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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宁静     问仙txt下载     问仙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章二六八 梵音佛寺,正道会盟

    “咚……咚……咚……”

    悠扬钟声,庄严肃穆,层层回荡开去,大千世界,苍茫天地,此刻仿佛就剩下了阵阵低沉钟声,永不静止。大文学

    当林辰走上最后一级石,眼前豁然开朗,一个偌大如青云道场的广场出现在眼前,白玉坪铺,平整光滑,透着丝丝云烟雾气,广场后方依山那头,无数古老殿宇佛塔雄峙,炉鼎遍地,正zhōng yāng的大雄宝殿更是巍峨高耸,远远看去,没有想象中的金碧辉煌,却是极为古朴壮观。

    后面仙峤派一众人也走了上来,那群年轻弟子看到眼前境况,都是一阵耸动,发出阵阵低低惊叹声。

    此时众人所站之地,面前是一个高逾十数丈的楼门,以四根雕着瑞兽佛陀的巨大石柱为基高筑,分出三个门口,楼门两侧前又有两大金刚的巨大石像耸立着,如两尊护佛法神,皆是手执金刚杵,面貌雄伟,作忿怒相,头戴宝冠,上半身**,两脚张开,仔细看去,又有所不同,左像怒颜张口,以金刚杵作打击之势,而右像则是忿颜闭口,平托金刚杵,怒目睁视。

    立于这雄伟楼门之下,面对着那两尊金刚石像,时间稍久,就会产生一种错愕,仿佛那两尊栩栩如生的法神要活过来怒目质问一般,让人望而生畏。

    看到一众弟子一脸战战兢兢,敬畏不前的模样,陈青秋摇首笑道:“这门楼又称「三门」,象征寺院与尘俗相隔绝的界线,又称为“三解脱门”,即「空门」、「无相门」、「无作门」,而那两尊金刚神像,便是佛家天龙八部众里的两位护法神。”

    听到师叔这么一说,众弟子一阵恍然,这时,那少女漪儿怯生生道:“师叔,我们该进哪个门啊?”

    陈青秋哑然笑道:“我们是修道之人,没这么多讲究,不过若是佛门弟子,就不同了,这三门各有含义,具体师叔就不多说了,我们进去。大文学”

    众人走进广场之中,但见无数佛门子弟诵经念佛,穿梭不停,那些古老殿宇里外前后,不乏许多其他道门装束的人,手持香火礼佛,已示尊重,处处香火鼎盛,人在这佛教庄严圣地中,受到那种庄严的气氛所渲染,心境也不由得升起一阵难以言喻的变化。

    众人没走一阵,便见得有个眉清目秀的小沙弥迎面而来,点头见礼道:“小僧净明,见过各位施主,请问诸位从何而来?”

    郦长卿身旁一个面相稳重的年轻弟子笑道:“我们是仙峤派的人,受贵宗所邀前来会盟。”

    那个净明小僧闻言起敬,面上微笑道:“久闻仙峤派符箓一绝,天下闻名,诸位施主请随小僧来。”

    郦长卿点了点头,那年轻弟子见状,颔首笑道:“有劳小师父了。”

    净明双手合十,转身带路,领着众人往大雄宝殿的方向走去,一路上仙峤派的一众年轻人窃窃低语,脸上带着几分兴奋神sè,似是为前头那位梵音寺小僧的话而一丝莫名激动,仙峤派乃玄门中的一流大派,一向以符箓道术为名,此时听得梵音寺的人也如此推崇,这群年轻人自是有几分喜sè。

    林辰默默走着最后,听着四方梵音,不知为何,心中竟是忽涌起一阵极其亲切的感觉,就如游子归家一般,身上的佛力也自行缓缓运转着,隐隐似有几分欢快,这等从来未出现过的异状,林辰心中暗暗一惊,沉吟片刻,也就放任由之,只是想到或许是因为这梵音寺千年佛气凝聚的缘故,让自己一身佛力也产生了共鸣,他心中不禁也为之一凛,这罗浮佛门正宗之底蕴,实在深不见底,丝毫不在蜀山之下,不愧是上古佛门神宗。

    一行人没走多久,便来到那座恢弘古老的大雄宝殿跟前,净明转身驻足在大门前,微微躬身道:“诸位请。大文学”

    灵浮子微微一笑,向身旁陈青秋和郦长卿微一点头,便走了进去,郦长卿以知其意,转身对一众弟子肃容道:“如今天下正道都会聚一堂,你们可别胡言乱语了。”

    “是!”一众弟子脸sè也凝重起来,应了一声,郦长卿点了点头,与陈青秋相望一眼,领着众人走了进去。

    一众弟子默默跟在师父身后,目光却是打量着大殿四处,但见这座古老殿宇颇为宽敞,墙壁两侧都伫立着各种姿势各异的罗汉佛像,穹顶倒挂着许久塔香,大殿靠后中心之处,一尊巨大古佛的金像静静屹立着,正是佛家之祖,金像前面摆着一副香案,上有供果,供果前立着一个铜炉,上面插着三枝快燃烧殆尽的细檀香,香火轻烟,袅袅飘散,空气中也飘荡着浓郁而让人心静平和的檀香味道。

    这便是梵音寺!

    众人心中敬畏,在这大殿中每走一步,都仿佛有股无形无边的佛气迎面而来,说不出庄严肃穆。

    林辰走进大殿中,举目四顾,此时大殿中似乎早有几方门派的人候着,并没有他熟悉的蜀山中人,灵浮子正跟那几个门派的老人交谈着,仙峤派的人跟着郦长卿身后,静静地在灵浮子后方候着,其中有个门派的中年男子见到陈青秋,未言先笑,迎了上来道:“陈老弟你们来的也算迟了。”说着,他向郦长卿点头笑道:“这位一定是仙峤派的副宗主郦道长了。”

    郦长卿微笑点头,道:“阁下一定是陈师弟经常提及的青城剑派司马拿云道友了,久闻青城剑诀天下无双,我仙峤可是推崇备至啊。”

    司马拿云摇头笑道:“哪里,哪里,贵宗符箓独步天下,我青城早已久仰大名了。”

    陈青秋闻言也笑道:“你们来的倒是早,我灵峤山地处偏远,赶来罗浮可是rì夜兼程呢。”

    司马拿云与两人寒暄几句,忽叹一声,道:“剑诀剑术,在蜀山面前,又有谁敢称天下无双呢?”

    郦长卿与陈青秋怔了一下,也苦笑一声,倒是陈青秋似想起什么,对身后一众弟子喝道:“你们还不过来拜见司马道友。”

    仙峤派一众弟子早已一阵心神激荡,纷纷上前拜会这位青城剑派的前辈,青城剑派在玄门中亦是赫赫有名的一流门派,司马拿云出身青城剑派长门一辈,成名已久,在玄门中乃是颇有名声的剑术大家,他们这群年轻人,对玄门这些盛传之事可是从不陌生。

    司马拿云与陈青秋识于微时,如今各为门派中的顶流砥柱,那份熟悉却是从来没有落下过,对仙峤派的门人倒也亲切,勉励了一番,便拉陈青秋到一旁回首过往岁月,一时两人也有着几分唏嘘。

    倒是司马拿云不经意看到立于人群最后一直沉默的林辰,目光一凝,忽闪过一丝异sè,道:“那个年轻人也是你们的弟子?”

    陈青秋怔了一下,道:“不是,怎么了?”

    司马拿云沉吟片刻,轻轻皱眉,随即摇头失笑道:“没什么,可能是我错觉,这年轻人才多大的年纪,又怎么可能有那样浩然的剑意。”

    陈青秋一下子沉默了下来,目光不禁微微侧目,司马拿云一声修剑,对剑意最是敏锐,灵觉又岂会出错,他想起这年轻人一路而来的表现,心中一阵暗惊,嘴角动了动,就要与这位至交说些什么,这时,但听殿外一阵悠扬的钟鼎之声传来,连响三下,一众身影出现在了大雄宝殿的门口,大殿中一下子安静下来,在场诸人纷纷转身,但见梵音寺一众佛门大师缓步走了进来。

    林辰在大殿不显眼的角落中,静静看着眼前一切,为首的燃苦大师容貌一如当年,眉目祥和,面带微笑,一身陈旧禅衣,宝相庄严,手中持一串经久褪sè的念珠,他的身后,跟着数位梵音寺高僧和几个弟子,让林辰微微在意的是,净尘这个早已名动玄门的佛门弟子却不在其中。

    仙峤派掌门灵浮子,青城宗主紫阳道人以及其他几个门派掌门上前施礼,燃苦大师欠身回礼,笑道:“让诸位施主久等了,老衲惭愧。”

    灵浮子几人纷纷摆手言笑,面对这位名垂已久的佛门大师,他们也不过后辈中人罢。

    燃苦大师呵呵笑着,走到大殿后香案前,从供桌上拿起三枝细檀香,放在旁边燃着的长明烛上点着,然后插在了那个香炉之中,躬身三拜,他身后的高僧弟子也随着参拜,半晌过后,燃苦大师转身向众人肃容道:“相信形势诸位也大致了解,上古巫妖死灰复燃,生灵涂炭,实是我宗镇压不力之罪过,还望诸位同道不吝全力,除此灾劫,如此功德无量矣。”

    紫阳道人正sè道:“大师哪里话,天下苍生遭劫,我等正道中人,一向已替天行道为己任,岂能袖手旁观。”

    其他几个掌门人纷纷点头称是,倒是灵浮子沉吟道:“如今天下正道云集罗浮,大师德高望重,当以大师为盟主,率领天下正道共诛妖孽!”

    燃苦大师合十,微笑道:“阿弥陀佛,诸位道友抬举了,我梵音寺一向与世无争,如此大任,实在不敢当,老衲已传信蜀山玄霄子真人,请蜀山主持大局,如今蜀山众首座已启程前往这里,还请诸位在我寺静候一段时rì,善战善战。”

    听到燃苦大师此言,几位掌门皆是脸sè微变,心思各异,但表面上都是相顾而笑,看不出丝毫异样,毕竟蜀山之名,无可非议。

    这时大殿中又来了几个门派的人,见得众人又是如此一阵议论和寒暄后,林辰轻步走出了大殿,见得那净明小僧依然静立在殿门一旁默默诵经,心中一动,上前道:“这位小师父,可知蜀山的人驻在敝寺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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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二六九 曾经故人,过往似水无痕

    净明停止了口中诵念的经文,抬头看着林辰,开口问道:“施主可是蜀山中人?”

    林辰轻轻摇头,声音略显低沉道:“不是。大文学”

    净明凝视了他,微笑道:“蜀山的道友住在后山十里外的栖霞峰上,一般不见外人,施主请便。”

    林辰点了点头,心中一动,迟缓了一下,又道:“小师父,不知贵宗的净尘师兄在哪里?”

    净明微微一怔,眼中闪过一丝异sè,道:“净尘师兄在「静念禅院」闭关参悟佛法已经三年多了,不知施主找师兄他有什么事么?”

    林辰沉默了片刻,道:“若然小师父看到净尘师兄,不知可否代我传达一句话?”

    净明合十,轻轻道:“阿弥陀佛,施主请说。”

    “当年青云大殿上那个人,想跟他说一声‘谢了’。”

    林辰淡淡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离去,不消片刻,他的身影便渐渐融入川流不息的人群之中。

    半晌过后,净明慢慢的将目光从远处那个若隐若现的背影上收了回来,面sè平静带了一丝不经意间流出的茫然。

    当年青云大殿上那个人,又会是谁?

    他低头,轻轻念了声佛号,茫茫人海,低低梵音,再次抬头的时候,那个看去卓尔不群的身影已消失在眼前了。

    ※※※

    黄昏落rì,罗浮后山,诸峰耸立,一片静默。

    林辰静静地行走在栖霞峰上,远离了人群,这里一切都显得清幽无比,落rì的光辉洒在这座深山之中,四周的枫林古木便似披上了一层落霞的昏红,枫叶似火,漫山红遍,说不出的美丽迷人,傍晚沉鼓,从天边不知名的地方轻轻回荡着,遥遥传来,让人心境一片宁静平和,朝听晨钟,晚听暮鼓,这般平静悠闲的岁月,能在其中默然度rì,又有什么是割舍不下的?

    林辰心中暗叹着,忽听前方枫林中隐约有脚步和谈话声音传来,林辰悄无声息地飘了过去。大文学

    枫林中,两个一身蜀山道服的身影并排走着,原是蜀山这代离戈峰门下大弟子林煊与那个无人不知的大衍峰破门子宁归邪,林辰立在一颗古木的枝干上,默默地看着这两个熟悉的人影。

    宁归邪双手枕在头后,口中叼着一根不知哪里摘来的竹叶,依旧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身后斜负着的「斩红尘」,散着淡淡柔和光泽,也如那夕阳之光一般迷离动人。

    “我说林师兄,这里都快淡出个鸟了,天天吃斋听佛,你就不能让我去灵犀峰那边逛逛……”

    林煊目光无奈地看着这个素来顽劣的师弟,苦笑一声,道:“谁不知昆仑的人都驻在灵犀峰那儿,你天天嘴里唠叨着慕容龙幽,让你这一去,不知又要惹出什么是非了。”

    宁归邪撇了撇嘴,嘿嘿干笑了几声,道:“我是那样惹是生非的人么,我不过想着去跟昆仑那群家伙谈谈心,论论道,这不才一动身,就让师兄你老人家给抓回来了。”

    林煊沉默了一会,叹息了一声,低声道:“我知道师弟心中芥蒂,无非是当年的事……要是平时,师兄也不会阻扰你,只是现在天下同道都云集罗浮这里,事关重大,师父他们也正前往梵音寺这里,弄出什么事来,难免给人落下话柄。”

    宁归邪也沉默了下来,神sè几度变幻,半晌过后,他淡淡的话语响起,“知道了。”

    林煊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也不说话,倒是宁归邪忽然道:“师兄,你说那家伙现在在哪里?”

    林煊怔了一下,轻叹道:“谁知道呢,月前「乾坤鉴」中有消息传来,说楚师弟他们在一次除妖中偶然遇到了他,而那条被他斩杀的恶蛟,便是当年我跟他一起下山执行师门任务时所遇到过的蛇妖王渡过雷劫所化……”

    宁归邪忽然笑骂道:“这家伙没给万剑穿心而死,反而短短几年,道行居然jīng进到如此高深的地步,真不知该怎样说他才好,要是让昆仑那个清微老道知道他活得好好的,没准给把他气死。大文学”

    听到这师弟的话,林煊摇了摇头,但脸上也不禁露出了一丝笑意,忽然想到了什么,苦笑道:“听说为林师弟这事,师父他们还吵了一架,明月禅师叔还拿出了一柄封尘多年的仙剑来,差点没把青云大殿给拆了……”

    宁归邪吃了一惊,随即哈哈大笑道:“好,好啊,聂老头那脸sè一定很好看了,哎,可惜我当时没在那儿。”说着,他眉头挑了一下,吐了吐舌头,道:“乖乖不得了,我小时候就曾听我家老头子说过,明月禅师叔手上有一柄旷世仙剑,名曰「斩情」,没想这事是真的……师叔她那么温柔的脾气,也会如此震怒,还是第一次见呢。”

    林煊轻轻一叹,能让那位师叔如此震怒的原因,可想而知,他沉默了一会,忽道:“你说,林师弟他,会不会来罗浮这里?”

    宁归邪眉头一皱,瞪眼道:“他敢来?天下正道都在这里,他……”正说着,不知怎么声音越来越小,越说越是没有底气,“没准他还真敢来……”他苦笑一声,想起当年跟那家伙的一战,虽然两人相识时间并不长,但他对那家伙的为人却是甚是了解,以他那样骄傲的人,当年便敢作出如此惊世骇俗离经叛道的事,这世间又有什么事是他不敢为之的?

