖籍记述,这大阵的阵眼附近,乃剑冢地脉中心所在,亦是剑冢唯一连接外界的地方,那里似乎有上古仙人留下的禁制,打破了那里的禁制,便能出入剑冢自如。”
不知为何,老人忽然叹了一声,似是想起了什么,涩声说道:“老夫之前的上几代族长有留下记述,似乎数百年前有一无上神物从外界坠入剑冢之中,恰好落到阵眼那里,想必是你们蜀山哪代高人的遗剑……但这样也破坏了古阵,使得原本能保护灵脉不为妖灵所侵的阵势,只剩下迷惑它们的功效,前些时候山谷那头似乎有些异变,让这唯一的功效也失去了,或许再过些许时rì,我们剑魂村便不复存在了。”
说到这里,老人露出一丝苦涩的笑意,隐约有几分淡淡悲苦。
林辰怔住了,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许久,方迟缓道:“老丈……你们世世代代,难道就没想过了离开这个穷山恶水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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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二一零 剑冢秘辛,代代为奴
同样的话,他也问过剑八,只是眼前老人,却是剑魂村的一族之长,他的决定,所具的意义可是绝然不同。大文学-_()
然而,老人听到他这话,却是一脸苦涩,摇了摇头,轻轻叹息,不再说话。
就在这时,只听一声轻笑,飘了进来,声音柔媚入骨,隐隐有种惑人心意的力量。
林辰心中暗自一惊,来人竟然悄无声息,他一点也察觉不到。
微风轻轻吹了进来,吹得那堆火焰摇摇晃晃,点点火屑四处扬起,落到地上,眨眼间便黯淡下去。
周围寂静得似乎是死了一般,一道婉约柔媚的身影,伴着幽幽月华,无声无息地出现在门前幽暗的屋檐之下。
剑八等人的气息,竟然不知何时起消失了。
林辰眼中瞳孔微微收缩,面sè沉静如水,也没有回头,就这样背对着来人。
他对面的老人却是咧嘴一笑,似是有些感慨,道:“狐仙姑娘,好久不见,你还好么?”
身影动了动,缓缓走进屋里,一张清媚绝俗的容颜,渐渐从幽暗中露了出来。
“还是老样子,不过你倒是又老了。”
女子嘴角却露出一丝淡淡笑意,目光略过老人苍老的脸庞,落到眼前的年轻背影上。
老人摇了摇头,叹道:“岁月催人老啊,姑娘第一次来到这里,还是四十多年前,如今老夫风足残年,姑娘却是一点变化都无,实在让人惊叹。”
女子沉默了片刻,然后忽地轻叹一声,轻轻道:“这里灵气rì渐稀薄,怕且过不了多少年,我也如你一般慢慢变老了。大文学”
说着,她缓缓走到林辰身旁,也不顾地上尘土,不顾身上的洁白衣裳,轻轻坐下,双腿微微拱起,两手环抱,然后饶有兴趣地转过头去,盯着林辰的侧脸,待林辰眉头轻皱,向她看来,方嫣然一笑,用手轻拂那张仿若千百年容颜永驻的美丽脸庞,说不尽的柔媚,道:“你说那样对女子来说,是不是最可怕的事?”
林辰为之愕然,但见得她眸光柔情如水,倒映着自己的身影面容,却忍不住心头一跳,别过目光去,淡淡道:“韶华流逝,红颜易老,生老病死,人之常情,前辈身怀异术,非普通人可比,不似会执着这些东西的人。”
女子幽幽一笑,看着眼前跳动的火苗,低了低头,仿佛也有些惘然,声音也带上几分飘忽:“你不懂的,这世间真正苦的,就是执着啊……。”
林辰怔了一下,不知想到了什么,忽有几分伤感,沉默了下去。
只是这等气氛还没持续一会,又听得女子嗤嗤笑了起来,片刻越来越大声,林辰皱了皱眉,忍不住向她看去,只见她脸上尽是笑容,眉目间却有几分苍凉。
半晌,女子方缓缓收住笑声,道:“你这人啊,可真有趣,我随口一说,你竟一脸认真,感同身受的样子……”
林辰淡淡地看了她一眼,面无表情,没有说话。
女子看着他,细眉一挑,似是有几分不悦。
老人半眯着眼,看着两人,也不说话,似乎早已习惯了这个女子的言行。
好一会儿后,女子忽的笑了笑,似是想起了什么,道:“你先前所说,他们世世代代有没想过离开这里,老族长,要不要我代你回答这个问题?”
老人的肩轻轻动了动,火焰燃烧声中,苍老的声音缓缓升起,隐隐有几分哀伤的味道。大文学
“离开……如果能离开,谁又想在这个鬼地方受苦?只是……”
说着,老人的声音似乎有几分激动,目光也向林辰投了过来,看着他,神sè间尽是苍凉。
林辰心中一颤,抬头看去,火光下,老人此刻的神态,竟仿佛又苍老了几分。
“只是我们也是戴罪之人啊……”
林辰眼中瞳孔霍然放大,一瞬间四周陷入一片寂静。
良久,女子淡淡的话语打破了沉默。
“看来你这个不像样的蜀山逆子,对剑冢竟是一无所知么,又或者说蜀山早就把他们这些人忘了?”
女子咯咯笑了起来,柔媚的脸上满是冰凉的笑意,她抬头看向林辰,目光冰冷,嘴角间却是笑意不减。
“他们这些人的先祖啊,被你们蜀山抓进剑冢之中,作为剑奴,代代陪葬,生不如死,啧啧,不愧是上古神宗,名门大派啊,连死人的东西,也要活葬……对了,你可知过去蜀山把他们称作什么?”
女子脸上带着三分漠sè,七分柔媚,止住了笑意,嘴角边却仍然挂着几分似笑非笑:“守墓人。”
林辰倒吸一口凉气,站起身来,默默地望着老人,半晌之后,低低道:“老丈……此事当真?”
老人神sè更见苍老,身体微微轻颤,目光尽是哀意,佝偻的身影,在火光下拉出yīn影,竟也轻轻晃动着,连他声音,听起来也有几分沙哑悲凉。
“我们先祖,都是对苍生犯下大罪孽的人,赎罪也是无可厚非……只是祸不延三代,为何还要打下不可磨灭的奴印,让我们代代身陷苦海,不得脱离?我们不服啊,不服啊……!”
林辰看着他,脸上神sè变化剧烈,张大口,想说什么,却地发现自己竟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老人将他变化看在眼里,闭上了眼睛了,片刻后睁开,复杂的神sè慢慢平伏了下来,带着几分颓然道:“罢了,老夫也不过一口不平气憋在心间不得不说罢,祖籍所述都告知你了,能不能离去,便要看你的造化了。”
林辰深深呼吸,沉默片刻,对着老人微微低首,道:“老丈,你们一族的事,蜀山确是毫无记述,想必是年代远古,早已失传,若我能出去,必定想办法让你们离开这里……”
老人听了,脸上浮现出一丝无奈,半晌才淡淡叹道:“少侠有心就好了,天sè已晚,等一会我让剑八带你去休息的地方,我们这里简陋,委屈你了,你想什么时候离去,便离去”
看样子,却是不抱丝毫的希望。
林辰心中苦笑,也难怪老人如此低落,他都已经反出了蜀山,被放逐此地,能不能离去都是问题,又有什么能耐去解救他们?
想了想,林辰又认真道:“我知道这事不容易,但眼下有一事,我或许可以做到,便是修复那古阵,虽不能保证完好如初,但我会尽力去做的。”
老人怔了一下,大喜道:“如此便多谢少侠了!”
女子轻轻蹙眉,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个男子,只见他脸上满是坚毅的神sè,衣袂在夜风下轻轻拂摆,自有股说不出的出尘气质,也不知道想起来了谁,眉头舒展开来,心里忽然有些柔和之意。
林辰微微颔首,也不再多说,转身走出了草屋。
四下俱静,只有山间林木深处不知名的地方,远远传来低沉幽幽的虫鸣,如倾如述。
微风吹过,林木倾动,落叶乱飘,沙沙作响。
幽红的天幕中,那轮皓rì似乎完全黯淡了下来,只有影子依稀可见,遗下那尊冷月独悬天际,散发着幽幽冷光,举目往山下看去,远处可见得村中火光通明,隐隐有笑声传来,似乎在举行着什么活动,甚是热闹。
如此独特的夜sè,世间难见,林辰颇为沉重的心情,稍稍有些好转起来。
只是方沿着山道没走脚步,眼前所见,却是让他有些哭笑不得。
剑八以及那十几个大汉,一动不动地站在山道上,神态各异,显然是让人施了什么咒术,难怪没有半点声息。
林辰皱了皱眉,恐怕除了那自称狐仙的女子,这里也没有其他人能施放出这样的法术来,只是方才在屋中,他曾悄悄放出几缕元气试探,那个女子却似乎丝毫没有察觉到他的动作,显然道行没有想象中的高深,更没有丝毫妖力的波动,那个女子,为什么会出现在剑冢之中?
淡淡疑惑掠过心头,林辰忽然摇了摇头,笑了笑,自己倒是多虑了,人家怎样,又与他有何关系?
这时,背后忽有脚步声响起,在他身后又停了下来。
林辰笑了笑,也没转过身去,就这般站在原地,道:“前辈是准备替剑八他们解去咒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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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二一一 今是昔非,似水流年
“当初教我这个法术的人,可没有告诉我解咒之法哦,公子会么?”
身后传来一阵幽幽声语,轻飘飘的带着一丝柔媚之意,回荡在这条山间小道之上,一瞬间仿佛周围的夜sè也变得温柔起来。大文学(_&&)
林辰沉默了一会,道:“地煞七十二术之一的「定身」之咒,玄门中能收录的门派并不多,看来授个前辈法术的这个人,也是个高人。”
“连失传的上古道术,你也能认出来,公子真是见多识广,对了,我忘记你还认出了小黑的来历,蜀山居然会把你这样的人才放逐到这里,难不成玄霄子那老道,竟也老糊涂不成?”
林辰皱了皱眉,语气转冷:“还请前辈自重,不管你与蜀山有何旧怨,即便我再非蜀山中人,也懂得何谓尊师重道。”
正说着,却听那女子的声音仿佛轻轻低笑一声,一阵香风,忽从背后袭来,林辰心中一惊,蓦然转过身来,下一刻,右手伸出,迅速无比地向着她脖子抓去。
触手处尽是冰冷,林辰的手落在了女子的喉间。
女子就在他的身前,那张如烟胜画的绝美容颜近在咫尺,但不知为何,她却是没有丝毫反抗之意,但见她笑意盈盈,明眸中柔光似水,透出仿佛勾人心魄一般的风情,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个男子,自顾笑道:“我倒是很好奇,你能不能告诉我,你犯下什么错了?”
林辰默默地看着她,慢慢缩回了手。
过往的岁月,仿佛却只在昨rì。
是什么,在心底间悄悄徘徊。大文学
曾经谁的话语,在风雨中久久回荡,哀而不散?
右手臂膀上忽的一阵炽热,镂刻在深深心间那对化为灰烬的身影,清晰得就像在眼前,那般沉重。
人妖之分,正邪之别,真的那么泾渭分明么?
周围忽然死一般寂静,林辰望着面前这个柔媚清艳的女子,突然有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有没有错,我不能断抉,但若然这真是罪,我宁愿一错再错。”
林辰淡淡说道,后退了几步,扬手间一道清光浮起,如秋水般掠过这苍茫的夜sè,月华照耀一般倾洒下来,落到剑八等人身上。
顷刻间,剑八等人浑身打了个激灵,身体却是恢复如常,看他们神态怪异,似乎有几分迷惘。
“奇怪,这里似乎没有什么异样,咦,林兄弟,你见完老头子了?啊!狐仙大人……”
剑八摸了摸后脑,似乎还有几分迷惘,但看到林辰后顿时清醒过来。
只是见到那狐仙大人居然也在这里,倒是大吃一惊,心中虽有几分奇怪,却顾不上什么,连忙招呼身后众人向女子问好,看样子,这女子在这个部族中确是颇受尊敬。
林辰见状,耸了耸肩,笑道:“是啊,见过老丈了,我可能会在你们这儿打扰几天,入乡随俗,若有什么要注意的地方,还请剑八兄告知。”
剑八大笑一声,上前拍了拍林辰的肩膀,豪爽道:“远来是客,我们这里风俗简陋,随意便是,林兄弟安心住下!”
林辰微微一笑,道:“如此,剑八兄请带路。大文学”
剑八点了点头,目光又落到女子身上,脸上带着敬意,道:“大人可有什么安排?”
女子淡淡一笑,摇了摇头,似乎想到了什么,戏谑道:“小八儿,你小时候可是叫我姐姐大人的,每次和二娃子他们打完架,都跑来找我哭诉,怎么现在看到我这么拘谨了?”
剑八脸sè一红,这个彪形汉子竟显得有几分难为情,低了低头,道:“大人对我们部族的恩情,俺可是深深铭记于心……”
女子轻轻笑了笑,淡淡柔媚都似流露出来,不知想到了什么,轻轻叹道:“一转眼,你都这么大了,这似水的流年啊……”
剑八忍不住抬头看了她一眼,心中微热,但见这位大人欣然而立,月光落在她的脸上,仿佛折shè出来一般,带着淡淡温存,这么多年过去,她的容貌没有丝毫变化,仍是那般的美若天仙……突然想起儿时他们一大群小毛孩打架的目的,再看身后已然长大chéng rén,挑起保护部族重任的一张张熟悉脸孔,竟忽的有种说不出的暖意。
“对了,俺们村今夜举行篝火夜会,大人,林兄弟,你们来么?”