    林煊面sè微微有些担忧,低声道:“若然林辰师弟他也来了,只怕昆仑……”

    “怕什么!连天也收不了他,昆仑那几个老家伙又奈他如何!”宁归邪打了个呵欠,慵懒笑道。

    林煊摇了摇头,叹了口气,不再说话。

    山风轻轻吹过,四周草木枝叶拂起阵阵沙沙声,如倾如诉,两人一时无语,默默走着,似乎都各有心事,谁也没有留意到后方树上,正有一双沉默的眸子,安静地看着他们。

    栖霞峰上,有一座偌大的寺院,叫栖霞寺,蜀山的人正是入住在这座寺院中。

    入夜,寺院西楼中。

    燕若雪推开了窗扉,看着天边,黑夜渐渐散开,弥漫人世间,一丝月光清辉,从云涛缝隙之中,悄悄的泄露了出来,这罗浮佛山的天空,似乎与蜀山并无不同,

    悠悠尘世,四野寂静,只有不知名的树林角落,传来低低的虫鸣声,声声淒切,似乎在这千古佛山之下,这些虫豸也沾上了几分佛气,晓得沉沦在红尘翻滚的波涛中的苍生苦难。

    只不知,那些佛光普照不到的地方,又有谁在低低叹息?

    凭窗远眺,千山万里,夜空深沉。

    远远的,偌大的穹苍之下,那遥遥可见的一泓深潭之上,正有一个飘飖的倩影,踏水涟漪,持剑轻舞,依稀可见,漫天飞雪,无尽霜花,随着那个身影盘旋飘飞,就像是,黑暗中盛开的一朵冰莲,幽幽而美丽。

    燕若雪默默地站着,静静地向着远方凝望。

    夜风轻轻吹来,带着几分凉意,吹乱了鬓边几丝柔的秀发,拂过她白皙的脸庞,有些痒,只是她却似乎根本没有在意。

    月sè下,这样一个恬澹清灵的女子,此刻心中想的又是什么?

    一阵轻柔的脚步声,忽从背后传来,接着一声幽幽叹息,随之响起。

    “小雪,倩儿又在那「明镜湖」上练剑了?”

    陆雨晴轻轻走到她身旁,默默看着远处那一片冰天雪地,以及那飘絮般的身影,良久后轻叹一声,笑道:“雪飘人间,何处飘雪飞人间……看来倩儿已尽得这一剑诀的jīng髓了,她的天资,一点也不在你这个亲姐姐之下啊。”

    燕若雪淡淡一笑,道:“倩儿这几年进步神速,如今的修行道行都快追上你我了。”

    陆雨晴默默地看着她,沉默了一会,道:“蜀山那边传来的消息,你知道了么?”

    燕若雪静静地‘嗯’了一声,却没有说话。

    陆雨晴笑了笑,转身向厢房中桌子走去,提起那茶壶,温了温水,一边沏茶一边笑道:“真不知说那家伙命犯天煞,还是天生命硬好,当年那头荒兽吃不掉他,连万剑穿心也能挨下来,剑冢那样的地方也困不住他,也好在小嫣他们遇到了他,不然还真凶多吉少了……哦,对了,差点忘记跟你说,刚才「乾坤鉴」中凰师妹千里传音来,说这两天就会赶到梵音寺这里,她身上的禁令也总算解除了……”

    燕若雪静默了一会,轻轻回眸,看着这位师姐忙碌的背影,嘴角微动,忽道:“陆师姐。”

    “嗯?”陆雨晴应了一声。

    “一直没有问过你,凰师妹她……”话到这里,燕若雪的话却是突然止住了,转头默默凝望远处那个舞剑的身影,幽幽一叹,低声道:“没什么了……”

    陆雨晴沏茶的动作突然停了一下,然后沉默地看着茶叶在开始舒展,发出清新的茶香,才欣然而起,递了一杯给燕若雪,笑道:“我们出去走走,这罗浮洞天的月夜山景,可以一点也不比我们蜀山差呢。”

    燕若雪闻言一笑,接过了香茗,点了点头。

    正要离开窗边的时候,忽然身子一顿,蓦然回首,向窗外一处月光耀不到的yīn暗角落看了过去。

    空空如也。

    陆雨晴有些奇怪,也向那边看了一眼,却什么也没看到,不由得问道:“小雪,怎么了?”

    燕若雪怔了片刻,摇头笑道:“没有……我们出去。”

    两人的身影慢慢远去,四周一片沉静。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那片月光被屋檐所遮挡的地方,缓缓走出了一个沉默的身影,他倚在屋檐下,默默地看着天边,目光稍稍迷离,正有些怔怔出神,就像是看着曾经湮没于过往岁月中的一段记忆,静静地烟消云散,再不留下丝毫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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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二七零 众生皆渡,世间安得双全法

    十万大山深处,一座古老荒凉的神庙遗迹中。大文学

    一个孤单的身影,沉默伫立在神庙正中那处破败不堪的祭坛前,默默看着四处斑驳破旧,老朽不堪的残垣断壁,一动不动。

    他灰白的衣襟,轻轻飘动着,就像曾经无数蹉跎岁月,再一次凝望着这个地方。

    黑暗无边,天空沉沉,没有丝毫光亮,只有祭坛上那尊人身蛇尾的古老石像,依旧用那双被无情光yīn所蒙尘的冷眸,静静地看着这个人世,不时有yīn风,从只剩下一半的破败穹顶中呼啸而来,低吼而过,仿佛也在吐露着岁月沧桑的严酷,发出低沉的叹息。

    “娲神殿……”也不知过了多久,低低声语,忽然在黑啊中响起。

    那个身影,慢慢的,伸出手去,轻轻抚摸过神像经历了无数岁月风霜侵蚀的石身,嘴角边,慢慢的扬起了一丝冰冷的笑意。

    上古渺渺多少年,神与人不再相见,多少辉煌不朽的传说,也渐渐变得面目全非,前尘过往,多少誓言,又有谁记得?

    千年万年下来,你静静地矗立在这里,又在等待着什么?

    他沉默着,静静地凝视眼前的神像,淡漠的眼神中,隐隐有些迷离,一丝寂寞,一丝悲凉,一丝痴狂,余下的,都是说不出是空洞和无情。

    一阵脚步声,带着冰冷寒意,轻轻在外边yīn冷可怖的道路上,悄然响起,在走到神庙门前的时候,停了下来。

    鬼煞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个看去单薄瘦弱的身影,眸子深处,闪过一丝冷芒,随后他略显嘶哑低沉的声语,在黑暗中响起。

    “我回来了……”

    声音虽轻,回荡在四周荒凉岩壁之间,余音尾长,显得有些突兀。

    神像前那身影动了动,却是没有回头,淡淡道:“怎么这么久?”

    鬼煞盯着他的背影,没有说话,默然片刻,然后,从宽大的黑袍中伸出那只妖魔般的手臂,十二颗通体浑浊,青红相交的妖艳珠子缓缓浮起,发出淡淡幽红的亮光,照亮了四周些许地方。大文学

    一股极其浓重的血腥气息,瞬间弥漫四周。

    “遇上了一点麻烦事,这是你要的血魂珠。”鬼煞冷冷说了一声,手掌轻动,一股凛冽yīn风霍然刮起,那十二颗妖艳珠子飘飞沉浮,随着这阵狂风落到祭坛四周那十二根古老石柱顶部的凹槽之上。

    “吼!……”

    冥冥之中,一声低低嘶吼,突然如惊雷乍响,在这座沧桑神庙沸腾起来,周围的黑暗瞬间退却,十二点幽红亮光升起,转眼间迅速放大,彼此连成一线,如cháo涌般的鲜血光芒,向着那身影所站中心之处缓缓流去,在他脚下汇集成一点,整个神庙地面都亮了起来,原本那些铺面灰尘起伏不平的石板,随着烟尘散去,显出了真面目,上面都雕刻着一个个玄妙奇异,如远古图腾一般的古老咒印,随着血光相连,慢慢组成一个古老的法阵。

    周围千万年的石壁,此刻也开始不停动摇,大石小石纷纷落下,但几乎无一例外的是,那些碎石在碰到法阵光芒的时候,尽数化为尘粉,那个单薄的身影站在法阵之上,一身衣裳,在狂风中猎猎做响,却仿佛丝毫没有在意身边的异动一般,依旧静静站在那里,凝望着那尊残旧不堪的神像。

    那一片闪烁不定的幽深红芒中,他的身影也随着忽明忽暗,说不出的诡异。

    也不知过了多久,四周震动慢慢安静下来,呼啸的狂风停止了,血光也随之憨厚褪去,黑暗再次无声合拢,淹没了这座古老的神殿,除了那十二根石柱顶部依旧闪烁着淡淡幽光,以及大阵中心那一缕飘浮在半空中的澄净无瑕的白sè火焰,带来些许光明,一切都沉默了下来,就像亘古不变的荒凉寂静。

    只不知,那火焰中燃烧的,那被光明所拥缚住,又是谁的灵魂?

    “为什么不进来?”那把淡淡的声音再次响起。大文学

    鬼煞正出神地看着那缕光焰,忽听得此话,脸sè微变,强压着那股从深心隐隐升起的畏惧感觉,沉声道:“这是我族的神殿,在每个古巫族人心中,都是不可亵渎的禁地。”

    那身影沉默了片刻,才动了动,缓缓转过身来,看着他,轻笑一声,道:“对你这个祭坛大巫师也是如此么?“

    鬼煞身体一震,慢慢抬头看着眼前这个人影,脸容微微抽搐,眼前那个眉眼清俊,没有头发,一身古旧僧袍的少年,嘴角上扬,正似笑非笑冷冷看着他。

    这个少年不是别人,正是那个从沉眠中复苏过来,让玄门谈之sè变的上古妖孽,只是谁会料想到,这个被称作为“巫帝”的恶魔,竟是这般一个看去俊俏出尘的少年?

    “你……你什么时候发现的?”鬼煞沉默许久,嘶声说了一句。

    少年空洞的瞳孔看着他,脸上浮现着一丝妖艳的冷冷笑容,淡淡道:“你以为在十万大山这里施展招魂奇术,我会察觉不到么?”

    鬼煞黑袍之下的身体,不知为何,忽地开始微微颤抖,但片刻间被他压了下来,他看着少年,平静道:“你知道了,又怎样?”

    少年注视他良久,摇了摇头,语气中突然多了几分沧桑,道:“这么多年了,你们这一支的人还是坚决信守着当年对那个疯子发下的誓言啊。”

    听到这话,鬼煞眼中霍然出现一丝怒意,那只黑袍笼罩之下的鬼手,下意识的也握紧了几分,但对上少年那双冷漠无情的眸子,心中一凛,那丝怒意慢慢消隐下去,只冷声道:“祖训不可违。”

    少年忽然笑了起来,大笑起来,“你认为我说错么?你来说,因爱成恨,拨乱yīn阳,颠倒造化,她不是疯子,是什么?那我又是什么?”

    笑声戛然而止,他漠然转头,指着那尊神像,神情凄厉,厉声道:“你们的神祇,要是知道自己的后人,弄出了一只不生不灭的怪物!可会为这个天下苍生落泪!”

    “轰隆!”

    天边一声惊雷霍然炸起,一道白炽的电光,如电走光蛇一般张牙舞爪,划破了整个十万大山上空,云层中泄露出来的顷刻电光,耀在少年清秀俊逸的侧脸上,竟是说不出的狰狞可怖。

    鬼煞沉默了下来,怔怔地看着祭坛上那尊古老的石像,那顷刻微光中,他分明看到,原本满是灰尘的石像身上,有一处被抚过的地方,露出几行依稀可见的沧桑字迹来——

    曾虑多情损梵行,

    入山又恐别倾城。

    世间安得双全法,

    不负如来不负卿。

    少年冷笑着看着他,“你们所谓的祖训,无非是她弥留之际大彻大悟,后悔莫及,嘱咐你们这一支的人,想尽办法杀死我。”少年的声音,忽有些激动起来,慢慢变大,“要是你能杀死我,那就来啊,还等什么!”

    他转身漠视着眼前那尊巨大的娲神石像,语气沧桑而悲凉,“这个世间,又有谁知,我这个怪物,什么都不在乎,最大的奢望,也不过为求一死!”

    片刻的沉寂后,少年神情越发苍凉,蓦然抬头,朝着那穹顶遮不住的yīn沉苍天,厉声咆哮,嘶吼着:

    “我为了死,才一次又一次地活了下来!你满意了没!”

    “你满意了没!你满意了没!你满意了没……!!!”

    重重回声,远远的荡然开去,仿佛响彻在整个十万大山之中,一瞬间无尽群山,尽数匍匐,万千妖魔鬼怪心惊胆颤,悄悄蛰伏起来。

    “轰隆——!!!”随着又一声更炽烈的暴雷震响人间,狂风怒啸,磅礴大雨从天际间倾洒下来,整个天地瞬间变得一片迷迷茫茫。

    杳杳冥冥之中,鬼煞忽然看到,正有雨滴飘落在神像脸上,无声滑落,恍如泪水!

    想起少年的话,这个蛮荒妖祖,一时竟是呆住了。

    少年一脸漠sè,缓缓走到那法阵中心,伸出手去,慢慢覆上那缕澄净无瑕的白炽火焰,然后——

    狠狠掐灭!

    “卐!”一个真言佛印,从少年掌心中幽幽亮起,无声放大,随之渐渐黯灭在黑暗之中。

    冥冥之间,忽有无尽梵音升起,伴着一声低沉叹息,随风飘散,再无痕迹。

    整个神庙法阵,再次慢慢亮了起来,一道与四周格格不入的纯净光柱,从法阵中心冲天而起,映亮了四方天地,一如佛光普照,大地回chūn。

    十万大山,一片沉寂中,无数声音,在黑暗与寂静的最深处,悄悄的,响起。

    长眠了无数光yīn长河,无尽的冰冷过后,是谁的心跳,在黑暗中再次搏动?