剑八憨厚笑道。
林辰怔了一下,笑道:“好啊,难怪山下烛火通明如此热闹。”
女子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剑八大喜,唤了身后众人一声,率众向山下走去。
从yīn暗的山道中走了下来,几个拐弯后,已是走到了村落之中,片刻之后,不远处熙熙攘攘的声音也渐渐传到,越来越清晰。
林辰向前望去,只见远处一个巨大的湖泊轮廓慢慢出现眼前,正是那条惊天瀑布的所在之处。
而湖畔那里的一处颇为宽大的空地,上面燃着堆堆篝火,许多人会聚那里,三五成群,时而传来喝彩声,热闹非凡。
不知不觉间,竟是随剑八等人走到了这里。
剑八转过头来,指着湖畔另一头一座建立在大树边上的吊楼,对林辰笑道:“那座楼房前些时rì空置出来,但一直都有人打扫,林兄弟便住那儿。”
林辰微微颔首,笑道:“有山有水,很不错的地方啊。”
剑八笑了笑,对身后望眼yù穿的一行人笑骂了几声,一众大汉顿时欢呼叫嚷,纷纷向空地那头跑去。
“这群家伙真是……”
剑八摇了摇头,叹了一声:“近些rì子以来有妖灵jīng魅入侵,弄得部族中人心惶惶,这篝火夜会,希望能让他们轻松一下,狐仙大人,林兄弟,你们随意便是了,我还得四处看看,一会再见。”
说着,便转身离去,茫茫夜sè之下,他身后那张大弓,似乎更显出几分狰狞,远远看去,那背影行走在无人的街道上,却似乎隐隐透出一丝疲惫。
“剑八他……真不容易啊!”
林辰看着剑八的背影逐渐远去,直到被黑暗吞没,沉默了许久,然后忽地叹息一声。
女子看着他,笑了笑,淡淡道:“这剑魂村的儿郎,都是顶天立地的好男儿啊,被你们蜀山所缚,真是可惜了。”
林辰神sè淡然,一句话也没有说,转过身子,向那热闹的人群,缓缓走去。
女子凝望着他的身影,眼中光芒闪烁,不知在想着什么,忽的微微一笑,跟了上去。
还没走到空地那里,人群便渐多,也越发热闹,到处都是嬉闹声,举目望去,许多人围着堆堆篝火,或欢笑跳舞,或有孩童嬉闹笑骂,或有女子含情脉脉地站在一头翘首期盼,某些男子在同伴怂恿下,忐忑不安的上前……那气氛热切,竟是一点也不逊sè于中土村镇的繁华闹市。
林辰颇有兴致地四处张望,只见那些篝火堆前摆满不知名的瓜果坛子,更让他双目一亮的是,那些坛子中竟传来阵阵浓烈的酒香。
之前还在余杭之时,他便曾购买过不少好酒,放入「须弥戒子」之中,但回到蜀山后遇上宁归邪那家伙,被他死皮赖脸敲诈了不少,来到剑冢将近一年,里面剩余的美酒更是早就喝光了,如今闻到这酒香,林辰自小便养出来的酒馋,顿时一下子勾了出来,下意识地咽了咽喉咙。
没想身旁女子耳力似是颇为灵动,一双美目盈盈如水看了过来,脸上笑意更浓:“呀,没想到公子也是好酒之人啊,玄门中人不是都主张清修忘yù的么?”
林辰干咳一声,淡淡笑道:“自然也有人例外,不过前辈为何一直跟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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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二一二 篝火夜会,谈狐说鬼
偌大的空地上,周围不时传来阵阵喧闹声,映着通明的火光,二人缓缓而行。大文学
女子似乎对他的话恍如未闻,自顾走着。
林辰转头向旁边悄悄看去,只见她突然驻足,嘴角边挂着淡淡笑意,正兴致勃勃的地看着一群小孩追逐嬉闹。
火光的映shè下,她脸上出现淡淡的红晕,一种说不出的柔媚入骨的美丽,几乎像是从她那白皙的肌肤中透出来一般,仿佛有挡不住的千般风情。
这等粗布麻衣也难以掩饰的美丽,林辰只觉心头一跳,心中忽然想到什么,微微有些顾虑,正要转过头去,却发现这个美丽女子似是不经意的轻轻回眸,一道眸光恰恰撞来,水汪汪地望向他。
这么一来,如同小偷被抓着现形,饶是林辰经历诸般事后变得有些淡漠的心态,也忍不住脸sè一红,大感窘迫。
正犹豫着如何开口,却见得女子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没有什么羞赧之sè,反而嫣然一笑,眉目间说不尽的柔媚,柔声道:“喂,我好看么?”
短短的一声笑语。
林辰身子忽地一震,眼中一阵迷惘。
这依稀熟悉的一声笑语,曾几何时也有人这样对他说过?
往事如cháo,慢慢浮现,悠悠而过。
一瞬间四周的欢笑声远去,时光在这里,彷彿突然放慢了脚步一般。
多少年前,那些熟悉的笑语,随光yīn而淡忘。
多少年后,不经意间的蓦然回首,会不会让人想起些什么呢……
曾经天真的流年,就像回荡在幽幽岁月里的叹息,伴随着每天的rì落天明,坠落得悄无声息。
林辰心中莫名一酸,眼前伊人盈立,眸光清澈明亮。
虽然,明知她并非当年那个抚琴少女,只是,此番依稀熟悉的景象,依稀熟悉的笑语,却仿佛抵得过千百般梦里奔跑追寻的灯火阑珊。大文学
……
见得身旁之人一下子悄然无息,女子似乎有些好奇,轻轻螓首,但见林辰呆呆地站在那里,目光闪烁,眉微微皱着,神情极是复杂,几分迷惘,几分欣喜,几分怅然,还有几分若失。
她皱了皱眉,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目光忽有异样的神彩,片刻后微微一笑,道:
“你可是想起谁了?”
林辰回过神来,别过脸去,神态已是恢复如常,他淡淡道:“没什么。”
女子凝望着他,眼中忽然有些柔和之意,也不知有意无意,幽幽叹了一声。
“这世间情爱啊……”
林辰眉头挑了挑,沉默地向前走着。
只是还没走多远,先前所想到的顾虑已然发生,他们两人的与众不同,显然早已引起了人群的注意,尤其是见到身旁那个女子,不少惊呼四起——
“啊,是狐仙大人!”
“咦,大人旁边那个男子,不是白天那个外来之人么?”
“离大人上次清修入定起,又是几年过去了,看样子大人还是一点也没有变啊……”
林辰微微头痛,苦笑一声,果然如此,遥想当年他第一次下蜀山,凰冰璃的美貌便曾引起过遥州城的轰动,更何况这等绝sè的女子,出现在这个远离人世的小小村落?
人cháo似乎渐渐有些汹涌起来,片刻之后,在一片童声嬉笑声中,越来越多的人看了过来,看上去,村人虽然对他这个外人有几分好奇,但目光很自然也很迅速的落在身旁的女子身上。
刹那间,仿佛有某种悄然无声的气氛蔓延开去,他尚未多走几步,人群便渐渐靠了过来,无数带着敬意的惊叹哗然声此起彼伏,而不知有意无意的,无数男子充满敌意的目光向他看来。大文学
林辰一时哑然,但见得一张张好奇的脸庞缠着他问起外界的种种奇闻异事,一时还真有些头大无比。
再看身旁女子,却是一直笑语盈盈,一颦一笑间都能引起一阵哗然,而她却仿佛早已习惯如此瞩目,神sè间竟彷彿颇为喜欢这种的感觉。
村中似乎多年没有外来之客,村人显得十分热情,不消片刻,便纷纷引两人到前方的篝火堆前坐下,摆上无数瓜果美酒,谈笑纷纷。
如此淳朴的民风,林辰也是大受感染,很快便从手忙脚乱中适应过来,与身旁群众言笑起来,本来他便是天xìng无忌的人,说起世间诸多奇闻逸事来如数家珍,引人入胜,听得四周人群如痴如醉,神往无比。
月华似水,幽幽倾洒,不远处的湖泊之中,闪烁着点点银光。
夜sè渐深,山岚渐起,淡淡雾气,如烟似纱,在远处的草木间飘荡着,夜风吹来,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清凉之意。
湖畔这边,热闹依然。
谈笑之中,林辰拿起身前的酒坛,痛饮了几口,目光不经意中朝女子的方向看去。
村落中的孩童们,似乎更喜欢这位狐仙大人,三五成群地围着她嘻嘻哈哈,嘴里唧唧喳喳也不知道说些什么,逗的女子呵呵乱笑,想来多半也是大感有趣。
远远看去,火光中她的脸少了几分妩媚,却似有几分从未见过的天真。
就在这个时候,忽见得那堆孩童不知为何忽然吵闹了起来,片刻后两个孩童在其他孩童笑闹中,竟互相扭打起来。
四周欢笑中的人,注意力也似乎被吸引了过去,但这孩童间的打闹,似乎在这里司空见惯,不少人竟纷纷叫喝起来,其中有几人似乎是孩童的长辈,也不见他们去阻扰,反而大笑起来,喝道:“谁打输了,明天就等着饿肚子!”
林辰摇了摇头,心中有些好笑,站起身来,走了过去。
只是还没等他走到那里的时候,就见得两个小孩已是停止了扭打,扭捏不安地站着,那位狐仙大人笑着摇了摇头,蹲了下来,轻轻抚摸两个孩子脑袋,柔声笑道:“姐姐大人啊,可是有心上人的了,你们还小,人情之苦,还是不知为好啊。”
随后目光渐渐飘远,怔了许久。
林辰止住了脚步,默默地看着她的背影。
夜风轻轻拂过,掠起了她的几缕秀发,淡淡的山岚之中,她衣襟轻轻飘动起来,看上去有几分凄美单薄。
四周的孩童你望着我,我望着你,似乎有些不知所措,那两个打架的小孩低低‘哦’了一声,神态显得有几分失落,只是孩童心xìng,没消片刻又嬉闹起来。
这时,一个年未豆蔻的女童突然拽了拽女子的衣襟,一脸儒慕道:“姐姐大人,我们想听故事。”
女子怔了怔,笑道:“姐姐说的故事,你们都听过的啦,你们找这位大哥哥,他可是会说好多好听的故事。”
说着,看了旁边的林辰一眼,嘴边笑意不减。
一群小孩顿时大呼小叫拉着林辰和这位姐姐大人,走到篝火前坐下,乖巧地围着两人。
看着孩童们的纯真笑意,林辰忽有一种说不出暖意,悄悄涌上心头,他下意识的笑了笑,又看了看女子,忽的心中一动,笑道:“好,哥哥给你们讲个故事,这故事名儿啊,叫做「白狐」……”
女子怔了片刻,凝望着他,忽地一笑,也不说话,静静地坐到一旁。
才刚开始说,马上有孩童好奇道:“咦,狐仙姐姐叫狐,这白狐也是狐,是一样的名儿么?”
林辰点了点头,笑道:“这个世间啊,除了人外,更有无数生来,与人类一同在这天地之间生存着的灵物,嗯,所谓的灵物,便是那些因灵光一现,或是偶然的机缘开了灵识,懂得修行之道的异数。”
气氛仿佛会感染一般,刚开始之时,有的村人心感新奇,也站着一旁凝听着,但听着听着,竟不觉沉入了下去,仿佛眼前这个年轻人云淡风轻的话语,回荡在耳边,自有股说不出的玄妙一般。
正说着,林辰目光环绕众人一圈,接着道:“这些异类,世人也称之谓‘妖’。”
这时,有人忍不住道:“啊,那我们这儿的那些妖灵山jīng鬼魅,便是那妖么?”
林辰想了想,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道:“世人眼中,非我族类便是妖,剑冢的这些由剑魂所化而成的妖物,是一种奇异的长生视久,不过说之为妖物,也无可厚非,只是牠们和寻常妖族有所差异,便是灵识尚未开化,全凭天生本能所驱动,这条山脉乃剑冢中唯一有生机灵气的地方,自然便吸引牠们了。”
众人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林辰见状笑道:“我说的这个故事,只是个流传世间供人们茶余饭后一笑的传说罢,大家且听便是,话说这妖狐一族,便是灵物其中的一种,牠们啊,即便在万灵之中也可谓至为聪慧的灵种,力量或许没有其他奇兽凶物那么大,但却是甚少懂得人情的物种,故事中的白狐,便是一只修行千年的妖狐……”
四周喧闹声渐渐静了下来,偌大的空地上,慢慢的只剩下林辰平淡的声音在回荡着。
越来越多人靠了上来,自觉地坐在地上,不知何时起,整个空地上,竟只有林辰一人站着。
随着故事的深入,人们脸上表情,已经从新奇慢慢变成了感动,渐渐的,又变成对那负心的生的愤怒,到最后,已是有不少人破口大骂起来,更有不少女子双眼通红,偷偷抹起眼泪来。
没有人留意到,人群之中,那位自称狐仙的女子,目光却是落到天边的冷月上,些许迷离,些许复杂,似乎在努力回想着什么。
半晌后她闭上了眼睛,轻轻摇了摇头,仿佛这样便能把过往的岁月甩开。
忽然,她笑了,隐隐中带着几分沧桑,几分伤心。
悠悠天地,白云苍狗,那双明眸之中,曾经深深望着的人,却又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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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二一三 湖畔夜色,酒不醉人人自醉
夜已深,人群渐渐散去,四周慢慢安静了下来。大文学
空地之上,剩下一堆堆尚未燃殆的火木,闪烁着点点火光,偶有夜风拂来,便扬起一阵灰白的灰烬,随风卷向远方。
这一夜的欢笑,对剑魂村的人来说,或许是一生中颇为特别的时光,但随着月落天明,等待着他们的依旧是代代不变的命途,不得解脱。
林辰心中有些沉重,随意在湖畔走着,不知不觉间,便来到剑八所指的吊楼跟前。
这座坐落于湖泊旁边的小楼,倒是看得出经过了一番修葺,搭建在不知名的古树下,夜sè之下,和着这山水,显得颇有几分清幽。
推门而入,居室中简单整洁,四四方法,一床一桌,还有两张竹椅,便是如此了,只是竹床对面,正开着一个窗口,正对着湖泊瀑布,倒是看出原来主人有几分心思。
林辰伸了伸手脚,随意走到窗口边,眺望窗下那一片在瀑布激流下荡漾起片片雨云水波一般的湖面,清风徐来,吹拂在脸上,带着几分湿润之意,心中沉重倒是舒缓了几许。
似乎在见过老村长后,他便一直想着这个被世人遗忘了的部族之事,老村长的话,更如一块沉重的石头,压在心头,蜀山中没有任何典籍记载这剑奴之事,到底是无意,还是刻意遗忘?
抑或是在他们看来,这些人的命途,也如蝼蚁一般渺小?
看来,即便是正道巨擘,蜀山大派,也有不为人知的秘辛……
林辰叹了一声,没有丝毫睡意,干脆走出了小楼,来到湖畔上随意散步,月华散落,幽幽夜sè中的湖面波光粼粼,倒影着那奇异的rì月,显得有几分凄美。大文学
过往岁月,不经意间又悄悄浮现心头。
他看得有几分出神,心思飘飞,忽想起当rì在余杭西湖边上所遇到的那两个少女。
也不知她们有没有好好修行?
又想到如今自己被逐出蜀山,若然她们上得蜀山,又会是如何光景?
夜,静悄悄的……
他深深呼吸,闭上双眼,茫茫夜风,轻轻缠绕着他的身体,淡淡青光,若隐若现地从他身体里散发出来,片刻后,又转为淡薄的金光,绕着他彼此交替,也不知过了多久,才渐渐散去。
在黑暗中睁开眼睛,他心情已恢复一片平和。
只是看着眼前这个有些波澜壮阔的湖面,不知怎的,忽然涌起一股的冲动,看四下无人,许久未现的天真,这一刻又出现在他身上。
“噗通!”
清凉自在的气息扑面而来,清澈的湖水,如温柔的女子簇拥着他的身体,阵阵涟漪,荡漾开去。
天高云深,穹苍无边,冷月华光,映着湖光山sè,照到在他身上,显得特别的温柔。
“扑哧……”
就在这个夜深人静独自欢乐的时刻,突然一阵轻笑响起,回荡这幽清的月sè中。
林辰怔了一下,从湖中一跃而起,落到地上,没有刻意找寻那笑声的主人,而是恰意地伸了伸腰,淡淡雾气从他湿透的衣裳中散了出来,片刻后一身衣衫便已干了。大文学
“前辈似乎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为何跟着我,难不成看上我这个小子了?”
林辰淡淡笑道,转过身去,女子那动人心魄的身影,就在眼前。
“你不知女人的好奇心是很大的么?”
看着这个年轻人站在那儿,衣襟飘飘,负手而立,月光之下,有股说不出的飘逸出尘之意,女子笑吟吟地说着,眉目尽是妩媚的笑意。
林辰哑然,向她望去,却是怔了一下。
但见她的脸上飘着淡淡红晕,甚至连她白皙的脖子乃至露出的锁骨之处,竟也有了浅浅幽红,带着酒意的淡淡幽香,随风飘来,不禁皱了皱眉,道:“你喝酒了?”
女子紧紧地盯着他,柔若无骨的身体在风中似乎有些摇晃,忽然上前几步,来到他跟前,明眸半开半合,眼波柔情似水,道:“公子年纪轻轻,却诸多真法在身,看样子还大有成,当真骇人听闻,若不是刚才看到你未泯的童心,我真怀疑你是不是那些老家伙装出来的……”
正说着,这位美丽女子似乎醉意上涌,身子一顿,伸手抓住他的衣襟,软绵绵地倒在他怀中,芊芊玉指从他的脸庞划过,落到他的胸膛上,呼吸渐渐沉重,眼中渐渐迷离,低低的,幽幽的,又似乎在喃喃自语——
“不知当年他是不是也这般出sè呢……”
林辰只觉心惊肉跳,整个身体都僵硬了,女子就这般依偎在自己身上,那张绝世容颜就这般慵懒地靠在他的肩头,咫尺可见,而那双迷醉的明眸,水汪汪的如yù滴出来一般蕴藏着无限柔情,痴痴地看着自己,好半天才憋出一声:“前辈……你认错人了。”
“是么……我想不起他了……”
这带着醉意的女子轻轻说着,声音低低的,似乎隐隐的带着几分哭泣。
手背忽然一凉,林辰楞了一下,低头望去。
一滴清凉的泪珠,悄悄从她脸上划落。
“你醉了……我扶你去休息。”
林辰眉头皱着,心中说不出的感觉,不叹了口气,伸手环抱过去,将这位不知为何伤心半醉不醒的女子扶住,向竹楼走去。
她静静地安睡着,睫毛偶尔轻动,似乎梦见了什么,又彷彿一个有心事的孩子,林辰默默看着她的脸庞。
看来,她也是个有故事的人啊……
在剑冢中,她度过了多少寂寞与痛苦的时光?
他轻轻叹了一声,走出了小楼。
夜sè苍茫,四下虫鸣,林辰重新走到湖边,看着那条惊天瀑布,怔怔出神。
……
翌rì,天边幽暗渐渐退去,一缕阳光破开了云层,照到这个荒凉的大地之上,落到湖畔跟前的年轻人身上。
林辰正背倚着古树,闭目养神,忽然淡淡道:“你醒了。”
女子的身影在眼前晃动着,只是此刻她的神sè似乎出现了几分惊奇,笑道:“咦,你这次能察觉到我?”
林辰慢慢睁开眼来,女子那张绝世容颜近在眼前,已然没有了昨晚的醉态,只是不知为何,经过了昨晚后,林辰对她的戒心再也没有先前那么慎重。
“前辈这次似乎忘记把气息收敛了。”
女子怔了一下,似乎想到什么,脸sè微微一红,带着几分媚态,揉了揉太阳穴,道:“这酒太烈了。”
林辰默默地看着她,忽的摇了摇头,目光转向天边,道:“酒不醉人,是前辈想醉罢。”
女子轻轻笑了笑,伸了伸腰,划起一道惊心动魄的弧度,带着几分慵懒,忽的想到什么,眉头轻皱,语气中也带着几分幽怨:“能不能别前辈前,前辈后的唤人,我之前不是告诉你么,衰老可是女子最害怕的事。”
林辰听了,倒是一怔,道:“那我该怎么称呼前……你?”
女子皱着眉想着,半晌后忽然笑道:“对了,你昨晚说的那故事很不错啊,只是不知那白狐可有什么名儿?”
林辰面容表情很是古怪,道:“呃……阿狸?”
女子眉目舒展开来,柔声道:“这样好了,以后便叫我阿狸。”
说着,嫣然一笑,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似乎在期待着。
“……阿狸”
林辰嘴角动了动,终于有些尴尬地叫了一声。
只见她脸上笑意更浓,应了一声,彷彿是从内心散发出来几分欢喜,一双明眸眼波如水,似要流出来一般。
林辰脸sè古怪地摇了摇头,站起身来,心神感应间,远方一道幽芒呼啸而起,掠过天际,破开清晨的阵阵山岚,落到他的身前,正是昨rì插在村口前的幽煌古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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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二一四 九尾天狐,浮云尽散经沧桑
这柄通晓灵xìng的古剑,一夜分离后再次见到主人,仿佛走丢的孩子一般有些委屈,浮在他身前,轻轻颤动,淡淡幽光,正从它古拙的剑身缓缓透出,若隐若现。大文学
林辰缓缓伸手,握住幽煌的剑柄,熟悉的冰凉之意沿着手心游了上来,在他身体里流转,隐隐间似乎在眷恋着什么,几乎以此同时,臂膀之上,也隐约传来一阵温和的暖意,两股截然不同的气息,缓缓游走在他的身体里面,此时此刻,似乎也是很安静,互不侵犯。
林辰轻轻抚摸着这柄古剑身上那些纵横交错烙印的纹路,淡淡的光辉便随着他的手腕轻转而缓缓晃动着,在他面前流转,也倒映在他深邃的眼眸之中。
一旁的女子,也就是现在叫阿狸的柔媚女子,却是目不转睛地盯着那柄古剑,眼神闪烁,片刻后目光流转,落到林辰身上,迟缓了一下,道:“公子可知,你这柄长剑,并非仙剑,而是一柄实实在在不应出现在人世之间的……九幽之物?”
林辰身子一震,眼中瞳孔微微收缩,向她望去。
阿狸淡然一笑,道:“你也不用这么看我,虽然我记不起很多事情,但知道的东西,却是比一般人多了。”
林辰移开了目光,沉默了片刻,终于问出了一个想问许久的问题:“前辈你……是人,还是妖?”
阿狸凝视着她,一双明眸中幽光轻闪,沉默了许久,最后终于轻轻叹道:“你在说那个白狐的传说之时,便猜到几分了,很多年前,我是一只狐妖,直到真身被拘,元神分散,剩下一魂二魄,好不容易才凝炼出人身,你说,这是人……还是妖?”
林辰身子一顿,怔怔地看着她。大文学
这个自称狐仙的女子,竟真是传说中的狐妖一族。
难怪,这个美丽女子总是给他一种似人非人的怪异感觉,难怪昨夜她醉时总说自己想不起很多事……原来她只有一魂二魄!
只是她受到这般苦难,仍然存活了下来,还在这个大凶之地修炼出人身,实在惊世骇俗之事,要知道,人乃天地宠儿,万物之灵长,任何生灵yù想修成大道,必先修chéng rén身,方能接触大道,这个过程可谓艰辛无比,而她却单凭一魂二魄便做到这个地步,那她没受重创之前的道行,岂非高深到一个常人无法想象的地步,这世间的狐妖,有这么厉害么?
似是看出了他心中所想,阿狸嫣然一笑,柔媚的脸上尽是沧桑的美丽,道:“一般的妖物,可做不到我这样哦,其实啊,我并没有什么真正的名字,不过过去人们都叫我……”
说到这里,这个美丽女子停了一下,轻轻弄好几缕被风吹乱的秀发,然后抬头,目光落到天边的几缕飘散又聚合的浮云之上,不知在想些什么,声音幽幽又有几分低沉:“九尾……”
饶是林辰遇过不少天地奇兽,但听到阿狸这话,也不禁下意识的倒吸一口凉气。
狐妖,九尾……
千古悠悠,天地沧桑,世间周遭,奇闻异事,这个世间,人们或许对古籍经典上所载的诸般神灵逸事口口流传,经久不息,但这淋漓种种的荒诞传说之中,自然也会有一些为世人所深深忌讳的东西,而那拥有九条尾巴的妖狐传说,赫然便是其中之一,熟读诸多奇闻志异的他,自然知道那句为世人所诵传的流言“九尾现,天下乱”,人世之中,每有时代将要覆灭之际,不知有意无意,人们都会把这颠倒世间的罪孽归咎于这九尾妖狐的身上,久而久之,这九尾狐妖,便成为给世间带来灾劫的象征。大文学
然而,在不少上古神话之中,九尾妖狐也有过极其风光的历史,曾一度作为神圣的图腾为世人所膜拜。
他身为修仙之人,自然知道传说不可尽信,只是他毕竟通读过上古奇《荒诞经》,对着九尾妖狐的认知,自是比旁人有更深一层。
狐妖一族乃天生灵慧,通晓人情的灵种,故而修行之道上的进展也比绝大多数的妖物迅速,相传牠们随着修行道行的增加,身后的尾巴会不断增长,百年道行会有三条尾巴,称为“妖狐”,这个时候才算得上真正的妖族,一般世间流传的那些谈狐说鬼的传说中的狐妖,便是这三尾妖狐;而当牠们修行上千年道行之时,便增加到六条尾巴,为“六尾灵狐”,此时毛发开始转白,脱胎换骨,故有白狐之说,此后每增加一尾,便需千年以上,七条尾巴后,这样的妖狐已是天地神兽的级别,也被称为“七尾神狐”,八尾则为“八尾地狐”,而到了出现有九条尾巴的地步,便已是达到了世间妖物的无上境界,无人知道这究竟要修行多少年才能达到,但传说之中,道行到了九尾的狐妖已经是绝世妖物,跳出轮回之外,一身道行通天彻地,离那天道之颠也只有一步之遥,是为“九尾天狐”!