    “地狱不空,誓不成佛,众生皆渡,方证菩提……叶菩提,你是我,我亦是你,只是……”

    少年半闭上眼睛,轻声笑着,“另一个你的我,眼中早已看不到光明了,你要渡化这个世间……我便要毁了它。”

    漫天飘雨,落到他身旁,无声分开,仿佛连风雨也为之畏惧,不敢在这个看去平和出尘的少年身上留下半分痕迹。

    鬼煞木然而立,默默看着这个疯狂的身影,不知为何,忽然想起当年曾经在这个人沉睡的石棺上看到的,不知是哪一个巫族先祖所刻下那几句墓铭——

    佛光无尘无垢,所以至纯净,也至易污。

    佛光和煦无温,所以至狂热,也至冷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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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二七一 风雨骤来,从此人间不太平

    似乎在罗浮山这个佛门重地上的rì子,每天都是重复不变,一转眼间,林辰在梵音寺上已经待了多rì,每天都听着晨钟,暮鼓,从寺内山间不知名的地方准时响起,悠悠回荡天边,也不知为何,才短短的时rì中,他却仿佛融入了这样平静宁和的氛围中一般,每rì在「小须弥山」佛场上听着那些佛家子弟诵经念佛,有时借阅一些佛家典籍,偶尔也会和梵音寺的弟子相谈佛理,在这样似悟非悟的环境下,一身佛力不知不觉间竟颇有渐进的趋势,就连那些各门各派的人终rì来往言谈,神情各异,悲喜莫名,有时看在他眼中,就如佛经上所说的众生诸相一般,不知为何,也隐隐有着一丝体悟。大文学

    时rì就这般悠悠而过,林辰身上原本自当年受蜀山万剑穿心之刑所留下的暗伤,随着他的佛门一途的修行道行渐进,也好转得极快,现在运转真元的时候,已经再也不用承受那种经脉崩溃的痛楚了。

    谁也不知,梵音寺万千佛塔庙阁中,那一处偏僻清静的角落小小庭院里,正有一个年轻人默然度rì,聆听三千妙音,如是我闻,rì复一rì……

    这一天清晨,林辰从入定中睁开双眼,习惯的走到窗边,推开窗户,向外眺望。

    外面正下着雨,淅淅沥沥,远处一片朦朦胧胧,只是眼前这个小小庭院,周围依然静悄悄的,映入眼帘的仍然是那两棵绿意盎然的茶树,枝叶依依,恰好一阵清风拂过,无数青翠在凌乱雨花中轻轻飘动着,说不出的生机勃勃,清新带着泥土气息的空气扑面而来,让人心神瞬间为之一清。

    熟悉的悠扬钟声再次响起,在天边轻轻回荡着,似乎这雨中的钟声梵音,另有一番韵味,林辰静静地站了一会,自从那rì去栖霞峰看过蜀山的人后便一直显得有些沉重的心情,此刻也不禁松了几分。

    他伸了伸手脚,随手把倚在墙边的幽煌斜负在身后,‘吱呀!’推开了木门,走出了屋子。

    自从踏上这罗浮正宗佛门之地后,这柄魔剑便再也没有往rì偶然的躁动,显得有些安静,只是林辰也不大在意,古剑通灵,没准这家伙也懂得这罗浮山千古佛气的厉害,收敛了下来。大文学

    他所住的这个庭院,坐落小须弥山山涧之中,想来也是某个梵音寺弟子的住处,不过现在梵音寺山门大开,每rì都有形形式式的玄门中人前来会盟,梵音寺弟子多在佛场上招待来人,是以很多这样类似的地方都空了下来,任来人居住,只是对林辰来说,这样一个朴实平凡的小院子,却是让他有几分依稀熟悉感觉,几乎一下子就喜欢上了这个清静之地。

    走出院落,穿过已然熟悉的林木岔道,登上石阶,林辰再次走上了梵音寺的山门上,但见佛场上人来人往,香火依旧,只不知为何,忽觉今rì佛场上似乎有着几分喧哗,那些别门别派的弟子脸上,也有着几分异样的神sè,三五成群,窃窃低语。

    林辰不禁有几分好奇,走到旁边两个低声议论的人面前,道:“请问道友,不知今rì可有什么事发生了?”

    这两人衣裳楚楚,长得也眉清目秀,也不知哪个门派的人,忽见林辰上前,有些微微诧异,不过听到他的话后,都是笑了笑,其中一人脸上带着一丝兴奋之sè,道:“道友难道不知今rì冰岚云阁的人来了么?好多门派的人都在谈论着这事,冰岚云阁远在北荒苦寒之地,从来行踪飘忽,神秘莫测,没想这一下子竟来了这么多人,连蜀山,昆仑的人也惊动了,啧啧,倒是没想到,冰岚云阁中竟有这么多绝sè女子……”

    林辰怔了一下,神sè显得有些复杂,冰岚云阁……有多久,没有听到这个名字了,一时间往事如cháo,悠悠而过。

    那个曾经在明月下翩翩起舞,飘然而去的身影,那份天真,可曾忘怀?

    林辰压下心中那丝莫名的激动,轻步向远处佛场中那座巍峨宝刹的方向走去。大文学

    “世间竟有这样巧夺天工的飞天法器,冰岚云阁,实在闻名不如见面啊……”

    “你有所不知了,这法器叫七彩玲珑舟,上可入青冥,下能游沧海,传闻冰岚云阁中,这样的稀世难求的法宝,也只有三首呢!”

    “啊!你们看,那玲珑舟船首所立着的那柄冰雕剑像,莫非便是冰岚云阁名震天下的荒神古剑「冰魄龙皇」?”

    还没走近,远远的,便看到一群人围在那里惊叹不绝,大雄宝殿跟前,正有七彩霞光闪耀着,映得四周一片五光十sè,赫然是两首冰岚云阁所特有的七彩玲珑舟,停放在那里。

    那两首七彩玲珑舟之下,正有男女两群弟子静静候着,面对众人的注目神sè自若,尽显名派风采,只是那群年轻美貌的女弟子,倒是个个眼中多是好奇的神sè,打量着四周,不时有几声清脆如风铃般的笑声响起,听在四周人群耳边,飘飘然如挠到心里,这群女子不经意间在风雨中绽放的妩媚,看在众人眼中,原本白茫茫的天地也忽然亮了起来一般。

    有一些如仙峤派那般的一流门派之人,忍不住上前结交一番,冰岚云阁的人显得倒也和气,以礼相待,这么一来,人群中那些踌躇不前的人也纷纷上前自报门户,这样一个与冰岚云阁交好的机会,可是可遇不可求呢。

    林辰在人群之中举目望去,虽然没有看到那几个熟悉的脸孔,但如今的冰岚云阁,凌云阁的弟子与星月神殿的弟子看去竟是一片融洽,可见当年冰河道人一事后,怜星殿主费了不少功夫把冰岚云阁整合了一番,正有些微微感慨的时候,忽见大雄宝殿中,走出了数个身影。

    细看过去,走在前头的赫然便是修行界无人不知的世间高人,冰岚云阁星月之尊怜星殿主,她身后跟着四五个清丽绝俗的女弟子,林辰默默看去,那位星月殿主神情冷淡,一如往昔,行走间自有股贵尊华气度,直让人心生敬畏,不敢直视,她身后那几个女子,正是冰兰几人,其中那个一身淡紫纱裙,颈脖间荡着一条雪白的金铃长索的明媚少女,不是冰灵儿是谁?

    只是那张曾经无忧无虑的笑颜,如今看去,却是少了几分天真,多了几分成熟美丽。

    林辰远远的,看着这个少女,有些怔怔出神。

    这一行人才出现在眼前,四周便迅速安静下来,片刻过后,大殿中又缓缓走出了一众身影,正是燃苦大师一众梵音寺高僧,以及玄门各大门派的掌门人,让人在意的是,早先来到的蜀山,昆仑的门人也在其后走了出来,四周人群没由的一阵耸动,但片刻间就沉默下来,人人神sè显得有几分激动,可以说,这还是时隔多年以来,众人第一次看到四大正宗的人齐齐出现在眼前。

    “大师放心,我冰岚云阁虽偏居海外,不问中土之事,但也承蒙世人抬举一声北方之玄门正宗,这等替天行道之事,自当义不容辞。”冰怜星转身向燃苦大师微一点头,淡淡说道。

    “阿弥陀佛,善战善战,贵宗此行,实在天下苍生之福。”燃苦大师低诵了一声佛号,叹了一声。

    冰怜星点了点头,正要率众离去,忽的想起什么,皱了皱眉,又停下了脚步,道:“方丈大师,我另有一事要请教一下。”

    燃苦大师道:“施主请说。”

    “我宗远在北荒海域,但也知道十万大山乃蛮荒妖地与中土的分界,有梵音寺镇压,一向相安无事,偶有异动,也不过小打小闹,这名为的‘巫帝’的妖孽,又有什么能耐,能号令群妖为祸人间?要知道,世间妖物,大多生来桀骜,只畏天地,这样的事,便是当年的妖皇宗,恐怕也做不到。”冰怜星沉声说着。

    旁边那些玄门宿老闻言亦是一阵耸动,纷纷点头,如今南方这边的妖祸早已传遍天下,见过的人也不少,但具体更深一层,这场突如其来的浩劫生起的原因,却是没有多少人知道,大多都是听梵音寺一方之言。

    燃苦大师沉默了一会,叹道:“施主有所不知了,这上古遗孽非但道行惊天,一身古巫异术,更是鬼神莫测,这十万大山的妖魔鬼怪,怕且有不少是受到他的蛊惑奴驭,而剩下的那些,则是趁乱而入,浩劫骤起之时,毫无预兆,亦最为疯狂,无数妖物异兽蜂拥而出,所过之处,生灵涂炭,尸骸遍野,我宗已全力派遣人手抵抗,但也为时迟也,勉强把牠们镇压回去,也因此大伤元气,后继无力,所以老衲才拉下这张老脸,恳求各方正道出手协力,否则浩劫蔓延,人间将变成炼狱啊!”

    听到燃苦大师这番悲叹,四周都沉默了下来,燃苦大师何许人也?原本许多门派都打着不以为然的心态,只借此机会在梵音寺上捞些好处,毕竟,就算天塌下来了,头顶上不是还有这座罗浮山么?此时此刻,这些人才真正惊寐到这形势之差,已然到了唇亡齿寒,水深火热的地步!

    当下不自禁的,很多门派纷纷表态,正气言辞,也有一些不动声sè,仍持着观望态度,其中自然也有不少流派打起了退堂鼓,众人心思各异,一时气氛变得有些诡异。

    “那是什么!”

    就在这时,不知谁忽然惊叫了一声,话音未落,天地中炸起一声惊雷,风雨更急更狂,众人目瞪口呆,只见得天边远处,那一片连绵起伏遥遥可见的黑暗群山之中,正有一道巨大天光,穿云破雨,冲霄而起。

    一瞬间整个大地都仿佛颤动了起来,过不多时,但见天边那头,忽然出现了一条尘烟滚滚的地平线,如惊涛骇浪,排山倒海,缓缓而来,极为壮观。

    片刻惊愕过后,几乎下意识的,罗浮山上,所有正道之人,齐齐变了脸sè。

    正是:忽闻天下有浩劫,从此人间不太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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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二七二 煞气遮天,忽闻龙吟飞神剑

    天际巨雷轰然炸响,天地呼啸,彷彿整个十万大山的所有山脉大地一起晃动,无数的山脉峻岭,耸立了千万年的黑暗大山,仿佛都在那么一刻,疯狂咆哮起来。大文学**!。*

    无尽尘烟妖气,从天边滚滚淹没过来,原本清朗的白天,放眼远处,竟仿佛渐渐被黑气所污染一般,转眼之间,已然有一半墨如穹夜!

    天地之下,只有无尽群山深处,那道巨大光辉,耀眼而夺目。

    “这……这是末rì么?”

    有那么一刻,无数人心中便剩下了这样一个念头,怔怔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上。

    “咚……!”

    就在这时,一声巨大钟声,在寺内不知名的地方骤然响起,如重重敲进每个心中一般,震耳动魄!

    “唵嘛呢叭……”梵音寺上,隐约无数梵唱,佛家真言,似从天际传来,和着这沉钟大鼓,回荡不绝,一股悲天伶人的气息,充斥在这方天地之间。

    无数人沐身在这样的气氛下,心急火燎的神情也渐渐平静下来,看着大雄宝殿跟前那个默然合十,低眉垂目的佛门大师,一片沉默。

    静默中,燃苦大师慢慢抬头,看着远方那片逐渐被妖气所染黑的天空,目光深深,面容上尽是沧桑之sè。

    “煞气遮天,人间浩劫,罪过,罪过……”一声叹息,缓缓响起,回荡在每个人耳边。

    冰怜星以及一众玄门老宿面sè凝重,青城剑派掌门紫阳道人目光从天边那片黑cháo般的地平线上收了回来,倒吸一口凉气,沉声道:“大师,这……难不成整个蛮荒的妖孽都跑出来不成?”

    燃苦大师微一沉吟,摇了摇头,缓声道:“恐怕这只是一小部分,但这等声势之浩大,已远远超过了当rì灾劫初起之时……”

    此言落下,几乎所有人的变了脸sè,先前听燃苦大师说过,梵音寺当rì把十万大山的跑出来的妖物镇压回去,便十分勉强,眼下这情况,该如何是好?

    燃苦大师叹息一声,脸上掠过不忍表情,停止了手上转动的念珠,轻轻挥手间,佛光闪亮,众人头顶半空上慢慢凝现了一幕光影——

    众人怔怔看去,但见光幕中浮现出来的,是无数狰狞欢啸的yīn影,黑压压一片无边无际,就像是一条由无数妖魔鬼怪所形成的洪流,沉沉涌来,所经之处,惨呼嚎叫声不绝于耳,直若人间炼狱,就在众人睁目结舌之时,画面霍然一变,但见许多来不及逃窜的百姓,几乎一瞬间便被无数妖物所淹没,惨呼声中,血肉横飞,再也看不见他们的身影。大文学

    这等惨况,佛场之上,一片寂静,无数人脸sè惨白,那些道行粗浅的,已有不少人无力坐倒在地,双目失神,一股绝望的气息,悄悄弥漫四周。

    还不待人定神之间,画面戛然而止,定格在妖cháo中一些狰狞怪异,骨骸森森的异兽之上。

    燃苦大师看着身旁众人,肃容道:“诸位,这是我用「天眼通」所呈现的千里之外的境况,大家仔细看,这些异兽并非纯粹的妖物。”

    紫阳道人,灵浮子等一众掌门人怔了一下,这时,忽有人低呼一声,道:“是那些杀不死的怪物!”

    紫阳道人皱眉看去,道:“胡闹!这世间焉有杀不死的妖物!”

    说话声正从立在一旁那群昆仑弟子中传来,见得紫阳道人锐利的目光看来,那说话的弟子一阵紧张,正要说什么,忽然一只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大文学

    众人眼中,但见那群昆仑弟子中忽有一个挺拔的身影越众而出,走到紫阳道人等人跟前,道:“各位前辈有所不知了,这些妖物非比寻常,多为早已死去尸骸不朽的大妖,被施以什么秘法重获新生,妖法高强,尤胜过许多修道中人,非但穷凶极恶,更有一种奇异邪力附身,让其形神难灭,我们这些早到的昆仑弟子,之前协助梵音寺镇压劫难之时,便曾遇到过这样的怪物,但当时这些异类邪物也不过寥寥可数,虽然厉害,但对局势影响却不大,只是……”说到这里,他的话却是停住了,没有说下去。

    紫阳道人等人脸上动容,眼前这个年轻人,之前在殿中也拜会过他们,正是昆仑这一代无人不知的骄子慕容龙幽,他的话,自是能让他们这些老家伙重视起来,而他后面的话,不消说出来,便早已摆在眼前了,燃苦大师以佛门神通所呈现的光影中,这样的怪物几乎无处不在,多不胜数,如此一来,昆仑和蜀山老一辈的人尚在前往罗浮途中,眼下这形势岂非雪上加霜,已然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刻?

    紫阳道人看着灵浮子一众掌门,沉默片刻,苦笑道:“那些寻常妖物,料想我们的弟子也能勉强对付,但那些怪异妖物,怕且要我们这些老家伙出手才行,只是牠们数目众多,恐怕我们也是力不从心啊!大家可以什么良策?”

    这时,倒是一边沉默的冰怜星脸sè凝重道:“自古相传,古巫一族天生jīng通鬼道异术,这些怪物,应该是沾上了幽冥煞气而生的异类邪物,没想到时至今rì,竟还有这等邪术出现世间,我不知这巫帝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物,但光看他这一手让万千沉眠浩土的死物复苏,只怕也是个修为深不可测的妖孽……”

    说到这里,冰怜星的话停了一下,看着众人,淡淡道:“难怪妖门至今还没有什么动静,那些趁势而出的普通妖兽,蛮荒妖族根本不在意,我们眼前所见的,恐怕绝大多都是十万大山千万年下来所埋葬的死物罢!”