也难怪这女子自称“狐仙”……
如今,眼前这个看似与寻常人无异的女子,竟然便是那传说中的九尾天狐,这不得不让他为之愕然,目瞪口呆,一时说不出话来。
“以后我便叫阿狸了。”
看着他惊疑不定的神sè,女子倒是淡淡一笑,带着几分欢喜说道。
“前……阿狸,以你的道行,为何沦落至此?”
沉默许久,林辰轻声问道,知道了对方的来历后,对眼前这个曾为九尾妖狐所化的柔媚女子,已是丝毫不敢小觑,但对他来说,更多的是却是好奇。
听得他的话,阿狸倒是饶有兴趣地看着他,眼眸中散发着明亮之光,柔声道:“我可是传说中大妖怪,你……不怕我吗?如果你要替天行道,现在的我可不是你的对手呢。”
林辰摇了摇头,此刻的他早已从刚开始的震撼中恢复过来,迟缓了片刻,笑道:“你若知道我被放逐到这里的原因,或许就不会这样说了,更何况,我还见过比前辈更可怖的妖物呢。”
如此说着,那尊朝着苍天缺月咆哮如上古神龙一般的凶兽身影,不禁又浮现眼前,忽然苦笑一声,自己可是连那龙丹也活生生地吞下,那东西和自己的yīn神融合一体,至今福祸仍然难料……
想到这里,他轻轻一叹,有些感慨,自他修道以来,所遇的荒古奇兽,当真比旁人一生中所遇也多,九尾天狐虽然凶名绝世,但眼前这女子给他的感觉,却是和普通人无异。
一样的会笑,一样的会喝醉,一样的会有心事,一样的会伤心……
“哦?”
阿狸眉头一挑,显得几分讶然,不过却没有深究下去,看样子,倒是甚为欢喜,眸光中尽是柔媚的笑意。
“在我恢复六识的时候,便已经在剑冢这里了,一开始我浑浑噩噩,也以为自己是这里的妖魂,直到某一天我忽然记起了修行之法,才慢慢想起过往之事来,只是缺少二魂四魄,我只知道自己沦落此地,是为蜀山所伤,还因为一个记不起起样子的人……”
想起之前林辰的话,阿狸忽然叹了口气,幽幽说道。
林辰想起昨夜她的醉语,犹豫了一下,轻声道:“你……在这里多少年了?”
阿狸想了想,轻轻笑道:“六百多年了。”
林辰一下子沉默了下来。
微风从远方轻轻吹来,拂过她的长发。
六百年的岁月,仿佛也如这风一般,悠悠而过。
阿狸凝望着他,笑了笑,道:“其实,那打破剑冢禁制的方法,我是知道的……”
林辰沉默着,半晌之后缓缓道:“那为何你还在这里待了这么多年?”
阿狸摇了摇头,目光望着自己身前的地面,幽幽地道:“那里的禁制,以前的我或许可以破去,如今却是没有那个能耐,更何况,那里附近插着一柄神剑,似乎便是当年蜀山伤我的那一柄……”
说着,这个美丽女子抬起头,深深望了他一眼,接着道:“那柄剑,叫「镇妖剑」。”
林辰身子猛然一震,怔怔看着她,手中「幽煌」似是感应他情绪的波动,淡淡幽光闪动,传来丝丝苍凉之意。
不知怎么,他突然觉得这位九尾天狐所化的柔媚女子虽然笑着,只是那一眼的回眸,却仿佛带着千百年沧桑,带着说不出化不开的淡淡哀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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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二一五 天涯沦落,莫道不相逢
看着眼前年轻人惊愕的样子,阿狸缓缓转过身子,淡淡笑道:“是不是很意外?”
林辰默默摇了摇头,半响方道:“相传「镇妖剑」乃天神流落人间的神兵,具有震慑妖魔的神力,自古便被蜀山派奉为镇派至宝,封存在锁妖塔之巅,却是没想到它居然出世了,还……”
说到这里,他看了阿狸一眼,没有再说下去,心中却是转过千百般念头。大文学
那柄曾在蜀山开山祖师手中令天下群妖闻风变sè的镇妖神剑,几乎没有哪个蜀山弟子不晓得,记得以前每逢瞻仰先祖的时刻,镇妖神剑的传奇便让无数弟子津津乐道,神往不已,那样子恨不得早生几年,见证先祖的辉煌风光。
但这柄神剑出世之事,如今却是没有人知道,更从来没听过任何人提起,实在奇怪之极,林辰暗自想道,忽然想起那个湛然若神的蜀山掌门真人来,若镇妖剑出世,那也必定落到那位老人的手中,难不成六百年前重伤九尾天狐的,便是玄霄子真人?
“其实,世间能伤到我的剑,真的不多,虽然我记不起很多事,但我还是知道的,我的一魂二魄落到此处,便是被它带来的。”
阿狸淡淡笑了一声,神sè间隐隐出现几分傲然。
“只是,如今的我,只想找回那段记不起的过往……可是我连那柄剑的百丈范围之内,也靠近不了,更不要说出去了……”
说到这里,她的声音突然低了下来。
林辰默默地看着她,这个柔媚女子脸上总是保持着淡淡笑意,可是当中酸苦,又有谁知道呢?
红尘嚣喧,浮华一世转瞬空。大文学
其实,或许很多时候,可怕的并非追不过时光的脚步。
而是追不上,那些已然流逝,如惊鸿一般消失在生命中的人。
不知为何,林辰忽地心中一阵莫名的冲动,一句话脱口而出:“我带你离开这里。”
阿狸身子一震,然后顿住了,却是没有转过身来,背对着她,声音忽然有了一丝隐隐的激动:“你愿意帮助我这样的妖物么?”
林辰摇了摇头,目光转向天边,叹了一声,淡淡道:“这个世间,又有什么生来是恶的,即便你罪孽再深,六百年不知天rì的岁月,也够了……人生又有多少个六百年呢?”
阿狸缓缓转过身来,凝望着他,幽深的眼眸里仿佛泛起了奇异的亮光。
“你就不怕成为玄门中的罪人么?”
她柔声说道。
林辰忽然大笑起来,“世人看来,我早便是罪人了……天地不仁,万物刍狗,我之行事,全凭本心,又岂会理会旁人的看法……”
说到这里,他语气忽然淡漠了下来。
“只是若然能回到世间,你再度为恶,我们便是敌人了,你应该知道,世间能伤到你的剑,并不止一柄。大文学”
说着,手中幽煌古剑忽的颤颤低鸣,紫黑的剑芒如同醒觉的凶兽一般,一分一分缓缓扩散出去,将这片天地映得一片苍茫。
阿狸深深地看着他,忽然笑了,带着几分莫名的欢喜,柔声道:“那我们现在是朋友么?”
林辰反手把幽煌插在地上,淡然一笑。
“相逢是缘,都是天涯沦落人,自然是朋友了。”
阿狸眼波流动,脸sè更显几分欢喜,看着眼前这个几分狂放,几分不羁的男子,眼中还有淡淡的温存。
沉默了片刻后,她从怀中拿出一支不知用何种古木所制而成的笛子,放到唇边,一缕清音,翩然而起,以她为中心,在这烟霭氤氲的湖畔之地,四面八方传播开去。
声音清隽悠长,婉转动人,耸入云霄,回荡在幽幽天地之间,一时间,仿佛连那浮动的云也停止了飘散,驻足倾听。
林辰微微一怔,这阵熟悉的清音,正是入谷之前让那头上古凶兽止戈的仙音,原来那清音的主人,便是这个九尾天狐所化的柔媚女子吹奏出来的,他也算懂得音律之人,眼看这个女子以一平凡之物吹奏出这等仙灵一般的乐曲来,这份造诣,实在让人叹为观止。
不知怎么,过往的岁月,又悄悄浮上心头。
“想不到,你这样一个俗人,倒是懂得音律,我这首曲,曲名‘痴情怨’,弹奏的便是一个人与妖相恋的悲伤故事……”
……
林辰微微叹了一声,那个不顾生死,直面万剑弑仙天地奇威,仍然站在他面前的妖族少女,经历过这么多事后,当年她的琴音,如今倒是又明悟了几分。
正想着,天边忽传来低低吼叫,一团黑气正由远及近,匆匆而来。
赫然便是那头被阿狸称为“小黑”的上古凶兽狍鸮。
只是这头化作猫儿大小的异兽似乎仍对他耿耿于怀,方刚落地,看到这个曾重伤牠的人,一双赤红的眼睛顿时凶光大盛,死死盯着他,发出低低的咆哮声,作出虎扑之状。
只是看到幽煌冷冷地插在地上,眼中又闪过几分畏惧之sè,忌惮不前。
阿狸伸过手去,在它的头上抚摸了两下,狍鸮安静了下来。
她面带淡淡笑意,眼波如水,伸手将牠抱在怀里,笑道:“这暗无天rì的rì子里,好在有牠陪着我。”
林辰皱了皱眉头,并不说话。
阿狸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笑了笑,道:“天道运行,万物相生,自然相克,剑冢中聚着千万年来的戾气,既然能衍生出妖魂剑灵来,自然也能衍生出它们的天敌来,初初遇到牠的时候,剑魂村的人都唤牠作‘噬魂兽’。”
林辰点了点头,慢慢抬手,幽煌便轻轻浮起,横掠在他的脚边。
“我们走。”
阿狸伸手摸了摸怀中小黑的脑袋,默默地望着他,半晌之后叹息一声,道:“我想你也清楚这柄魔剑意味着什么……九幽玄刹,从不出世的天地第一邪物,竟会落到一个玄门正道的人手中,你能活到今rì,神志尚保持清明,实在是异数,我不知你有过什么奇遇,但劝你还是把它留在剑冢这里好……”
说到这里,她声音变得有些低沉,幽幽道:“如果你rì后不想成为堪比我们这些绝世妖孽的存在的话。”
林辰心头一震,低了低头,看着这柄安静浮在自己身前的古剑,自出蓬莱开始,它便一直陪着自己了。
事实上,也没人比他自己更清楚自己的状况,六脉会武与宁归邪的一战中,自己便曾变成另一个人一般,如今想来,显然与这柄魔剑,或者那颗怪异的龙丹不无关系,又想起凰冰璃的九天神兵「太初」会对自己如此抗拒,显然也是因为幽煌这九幽玄刹的关系。
甚至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如果继续下去,自己会变成怎样。
只是……
他忽然微笑,伸手将幽煌紧紧握住,一丝熟悉的血脉相连的苍凉之感缓缓传来。
“我只剩下它了。”
林辰看着阿狸,笑道。
幽幽神光,冲天而起,带着两人,冲向了那片幽红的天际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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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二一六 天高云深,剑冢上古遗迹
狂风呼啸,迎面扑来,阿狸一手抱着小黑,一手轻轻抓着林辰背后的衣角,看着脚下的剑魂村落渐渐变小,这个生活了不知多少年的深山奇谷,也终慢慢变成一茫茫大地中的一角,延绵不绝的巍峨群山,都在脚下飞驰而去。大文学(_&&)
锐啸声动,风云愈急,幽煌托着两人一兽,在延绵不绝的山脉之中疾风破云,几番起落之后,已是冲破了云层,高飞至云霄之上。
但见四周浮云万千,飘散无常,映着剑冢独特的天sè,更有一番奇异的风光。
幽煌凛冽的剑芒之后,一缕云气紧紧追逐着,随风飘忽,如巨渊沧澜中一泓波涛,缓缓起伏。
这等景况,阿狸似乎颇为兴奋,紧紧抓住林辰的衣角,时而轻呼小叹,时而逗弄着怀中小兽,双眸中尽是浅浅笑意。
林辰面带微笑,并不说话,只是催动真元,御剑而行。
天高地阔,云海茫茫,幽红的穹苍之下,rì月争辉,此时此刻,只有在剑冢中才能看到天地造化,尽收眼底。
阿狸凝望着林辰足点剑身的背影,目光温柔如水,忽然俯上身去,轻轻地贴近他的背部,颔首在他耳边柔声笑道:“好久没有体会这般凭虚御风的感觉了,你这手jīng湛的御剑术,当真了得,怕且蜀山中能及得上你的,也寥寥可数。”
林辰淡淡一笑,他的御剑之术,可是蜀山第一人,被世间尊称一代剑神的燕惊尘亲自传授,比起一众弟子从御剑阁所习,自然更胜一筹。
“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我当初学御剑术的时候,可是为此吃多苦头了,不过能御剑乘风,逍遥天地之间,却是万般值得了。”
阿狸嫣然一笑,媚态横生,仿佛连她周围的云翳也变得温柔起来。大文学
轻轻将怀中小兽放在肩膀之上,双手张开,闭上眼睛,静静地立在幽煌之上,任风吹乱她的秀发,似乎享受着这久违的凭虚御风之感。
她心情似乎甚是轻快,也没有睁开眼,只听得一阵隐隐歌声,从她口中飘出,轻轻荡漾在这茫茫云海之间。
“人世苦多,怎堪欢颜。”
“我却还能,勾勒出你眉眼。”
“繁华匆匆一瞬间,怎诉衷情。”
“则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
“望尽天涯,旧时赋,霜肩背白发。”
“剑如初,三千弱水红尘路,君如故。”
……
林辰怔了一下,这歌声的音调,正是之前木笛吹奏的那阵清音,只是此刻听她唱了出来,言辞意境竟然是颇为凄美。
但是这曲子此刻让她用轻快的语调唱出来,似乎又另有一翻动人韵味。
只不知,如今的她,心中真正想的,又是什么?