    四周一片沉默,冰怜星见识渊博,道行高深,在玄门的身份地位亦是举足轻重,这位冰岚云阁星月之尊的话,绝非耸人听闻,紫阳老道白眉紧紧皱起,他身旁的一众各大门派掌门元老也是面面相觑,这场大劫,前所未见,情况之恶劣,早已超出了他们的想象,看到星月殿主说话时的神情,以及一众老前辈凝重的表情,场下人群虽然不知真切,但受到这股沉重气氛的影响,也是静静地站着,大气也不敢出。

    大殿上暂时陷入了一片沉默,半晌,燃苦大师长叹一声,道:“我梵音寺自古便有祖训,绝不能让巫妖复生,千万年下来,我宗镇压在此,从不敢有所松懈,传承到老衲这代,终究还是阻止不了这场千古大劫的发生,老衲实在愧对先人。”他身后众僧人闻言,都合十低颂佛号,神情悲戚。

    众人心情沉重,一时都没有人说话,冰怜星默然了片刻,衣裳一振,神sè清冷,凛然道:“诸位,事已至此,多想无用,我们还是准备抵挡这些妖孽罢!”

    却见得以青城剑派,仙峤派等几个门派为主的一众人仍旧一片沉默,冰怜星皱了皱眉,就在这时,忽有不知谁冷声怪气说了一声:“蜀山,昆仑那些人还未到来,准备?准备什么?出去送死么?你冰岚云阁说的倒是好听。”

    冰怜星皱了皱眉,脸无表情,双眸中忽闪过一丝冰蓝sè的光芒,也不见她有什么动作,四周风雨,忽而静止,一股煌煌无边的凌压,刹那间淹没了这方天地!

    就在众人大惊失sè之时,一声惨叫,忽从人群后方传来,却是一个不知什么门派元老一辈的人,捂着胸口,脸sè煞白,神情痛苦,目光惊骇地看着眼前那个冷漠高贵的女子,也不敢多说一句话。

    “我冰岚云阁门下,从无怕死之人。”冰怜星淡淡说着,一声龙吟清啸,在这荒天佛山之间滚动翻腾,崩宕不绝,刹那间似乎连罗浮山脉千古佛气都沸腾了起来一般。

    这位星月之尊衣袂飘飘,白皙素手轻挥间,一道璀璨无比的剑光,忽从白玉阶下其中一首七彩玲珑舟之上冲天而起,如蛰龙初醒,盘旋疾驰,瞬息间落到她的手上。

    薄如秋水的玄冰剑刃,淡淡七彩神光,剑芒绚烂,照亮四周。

    荒神古剑,冰魄龙皇!

    这一把冰岚云阁先祖曾经威慑天下的荒神古剑,千百年后,再一次出现众人的眼中!

    大殿跟前,一片静默,众人面面相觑,惊骇莫名,只是看到这柄七彩冰剑之时,便是紫阳道人,灵浮子这些玄门中的宿耄老人,也下意识的倒吸了一口凉气,眼中闪过一丝狂热之sè,要知道,便是灵虚级别的仙宝,也足以成为寻常道门之镇派至宝,这个世间,像「冰魄龙皇」这样荒神仙宝,又有多少?

    人群中的林辰,远远看着冰怜星手持古剑的风姿,一时心cháo也不禁有些起伏,就连背后那柄魔剑,也似乎感受到什么,传来了一丝冰凉气息,隐约间仿佛也有着几分欢跃。

    “怜星殿主既然把「冰魄龙皇」带了过来,想必一身修行道行也到了无惧古剑龙魂煞气反噬的地步……”林辰心中一动,忽然当年胡老头交给冰怜星和冰灵儿两颗「渡厄金丹」时所所过的话——“也罢,你如今的道行,离那大赤天太清境,只有一步之遥……”,不禁深深吸了一口气,眼神闪烁着几分异彩。

    渡劫仙人……

    这位星月殿主,竟然在短短不到十年中,便迈入了那个修仙界中传说的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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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二七三 四大正宗,虽千万人吾往矣

    “大师,妖cháo在罗浮山脉以南千里之外迫近,只怕两三rì就会来到这里,眼下蜀山昆仑两方掌事之人尚在途中,我们也不能如此被动,我看十万大山之地升起的那道光柱颇有跷蹊,没准是控制这些妖物

    的法阵法门,若然我猜测没错,那巫帝妖孽应该就在那里,我建议我们正道分头迎击,把这些妖物分散击之,再从中打开一个缺口,好前去会一会那妖孽!”

    冰怜星目光冷然地扫了众人一眼,反手握着冰魄龙皇剑,向燃苦大师肃容说道。大文学**!。*

    那些各派掌门元老之人,在她目光漠视之下,竟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心中都为之凛然,一时沉默下来。

    燃苦大师沉吟片刻,默念一声佛号,点头对众人道:“唯今之计,也只有如此,梵音寺既为佛门子弟,绝不会退居人后,老衲这就吩咐下去,让所有弟子严阵以待,也希望诸位同道率众协力,绝不能让

    妖物踏入中土之地一步。”

    老和尚说着,默默抬头看了一眼远方,双手合什,平静道:“我寺枯荣大师,当rì圆寂前最大的遗憾,便是不能让这巫妖放下执念回头是岸,师弟他生前最后遗愿,老衲无论如何,也定当替他完成。”

    众人一片肃穆,梵音寺众所周知的四大高僧,枯荣大师便是其中之一,佛法高深,德高望重,世人无不敬仰,当rì枯荣大师从十万大山中出来,叹息一声,坐化而去,整个玄门可谓掀起了一阵动荡,众

    人无不心惊,对那个绝世妖孽更为忌惮,燃苦大师眼下当着众人说出这话,显然已做好“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觉悟。

    当下众人肃然起敬,单掌竖起,正sè道:“无量天尊,枯荣大师舍身成仁,功德无量,大师不必难过。”

    燃苦大师微微点头,向身后一个僧人低声吩咐了几句,那僧人点了点头,合十离去,过不多时,无数低语,悠悠升起,云海佛场上几乎所有梵音寺弟子席地而坐,默诵经文,一股悲天悯人的气息,自这

    梵音寺山门之上,冲天而起。大文学

    天地之间,风云变sè,众人一时茫然,抬头看去,只见一束耀眼光辉,忽从风雨浓雾之中撕开了一道裂缝,照了下来,遍洒在整个梵音寺之上,片刻过后,忽然异声隆隆,隐约无数梵唱,铺天盖地,从

    四面八方回荡着,罗浮山脉上空,陡然出现了一道无形的涟漪,如波涛起伏,泛起波澜,随即一道又一道、一束又一束的光辉,从天际穹苍间洒落下来,瞬间天地一片耀目光芒,竟是让所有人都无法目

    视,过了片刻之后,才渐渐缓和下来,众人这才发现,整个罗浮山脉上空,竟然是被一道充满佛家气息的罡光所笼罩着,佛光淡淡,却是说不出的庄严之意。

    林辰注目良久,忽然长出了一口气,这道无边罡气所形成的屏障,赫然便是那rì他无意中所发现的梵音寺千古下来所凝聚的浩瀚佛气,只是这股佛气此刻看去,却是丝毫没有当rì的凛冽迫人,佛光如chūn

    风化雨般丝丝缕缕照下,人沐身其中,只觉苦恼尽去,无争无yù,灵台空明,恍如出世,几度轮回,平生一股悲天悯人,大慈大悲的气度。

    “好厉害……难道这便是经文佛典上所说的「佛光普照」么?”林辰暗暗想着。

    大殿跟前。

    “阿弥陀佛,诸位道友,这是我寺千古传承下来的护山法门「诸天金刚伏魔大阵」,只对邪魔妖物具有莫大的震慑之力,老衲已传令弟子们出山前往妖cháo那边,诸位是去是留,老衲也不强求了。”燃苦

    大师低颂一声,平静说着,带着一众僧人缓步离去。

    众人一片沉默,各门各派的掌门长老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都是心思各异,他们也是第一次听到佛门正宗梵音寺竟有这样的大阵存在,只是看到大阵这等大气磅薄之势,恐怕梵音寺这个「诸天金刚

    伏魔大阵」,也如蜀山的「万剑弑仙大阵」一般,有着无上的奇威,毕竟都是上古时期传承下来的阵法,可以说,如今南方这里,没有比留在梵音寺更安全的了,便是仙峤派,青城剑派这样玄门中的一

    流大派的人,也是一脸的踌躇,更不要说那些名不经传的流派了,就在这时,忽听一声冷哼,那位冰岚云阁星月神殿殿主的声音再次响起——

    “冰岚云阁弟子听令,十息准备后,起程前往南疆地界,可有异议?”冰怜星上前几步,在白玉阶上看着下面的弟子,淡然说道。大文学

    “遵!”冰岚云阁的弟子齐齐喝道,清朗声音,直冲云霄,四方一时侧目。

    冰怜星面无表情,微一点头,带着冰灵儿几人走下了白玉阶,自始至终,都没有看过那些站在大殿跟前的人一眼。

    众人面面相觑,就在冰岚云阁一行人登上七彩玲珑舟就要离去的时候,忽听一声清音,如断冰削雪,清脆悦耳,在这片沉寂气氛中凛然响起。

    “前辈且慢!”

    远处,茫茫人海之中,那个背负古拙长剑的挺拔身影,听到这把曾经熟悉的声音,忽地颤抖了一下,猛然抬头,怔怔看着前方。

    众人一时侧目,冰岚云阁的弟子皱了皱眉,抬头看去,但见一个白衣若雪的身影,手握一柄天蓝剑鞘神光隐现的长剑,缓缓从大殿飞檐下的人群中走了出来。

    她的身后,正跟着一群年轻男女,赫然是蜀山的人。

    云海佛场之上,忽然寂静无声,只有风雨飘荡,天地迷茫,所有人的目光,都望着为首的那个清丽不可方物的白衣女子。

    片刻的沉默过后,一阵无形而巨大的耸动,迅速蔓延开去——

    她是谁?蜀山新一脉的首座,修仙界史上最年轻的雷劫高手,十年前昆仑盛会的第一人,玄门新一代天骄……这个女子身上,有太多太多旁人一生也无法企及的荣耀,在玄门年轻一辈的人眼中,这个一

    身白衣神情清冷如霜的绝sè女子,已然不下于传奇。

    一时之间,人群中升起了阵阵此起彼伏的sāo动哗然。

    “凰冰璃,她就是蜀山的凰冰璃啊!”

    “百闻不如一见啊……听闻她多年前就迈入了阳神大道,不知如今她的修行道行又到了怎样的地步?”

    “传闻她因为当年那个逆子的事,被蜀山禁足神霄峰,也不知是真是假……”

    冰怜星微微蹙眉,看着眼前这个女孩,这个蜀山乃至玄门中最出sè的后辈,她自然不陌生,况且多年前昆仑盛会上,冰灵儿便是惜败于她的剑下,但冰怜星神sè却没有丝毫变化,只淡淡道:“你有何事

    么?”

    说着,眼中余光有意无意地向一旁的爱徒看去,冰灵儿正抿着嘴唇,目光闪动异样光泽,也不知在想些什么,看着这个蜀山女子,怔怔有些出神。

    “痴儿……”冰怜星心中轻轻叹息一声,目光再次不动声sè地打量着眼前这个女子。。

    但见凰冰璃紧握太初神剑,沐着一身烟露,洁白衣裳在雨霭氤氲中轻轻飘飖,在佛光照耀下,如瀑青丝熠熠生辉,就连她雪白的脸上肌肤,她清澈幽深的眸光,也仿佛闪烁着动人的光彩,浑身上下都是

    说不出的谪仙风气,仿佛这样一个美丽的女子,天生便是光芒动人,能够照亮左近一般,便是这位星月神殿殿主地位尊崇,阅人无数,心中也忍不住赞了一声,同时又有这几分莫名的怅然……

    沧月,这便是你的徒儿么?

    “我蜀山既为正道子弟,苍生遭劫,妖物肆虐,岂能落于人后,还请前辈让我们一同前去!”凰冰璃神sè冷清,语气低沉却似斩钉截铁,便是她身后燕若雪,林煊等人,也是一脸肃容,挺直了身子,丝

    毫不见有半分怯意。

    这时,大殿前忽然又是一阵耸动,走出了一群人,赫然便是以慕容龙幽为首的昆仑一众人,慕容龙幽向冰怜星尊了一礼,然后看向蜀山以及佛场上各门各派的人,容貌神sè间略带了几分冷淡,目光却是

    露出几分许久没见的疏狂之sè——

    “罗浮梵音,蜀山剑宗,冰岚云阁,这等盛事,岂能少我昆仑正宗!”

    淡淡笑语,在风雨中飘然开去,不知为何,四周人群,听到这话,竟有一股豪气从心深处涌起,恨不得跟着这个男子身后,便是独闯千军万马也在所不惜,一时间众人眼中,这个昆仑骄子的身影,站在那里,孤傲而显眼。

    冰怜星脸sè缓和了几分,深深地看着蜀山昆仑这群年轻人,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露出微微笑意,道:“难得你们有这份心,都上来。”

    七彩玲珑舟,化作两道耀目华光,冲霄而起,片刻便远在天边。

    云海佛场之上,一片静默。

    虽千万人吾往矣,这便是四大正宗的气魄么?

    大殿跟前那一众掌门元老默默抬头眺望天空,苍穹之中的那无尽黑云,翻滚涌动,越来越低,那两道七彩神光,在天地之下,显得桀骜而耀眼。

    谁也没注意到,人群中那个默默伫立怔怔出神的身影,忽然说了一声只有他才能听到的低低声语。

    “她,好像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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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二七四 人间浩劫,一代剑神再现

    这场由远古巫妖所掀起浩劫,如同一场无法醒来的噩梦,妖物肆虐人间,天下生灵涂炭,在修仙界史上,重重地添上了沧桑凝重的一笔,即便千百年后,无论玄门中人,还是俗世凡夫,仍然记得那一段疯狂而恐怖的岁月,谈之无不sè变。大文学-_()

    中土南方边疆地界,已然变成一片死地,人迹荒芜,尸骸遍野,妖物邪灵随处可见,一如人间炼狱,不出数rì,天下震动,中土百姓求神拜佛,惶惶不可终rì,无数居于中土南方的百姓,更是纷纷拖家带口,往各地逃去,只希望能离这场浩劫越远越好,几乎一时之间,南方人口剧烈骤减,再也不复往rì红尘喧嚣繁荣昌盛的气象。

    尽管罗浮佛门正宗梵音寺早已昭告天下,号召世间正道会盟共渡此劫,原先天下各处仍有许多玄门流派,修仙之士持以观望态度,但眼看浩劫骤起,势不可挡,蔓延开来,眼看着就要逼入中土之地,这这些流派散修之人,也再也坐不下去,纷纷前往南方,只是这其中又有多少猫腻,就不得而知了。

    尽管已经预料到了这场灾难的可怖与惨烈,但真正的残酷仍然让许多正道中人为之心寒,妖cháo如天地洪流,一路狂涌而来,尽管正道中人不停在旁袭杀,但对这无数妖魔形成的巨大洪流根本伤不见其骨,杀得一片,还未缓过来,后续的妖物已经再度涌来,直让人无可奈何,更有甚者,在四方嘶吼不绝的惨烈声势之下,稍有分神的便被无数妖物淹没,呜呼哀哉一声,再无声息。

    其中更让人为之心惊胆颤的,并非那些千奇百怪的凶灵妖物,而是那些本该早已惨死的人,不知为何,竟再度站起来,化身邪灵,一身凶气缭绕不散,反而越淤积越戾气十足,犹胜生前,投入了妖cháo大军之中,前一刻还是并肩作战的战友,后一刻那一张张曾经熟悉的面孔,便狰狞相向,至死方休,这等惨况,实在让人失魂落魄,斗志全无。

    不出数rì,玄门正道已是伤亡无数,其中梵音寺更为惨重,尽管也有数不尽的妖物死于正道手下,但对大势来说,却是于事无补,渐渐的,妖cháo已被迫近到罗浮山脉之下,浓重的血腥气息,笼罩着这片一向与世无争安宁无忧的佛门净土。大文学

    好在这个时候,蜀山,昆仑的掌事人,终于率众赶到梵音寺上,有了这两大正宗的人加入,众人沉重的心情总算看到一抹曙光,在蜀山昆仑众位当世高人当机立断的主持布局之下,形势总算缓了几分。

    入夜,小须弥山,云海佛场上,大雄宝殿中。

    蜀山聂慕枫,上官夕几位首座以及昆仑清微道人等一众宫主人面sè凝重,看着“分光镜”中,罗浮山脉之下,尽是一股黑sè巨cháo,茫茫无边,一波接着一波疯狂涌来,冲击着梵音寺的千古大阵「诸天金刚佛魔大阵」,无数凶灵在佛光罡气净化之下,化成青烟,但也有不少强横的妖物,似乎并不怕这佛门气息,冲入阵中,却被「苦海」所阻,望着对岸群山咆哮不绝。

    「诸天金刚佛魔大阵」承受着无休止的冲击,已有一些薄弱地方摇摇yù坠,所覆盖的佛光黯淡了不少。

    “这佛家大阵,虽然对邪物有着无上的奇威,但仍留着几分慈悲之意,要说杀生诛魔,终究不如我们蜀山那个天地凶阵啊……”上官夕皱了皱眉,叹了一口气。

    大殿之上,一片沉默,这等形势,便是蜀山昆仑这些见惯大风大浪的世间高人,也感到极端棘手,尽管蜀山与昆仑因为当年那件问罪之事有着无形的芥蒂,可浩劫当前,他们这些人也顾不上什么恩怨,毕竟罗浮山脉之后,便是中土大地,虽然靠近南方一带的百姓就早已经跑得七七八八,但那也多只是乡村小镇的人,许多像罗阳城这样的大城镇,却是仍然人气鼎盛,百姓反而越聚越多,大难当前,人心惶惶,可又有多少人愿意离乡背井?是以这等状况,一点也不出奇,一旦梵音寺失守,让妖物逼入中土腹地,那时,可就是天下苍生万劫不复的时候了,他们不能退,也退不得。大文学

    昆仑悬圃宫宫主和阳道人摇头道:“燃苦大师一众高僧维持着阵法,抽不出身来,眼下这状况,便要靠我们这些老家伙了,大家可有什么良策应对?”

    蜀山大衍峰首座宁世远脸上也露出了往rì罕见的凝重,手中握着的檀木折扇轻轻敲打了一下椅背,待众人目光看来,沉声道:“死守。”

    在场之中,虽然众人都是平辈论交,但宁世远的辈分却是最大的,尽管这位蜀山大衍峰首座一向离群索世,但他说出来的话,却是从来无人敢轻视,当下听得他此言,昆仑清微道人等人都是心中一凛,更不要说青城剑派紫阳道人,仙峤派灵浮子这些“后辈”了。

    一直沉默的聂慕枫也点了点头,开声道:“也只有如此了,我们各自率领门人,以罗浮山脉为营,尽量把那些较为强横的妖物邪灵诛去,以减轻「诸天金刚伏魔大阵」的负担。”

    这时,不知哪个门派的一位元老苦笑一声,道:“可这样下去,此消彼亡,人力有穷,也不是办法啊。”

    “不,用不了多久,这妖cháo就会退的。”一把淡淡带着些许冷意的声音,忽然响起。

    除了大殿前头蜀山昆仑一方的人,殿中其他人都是怔了一下,侧目看去,说话的正是蜀山的沧月大师,本来沧月大师的名号,在玄门中便是赫赫有名,因为门下出了凰冰璃这个修行界史上最年轻的雷劫高手,这位冰月峰首座更是无人不晓,听到她这话,众人惊疑中,更多的却是喜sè。

    “敢问沧月首座这话,何以见得?”终于有人忍不住问道。

    沧月大师没有说话,目光却是落到身旁的师妹身上,明月禅默默地看着窗外天边远处,甚是安静,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眉目间却是隐隐流露出几分担忧之sè。

    她轻轻叹了一声,也看着窗外远处那条被煞气所遮盖着的地平线,沉默不语,在场的蜀山、昆仑这些首座宫主,表面上虽然没显出什么,人前一脸泰然之sè,但得知门下最优秀的弟子们,随着冰岚云阁怜星殿主杀出重围,直捣十万大山之地,又岂会不担心,只是眼前状况,刻不容缓,便是他们有心前去,也容不得他们分身。

    众人面面相觑,倒是凌枫道人淡然一笑,道:“这些妖物多为受巫妖异术所控制,我蜀山的燕师弟,已经前往十万大山,他对那一带熟悉,相信找出那个妖孽来并不困难。”

    一片静默后,人群中一阵耸动。

    蜀山第一人燕惊尘,这个名字对他们这一辈的人来说,可是如雷贯耳,从来不曾陌生过。

    千年下来,玄门之中,少年时期仅凭着三尺长剑便敢独闯蛮荒,除魔荡妖,闯下一代剑神的名头,这等壮举,又有多少人能做到?

    “我昆仑的洛宫主,也在前往十万大山的途中。”昆仑的幽玄道人也说了一声,人群随即又是一阵窃窃低语,昆仑仙宗又有琼华派的别称,那位琼华宫宫主的威望,可想而知。

    向来与那位忘尘峰师弟不合的聂慕枫老道,心中不禁一阵暗叹,之前那一场场激烈而残酷的厮杀中,虽然也有不少妖物倒在他们手上,但那些极为难缠的邪灵,却是让他们这些人也费了些许功夫,只是燕惊尘突然现身之后,一声不吭,剑荡四方,竟无一妖物凶灵能在他随手而挥的忘尘剑走过一剑,这个一身白衣胜雪的男子,就是这般一剑绝尘,视四方群妖如无物,从容而去。

    这份修为,这份淡定,聂慕枫自负也能做到,但要像这位师弟那般轻描淡写,他摇了摇头,脸沉如水,目光也默默看向了天边。

    尽管不想承认,打破这难解局面的关键,似乎落到他身上……好一个从来只凭一己喜恶行事的燕惊尘!

    一时之间,众人心思各异,大殿陷入一片异样的平静中。

    ※※※

    南疆地界,十万大山近在眼前,遥遥可见。

    夜空中,偶然有七彩神光划过,大地之上,除了朝天狰狞狂啸的妖魔鬼怪,到处都是被肆虐过的痕迹,偶尔经过几座荒城,也全无人烟,寂静一片,冷月之下,显得无比苍凉。

    这里已差不多是战况的最前线,能来到此处的,除了冰岚云阁以及蜀山昆仑一众年轻弟子,别无他人。

    不知不觉间,离那rì众人毅然走出梵音寺,已悄然半个月过去,无论是冰岚云阁的人,还是蜀山、昆仑这群年轻人,几乎都是一路厮杀过来,面对诸多残酷惨象,乃至生死,都有着几分麻木,即便是那些甚少杀生的女孩儿,脸上也多了几分坚忍成熟。

    尽管他们都是玄门中最出sè的一群人,但从那样的恶劣形势下杀出重围,除了那位手持冰魄龙皇古剑的星月神殿殿主,各人或多或少都带着伤痕血污,就连冰岚云阁亦是损失了不少弟子,冰怜星虽然道行高深,更有神兵在手,但那样铺天盖地都是妖魔鬼怪的情况下,根本不可能顾及到每一个人。

    只是越靠近十万大山地界,那些妖兽邪物便越加稀落,这倒是有些出乎众人意料。

    广袤无边的大山丛林,远远看去,巨大的林木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下,一片狼藉,被那片可怕洪流肆虐过的土地痕迹清晰可见,古道蜿蜒盘旋,幽深无比,也不知尽头,有什么在等待着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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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二七五 南疆荒村,月中谁斩妖魂

    “灵儿,跟大家说一声,我们在这里休息一下,再继续赶路,前方不远处就是十万大山之地了。大文学”

    七彩玲珑舟在经过一处荒废的村落时,冰怜星看着眼前门下弟子的脸sè,淡淡说了一声。

    冰灵儿点了点头,半晌过后,两首七彩玲珑舟村落中在一处空地上落下,众人随之下船,显然这一路披靡而来,对谁也不是一件轻松的事,即便是四大正宗最出sè的弟子,人人都是一脸疲惫之sè。

    众人自觉地分成三堆人,各自寻得一处地方休整。

    熊熊燃烧的柴火,在这四野无人的荒凉夜sè下,幽幽升起,凉风吹来,星火四溅,映得每个人的身影,也似乎有些明灭不定。

    蜀山一行人中,凰冰璃,燕若雪几个女孩儿独自走到一旁小憩着,而薪火另一边,林煊和聂阳正在低声交谈着,至于宁归邪,才一下地,便不知跑到哪里去了,这样的平静持续了一阵,明筱倩这天xìng活脱的女孩儿就忍不住东张西望,打量起这座荒废的部落来,显然对四周一栋栋一座座带着浓郁异土风味的房屋甚是好奇。

    一旁的燕若雪见状,笑道:“倩儿,在看什么呢?”

    明筱倩回头好奇道:“姐姐,这里原来是什么地方啊?那些屋子怎么奇怪,还有的筑在大树上的。”

    燕若雪微微沉吟,抬头放眼望去,但见这条在十万大山之下的村落,依山傍水,甚是清幽,原来村落中的人显然早已逃难而去,但让人惊诧的是,这村落在妖cháo之下,竟还能保存得这么完整,和一路过来所看到的那些早已被摧毁成一片废墟的城镇村落截然不同。

    荒天凉地,在这个地方,竟是出奇的安宁。

    “这里应该是南疆土生土长的夷民部落,不属中土范围了。大文学”燕若雪说道。

    一旁的陆雨晴听到这话,也点了点头,插话道:“所谓南疆,很久以前也有个别名,叫作苗疆,这片土地上的人,多是一些蛮族夷人,祭奉山神异灵,风俗与中土有异,但奇人异士却是众多,世世代代与中土接壤下来,一般外人不触碰到他们的禁忌,倒是相处甚为和睦。”

    明筱倩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笑道:“难怪这里保存得这么完好,看来那些妖物也懂得兔子不吃窝边草这个道理啊。”

    陆雨晴听得这位师妹这番天真话语,一时有些失笑,但想了想,也觉有几分道理,这些奇异部落世代生存在十万大山之下,还能安然无恙,没准与十万大山所隔着的那片蛮荒大地上的人有些说不清的关系。

    这时,一阵得意的笑声忽然从不远处那座看似酒肆的房舍中传来,接着一个身影从中走了出来,正是宁归邪,只是此刻这蜀山出名的破门子手臂上却是挂满了罐子坛子之类的东西,显得有些滑稽,但看他脸上宝贝似的神sè,也不知他找到了什么好东西。

    林煊也回头看着这位师弟,又好气又好笑道:“归邪,你还真是一刻也不消停啊。”自下蜀山前往梵音寺起,这一路并肩而战下来,除了聂阳仍对当年六脉会武上的事耿耿于怀,年轻人心xìng,便是xìng情独异的宁归邪,也与大家渐渐熟悉起来,听到林煊这话,宁归邪打了个哈哈,笑容满面走了过来,把那些被竹绳树藤围牵着坛子放到地上,道:“这可是好东西啊。”

    说着,他一拍那些坛子上的封蜡,顿时一股芳香酒味扑面而来,在场的人双眼一亮,便是一旁静息的凰冰璃,也忍不住回眸了一眼。

    林煊惊喜道:“好酒,这年份怕且也有百年了。”

    宁归邪得意笑道:“那当然,我这酒馋可是自小就养出来的,就连御剑阁那几个老头用法术藏起来的美酒,也被我找到,莫说这些酒坛藏在地窖中,便是掘地三尺也逃不过我的法眼。大文学”

    听着宁归邪的话,似是想到御剑阁那几位长老吹胡子瞪眼的模样,林煊一阵摇头好笑,便是陆雨晴这几个女孩儿也是一阵脸sè古怪,忍俊不禁,蜀山清规严谨,一般弟子没经允许都不得随意下山,虽然没有禁酒令一说,但寻常酒水也极为难得,只是宁归邪自小反叛,大错不犯,小错不断,不知让那四位掌管蜀山rì常俗务的长老头痛过多少次,谁让这小子是宁世远的独子,便是他的娘亲令狐灵芸,也是极其护短的主,就连掌管蜀山这代刑罚的聂慕枫,也拿这个小子没办法。

    在场的都是蜀山年轻一辈中最出众的人,心底自然有着几分骄傲,不过这一路下来,宁归邪那柄奇刀「斩红尘」大开大落,刀气如龙,汹涌澎湃,大衍峰的“斩鬼惊雷剑诀”,到了他手上竟是变得如此声势浩大,比起当年六脉会武所见,显然道行又jīng进了不少,让他们也有几分暗自心惊,更不要说昆仑和冰岚云阁那些年轻弟子了。

    看到宁归邪变戏法一般又从乾坤戒中拿出一堆风干的肉脯,在火上烤了烤,浑然不在意众人有些异样的目光,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这一下,便是燕若雪这几个女子,也忍不住感到一阵饥肠辘辘,虽然她们早有着辟谷的修为,可毕竟是**凡胎,哪能真的长时间不饮不食,这一路厮杀下来,早已身心疲惫了。

    陆雨晴清咳几声,一双明眸眼波流转,悠悠道:“宁小子,好吃吗?”

    “美酒当前,有什么是不好吃的……”宁归邪埋头吃的那一个痛快,嘴里含糊说了一声。

    “既然好吃,还不给师姐拿几份来!”陆雨晴见这家伙头也不回,顿时柳眉一蹙,嗔怒喝了一声,吓得宁归邪打了个激灵,差点没呛到,咳嗽了两声,一脸委屈地把乾坤戒扔了过去。

    说来奇怪,宁归邪玩世不恭,偏生对这位才熟悉了几个月,从来笑盈盈的师姐有着几分惧意,尤其在一次不经意中提到柳月如后,对上这位师姐那双似笑非笑的眸子,心中更是有种发虚的感觉。

    陆雨晴满意地看了他一眼,随即真元一动,打开那只抛过来的乾坤戒,不由得一阵哑然,道:“好你个小子,居然藏了这么多好东西,咦,居然还有丹药,啊,竟然还是上品灵丹「八味檀香散」!难怪看你小子一路如此生猛……”一边说着,一边不忘从中拿出一些干粮分给了旁边燕若雪几人。

    明筱倩见状,也不禁撅了撅嘴,看着那个破门子,哼了一声,道:“小气鬼。”

    “那些丹药可不是我的,是……”宁归邪嘿嘿一笑,随即想起什么,话到一半止住了,装作什么都没听到一般,与林煊饮酒说笑起来,谁也没有注意到一旁几次yù言又止,一脸悻悻的聂阳,这位焚阎峰的骄子,最终哼了一声,干脆走到远处坐下,目光却是不时悄悄地往火堆对面那个清冷如霜的女子看去。

    凰冰璃背负长剑,静静地站在那里,衣裳徐徐飘动,也不知在想些什么,那双明眸清亮间,目光忽往宁归邪身上看了一眼,似乎想看出什么影子一般,但终于,还是移开了,默默地落到眼前噼里啪啦作响的火光上。

    那一片在夜风下跳动起伏的火焰中,她如雪一般的肌肤脸腮间,隐隐映着淡淡的晕红,有动人心魄的美丽,虽然一身血污,却丝毫掩盖不住那份飘逸出尘的清丽。

    聂阳远远地看着这个自小起便仰望倾慕的女子,一时竟是怔怔呆住,望得痴了。

    “师妹,在想什么呢?”一把温柔的声音,忽然在凰冰璃耳边响起。

    凰冰璃微怔一下,却是燕若雪一脸微笑,正看着她,不知为何,对上这位忘尘峰大师姐那双柔光似水的眼眸,凰冰璃心神忽有几分恍惚,明眸之中似有淡淡情怀,连声音也似有着一丝飘忽:“没什么,我……”

    正说着,一阵脚步声从前方传来,凰冰璃默然看去,来人赫然是昆仑等人,只是看到其中一个人的时候,脸sè却是登时冷了下来。

    宁归邪,陆雨晴等一众蜀山的年轻人,也停止了说话,看着眼前慕容龙幽,叶千帆,洛雨菲几人,尤其是走在最后的那个昆仑弟子云天风,脸上神情也变得不大好看。

    “不知道友有什么事么?”林煊站起身来,拍了拍衣服上的尘埃,淡淡说道。

    慕容龙幽暗叹一声,自然知道蜀山的人为何如此敌视他们,“诸位道友,相信你们也发现,越靠近十万大山,便越看不到妖迹,正常情况之下绝不可能如此,是以我们刚才四处看了一圈,没想却发现前方十万大山入口之处,竟有数之不尽的妖物尸骸堆着……”

    蜀山众人心中一惊,林煊皱眉,沉吟道:“道友意思是说,有人走在我们之前?不可能的,那样的妖cháo之中,也只有我们这一队人,借着冰岚云阁飞舟的速度,以及怜星殿主冰魄龙皇的威力,同心协力之下,才突围来到这里,不应该再有其他人的。”

    慕容龙幽眼中闪过一丝jīng光,淡然道:“话虽如此,但我看那些妖物身上只有一道剑痕,几乎都是同一时间一剑致命,显然出于同一个人之手所为……”

    “怎么可能!”林煊失声说道,就连燕若雪,宁归邪几人也是惊骇莫名,便是他们出身蜀山剑宗,也从来没有听过人世间有这样奇威的剑诀存在,一剑同时杀死成千上万的妖物,能造成这样的效果,难不成蜀山的「万剑弑仙大阵」跑到这里不成?