林辰默默想着,剑势缓缓慢了几分,阿狸似有所感,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眼波如水,嘴边笑意,却是丝毫不变。
如此一路飞行,数rì后,越过无数起伏的群山林海,终于看到这条看不到尽头的山脉出现了一处与众不同的地域,那是一座巍巍入云的冰峰,孤单地坐落在森林的中心之处,从云端之上望去,整座山峰就像在雾里飘着一样,依稀可见,山崖边上有些许奇异的巨石建筑,似乎是古时遗留下来的遗迹一般。大文学
“老族长所说的剑冢地脉中心所在,便是这里了。”
阿狸秀气的眉轻轻皱了一下,又道:“把我放到山腰便行了,「镇妖剑」插在那古石坛旁边的冰崖之上,那里我靠近不了,是否有凶险,我也不知道。”
林辰点了点头,心念间幽芒如电,飞驰而过,越过万千丛林,飞到那座孤峰的山腰之间一处平地上,才减缓速度,缓缓降下。
落至离地面三尺之处,幽煌微微颤动一下,便停了下来,林辰示意阿狸先行跳下,然后随手一招,幽煌魔剑便被他反手负在背后,轻轻落地。
林辰负手而立,从山腰中抬头望去,四周一片冰天雪地,连山中那些起伏不定的参天古木看上去也白茫茫一片,仿佛积聚了千年万年的孤寂风霜,光是站在这里,那种山崖将倾的气势,就似有无尽的岁月沧桑迎面扑来,压的人难以喘息。
这等光景,与蜀山中的那刑法之地绝剑峰,似乎隐隐又有几分相似。
凛冽的山风刮来,带着终年不变的寒意,吹得两人衣裳猎猎作响,这里的温度,竟比云霄之上还要寒冷的多。
林辰深深吸了一口气,道:“我昨夜便一直琢磨老族长的话,他曾提及过上几代族长有留下遗述,数百年前一无上神物从外界坠入剑冢之中,破坏了先祖布下的古阵,如今想来,那神物必是镇妖剑无疑,我答应过老族长要尽力修复古阵,只是古宝通灵,镇妖剑这样的神物,我也没有把握能拔起它,若出现什么意外,你便不用等我了,自行离去。”
阿狸静静地看着他,沉默片刻,终于点头道:“你……自己小心了。”
林辰笑了笑,没有多说,转过身子,向山上大步走去。
阿狸看着眼前这个男子的背影渐渐被森白的林木吞没。
一如他脸上的坚忍。
每走一步,是那么的坚稳,没有丝毫的迟缓。
纵使前方难测。
他却一直向前走着。
没有回头。
也不知怎么,这个九尾天狐所化的美丽女子,心里忽然有些柔和之意,许久后,轻轻摸了摸怀中小兽的脑袋,淡然一笑,笑声中带着几多苍凉。
淡淡冰雾之中,低低的,幽幽的声语响起:“这个世间,便是有这等男子,才让我等一族,纵使深明人情苦恋,却依旧如那飞蛾扑火般深深相许着……”
……
一路徐行,不久之后,林辰便来到了山上那怪异的遗迹之处,着眼而去,这里甚是宽广,林木也渐渐稀疏,那些奇异建筑正在前方的一处空腹之地上,只是处处断壁残垣,透着荒凉之意,等他走进些,却发现这些奇异建筑,竟是一根根雕刻着奇异符文,上面有无数纵横交错的裂痕的石柱。
仔细打量后,却发现这些石柱似乎蕴藏某些玄机,就仿佛一个玄妙的阵法一般,以某种奇妙的规律围成一个圈形,就如那些远古祭坛一般,再往里面看去,只见一块巨大的玄冰之柱,冲天而起,被众星伴月地绕着圆心之中。
隐隐之中,似乎有淡淡亮光从玄冰巨柱上折shè出来。
林辰眼中瞳孔微微收缩,这等如天造地设一般的古迹,实在不似寻常修仙之人能弄得出来的手笔,想起老村长的话,这里便是剑冢连通外界的唯一通道之处,心头不禁一热,向那古迹中心的玄冰巨柱走去。
“奇怪,这里不是有上古禁制的么?难不成年久失修,那禁制也失去了作用不成?”
林辰暗暗忖道,方刚踏入那玄冰巨柱的十丈之中,一刹那间,异变陡生!
四周地面猛然抖动起来,几乎在瞬息之间,这座看似安静的孤山绝峰,竟如同一只被惊扰的巨兽苏醒过来一般!
恍惚间,天地一片肃杀!
紧接着,一股沛不可当的力量,从那玄冰巨柱上冲天而起,分化成数不清的光芒,如滔天巨浪一般,向着他疯狂涌来。
林辰心中大惊,身上道力疯狂运转,清光瞬间浮起,笼罩着他的身体,抵御着这些突如其来的磅礴之力。
然而,让他更为惊异的是,在他的真元涌出的同一时间,那股的磅礴之力仿佛感应到什么,似乎少了几分恶意,柔和了些许。
林辰辰皱了皱眉,一步一步向后退去,等他退到遗迹的边缘之处,那股力量也渐渐消失无踪,四周的抖动也慢慢平息下来
他微微喘气,脸sè古怪之极,这般汹涌不绝的天地之力,他这个身受万剑穿心之刑罚的人,可是一点也不陌生。
万剑弑仙!
这里竟然也有一个万剑弑仙大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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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二一七 孤峰飘雪,一片痴心为谁留
林辰怔怔地看着眼前的遗迹,心中闪过千百般念头。大文学
也难怪老族长口中所述的这个古阵,能庇护着整条灵脉免受那些无穷无尽妖灵的入侵。
竟然是“万剑弑仙古阵”!
虽然,这个万剑弑仙大阵,不能跟蜀山的那个相比,毕竟蜀山上的万剑弑仙古阵,乃阵承接了天地钟灵之所在,发动之时,浩然之气生生不息,源源不绝,其先天条件,绝非剑冢中这个只靠灵脉稀薄生机所布置而出的弑仙阵所比,只是即便如此,它亦具有莫大的奇威,不是尚未伤愈的他所能承受的。
此刻回想起当rì在绝剑峰上,那漫天剑雨,万剑穿心的情景,以及苍天之上,那张由四方云气拉扯而成瞪目竖眉的狰狞面孔,林辰仍觉一股寒意,正从自己后脊梁骨上隐隐升起……
天地苍茫,人如尘埃!
难不成自己要破了这个阵,方能离开剑冢?
林辰苦笑一声,摇了摇头,转身绕过了遗迹,继续往前方走去。
当下自己必须做的,还有另一件重要之事。
穿过覆满皑皑冰雪的参天古树,眼前陡然开朗,那终年积聚的寒气飘荡之间,依稀可见一处被冰封的悬崖,嶙峋突兀,狰狞地屹立在这座孤峰的一头,傲然地正对着四方云动,看样子,仿佛那里便是这座冰峰的尽头之处。
只是那里云气飘渺,看不清真切,只能依稀看到一点光亮,出现在那冰崖边上,忽明忽暗,忽隐忽现,杳杳冥冥之间,又似乎有一个身影,静静宁立在云端那头。大文学
林辰心头一跳,难不成这里竟然有人?
怀着淡淡的激动,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迈步向前走去。
还未走的多远,四周的寒意和云气便越来越浓烈,不知何时起,前方已然朦胧一片,渐渐的连地面也看不清。
身临其中,便有一种莫名的惧意忽从心底油然而生,仿佛下一步踏错,便会坠入万丈深渊一般,凛冽的山风席卷而来,那种感觉更如被无限放大一般!
林辰脸sè凝重起来,缓步朝着记忆中的那点光亮的地方走去。
四周寂静无边,处处透着荒凉,不知何时起,慢慢走近这冰崖之中,四周的声音便似消失了一般,只有他脚踏枯枝冰雪的声音,静静回荡着。
他手心忽然冒出了些许冷汗。
越往里面走,这里便似乎变得越加诡异。
一种说不出的诡异!
终于,在感觉离那点光亮发出之处的十丈前方,他停住了脚步,看着前方看不清真切的虚影,深深吸气,忽地高声道:“可有前辈高人在此,还请出来说话。”
“说话……说话……”
山风带着他话音的尾声,在这万古冰崖之上,轻轻飘荡着,只是四周依然一片寂静,没有任何的声音。
林辰脸sè更沉,目光闪烁,片刻迟疑后,迎着冷风,大步向前走去。大文学
尚未多走几步,他忽有所感,抬头望去。
只见天际之间,四方的云气忽然涌动起来,如奔腾汹涌的海涛一般。
愕然之间,只听得前方传来一声厉啸,一道青光碧芒,忽然冲天而起,映亮了一片天际之后,带着一股沧桑气息,带着无边的慑人之意,如一股浩荡无边的剑气,迎风压来。
一瞬间风云变sè!
林辰脸sè骤变,眼中冷芒一闪,身影便消失在原地,出现在后方的一块被青光所照亮的巨岩之上。
咫尺天涯!
但见那道碧芒看似长天秋水,冲天落下,尖啸厉芒,竟是瞬间把这片冰封了不知多少岁月的坚硬地面轰得碎石如雨,冰芒四面八方激shè开去,原先他所站的地方,赫然出现了一道数丈宽的巨大深痕,威力竟是如此惊人!
林辰面sè凝重地目视着四周异样,身上青光涌动,手中捏着剑诀,便要弹指而出。
就在这个时候!
本来静静负在他身后的幽煌古剑,似乎感应到什么,突地一声锐响,远远地荡了开去,犹如凶兽狂吼,声震四野,刹那间煞气冲天,幽光大盛,如狂龙出渊,照亮八方,浮光掠影间落到他手间,瞬息之中,方圆十数丈内的所有云气雾气竟全部被逼得消散开去,无影无踪。
丝丝冰凉的感觉,再度充盈了全身,不知为何,这柄充满灵xìng的九幽玄刹,此刻竟显得特别兴奋,隐隐间仿佛在期待着什么,那股冰凉感觉游动的速度比往rì快了许多,甚至连臂膀上那个上古奇鉴一直传来的淡淡温和暖意,也被压了下去。
林辰脸上忽然出现一丝痛苦之sè,他低了低头,看着手中颤颤鸣动的幽煌,这柄桀骜的古剑,带着淡淡紫芒的浓郁黑焰,正从它古拙无奇的剑身上透出,甚至连他握剑的右手,也被那怪异的黑焰所覆盖,映的一片黑暗,诡异无比,远远看去,便犹如那来自九幽深渊的妖魔,正从深渊深处伸出利爪一般!
巨大的痛楚就像无形的烈火,从他右手手心之上烧起,沿着每一寸肌肤上焚烧而上,却没有留下痕迹,与此同时,那阵冰凉之意,在他身体中游走着,却让他从那阵锥心的痛楚之中时刻保持着清醒,如此一来,饶是他心志坚忍,也不禁倒吸数口凉气,脸sè变得煞白,没有一丝血sè,几乎握不住幽煌的剑柄。
林辰强忍着痛楚,忽然咬了咬牙,身上太始道力疯狂运转,会聚到右手之中,一瞬间青光金光从他身上散出,生生地把幽煌的神光压了下去。
似乎感应到主人的心意,幽煌慢慢停止了颤动,那股诡异的黑焰也慢慢随风消散。
好一阵子后,这种无形痛楚方缓缓止了下来,林辰有些惊魂未定地看着幽煌,到底是什么,让它如此反应激动?
同时苦笑一声,以他现在的修行道行,显然远远不足以驭得住这件世间至凶至邪的九幽玄刹,若非他诸多真诀在身,修得一身浩然正气,能不能压下幽煌的异动都是问题。
想起九尾天狐阿狸所说的话,心中不禁涌起一阵寒意。
世间之中,九天神兵虽然稀世难求,但千万年下来,总是有迹可寻,只是九幽玄刹,却是自上古之后便从来没有再度出现过世间,相关述说,世人只能从寥寥古籍上看过一二,没有人知道真切,只是在玄门正道眼中,这等长于九幽的邪物绝迹世间,自是苍生之福,若幽煌出世的消息传了出去,恐怕整个玄门正道乃至妖门,又要掀起一阵巨大动荡了。
林辰微微叹了一口气,稳住了心神,沿着幽煌剑锋所指看去,却是被眼前所见,怔住了。
先前被幽煌所驱散云雾,正慢慢合拢,只是前方数十丈之处的悬崖边上,正有一柄剑气蒸腾,碧芒如水的仙剑,幽幽地倒插在冰雪之上,入地三分,透着丝丝苍凉肃杀之意。
而它的旁边,正有一具仿佛只剩下一个等待的姿势的白骨,白森森的半坐着,面对着前方的茫茫天地。
冰天雪地,天涯白骨。
古剑低垂,寂寥无边。
林辰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一切,许久之后,方回过神来,心中涌起一股说不出的心情,收起了幽煌,缓步往那里走去。
每走一步,前方那柄碧芒如水的仙剑便发出铮铮低鸣,神光隐现。
每走一步,都有山风狂卷而来,带着漫天飞舞的冰雪,呼啸而过。
隐隐间,仿佛有幽幽古歌,寂寂心语响起,低低地诉说着古老的传说……
时光转,今夕何年。
风,尽散了云烟。
回眸沧桑千百年,风华不再。
只是那一片痴心,又为谁而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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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二一八 神兵玄刹,诸天浩然气
冰崖边,林辰静静地立在那具白骨三尺之前。大文学
寒气袭人,漫天飘雪,这片不知凝聚多少风霜的绝崖,白茫茫一片,仿佛千万年来就这般狰狞屹立着,久经沧桑,永不褪sè。
当他真正踏入这片小小的天地之间,便感到四周一直有种莫名的纯阳罡气笼罩着,浩浩乎如天地正气,赫然便是那柄碧芒如水的仙剑所散发出的威芒。
然而,在自己下意识地运转了蜀山的大道直指通明剑典真诀后,这漫天罡气所产生的抗拒感便渐渐消失。
“难怪阿狸说靠近不了这里……如此浩荡的诸天正气,对世间任何妖物来说都是天生相克的存在,这柄仙剑,便是蜀山那柄名垂千古的镇妖神剑么?”