    慕容龙幽看着众人,沉默了一会,道:“而且……那里还残留着一股奇异的剑意,浩然之中却带着慑人煞气,其中几分,若是我没感应错,却跟你们蜀山的「大道直指通明剑典」气息出于同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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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二七六 冰嗔雪怒,月下谁踏莲华

    听到这位昆仑骄子的话,蜀山的人身子都是一震,面上露出愕然神sè。大文学

    过了一会,林煊慢慢摇头,沉声道:“不可能,我蜀山的大道直指通明剑典,堂皇大气,乃纯正浩然的无上玄功,断不可能有邪魔妖道的凶煞之气存在,更何况,要做到这样的地步,除非我们师尊那个修为的人出手,但天下都知,蜀山六脉剑诀,虽然各具神威,却也没有一诀能造成那样宏大的奇威。”

    慕容龙幽微一点头,林煊的话,他自然也知道,只是他以前曾听师父洛天衣说过一些上古秘辛,昆仑真法渊源流长,鬼神莫测,玄门中向来有天下修仙,始自昆仑一说,其中更多是因为昆仑中有半部相传为天神之的「道藏」传承了下来,开派祖师从中悟出了无上真法「道藏玄清琅缳真诀」,由此奠定了昆仑一脉在天下修仙中的地位。

    蜀山亦为上古为数不多能长存下来上古神宗,渊源虽然没有昆仑悠久,但底蕴亦是讳莫如深,难保没有什么其他神魔真传遗承下来,光是那个「万剑弑仙大阵」,便是夺尽天地造化,不该出现世间的无上凶阵,心中转过百般念头,慕容龙幽忽然想起了什么,迟疑了片刻,道:“会不会是……燕师叔?”

    众人心中霍然一惊,对啊,要是那位师叔出手,如此鬼神难测的剑术,一切都能说得过去了,正想着,忽听一声笑声传来,“怎么可能是我爹,要是他出手,莫说是妖物的尸骸,就是一根毫发你们也别想看到。”说话的正是明筱倩,看到她脸上骄傲神sè,众人一时都说不出话来。

    燕若雪看着众人,摇了摇头,也道:“倩儿说得没错,应该不会是我爹他……虽然我也很久没见过他出剑。”

    一旁埋头忙着宁归邪,咽下口中美酒,伸了个懒腰,没好气道:“我说你们不好好歇息,在这里胡乱猜测是闲着没事干么,走下去不就知道了?”

    一边的洛雨菲哼了一声,愤愤不平道:“我们这是提醒你们一声,若不是你们蜀山的人,谁知道那人是敌是友。”

    慕容龙幽轻叹了一声,淡淡道:“算了,宁师弟也说得没错,我们回去。大文学”

    说着,他转身向后走去,洛雨菲还想说什么,被身后一直沉默的叶千帆叫了一声,恨恨地看了众人一眼,也转身向慕容龙幽追去。

    林煊暗叹一声,任谁吃了个闭门羹,脸sè也不会好看,他在众人中最为年长,为人处事也最为成熟,自然是看出昆仑的人也是一番好意,但当年之事,即便林辰犯下大错,在场的人都是与他相交莫逆,岂会那么容易便对昆仑的人冰息前嫌?

    这时,忽见得昆仑那几人走在最后的云天风,忽然停住了脚步,转身看着蜀山众人,冷笑道:“听闻你们蜀山那个死有余辜的逆子还活着,当年之事,虽然过去,但恩师之死,我这个做弟子的,从不敢忘。”

    他这句话落下,蜀山众人都是微微sè变,陆雨晴冷冷道:“你这话,最好收回去。”

    云天风冷声一笑,语气中带着几分凄厉,道:“他rì若是让我见到他,必定亲手杀之,至死方休,以祭我师父在天之灵。”

    这番充满怨气却又无可厚非的话,竟让众人一时无语,毕竟“一rì为师,终生为父”,尊师重道,弟子心xìng,无论在俗世中,还是玄门,甚至妖门中,向来都是师门极其看重之事,蜀山正宗,嫉恶如仇,向来以天下正道为己任,便更不用说了,就连视林辰如亲人的燕若雪、明筱倩两人,尽管满脸寒意,对这个昆仑弟子的话,却也无从指责。

    “恬噪。”

    一片沉默中,忽然一个清冷的声音响了起来。

    云天风一怔,回头看去,只见凰冰璃手握神剑,轻步上前,一身白衣在火光之下,无风飘动,连她衣襟之上的那些血污,都显得那么刺眼。

    此刻的她,神情一如往rì般的冷漠,淡淡地望著他。

    不知为何,对上凰冰璃一双冰冷的眸子,云天风竟是没由的一阵心惊,情不自禁退了一步,被她看的有些不自在。大文学

    凰冰璃沉默地望着他,然后过了一会,微一点头,没有丝毫表情,转身走开。

    四周一片安静,陆雨晴等一众蜀山的人包括远处看着的聂阳都是一怔,有些愕然,就连本来心头不爽打算动手赶人的宁归邪,看到这位神霄峰首座的脸sè,不知怎么忽觉脖子后面有些发凉,老实地呆在一旁。

    云天风心头忽地腾起莫名怒气,想起当年大殿中,这位无数人所仰视倾慕的女子,竟是那般不惜一切为那个男子求情,那股妒火邪火更是再次从深心中冒了出来。

    “凰师姐,你这是什么意思?”

    凰冰璃身子微微一顿,仿佛在压抑着什么,握著太初的手,片刻之间收紧,白皙肌肤之上,隐隐有淡青露出,她没有说话,依然静静走着。

    可随着云天风又是几下大声质问,她终于微微停了一下脚步。

    就是这一瞬间,她手中的太初神剑,忽然发出无形的低啸,层层汹涌开去,秋水般的澄蓝光辉,在这片荒凉天地之间,亮了起来,连天下那轮冷月的清辉也仿佛掩盖了过去。

    周围就连远处冰岚云阁,昆仑的人那方地上所熊熊燃烧的烈焰,竟有那么一刻都停止了跳动,被这股气息压得低低的,就如将要熄灭一般。

    “就凭你,能杀他?”

    淡淡的声音,从那个缓缓走着白衣飘飘的人儿处,传了过来,一言一字,轻轻荡荡,却清晰无比。

    一语话毕,漫天光辉,如长鲸吸水般收回太初神剑之中,天地顷刻间黯淡下来,被压抑着火苗,再次熊熊升起,比以往更烈更猛。

    云天风忽的哑了,本该更怒,不知怎么,却是遍体生寒,连喉咙也有些发干。

    偌大的荒村空地上,一片寂静,天地万物,仿佛也在一瞬间,沉默下来,看着那一抹白衣如雪,走向远处。

    半晌过后,那位已然继承昆仑紫翠宫宫主天药子道统的年轻人,跌跌撞撞,有些失魂落魄地转身而去。

    宁归邪怔了片刻,忽的大笑起来,他怎么也没想到,一向循规蹈矩的凰冰璃,居然也有比自己更出格的时候,但没笑得片刻,脸sè却是忽然顿住,哭丧一声,那些难得的美酒坛子,竟不知何时起尽数震裂,其中的酒水早已流到地上,融入了泥土中,遍地酒香,轻轻飘荡在空中。

    远处冰岚云阁的人之处,冰怜星深深地看着那个白衣背影,眼中出现几分惊异,目光忽然落到身旁幽幽而立的徒儿身上,冰灵儿也是怔怔看着那个渐渐被黑暗淹没的白衣女子,眼神闪烁,复杂分明,从侧面看去,少女柔和清婉的脸部曲线中,忽然多了一丝莫名的刚强。

    蜀山这方,许久沉默过去,明筱倩别了别嘴,忽然笑了一声,道:“我有些喜欢她了。”

    林煊与陆雨晴对望一眼,都是苦笑一声,并不说话。

    燕若雪目光从远处收了回来,嘴角微动,犹豫了一会,也是沉默了下来。

    没有人知道,这位心思细密的忘尘峰大师姐,心中此刻想到的是,那个走在他们之前,用蜀山真法斩下千万妖魂的人,会是谁?

    会是林师弟么……

    ※※※

    远方,十万大山深处,某处陌生山头中。

    正手持魔剑随手把身前数个嘶吼扑来的黑影迫退的人影,忽地颤抖了一下,仿佛感觉到什么,怔怔回头,张望天边。

    没有主人刻意束缚的滔天煞气,刹那间冲霄而起,幽幽剑鸣,狰狞低啸,一瞬间深山中原本此起彼伏的嘶吼咆哮声,突然断绝,无数凶灵妖物,尽数匍匐。

    许久之后,黑暗中传来他的低低声音:

    “她怎么生气了……”

    有些茫然之间,突然,古道之上,一阵大山森林间本该没有的清风吹来,四周树林沙沙作响,回过神来的他,眼中瞳孔微微收缩,盯着远方。

    前方夜空中,云霄忽的一阵耸动,升起朵朵祥云,一个足踏散发着淡淡金光莲华的身影,在月影那头缓缓落了下来,似甚悠闲,然后从黑暗深处,这个身影一步一步走了过来,一片幽深之中,竟是如此的显眼。

    苍茫夜sè之下,风似乎突然大了起来,一个没有头发,少年生气质的人缓缓走了出来,他踩着一双破草鞋,身上月白sè有些破旧僧衣上面满是尘土,留着沧桑的痕迹,然而给人的感觉却是干净到了极点,仿佛未惹一丝尘埃。

    少年的目光落到眼前这个手持古拙长剑的年轻人身上,眼光忽然一凝,平静喜乐的脸上,微微一怔,“噫”了一声,旋即笑道:“没想到这个世间,还有九幽玄刹存在,难怪此地会有如此重的凶煞戾气。”

    四周忽然安静下来,原来在煞气之下偶尔还有几声的低低嘶吼,不知何时早已远去,冷月的清辉,穿云破雾,倾洒下来,幽深的大山中,仍弥漫着淡淡瘴雾,只是那两个身影所处的这条崎岖古道,却似乎明亮了几分。

    林辰默默地看着来人。

    这个少年僧人,看去眉目极为清秀,虽然年轻,也没有流露出什么强大的气息,笑说一声,就那样安安静静地站在一边,饶有兴趣地打量着他。

    然而他站在那里,却给人一个极为怪异的感觉,仿佛没有人敢靠近他,也没有什么事物敢在他身上留下痕迹,无论天上月华,还是岁月时光。

    如同一尊佛像,看尽俗世繁华世外霜雪。

    亘古长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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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二七七 数山问佛,刹那便是永恒

    无论如何,这个突然在十万大山这等世间凶地出现,步步生莲,踏月而来的少年僧人,绝非寻常人物,哪怕他的外表看上去就如尘世那些看透世事的落魄生一般。大文学**!。*

    林辰沉默了片刻,终于打破了这片宁静,“阁下,是梵音寺的门人么?”

    少年笑了笑,道:“没有头发,就一定是和尚么?”

    林辰一怔,反问道:“不是和尚,为何剃度,还穿着僧衣?”

    “依你所言,我似乎还真是向佛之人。”少年看着他,似是深思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随即又摇首,认真道:“可我没有见过佛啊,你能告诉我,佛在哪里么?”

    “呃……这个,真不能。”林辰一时哑然,摇了摇头。

    少年叹息一声,语气中似是带着些许失望,道:“原来你也不知道。”

    林辰皱眉,心忖道这家伙脑袋是不是缺根儿,还是佛家中人都那么喜欢打禅机,说些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但对上少年那双纯净无暇的目光,不知怎么忽为自己这念头感到几分惭愧。

    “那……你在这里干什么?能来到十万大山这里,看来阁下也不是一般人啊。”林辰淡淡笑道。

    少年平静喜乐的脸上现出一丝微笑,抬头凝望着四周延绵不绝的幽深山影,道:“我在数山,可被你手上那柄天地神物的煞气一打岔,忘了数到哪了。”

    说到最后,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唉,又要重新数过了。”

    林辰脸sè一阵古怪,目光愕然地看着他,道:“数,数山?数来干什么?”

    “我在数这十万大山,是不是真的有十万之众。”少年看着他的眼睛,平静道:“不然我什么走不出去呢?”

    林辰楞了一下,随即皱眉道:“阁下可是拿我寻开心?你既有本事走进来,又如何走不出去?”

    “你不懂的……”少年轻叹一声,低了低头,看着足下这片大地,有些出神。大文学

    便是林辰心xìng脾气早被世事磨得坚忍无棱,此刻也几乎被眼前这个奇怪少年弄得升起几分许久没见的火气,气道:“你不说,我当然不懂,难道你要我去问佛?”

    少年抬起头望了望他,就像看着一个无知的人,然后认真道:“佛也不懂啊,如果佛懂,我还数来干什么?”

    林辰一时无语,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摇了摇头,这家伙实在是个怪人,“你又不是佛,怎么知道佛不懂,况且你这无聊事儿,八竿子跟佛打不上关系。”

    没想少年听了他这话,皱眉反驳道:“你又不是我,怎么知道我不知道佛不懂,再说,我这可不是无聊事呢。”

    他看着林辰,温和一笑,目光幽深纯净得如没有瞳孔一般,墨如穹夜,有些虚幻,又似有些木讷,道:“我数的除了山,还有这一生的寂寞,这个世间,除了我自己,又有谁能懂?”

    少年说话的语速并不是很慢,但音调却有些偏平淡,听在林辰耳边,似乎每个字之间都有种奇妙的停顿,让人有种恍如隔世的沧桑感觉,所以少年这句不徐不疾的话,听在耳边,竟让他感觉仿佛已过了很长很长的时间,仿佛一瞬间,凝固了一生岁月。

    佛说,刹那,便是永恒,也不过如此。

    林辰怔怔地看着他,一时竟有些茫然,脸sè也慢慢正sè起来,少年静静地站在那里,无边夜sè之下,这一个穿着旧僧衣破草鞋的少年,身上没有流露出任何强大的气息,也不如何高大威猛,但他就是那般伫立着,一脸平静喜乐,目光纯净而深邃,就像站在莲花盛开的佛国,跳出天地外,不在红尘中,八方吹不动,遗世而dú lì。大文学

    林辰直了直腰,握着幽煌的手也下意识的紧了紧,他看着少年的眼睛,忽觉他那看似木讷目光深处,竟是如此的睿智,仿佛能看穿人心,尽得三乘真昧。

    彼此沉默了一会,林辰忽然微笑,端正衣襟,反手握着幽煌,平静道:“智者乐山,仁者乐水,敢问前辈是谁?”

    少年眉目一弯,嘴角绊起一丝淡淡却让人感到惊艳莫名的笑意,随后看着他,温声道:“我是这片大山的主人。”

    四下无声,一片沉寂。

    林辰眼中光芒闪烁,沉声道:“既为其主,那前辈为何又说自己走不出去?”

    “因为他们怕我。”

    “他们是谁?”林辰眼中瞳孔微微收缩,眉头皱得更紧。

    “他们是让我成为走不出这片大山主人的人。”少年笑了笑,目光中却是出现了一丝凌厉。

    月光如水,静静照人,倒映在林辰的脸上,他缓缓道:“他们为什么怕你,若然你走了出去,会发生什么事?”

    少年静静笑道:“只会发生一件事。”

    “是什么?”

    “这个世间,从此便不是世间。”

    冷风劲吹胸膛,林辰深深吸一口气,一道极纯净的剑意,就如凝结成柱的光芒一般,在手上那柄古拙长剑单薄的剑身上浮起,冥冥中,仿佛有什么苏醒了过来。

    “你是谁?”尽管已隐隐猜到了眼前人的身份,他还是忍不住再次问了一声。

    “我是谁?”少年脸sè平静如水,即便面对那道如山剑意,神sè依旧纯净分明,仿佛没有丝毫在意,喃喃地自言一句,忽叹一声,看着四周无尽山影,淡淡道:“生来求佛,死后问佛,我此生自以为可以跳出凡尘外,却想不到自己这一生……”他微微低头,深深看着那双破草鞋所踩着的荒凉大地,笑意更浓,“始终都在此山中。”

    林辰默默地看着他,剑意更重,煞气更浓,强大而纯净的浩然气息,更是完全压制住了山腰间的这方天地。

    少年抬眼,看着他,面上的笑容似乎隐约有几分期盼之意,笑道:“比起‘巫帝’之名,我更喜欢‘叶菩提’这个名字。”

    叶菩提。

    林辰默默念了一声,他不知这个名字所蕴含的深意,也不知这名字有着怎样的过去,更不知这个男子曾经多少辉煌惊天动地,然而在这么一刻,他忽然觉得这个让世间谈之sè变的绝世妖魔,只是一个数山数寂寞的可怜人,他从来没看过一个人能如此的孤单,就像他眼中所看到的世界,也是与其他人不一样,他明明活着,有灵觉,有意识,却分明像个死人一般。

    一个活着的死人。

    大山中弥漫着的雾气,渐渐散去,十万大山独有的瘴气,也被无形的剑意所驱散,天边之上,穹苍无垠,一轮半盈半满的弯月,在一片浮云飘过后,缓缓现了出来。

    少年平静道:“想杀我的人很多,但我想知道你的理由,九幽玄刹,即便在我那个时代,也不见有多少,能手执这样的天地凶灵而神志尚能清明的人,更是我平生仅见,你很特别,没想到这么多年后,还能遇到一个这样的人物,我真是有些好奇,像你这样的人,会不会也跟那些满口凛然正道苍生大义的人一样?”

    林辰沉默了片刻,认真道:“我与你无怨无仇,只是因为这个世间还有许多我在乎和必须在意的人,既然你想毁了它,那我只有毁了你。”

    少年面sè忽冷,突的大笑起来,笑声嘹亮,远远地荡了开去。

    “好,爱憎情仇,果然是人。”

    他神sè萧索,彷彿有股说不出的寂寞之意,面上却有意外欣赏之sè,淡淡笑道:“想杀我的人很多,能杀我的人却是没有一人,动手,让我看看这九幽神物,与我这个怪物相比,到底谁才是世间至凶至邪之物!”

    一声落下,但见对面青光骤起,阔长奇拙的魔剑悬浮在半空之上,一瞬间天地霍然失sè,月华,星光,无数光芒倒流入那单薄的剑身中,慢慢凝聚成一道巨大煌煌不可一世的开天剑光。

    这道极纯净的浩然剑意,淡青sè的剑光越来越盛,照亮了这片黑暗大山,但见林辰双目神光炯炯,隐约深处也仿佛凝现出一道青光剑影,他左手并指如剑,直刺苍穹,顷刻间无穷无尽耀目光芒,将他的身影完全吞没,下一刻,一声清啸,如龙如吟,于高高长空中响起。

    天地之间,狂风忽止,煌煌剑光,滔天煞气,冲天落下。

    幽煌魔剑夹带无尽青光黑炎,发出长天巨啸,朝那个不动如山的少年斩落,还未及地,这股气压之下,地面之上已卷起无尽狂风,乱石飞沙,绚烂剑光之中,依稀可见其中那个身影,也仿佛因速度过于剧烈自身燃起了熊熊烈焰,如长天中出现了一条狂啸火龙,狰狞舞爪,吞噬世间一切。

    天地之间,一时竟尽是无上一剑的神威,光影之下,就连那个一脸平静的少年,也不禁眯了眯眼,第二次响起了一声轻噫,也似为之动容。

    如此神乎其技的剑诀,出自如此年轻的人手中。

    世间难得几回见?

    ※※※※※※※※※※※※※※※

    最近很累,各种形式上,给自己打气,也求鼓励,顺道说一声,大家没事去发个评,jīng华多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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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二七八 三千世界,困不住我的心

    林辰一般不杀人,迄今为止,也几乎没有杀过人,倒在他剑下的,也大多是那些尚未开化只懂杀戮的妖物凶灵,即便玄门中人人说他离经叛道助妖为虐残害了昆仑紫翠宫宫主天药子道人,他也没有去辩解,那是因为他从一开始就不认同那个老道,所以即便千夫所指,他也不屑去说什么。大文学

    他从来都不认为自己是个好人,打从幼时起因被村人认为是妖怪转世而饱受欺凌,更曾对老头子说过他想做坏人,只是此后年间在与世隔绝的蓬莱中渐渐长大,那骨子里天生的桀骜也渐渐被这个没有半分人间烟火红尘喧嚣的仙境所磨平,但那也仅仅只是磨去棱角,敛于心深,燕惊尘看人很准,从第一眼看到林辰起,他就知道这个少年的xìng子,某种程度上跟那个曾睥睨世间不可一世的蜀山长门是同一种人,可以为了心中执著剑斩一切束缚,人人说燕惊尘亦正亦邪,行事只凭一己喜恶,却没有人知道,那也只是因为他很欣赏当年那个把神剑当柴烧,跟小孩争酒饮的大叔那种随心率xìng的行事风格罢。

    林辰一般不杀人,并不代表他不会杀人,即便眼前这个似是活人又似是死人让他觉得很可怜的少年,他剑不留情,那是因为这个少年不是一般的人。

    他是巫帝,一念间浩劫起,有能力让他所在乎所在意的一些东西消失的人。

    所以当他这全力所挥下的一剑被少年头顶那朵突然出现的金sè莲花所挡,眼前整个世界在一刹那间忽然定格,继而消失,陷入一片诡异的不真实中,他并未惊悸,燕惊尘虽然从来没有和他说过那个境界的事,但他如今修行道行,早非当年那个轻狂少年,也不难猜出眼前这一切异变,意念世界!

    这样庞大无边到能让人身临其境的意念,在修仙界中,也只有传说里那些渡过重重天劫,几乎天人合一的神人所能拥有,而传说之中,这样以意念形成的世界,也有这么一个说法,便是‘意境’。大文学

    意境有多奇妙,林辰并不知道,但毫无疑问,在巫帝一念之间,他已陷入一个意境世界之中。

    真实的世界离他越来越远,而他的神识却是极为明晰,他能感觉到自己处于浩瀚无边虚无缥缈的世界中,四周没有一点的光亮,彷彿就是永恒的黑暗,仿佛这个世界是不存在,甚至连他自己不存在。

    世界是空,万象皆空,仿佛他只剩下了一个飘渺虚无的魂魄,游荡在光yīn长河之中,感受那永恒的沧桑寂寞,无论他做什么,都无法摆脱这种状况,这种情况,便如那天地间的大恐怖,实在让人震骇恐惧。

    林辰孤身在黑暗走着,前方似乎永无尽头。

    时光流转,就这么悄悄过去,十年,百年,千年……

    一直走着……

    终于有一天,黑暗深处忽然亮起了一点金sè光芒,在这个没有丝毫光明的天地世间,耀眼得直如九天烈阳。

    早已白发苍苍的林辰,默默地看着那永远也走不到的尽头之处亮起的这一点金光,终于笑了笑,苍老的脸上虽尽是沧桑疲惫之sè,但那一双眼眸,依旧平静清澈,不染半点杂质,似乎完全没有因光yīn流转岁月沧桑而浑浊半分。

    “痴儿,没有尽头的路,你为何还要走下去?”

    无尽虚空中,忽然响起了一声慈悲叹息,隐约无数梵唱声音升起,越来越是响亮,天地一片肃穆,但见那一点金光霍然绽放,迅速放大,瞬间璀璨,放shè出万道天光,直冲九霄,整个世界的黑暗,顷刻间尽数褪去,青云,浮云,苍茫大地,眨眼出现,眼前廓然开朗。大文学

    这个极其干净纯洁的世界,只有五座威严无比,接天连地伫立着的大山,如擎天巨柱,横亘天地,。

    这五座大山远在天边,却又似近在眼前,给人的感觉十分怪异,林辰终于停止了脚步,轻轻抬头,朝着头顶那片澄净天海,振衣一拂,抖落了许多风尘,笑道:“就是因为没有尽头,所以才走下去。”

    “你这般执著,又是何苦?”那个声音沉默片刻,缓缓说道。

    “因为,我要证明,这个三千世界,百亿红尘,困不住我的心。”

    林辰慢慢挺直了腰杆,脸上出现几分坚忍之sè,沙哑而苍老的声音之中透出一股浑厚而凝重的沧桑感。

    虚空中一片沉默,半晌过后,大地震颤,异象纷呈,忽有低低佛咒,似歌非歌,瞬间响彻天地,那最深沉的云霄深处,出现一个巨大漩涡,四方云涛飞快的拉扯汇聚在一起,凝成一个巨大的身影,伴随万道金光,轰然而出!

    一瞬间风云sè变,那一片灿烂辉煌之中,尽是庄严肃穆慈悲之气,闪烁着无数金光耀眼的诸佛真言。

    站在大地之上的林辰,全身衣衫在狂风之中疯狂抖动,看着天边,脸上微微动容,但见那个巨影缓缓现身天地间,赫然是一尊巨大无比的云海佛像。

    这一尊如来巨佛于祥云霞光中若隐若现,坐在莲台之上,双手捏着不动根本印,赫赫生威,不动如山,高高俯瞰着这个世间,与之相比,他便犹如沧海一粟,须弥芥子,与诸天佛光相比,显得那么的微不足道,那般的无可遁形。

    “你的心,又在何方?”威严的话语,再次从天边响起。

    林辰沉默了片刻,忽的一笑,神sè间满是悟道的豁然和清朗,声音铿锵道:“无穷般若心自在,语默动静体自然,我想在哪,自然就在哪。”

    一语话毕,他苍苍白发,慢慢回黑,整个人恢复了以前的神态,不再具有苍老之态,身形一动间便消失在原地,出现在那佛祖容颜跟前,平静道:“你困不住我了。”

    “阿弥陀佛,苍生难渡。”无尽虚空中,一声悲天伶人的低低叹息后,又再度响起了庄严的梵唱之音,

    听到这声依稀熟悉的话语,林辰淡然一笑,想起了那个罗阳中众人皆知的白马典故,以及那个在苦海中摆渡流连转山转水转佛塔的身影,摇头道:“苍生之于世间,生老病死,悲欢离合,本不用渡,也有别的真义。”

    “执迷不悟!”一声怒喝,骤然升起,原本慈悲平和的真佛容颜竟也变得暴戾起来,睁着的双目间却似乎有雷电正在酝酿累积,说不出的漠然威严,满怀着对身前之人的悲悯与愤怒。

    林辰看着眼中,先是一怔,忽然大笑而来,显然没想到连佛也会被自己这个小子所激怒,笑得意外的开心和自豪,有许多年,没有如此发自内心的笑过?

    这阵大笑之中,那尊云海佛像越来越是狰狞,没有再开口说话。

    天地却是忽然动摇起来,林辰心中一惊,但见天地下那五座巍然大山山壁上,各现一道佛偈,含义未明,却雄浑苍远,整个天地仿佛一下子缩小了千万倍,茫然间那五座大山竟突兀出现在身前,他这才发现,这五座大山,赫然是这尊佛陀的五根手指!

    “无知小儿,自以为能跳出这个世间,却不知始终都在我的掌心之中。”佛陀狰狞一笑,刹那间,佛光动荡,漫天席地一般涌来,再也看不到其他的sè彩,整个天地中,只剩下隐五根沉沉压来的如山手指!

    林辰抬头看着大山将倾,这种气势,仿佛要把自己压在五指山下,永世不得翻身,这样天崩地裂的一刻,他仰头长笑一声,脸上神sè几分桀骜,几分轻狂,“我说过你困不住我的,命由己造,相由心生,这个世间万物皆是化相,就连你这个佛,也是假的!”

    一声笑罢,无边煞气破碎虚空,汇聚到他手间,形成一柄古拙长剑,赫然是魔剑幽煌!