林辰暗暗忖道,目光落到了白骨旁的那柄仙剑上。
只见它这般孤单地插在这里,泛起淡淡青光,照著那具早被风化的骷髅,发出低低剑鸣,仿佛一个伤心的女子,痴痴地等待着什么。
千年百年下来,任风霜雨雪吹打,经rì晒月寒磨砺,依旧深深伫立着。
古宝通灵,能让这柄神剑如此眷恋的人,该是怎样的一个人物?
林辰怔怔看着,深心处忽然也有些伤感,多少风华,多少壮烈,在光yīn面前,灰飞烟散。
能传承镇妖剑的,必然是蜀山中不知哪一辈的前辈高人,虽然不知他为何孤单地死在这里,虽然他也不是蜀山弟子,但不知为何,他就是对这具白骨生起几分亲近之意。
“前辈在上,小子林辰无意冒犯,还望见谅。”
沉默了许久,林辰深深吸气,怀着敬意,朝着白骨尊了一礼,然后缓缓地走了上去,走到那柄流转着淡淡青碧神光的仙剑跟前。大文学
光是插在这里,即便无人祭炼,神剑余威都能波及到整个大阵,镇妖剑之名能传颂千古,留下无数传奇,这柄仙剑,自然也是一柄拥有莫大奇威的九天神兵,也难怪幽煌会作出如此敌视的反应,林辰忽然想起当rì凰冰璃那柄太初古剑对自己的抗拒,心中微微苦涩,平静的脸庞上,出现几分凝重的神sè,他缓缓伸出手去,慢慢接触到镇妖剑那坚硬而冰凉的剑柄。
然后,握紧了它!
「铮嗡┅┅」
只听一声锐响,骤然而起,远远地荡了出去,在这般孤寂的苍茫天地之间,久久地回荡着。
一股磅礴无边的浩然之气,沿着剑柄,朝着手心中传来,片刻后渐渐呼啸加快,如同缓缓从沉眠中醒来的怪兽一般,咆哮怒啸,在他身体中疯狂涌动着!
瞬息之间,林辰只觉脑中“轰”地一声,身子竟是不由自主地摇晃了两下,一股熟悉的恶心抗拒感觉从五脏泛起,直冲脑门,片刻间全身都抖了起来,就在这时,他右手臂膀忽然一热,一股暖气散发开来,护住了他的心脉,惘然间,这阵暖意竟似乎对镇妖剑传来那股浩然之气显得有几分欢喜。
林辰咬了咬牙,勉强稳住了心神,身上道力流转到右手之上,那柄沉重如山的镇妖神剑,似乎有了几分松动。
见得此状,林辰心中一喜,手上真元涌动愈烈,镇妖剑被他缓缓从地面中拔起,一分,两分,三分……
这柄神剑原本流转着的淡淡青碧光芒,随着他的缓缓举起,此刻竟也一分一分地向外膨胀起来,一分一分地耀目起来。
一股凛冽的狂风忽起,刹那间四面八方的云气被拉扯着化成一个绝大的漩涡,将这一人一剑团团围住,片刻之后,整座冰崖,竟然随着镇妖剑的拔起巍巍颤动起来!
远远看去,这等情景,便犹如有一头远古怒龙正缓缓醒来,傲然抬起头颅一般!
然而,就在镇妖剑将要被他拔出,离开地面的那一刻!
冥冥之中,身后的魔剑幽煌,似忽有所感,轻轻地颤动起来,林辰忽地浑身一震,熟悉的冰凉之气再次传来,只是这次似乎比以往都要猛烈,排山倒海般的涌入了他的体内,片刻之间他半边身子都麻木了起来。大文学
林辰大惊失sè,那股熟悉的恶心抗拒之感竟又返起,直冲五脏,只是这一次,臂膀上那股暖意却再是也没有为他抵挡,幽煌的冰凉气息,与镇妖神剑的浩然之气,以及臂膀上雷神古鉴的暖意,三种气息竟然在他体内疯狂游走追逐起来!
林辰脸sè瞬间煞白,再无一丝血sè,但觉体内忽寒忽热,如冰火相交,一时似身困天地烘炉之中,一时又如沉沦到无尽深渊之中,当真生不如死,他神志渐渐模糊,跌跌撞撞摇摇yù坠,只觉得浑身力气一分分地都渐渐流失。
只是这次幽煌的冰凉之气似乎太过强大,隐隐的把其余两股气息压了一头,让他神志尚自保持一丝清明,然而那种恶心抗拒之感,几乎将他五脏六腑都翻了过来。
随着时间流逝,三种气息的争夺便愈加剧烈,他身后负着的幽煌,不知何时剑身再度冒出深深黑焰,这一次,却是远比以往强盛,几yù将他整个人都笼罩了入去,远远看去,青光黑气竞相缠绕,此刻的林辰便如那九幽的妖魔降临到人间一般!
与此相应的,镇妖神剑与雷神鉴的气息似乎有着某种奇妙的默契一般,竟一同联手大举反击,与幽煌斗得不亦乐乎,如此一来,这世间罕见的三件无上神物的争斗,饶是林辰金身大成,强悍堪比妖兽,但区区血肉之躯,又如何承受得住?
“啊!!!”
巨大的痛楚如海啸一般汹涌而来,滔滔不绝,林辰忍不住大叫起来,直觉眼前金星乱闪,呼吸紊乱,忽地喉间一甜,“哇”的一声,一大口鲜血喷了出来,险险便要晕了过去,他倒是宁愿此刻就这样晕了过去,但他偏偏清醒着,承受着这般仿佛无穷无尽的痛苦,仿佛下一刻整个肉身就要被撕裂一般!
冥冥之中,是谁在黑暗中沉眠着,渴望苏醒却无法睁眼?
仰天,长啸!
彷彿来自幽冥的狞笑。
黑焰碧光,天上红幕,同时颤抖。
林辰红着眼,所有沸腾的热血忽然冷了下来,直寒到心底,隐隐之中,仿佛有什么在酝酿着。
下一刻,他心脏猛地一跳,就像有人在他身体里用重锤狠狠地砸了一下。
“嘭……”
一股热浪,如源源不绝的生机,自他丹田之中升起,几个呼吸之间狂涌而上,紧接着的,一股滔天凶煞之气,从他身上透出,扶摇直上,直若煌煌天威,在这荒凉无比的茫茫穹苍之间,奔腾翻滚!
在这股生机的支撑之下,他的道力竟几乎无穷无尽一般狂涌而出,生生地把体内那三股气息压了下去,镇妖神剑在他手中颤动着,随着他一声断喝,生生地拔了出来,浮在半空之中,剑芒璀璨,照亮八方!
漫天碧绿的剑芒之中,林辰的身影露了出来。
他低低地喘息着,脸sè一片苍白,身体禁不住微微颤抖,神sè似乎有几分惘然,几分恐惧,那股浩荡不绝的热浪,既熟悉又陌生,正是那颗龙丹所蕴藏的无限生机!
滔天的凶煞之气,正不断从他身上汹涌而出,浩浩不绝,有那么一瞬间他竟觉得自己仿佛变成了当年那尊荒古神龙般的天地奇兽!
霍然的,无论是镇妖神剑,还是他身后的幽煌魔剑,亦或他臂膀上的雷神古鉴,瞬间颤抖起来,似乎感受了什么,剑芒如电,狂躁不安地闪动着。
天地之间,狂风忽止。
一瞬间如光yīn静止,天地屏息。
刹那的安静过后,天际间霍然sè变!
林辰忽有所感,猛的抬头——
一道仿佛来自九天之上的幽幽神雷,骤然炸响,轰然而至,划破了整个幽红天幕,仿佛穿越了千年万年的时光,直直朝着冰崖落去,那顷刻的电光,映的整个剑冢上下一瞬森白!
天地之间,一时竟全是这道煌煌神雷的威势,苍茫大地,无尽群山,尽数匍匐。
光影之下,整个剑冢忽的地动山摇起来,万千妖灵齐齐惊颤,本能不安地蛰伏起来,惘然地看着苍天,千万年间,这些灵智未开的妖灵,本不知畏惧为何物,然而,天道昭昭,无论多为卑微的生灵,都可因灵光一现,或是偶然的机缘习得修行之道,有道曰:诸天气荡荡,万千生机衍于其中,从天地得此一气,可以感天地、动鬼神,呼吸风云雷雨,无所不至矣。
这天地浩然之气,蕴藏于雷霆烈闪之中,修仙界中无数人所苦苦向往的“渡劫”,便是为了得此一气。
而此时此刻,这剑冢中的万千妖灵,便是因为这看似不经意的一抬头。
然后,它们的世界便不一样了。
因为看见,所以惊恐。
因为机缘,所以开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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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二一九 九霄雷动,一剑破云天
剑冢之中千年万年下来的平静,似乎也被这道天雷打破了。大文学(_&&)
恐怕林辰也不会想到,因三件神物齐聚一地,以及自己因龙丹所产生的异样所触动上天引动的这道天劫雷霆,竟会让剑冢这万千妖灵感受到顷刻的天道玄妙,rì后会有多少妖灵因此开了灵识,顿悟了修行之道,这自是后话不提。
天雷之威,万物辟易,这道煌煌神雷,威力之大,令人毛骨悚然,已然不下于当rì凰冰璃所施展的那半道惊世骇俗的神咒。
林辰心中苦涩,他曾无数次想过自己rì后渡劫的光景,但眼下这等情形,却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
所谓天道无情,修仙炼道本来就是逆天之事,修仙者瞒天而修,强到一定境界的时候,苍天便会察觉,降下天怒神罚,消灭这样的强者,以此来达到天地之间的平衡,这便是天劫。
而在天劫中活下来的人,得此一气,终成阳神大道,成就半仙之体,达到那仙凡三步中的第二步,从此站在云端之上,俯瞰世间苍茫。
修行界中,素有“十重天劫,得道成仙”一说,这第一重天劫,便是人道将成所要面对的雷劫,千古以来,修仙者多如刍狗,但真正能渡过天劫的,却永远只有少数人,可即便如此,还是有无数人前赴后继地踏入这条茫茫不见其尽头的大道,乃至身死道消也不回头。
夫物芸芸,人间沧桑,只有踏上人道之途,才算得上是真正的大修行人,这是修仙界中公认的事实,无论是四大正宗,抑或蛮荒妖门,有着人道修行道行的人,必为一方巨擘。
虽然此刻他尚未达到人道之境,但这道神雷之威,却是堪比甚至更胜人道所要面临的第一重天劫。大文学
林辰不是凰冰璃,世间也只有一个凰冰璃,只是天生傲骨,身怀异宝,诸多真诀在身的他,又经历这么多在生死边缘的挣扎,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对修行之事懵懂不知的轻狂少年。
此劫既然已至,躲也躲不过,唯有坦然面对罢。
千古以来,可有人敢言胜天!?
林辰冷冷地看着这道足以让无数修仙者惊心动魄,高山仰止的劫雷,深深呼吸,目光倒影着由远及近的雷光,反手拔出幽煌,怒啸一声,体内本已枯竭的真元,在龙丹那滔滔不绝的生机支撑下,刹那间腾空而出,硬生生的朝着那道天雷直冲而去。
青光映照,黑焰满天。
远远看去,他身影掠起之处,便如一条煞气冲天的苍龙,抬起桀骜的头颅,生生朝苍天直上,仿佛下一刻便要摇首摆尾遨游在天地云涛之中,摧风云千里,携雷霆万钧!
与天雷靠近的瞬间,林辰浑身毛发都被激得根根倒竖而起,一股磅礴无比的浩然之气,仿若山崖将倾,天崩地裂,生生地迎面压了下来,威势之大,尚未覆盖这片天地,已然沛不可当!
他顿觉热血沸腾,浑身真元流动的速度陡然间暴增,口中颂咒,左手剑诀弹指而出,直刺穹苍,幽煌霍然间腾起万千神光,和着一道惊天剑芒,朝着雷云轰去!
天雷转眼间便将他的身影吞没,一丝苍凉之感从天际间散发出来,不知何时起,整个幽红的天幕黯淡了下来,穹苍如墨,一个巨大而无形的漩涡,深深地横亘天边,散布着无边可怖的森然之意。大文学
无数的闪电在厚重的墨海云涛中翻滚流动着,像是万千洪水蓄积在长堤之中,只等待着长堤崩溃的那一瞬间,它们便会喷涌而出,顷刻间摧毁一切。
一瞬间天地俱寂,仿佛只有某个人的沉沉心跳声。
下一刻,只听一声龙吟奔飞,盘桓于浩浩穹苍之中,崩腾澎湃,无边的森白雷芒之中,但见一点幽光乍然闪耀,如皓rì迸发,转瞬间光芒万丈,将所有的雷霆顷刻间驱除殆尽,一个衣袂飘飘的身影,霍然出现云霄之上。
林辰手持幽煌魔剑,漫天黑焰紫芒从他手中划起,赫然化作一道冲天神光,如开天巨剑,朝着苍天斩去!
遥遥之间,一声断喝响遏行云——
“天崩!”
一剑凌云!
轰然巨啸,天地激荡,他人在高空之上,地面已是飞沙走石,群山颤抖,那个煌煌不可一世的天劫雷云漩涡,竟在他这一剑之下,轰然散开!
剑芒如皓rì之光照耀八荒,风云sè变之间,尚有雷霆余威蔓延开去,隐隐之中仿佛有谁在不甘地咆哮嘶吼,天际间那突如其来的黑暗,已然尽数散尽。
片刻之后,天地重新合拢,已是恢复如常。
整个天地,安静了下来。
林辰从天际间无力地坠落,重新落到这个万古冰崖之上,幽煌从他手中无力地跌落,倒插在地上。
四周之中,只有浮在地面三尺之上的镇妖神剑,依旧碧芒如水,映亮着这片天地。
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林辰脸sè煞白,一手扶着幽煌,缓缓坐在地上,整个人怔怔地看着上天。
一剑惊天地,九诀泣鬼神!
这还是他第一次以幽煌神威,施展出惊尘碎天剑诀,威力之大,远非当rì在六脉大会上以铁剑施展可比,那一式「天崩」之剑诀,乃是惊尘碎天剑诀中的第八剑,也是他之前从未想过能发出的一剑,在龙丹浩浩不绝的生机下,他以金丹期的道行,生生御出了这一本该达到人道期修行道行方能施展的剑诀,身体的耗损也远远超出了他的承受范围之内,若非龙丹的缘故,恐怕他的肉身早已崩溃,被那种惊天动地的浩然剑意所生生撑破!
“师父他……真的不是一般的厉害啊。”
许久过后,林辰终于口中喃喃说了一声,猛然地咳嗽起来,突然血气上涌,几口鲜血喷出,把身前的地面染的一片血红,寒意袭来,顷刻间便凝结成朵朵血sè的霜花。
冷风飕飕,薄雾轻轻飘荡,他轻轻地喘息着。
就在这时,这个四下无人的时刻,一把淡淡温和的声音,忽然响起,也如那云雾一般飘荡着。
“没想到我残生之年,还能见到蜀山出现这样出sè的男儿,也算天不负我。”
言下感慨之意,却是不胜唏嘘。
林辰心中一惊,霍然抬头,眼中瞳孔猛的一缩,只见得前方的悬崖边上,那尊枯骨之旁,不知何时起,出现了一个虚幻飘渺的身影。
一个男子的身影。
他负着双手,白衣飘飘,似孤立冰山之巅的一朵白莲,目视着前方云霞蒸腾涛生涛灭,又如万千云海中的一缕云气,仿佛一阵风吹来便会乘风归去,浑身上下都是说不出的飘逸仙气。
不知为何,在他出现之后,浮在地面上的镇妖神剑,似乎忽有了几分激动,如水般的碧光,缓缓散发着,也越发的柔和起来。
林辰下意识的紧了紧握着幽煌的右手,却听到那人又淡淡道:“你被天雷之气所伤,侵入经脉六腑,只怕元气大伤,虽然你破了雷劫,已经半只脚踏入人道途中,但我劝你还是别妄动真息,免得旧伤未愈,新伤又添。”
说着,他忽然轻轻笑了一下,衣襟微动,缓缓转过身子。
就在他转过身来的那一刹那,一股山风忽然凭虚而生,呼啸盘旋而过,前方那片苍茫天地之间,云海生涛,如惊涛骇浪,cháo起cháo落,卷起无尽波浪,仿佛整个天地忽地一震,生起万千气象。
再看那人,他站在那里,衣袂拂动,出尘临云,便如站在九霄云端之上,俯览天下一般。
他静静地看着林辰。
那目光,不知怎么,却似有几分柔和。
“以力破天,这份气魄,不知该说你年少无知,还是心比天高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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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二二零 旧时意,云海坐看云海老
带着寒气的风汹涌着,仿佛将一山的薄雾都徐徐翻转,飘荡在冰崖之上。大文学
林辰默默地看着这个骤然出现的神秘之人,脸上表情紧绷,神sè凝重之间,也出现几分惊愕,这个男子那看似不经意间的举动,竟能引动天地气象,这样的惊世骇俗的气势,自他踏入修仙一途以来,也似乎只在那么少数几个人身上看到,而这些人当中,不论是一代剑神燕惊尘,还是蜀山掌门玄霄子真人,都无一不是顶天立地的大修行人,修行界之巨擘。
这个男子,难道也达到了那传说中的三清之境界?
渡劫仙人……
这个念头方才升起,林辰便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但听得男子的话,他却是沉默了下来。
寻常修真元大道者渡天劫,都是以yīn神出窍,融入天雷之中,依靠着自己被劈碎的瞬间,吸收天雷过后残留下的天威之力,得此一气,使yīn神重新凝聚,化生为阳神,这便是所谓的“碎丹”,而他,却是生生凭着金身硬抗雷霆,以幽煌之威劈散雷云,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自己的状况,虽说这次并非他真正渡劫,但毕竟经过天雷的洗礼,他已经半只脚踏入人道的门槛之中。
只是他身上所习,乃真元大道和肉身成仙兼修,更是两门绝世的自古以来从不相通的佛道真法,虽然在「诸天生死翠虚诀」以及无比的机缘之下,融合为一,但这也意味着,他的修行道行想更进一层,必定远比常人艰辛。
之所以说他经过这次雷劫,已经半只脚踏入人道的门槛之中,也只是说明他的肉身经过天雷的淬炼,金身以及达到了寻常肉身成仙者人道之境,但真元之大道方面,还需再经一次雷劫,才真正算得上达到人道之境。大文学
自然的,当他真正成就阳神大道的时候,道行绝非寻常人道期的修行者可比的,但是……
林辰想到这里,整个脸sè突然发青起来,这岂不是说明,寻常修行者渡劫,只须经历一次天劫,而他就须两次……十重天劫,得道成仙,若他真想成仙,世间若然真有成仙这一事,他岂非要经历二十重天劫……
天威之所以可怕,就在于它的力量犹如浩瀚大海,深不可测,又仿佛广袤天空,连绵不绝,天道无情,天威难犯,他如此挑衅天威,那下次天劫爆发出来的天雷威力必然是空前的恐怖……
林辰忽觉一股无比寒意正从自己背部隐隐升起,眼前这个人必定看出了自己的情况,方这么一说。
沉默了许久,林辰方动了动嘴角,露出一丝苦涩的笑意,道:“前辈说的对,是小子狂妄了。”
男子目光平淡,微微一笑,道:
“你在天雷将要劈落的须臾片刻之际,将蜀山的大道直指通明剑典、一门绝世的佛家真法以及另一门同样夺天造化的奇异真诀见机而用,道力流转之间更无丝毫迟,可见已是融会贯通,这等情形,千古罕见,佛道不相通之说,看来在你身上并不成立,可见你非但天纵奇才,更有着不世的机缘,蜀山能有你这样的弟子,实在代代人才辈出。”
说到这里,他看着林辰,这个年轻人虽然一脸苦涩,那神情神sè,却依然有几分桀骜,忽然间竟如此熟悉,不禁长笑道:
“修仙修道,逆天而行,从上天得到的越多,所受到的劫难便越多,便是这个道理,你既有如此本事,又身怀罕世奇宝,何须畏惧区区这片天。大文学”
林辰神sè似有几分迷惘,沉默了片刻,终究摇了摇头,问了一个连他自己也觉得奇怪的问题:“我该怎么做?”
男子淡淡笑道:“凡事问心,足矣。”
林辰霍地一震,忽的又想起了燕惊尘说过的话,明悟本心,一念通神,隐隐中似乎又有了几分的明悟。
他轻轻抬头,看着眼前这个男子,映着那柄镇妖神剑的如水碧光,这才看清了他的相貌。
男子身穿白sè道袍,相貌俊朗,几许清癯,身形飘逸如仙,一眼看去像是三十左右的儒雅生,尤其他一双眼睛,目光深沉而沧桑,像是看透了世间一切事情。
只是这个身影,在云雾寒气之间,又似乎显得有几分飘忽。
不知为何,林辰对这个人忽有几分亲近之意,仿佛冥冥之中,有什么在牵动着。
他忽的深深吸气,撑着幽煌,勉力站了起来,对男子尊了一礼,然后带着几分怅然,笑道:“前辈教诲,不敢相忘,只是小子被逐出蜀山,放逐到此地,再也不是蜀中人了。”
没想男子听到他的话,忽然沉默了下来,片刻后神情似乎有几分复杂,缓声道:“为什么?”
林辰轻轻一叹,把雷灵山那对妖灵之事,继而到六脉大会,昆仑问罪,一一说了出来。
他心知眼前之人极有可能是蜀山哪一辈的高人,也知道正道观念早已深入人心,自己所为在玄门中人眼中乃离经叛道之事,但不知为何,面对着这个飘渺若仙的前辈中人,他忽有一股不吐不快的冲动。
说到最后,林辰神sè出现几分激动,忍不住道:“妖不为恶,为何杀之?不明是非,何以为仙?我们修仙修道,又是为了什么?”
他忽的用手,往自己的心口一指,冷冷地道:“在我看来,真正邪恶的,并非所谓的‘妖魔’,并非说的是种族,而是人心啊!”
同样的话,他当rì在青云大殿上,同样说过,只是所有人都用异样的目光看着他。
或许在他们眼中,自己早已沉沦妖道,沦为妖了……
林辰紧握着拳头,苍白的脸sè因过度用力泛起一丝红润,他默默地看着眼前男子,再也不说话。
然而,眼前的这位前辈高人,在沉默了些许时候后,忽然放声长笑起来。
笑声几分苍凉,几分狂放,几分桀骜。
仿佛曾经那份笑傲天下的豪情,在这一刻又活了过来。
镇妖神剑光芒忽盛,竟也随着这笑声暴涨起来,映得满天青碧,远远看去,便如一泓碧波深潭出现在天际之间。
一瞬之间,他身后的茫茫云海如汹涌澎湃的惊涛,又似永无止境的cháo水,一波压过一波,一浪高过一浪,追逐在苍天之下,连满山的雾岚也似为之震颤。
林辰愕然地看着他,不知这位前辈为何而笑,但听这笑声雄厚,回荡天地之间,心中一直压着的重重心事说了出来,不知为何,此刻心神竟也有几分激荡。
正有些不知所措之时,笑声骤然而止,男子看着他,目光似有着几分温和。
“你可知道,我这个前辈高人,也不过一蜀山弃徒?”
林辰怔了一下,片刻后方回过神来,失声道:“什么?”
男子却是许久没有声息,但见他重新走到悬崖边,走到那白骨旁,看着前方的苍茫天地。
林辰忽然张大了口,说不出话来。
男子此刻的姿态,竟也和那尊白骨一般,或许说,仿佛那根本便是同一人。
“我在这里坐看了云海六百多年,一直反复问自己修行是为了什么。”
“当rì之罪过,是我的错,还是这个世间的错,是我负了她,还是负了天下人,抑或天下人负了我。”
“直到风吹散了我的头发,吹锈了我的肌肤,吹化了我的身体,只剩下一个姿势,用没有眼球的黑洞望向天涯。
“才霍然明白,原来修行,只是为了让一个人,不要迷失了自己。”
男子淡淡说着。
悠悠岁月,寂寂天涯,云海坐看云海老,他负手而立,说不出的桀骜不驯。
林辰缓步走到他身边,也如他一般看着前方云霞飘渺涛生云灭,听着他的话,又想起自己的际遇,一时间百感交集,竟是怔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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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二二一 遥忆前尘,只会使剑的人
林辰怔怔地出神着,立在崖边,一言不发地看着前方茫茫云海,神情也如那云海一般不住地变幻着。大文学
“我倒是很好奇,像你这般出sè的弟子,在蜀山五脉中,原来是何人座下的弟子?”
默然许久,只听得身旁那白衣男子的声音再度响起,似乎带着几分饶有兴致,又自顾碎念道:
“晓月上师从不收男弟子,自然不可能是她老人家……聂慕枫那老小子,不对,他脾气暴躁,断然教不出你这样心xìng的弟子,宁远世那家伙倒是有可能……”
林辰回过神来,听到他的喃喃自语,不禁转过头去,瞪大了眼睛看着他,道:“那个,前辈……蜀山早就有六脉了,不对,现在是七脉了……”
“呃?”
白衣男子微微惊愕,沉默了片刻,轻声道:“也是啊,六百年了。”
说着,他随地坐了下去,一手拍了拍地面,示意林辰也坐下,淡淡微笑道:“年轻人,来给我说说蜀山的事。”
林辰怔了一下,看了一眼男子身旁的那具白骨,迟缓了一下,也坐了下去。
孤峰绝崖,四野无人,一片寂静,只有不知何方深处吹来的山风,一拂而过,远远的可以听到悬崖后方的山林古木,树梢四动,沙沙做响。
沉默了一会,林辰整理了一下思绪,他的声音,便在云气间飘荡开去。
“前冰月峰首座晓月上师在数百年已然仙逝,如今是沧月大师执掌着冰月峰……”
“蜀山的第六脉,便是忘尘山脉,我便是这一脉的弟子,我师父被世人誉为蜀山第一人,也是数百年前便开创了忘尘一脉……”
白衣男子静静地听着,目光稍显迷离,他默默地看着前方变幻无穷的云涛。大文学
原来,不经意间,曾经过往的岁月,已经离了这麽远了。
……
也不知过了多久,林辰终于停止了话语,他所知道的蜀山之事,在不知不觉之间便说尽了。
白衣男子长叹了一声,几许蹉跎,几许唏嘘,仿佛尽在其中。
半晌,他淡淡笑了笑,道:“好一个忘尘剑脉,能有你这样的弟子,好一个蜀山第一人,如此惊才绝艳的人物,未能一见,实在遗憾。”
林辰似乎想到了什麽,沉默了片刻,摇了摇头,吐出了胸中一口闷气,苦笑道:“我沦落至此,实在没有颜面提及他老人家,想必眼下玄门之中,谁都知道一代剑神燕惊尘的弟子,助妖为虐,反出蜀山,人人得而诛之……”
说着,他轻叹一声,忽然间意兴索然,什么也不想说了。
却没想到,身旁那位湛然出尘的白衣男子,竟是一下子怔住了,半晌无言,目光闪烁着异样光彩,脸sè极其古怪,转过头来,定定地看着他。
仿佛要从他身上看出谁人的影子。
林辰大感惊愕,摸了摸面颊,奇怪道:“前辈……?”
“难怪!难怪!自我以后,我说还有哪个后辈有能力独创一脉,那小子还真的成了蜀山第一人啊……”
如此说着,他却是长笑几声,看向林辰的目光,不知怎的,有了几分亲近,就如长辈看着自己的后人一般。大文学
“难怪我第一眼看到你那股浩然剑意,就有种依稀熟悉的感觉,原来你是虎儿的传人,好!实在好!”
林辰听到这句话,愕然了片刻,脸sè忽也变得极其古怪起来,好大一会儿,方动了动嘴角,惘然道:“虎……虎儿?”
白衣男子心情似乎甚好,他看着林辰,淡淡一笑,道:“你可知你师父名字中的「惊尘」二字,是我取的?”
林辰愣了一下,片刻后反应过来,怔怔地看着他,张大口,却说不出话来。
无论他怎样穷索枯肠,也万万想不到,身旁这个不知哪一辈的高人前辈,竟然和燕惊尘如此熟悉,听他的话,还似乎不是一般的熟悉。
白衣男子对他这份愕然似乎毫不在意,看到他的神sè,反而长笑几声,目光深远,似在回忆着过往,自顾道:
“当年我学道有成,老头子让我下山历练,偶然路过江南一小镇中,听到郊外的大山丛林中有妖兽伤人,本想着为民除害,却没想在山间看到一个年若七、八岁的小孩,竟然拿着一柄青钢剑跟一头成jīng的狼妖生死相搏,那小孩满身伤痕,仍是一脸冷漠,就像对生死丝毫不在意,最后那头狼妖反而被他的凶xìng所吓退了,我就知道那小子心志坚忍,xìng子倔强,跟当年的我一般,是个大大的可造之材……”
林辰默默地听着,心中早已泛起阵阵波澜。
这可是燕惊尘的少年时代啊!
如今世间中又有谁人知道燕惊尘儿时之事?
“当时我就想着要把他收入蜀山门下,没想那小子一口拒绝,还把我当坏人看……”
“后来我一时不慎,被一妖门老祖重伤,巧合之下反而被他救了……”
“于是我非要教他修仙十年……”
“那小子天生桀骜,怎样也不肯叫我一声师父,当真气煞旁人……“
“我倒是没想到,后来他居然也跑上蜀山了,还真的闯下了蜀山第一人的名头,真想看那些家伙震惊的模样啊,我教出来的人,又岂是泛泛无名之辈……”
听着男子喋喋不休的絮叨,看着他说起这段过往的欢喜神sè,林辰没由的一阵暖意,涌上心头。
也难怪自己为何第一眼看到这位白衣男子,就会生起亲近之意,原来他与燕惊尘竟着如此深远的渊源。
那白衣男子正说着,忽的想起什么一般,转头看着他,笑问道:“你可知你师父如今修行道行如何?”
林辰怔了怔,想起昔rì在忘尘峰上跟着燕惊尘修行,虽然没见燕惊尘展现过什么神通,但随着他的修行道行增长,便越发觉得燕惊尘深不可测,他就如横亘天地中的名川大山一般,让人远远仰视,又想起当rì忘尘居中,燕惊尘随手施展「顷刻生花」,那神通之玄妙无比,他至今仍印象深刻。
“师父修为惊天,我还真不知他老人家如今的道行,不过玄门中的人都认为他早已迈入三清道境中,为传说中的渡劫仙人,想必早已尽悉万千法道了。”
思索良久,林辰叹了一声。
没想白衣男子沉吟片刻,却笑着摇了摇头,道:“你错了,你师父跟我一般,自始至终,只会一种。”
林辰愕然地看着他,“一种?”
白衣男子淡淡笑着,道:“他只会使剑,从孩提开始,到修仙之后,乃至一生,都只会用剑。”
说到这里,他神sè出现几分傲然,几分欣慰,最后平静道:“他是天生的剑修之人,想必他如今成就,只怕已在我之上,能将剑意化成千般法术,无穷大道。”
林辰震惊无比,所谓“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这是世人都耳熟能详的道门谶语,而燕惊尘的剑意,便如这句大道之言一般,一剑能化成世间千万法道,这等境界,他需要修行多少年才能触悟到?
白衣男子微微笑道:“让这样的天纵奇才埋没,是天大的罪过,这便是当初我非要教他修仙的缘故,想必虎儿看到你,也如当年的我看到他一般。”
林辰沉默下来,久久不语。
“老头子啊,我萧遥的目光不比你差……”
默然半晌,白衣男子忽然又喃喃了一句。
林辰微微一震,似乎想起了什么,霍然抬头,惊呼一声:“你,你便是萧遥前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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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二二二 蓦然回首,三尺青峰天下行
看的林辰如此反应,白衣男子皱了皱眉,目光看着远处,沉默片刻,缓缓地道:“你不可能听过我的,蜀山关于我的一切,想必早被下令销毁了,这么多年过去,当年的人,恐怕也剩下不多,他们更不可能会提及我这个大逆不道之人。大文学”
林辰却是怔住了,蜀山中或许没有人知道有萧遥这位前辈的存在,但当rì祭祖大典之中,他曾在祖师祠堂中看到的那块孤独著在灵台角落,不受世间任何香火奠祭的灵位,以及那位老人巍巍如山的苍凉背影,他如何能忘怀?
眼前这位儒雅似仙的白衣男子,口中的“老头”是谁,赫然呼之yù出——蜀山掌门玄霄子真人!
只是,他到底是谁?
林辰忽然有些心神恍惚,从燕惊尘,这位名为萧遥的前辈,到那位湛然若神的老人,还有当rì祖师祠堂的情景,一时之间交织在一起,如重重迷雾出现眼前。
到底六百多年前,发生了什么事?
整个冰崖之上,只剩下风吹云雾飘渺之声,但不知怎么,却似乎比原来什么都没有的时候,更加的死寂一片。
许久之后,白衣男子忽的淡淡笑了一声,目光深邃,慢慢凝视着远方之下那些被云霞索绕依稀可见的群山虚影,道:“三千烟尘,无尽天地,任我逍遥……当年那个不可一世的萧遥,如今又有谁愿意记起?”
林辰默默地看着他,迟缓了一下,终于轻声道:“前辈,我在祖师祠堂,曾经见过镂刻着你名讳的……灵位,原来你没死,难怪不受香火的奠祭。大文学”
只是还没等他说完,却看的眼前这位名为萧遥的前辈摇了摇头,依然还是带着淡淡的微笑,似乎在他的眼中,什么都是不在乎的:“我确是死了,眼前的我,只是一缕残魂,以你的修行道行,我想你早就看出几分了。”
林辰一下子沉默了下来,从他第一眼看到男子那飘渺的身影开始,他便隐隐有这种感觉,只是看到这位前辈抬手间惊动天地气象,以及那具久经风霜而不朽的白骨,这样的气魄,让他下意识认为这只是他脱离了肉身的阳神。
然而走到他身旁之后,却感觉不到一丝阳神出窍所牵动的浩然之气,那个时候起,他便隐约猜到了几分,只是知道这位前辈与师父的渊源后,那种下意识的亲近之意,却让他不敢再去多想……
白衣男子目光温和地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脸庞上没有什么波动,淡淡笑道:“我们也算有缘,不知你可愿意听听我的故事?”
林辰深深呼吸,认真地点了点头。
白衣男子笑了笑,抬头看了看头顶那片被镇妖神剑如水碧光所映照着的苍茫天地,目光渐渐深远,渐渐迷离起来。
悠悠岁月,人间情愁,曾经的那片光yīn,就如凝固了的万载寒冰,一点一滴地融化,无声无息。大文学
那些惊心动魄却早成一片蹉跎的过往,多少年后蓦然回首,该是怎样的情怀?
又有谁还在乎?
……
“我是蜀山长门之后,身负重任,自小而起,我便在师父的训导之下,惟rì孜孜,朝闻道,夕可死,无敢逸豫,修行之道行,rì渐高深,直到我第一次参加十年盛事五脉会道大会,以一柄木剑败尽所有人,惊动了整个蜀山上下,至此之后,所有弟子都心悦诚服叫我一声‘大师兄’……”
男子淡淡说着,语气之平静,就如说着毫不相关的事一般。
“怎么可能……”
只是方才听到这里,林辰便忍不住轻呼一声,半晌之后,才似回过神来,心中仍然一片愕然,长门之后,那岂非说明,眼前这个男子,竟是蜀山掌门玄霄子的亲传弟子?
要知道,掌门的传人,任重之道远,远非其他弟子可比,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竟会让这样的人物消失在世人眼中?
只是听到后面五脉会道大会之事,林辰脸sè忽有几分古怪,想起自己也是以一柄寻常铁剑夺得了大会第一,乃至后来昆仑问罪反出蜀山沦落剑冢,此刻想来,倒与萧遥前辈的遭遇似乎有几分相像……
如此想着,他霍的一震,忽然明白了当rì青云大殿之上,那位老人为何说出那一声苍凉话语——
“门中又出了这么一位不肖弟子,老道实在愧对列祖列宗,也罢!也罢!”
这是偶然,还是轮回?
男子不知他此刻复杂的心思,却看了他一眼,忽然笑道:“如果没有当年之事的话,你现在可能要叫我一声掌门了。”
林辰怔怔地看着他,许久之后,嘴角终于动了动,轻声道:“你当年……做了什么?”
男子笑了笑,慢慢低下了头,脸上似乎出现几分疲倦之sè,淡淡道:“后来师父把镇妖神剑传了给我,他老人家对我如此寄予厚望,我便愈发的深感任重道远,终rì行走世间,除妖卫道,名声渐盛,整个玄门,乃至天下之间,几乎没有人不知道蜀山萧遥这号人物,而手持镇妖神剑的我,自然也愈发的不可一世起来,认为天下无我不可去之地,无我不能战胜之人,终于,我以一人之力,只身闯入**蛮荒深处,纵横十万大山之间……直到我遇到了她。”
男子说到这里,眼光中温柔慢慢占据了全部位置,他忽然轻轻闭上了眼睛,仿佛在回忆着什么,只是脸上,却是终究多了几分痛楚。
却不知,一旁的林辰早已瞪大了眼睛,整个人听得几乎神思遨邈起来,甚至连呼吸也屏住了,眼前仿佛出现一幅幅的画面——
时光流转,六百年前,一名年轻生,背负三尺青峰,白衣胜雪,游走世间,行侠仗义。
直到群妖为其震慑,闻风丧胆,直到十万大山犹如天堑横亘面前,让他驻足观望。
前路杳杳无人敢闯,前路深深世人心惊,他脸上露出一丝桀骜的笑意。
于是神剑出鞘,所过之处,挡他之物尽数劈开,阻他之物尽数斩碎,然后他剑指苍天,大骂天地不仁,神采飞扬地走入那传说中的蛮荒十万大山之间。
天下若有不可去之地,何哉?
仅凭心中一股不平意!
仅凭剑中一股浩然气!
这是何等的波澜壮举!何等豪情万丈!何等的桀骜逍遥!
自他修行开始,道听途说之间,有过同样壮举的人,在修行界之中,也只有少年时期在蛮荒中闯下一代剑神名头的燕惊尘所能做到,而燕惊尘,赫然是这个人的传人。
六百多年之后,他坐在这个人身旁,身为燕惊尘的弟子,听着他平静地说着过往峥嵘岁月,如何能不让他深深激动,胸间生起无穷敬意,乃至有一种泪流满面的冲动?
这样的一个人物,天下间谁不去崇拜?
知道他的人,谁不会用整个余生去追忆?
更如何能让他不毫无道理,满怀沧桑地骄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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