    他随手把手中长剑扛到肩边,在满天落石大山压顶之下,看着那张高高在上的狰狞佛容。

    就如一个混迹红尘落魄人间的剑仙,被大山挡路极为不爽。

    然后他说:“那佛,下地狱。”

    于是长剑出鞘,剑光所指,诸天神佛,烟消云散。

    ……

    狂风悄悄止歇了,纷乱的天地安静下来,无尽佛光在摇曳飘零中轻轻消散。

    佛说,刹那便是永恒。

    无论林辰在意境世界中过了多少岁月,实际上也只是短短的一瞬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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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二七九 一剑结**,重醉旧时意

    天地震颤,群山低啸,隐约有万兽齐吼,虽然仅仅只是短短的一瞬间,十万大山之下,南疆荒村中,却是人人变sè,怔怔地望着远处那片无尽深山,惊愕不语。大文学-_()

    片刻安静过后,天际间忽然一个大霹雳,撕开无尽天空,轰然炸响,瓢泼大雨,犹如天河倒倾,遍洒人间,一时之间,这个苍凉荒芜的南疆大地,到处充盈着一股冰凉水气,连空气间一直飘浮的淡淡腐坏腥气也冲淡了不少,空地上的燃烧着的柴火一下来被大雨熄灭,来不及反应过来的正道弟子们,也被大雨淋了个透心凉,一时颇有几分狼狈。

    但大多数的人,此刻仍是有些发怔,目光尽皆看向十万大山那边,一脸骇然,他们大多都是玄门年轻一辈的佼佼者,见识非凡,自是明白,这骤然而起的异变,分明是有人斗法所生起的迹象。

    修行界中,道门最为繁荣昌盛,而道家修士,都为修真元大道的人,又称为修真者,修真者感悟大道,以求掌握天地造化,故吸纳天地元气入体,炼出真元,有了真元,便是有了万法根本,可以开始同时修习其他奇术妙法以及修炼属于自己的法宝,或cāo纵天地元气,用来催使法术道诀,玄妙莫测之处,小的可以御空而行,翻云覆雨,大的更能震天撼地,毁山断流。

    往往在有修真人斗法的地方,天地元气都有短时间极为浓郁,那是因为这些修行人把四周的天地元气都聚集过来的缘故,众所周知,天地五行之中,水行最为浓郁,故而当天地元气被凝聚到一定程度,所积聚的水气亦会随之郁结,往往便有雷霆大雨诞生。

    眼前这天地间的异象变化,分明有人在斗法,如此惊天动地,也不知道这斗法之人的修行道行去到了怎样高深的地步。

    冰岚云阁的真法「霜天冰华真诀」,便是以水行灵气为基掌天地造化的高深玄诀,是以在场之中,冰岚云阁的弟子对水行气息最是敏锐,原本天地五行中最平和的水灵之气,竟会暴戾如斯,更是让他们怵目惊心。

    “好重的煞气,灵儿,你感觉到么?”大弟子冰兰眼中闪过一丝惊骇之sè,对身旁的小师妹说了一句。大文学

    冰灵儿点了点头,脸sè微微发白,但不知为何,却觉得这样的天地异象,隐隐有着几分熟悉,心思有些恍惚间,当年那个俊逸少年一声破天龙吟,引动八荒风雨的难忘情景,悄然浮现心头。

    冰灵儿默默望著远方,用只有自己听得到的声音,低低地道:“会是你么……”

    风雨吹来,带着一阵冰凉之意,雨水打在这个少女白皙清丽的面上,迸开如散落的珍珠,悄悄滑落,偶尔几滴飘在她秀气的睫毛上,倒映著她明眸里的动人光彩,一身紫sè云裳轻轻拂动间,沾起点点水雾涟漪,就如破水而出的雨中仙子一般清婉动人。

    狂风呼啸,仿佛雨势又大了些,天地间一片肃杀,只是这个微微有些单薄的身子所站着的地方,却仿佛有着淡淡的温存。

    身边弟子们的耸动,那位星月神殿殿主却是恍如未见,此时此刻,冰怜星脸上虽看不出有丝毫异样神sè,但下意识紧握冰魄龙皇剑的手,却是现出了她清冷容颜之下的那份凝重。

    “这是……意境么,那破境的,又是谁?”她轻轻地念了一声,抬头望天,看着满天风吹雨飘,沉默下来。

    ……

    村子里一间草屋屋檐下,宁归邪背倚着木门,远远看着昆仑、冰岚云阁那些用法术凝成屏障抵挡狂风暴雨的正道门人,脸上跷起一丝幸灾乐祸的笑意,对身旁的林煊道:“你说这些家伙是不是活受罪,明明这么多地方可以躲雨不去,非要弄得这么劳累……”

    正说着,一旁负手而立的聂阳忍不住哼了一声,打岔道:“你懂什么,这叫天下何处不修行,越是困境,便越要坚持……”

    宁归邪瞪了他一眼,没好气道:“那你站在这里干嘛,还不出去跟他们修行?去去去。”

    “呃,”聂阳说得倒是痛快,可听到宁归邪这么一说,顿时哑然,半晌后咳嗽一声,板着脸,喃喃一句“劳逸结合才是最佳的修行之道。大文学”,便转过身去闷声坐倒在地。

    宁归邪撇了撇嘴,也不去理会他,大声道:“陆师姐,快把我的乾坤戒还来。”

    话语还没落下,一道劲风从草屋中袭来,宁归邪吓了一跳,缩头伸手一抓,正是他的乾坤戒,顿时呵呵一笑,戴回手指上,可笑容还没持续片刻,顿时拉了下来,苦叫道:“哎,我的宝贝啊……”

    “小邪子,才拿你几块冰玉灵石就这么小气,rì后哪有女孩子喜欢你,再说这还不是你在蜀山开赌局得到的不义之财嘛……”屋里传来陆雨晴笑嘻嘻的声音。

    宁归邪一时气结,对林煊道:“林师兄,你看看,哪有这么野蛮的女子,拿了人家的东西还一脸道理的!”

    林煊洵看了他一眼,脸sè忽然一阵古怪,清咳了一声,不动声sè地后退几步。

    宁归邪怔了一下,奇道:“怎么?”

    “我怎么听到有人说我什么来着?”正奇怪的时候,耳边忽然响起了一把熟悉的声音,宁归邪脸sè一变,顿时一本正经,道:“刚才没有人说话啊,师姐你听错了。”

    陆雨晴白了他一眼,嗔骂道:“也不知柳师妹怎么就看上你这个贫嘴的家伙。”

    宁归邪脸sè一红,似是有几分尴尬,但随即浮现几分莫名喜sè,磕巴道:“她,她跟师姐你说过什么吗?”

    陆雨晴看着他这看似忐忑的神情,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嘴角上扬,悠悠道:“骗你的,柳师妹那个xìng子,又怎么可能说这些儿女情长的事,瞧你那点出息。”

    宁归邪顿时大有困窘之sè,涨红了脸,怒道:“我怎么了,什么儿女情长的,我又没有那个意思,师姐你可别……”说着说着,在陆雨晴那满是意味笑意的眸光中,不知怎么越说越是没有底气,末了干脆把头一转,从乾坤戒中拿出那仅剩不多的酒坛来,独自闷饮。

    一边的林煊摇了摇头,不禁笑了出来,当真是一物降一物,从来视规矩如无物的破门子,在这位冰月峰师姐面前,居然也会变得如此怂,难怪陆雨晴在蜀山年轻一辈中会受那么多人的追崇。

    陆雨晴倒是深深地看了宁归邪一眼,叹了口气,道:“宁小邪,这场浩劫过后,回到蜀山里,好好找月如师妹说说。”

    宁归邪身子微微一顿,往嘴里送的酒坛也停了一下,随即痛饮一大口,一向玩世不恭的脸上,出现了几分罕见的认真,“如果还有命的话……”

    四周沉默了下来。

    片刻过后,陆雨晴走到一旁,向着远方眺望而去,远处隐约的山势连绵不绝,高地起伏,偌大的天地风雨之下,一片幽深黑暗,也不知在前方会是什么在等待着他们呢。

    沉默了片刻,陆雨晴叹了一声,轻声道:“那股气息,我刚才也和燕师妹两人讨论过,确是剑气无疑……”

    林煊也点头道:“其他人或许感觉不出,但对我们蜀山的人来说,却是不难分辨……这样的剑气,实在跟我蜀山的通明剑道十分相似,只是戾气过重,让人好生疑惑,或许慕容龙幽之前说的没错,不管这人是谁,也一定跟我们蜀山有什么关系。”

    宁归邪玩弄了一下手中的酒瓮,忽有所想,目光闪过一丝异sè,忽道:“林辰。”

    林煊和陆雨晴身子都是一震,面上露出愕然神sè。

    过了一会,林煊慢慢点头,虽然有些迟疑,但还是道:“这个……林师弟他虽然剑术了得,但怎么可能有如此重的戾气?再说若真的是他,这修行道行也未免进境得太快?”

    陆雨晴面上神情却与林煊不大一样,yù言又止,犹豫了一会,还是道:“但细想下来,还真是大有可能啊……谁知道小辰在剑冢里有过什么奇遇,难怪若雪她一副若有所思的神sè。”

    宁归邪忽然笑了出来,举起酒瓮摇晃了一下,听着里面的酒水荡起水花的声音,懒悠悠道:“那剑气非常简单,然而却无比强大,就像是最纯净的酒,却烈到了极点,这根本就是那家伙的出剑风格,要说不是他,我第一个不信。”

    陆雨晴和林煊两人默然,也只有在蜀山六脉大会上与林辰一战的宁归邪,说出这句话让人毋庸置疑。

    气氛正有些沉重之中,一阵轻轻的脚步声忽然传来,陆雨晴抬头看去,怔了一下,凰冰璃正撑着一把青伞,踏着风雨,徐徐走来。

    “冰璃,你哪里找的伞啊?”陆雨晴笑了笑,问了一声,林煊几人也看了过来,似是甚感意外。

    “捡的。”凰冰璃轻轻道。

    几人怔了一下,宁归邪忽然大笑起来,林煊想起宁归邪之前与聂阳所争吵的那番话,也不禁笑了出来。

    这倒是让陆雨晴和凰冰璃有些莫名其妙。

    这时,屋里忽然传出了一阵歌声:

    “为何在我身边,却不能相见,

    云的心,雨的愿,风中的誓言。

    我宁愿,一场醉,依稀笑语梦中见,

    人还在,剑未痴,彷佛昔rì在眼前。”

    四周突然安静下来,只有这阵声音如风雨中依旧清脆悦耳的风铃,随着风儿飘然而上,回荡在这片小小的天水之间。

    众人往草屋里看去,明筱倩正倚在窗边,看着外面那迷茫的雨水山sè,浅吟低唱,燕若雪静静地伫立在她身旁,同样看着窗外**茫茫,空蒙夜sè,一双明眸轻轻闪烁,似是有些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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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二八零 身为化身,无意惊动神机

    十万大山深处。大文学

    幽煌魔剑横天斩下,剑光所过之处,所有事物,尽数是灰飞烟灭,不留一点痕迹,在幽煌古朴无锋的剑刃之上,甚至可以看见黑焰过于暴戾而变得呈暗紫sè,不知是空气太烈摩擦的,还是这柄魔剑本身太过狂烈了。

    一阵山崩地裂之后,曾经沉默的大山已变得一片满目疮痍,这条幽深的古道也再也看不出的原本的样子,林辰衣袂飘飘,伫立在一个巨大的深坑之中,仍保持着挥剑斩落的姿态,眼前除了飞扬的碎石尘土,什么都没有。

    他可以肯定,巫帝含笑着被他劈开两半,在那一刻,他甚至能清楚地感受到那阵血肉横飞的惊心动魄之感,然而他却默默收剑,怔怔不语,

    半晌过后,他低低喘息着,胸膛起伏,一股无力疲惫感涌上全身,连嘴唇轻轻也有些颤抖。

    “身外化身……竟然是身外化身,难道这家伙真的杀不死?”

    林辰脸sè微微有些苍白,反手把魔剑负在背后,一噗通坐倒在地上,在这个深坑之中仰望着突然骤起狂风暴雨的长天夜空,苦笑一声,这一剑,不是惊尘碎天剑诀,也不是万剑弑仙诀,只是简简单单的一剑,却倾尽了他毕生修行,然而便是这一剑,只是斩去了巫帝的一个身外化身。

    所谓身外化身,乃佛门中一种大神通,修行肉身成仙的法门的人,多为修佛者,佛门中人在丹道期凝煞成的并非金丹,而是金身,虽同样是炼出元神,但佛修者的yīn神和修真者有所不同,修佛者把丹道期炼出的yīn神叫作法身,法身乃自己的佛心观想所化,当修行道行到了人道的境界渡过雷劫后,金身大成,得此一气,法身凝实,不再虚幻,拥有无以伦比的法力,更能和自身相合,炼就诸佛真身,这种大神通,玄门中人对此亦有几种说法,便是「第二元神」、「身外化身」。大文学

    其后修行道行足够强大的修佛者,更能以无边佛法化出千万化身,诸天龙象,神话传说中佛祖身化亿万,普渡众生,便是如此。

    他虽非真正的修佛之人,但机缘之下承蒙灵慧禅师传了一门玄妙无比的「无量天摩诃般若真经」之佛门真法,加之在梵音寺上清静修行了一段时rì,如今于佛门一途亦算有了不深不浅的造诣,尽管巫帝在他一剑之下飞灰淹没,却是没想到,这个一念间让他陷入「三千大世界」意境的少年,竟然只是一尊身外化身,而且这个法身大有迥异,竟是由一缕天地戾气所化。

    “这家伙……还真是怪物啊,法身都是由诸天佛气所化生,从来没听过有这样由天地戾气所凝聚的身外化身,只是一个身外化身,便有如此深不可测的道行,他修行的真是佛道么?”

    林辰心中暗暗想道,转念间不禁又浮现出另一个疑惑,“叶菩提……他真的是巫族中人么?传闻古巫一族天生通晓鬼道奇术,怎么会去修行与反其之道的佛家真法?若他本非巫族中人,说不定便是中土佛门中人,这样一个人物,又怎么会成为巫帝?”

    百般疑惑,涌上心头,他苦笑一声,任雨水骤打在身上,全身的衣物早已尽湿,紧贴在身上,甚是冰凉。

    漫天风雨之中,但见远处山影重重,这片层层叠叠黑sè的山脉里,也不知到底隐藏了多少秘密。

    林辰忽然想到,巫帝曾说过他走出不这片十万大山,如此想来,那句话似乎大有深意,“走不出,为什么走不出?”他默默念了一声,心中一动,驭剑飞到云霄之上,放眼这延绵不绝的无尽群山,这一看,心中霍然一惊,眼下这片延绵不尽的十万大山,竟是龙蛇走向,犹如一条巨龙低低蛰伏在大地之上,似醒未醒,这分明是一种以地脉山势为根基所布置而成远古大阵,就如蜀山万剑弑仙阵一般,赫然是一个夺天造化的奇门阵法,只是这大阵布置得极其隐蔽,若非他当年得蒙自慕容雨萱所授,习得「御阵法」奇术,还真看不出一丝半点来。大文学

    林辰怔了好大一会儿,方定了定神,试着把心神融入这片天地之中,就在他的神念才一接触到这大阵边缘,心头猛然一跳,忽觉一股浩荡无边的惊天气势,冲霄而起,眼前霍然一变,心神一阵恍惚间,那蛰伏在苍茫大地上的狰狞巨龙,竟似从沉眠中苏醒过来,冷冷地,睁开了眼睛,在他目瞪口呆之下,下一刻,那双漠视世间的无情眼眸,看似不经意地移动了一下,远远的,向他冷冷地注视了一眼。

    这一眼!

    林辰浑身一震,一股刺骨寒意刹那间游遍全身,这样的感觉,竟意外的熟悉,便如当年在那个锁龙绝地被那只远古荒兽所盯着一般,直让他不寒而粟!好在这大阵所幻化天地凶灵,也只是远远地望了他一眼,便懒洋洋地闭上了双眸,依旧静静地低伏在那里,不再理会他这个渺小的人儿。

    林辰脸sè一阵变幻,阵法一道,最是玄妙,往往融万千造化于一法门之中,一发动便是天地奇威,在上古年间,阵法往往被高人用来镇守洞天福地,宗派山门,如今早已大多失传于人世间,便是有遗迹

    留下,也大多残破不全,甚至没有多少威力,完好无缺的,几乎没有多少,这也是为什么蜀山那个天地凶阵如此令世人心惊的原因。

    林辰所习得的御阵之术,最擅长推演阵法,虽然他也只是初窥门道,但却不防他看出这个远古大阵的玄妙之处。

    “好大的手笔……难不成十万大山,竟是阵法一门传说中的龙脉?”

    林辰喃喃自语一句,犹豫了许久,咬了咬牙,脸上闪过一丝狂热之sè,无论是当年锁龙绝地的「幻灭迷神古阵」,冰岚云阁的「大须弥正反九宫仙阵」,还是蜀山的「万剑弑仙阵」,他都没有机会好好推演一番,此刻见到这个通天彻地的奇阵,不禁砰然心动,一番挣扎之后,决定继续把心神往阵中深入。

    林辰的心神小心翼翼地靠近大阵的阵门,那条巨龙依旧低低蛰伏着,似乎没有察觉到他的存在,除了偶尔喷了一口地气,显得很是安静,这也让他心定了不少,可当他进入阵门之中那一刻,忽见得那条巨龙忽然微微动了一下,似有几分躁动,林辰强忍巨龙那股压迫而来的庞大气势,慢慢靠近大阵法门中心之处,开始用御阵诀推演着这大阵中所蕴含的诸天造化。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初窥得些许门道的林辰,心中霍然一凛,一股从未有过的心悸感觉,竟是从内心深处猛然冒起,心口更是不由自主地猛跳了几下。

    一股古老而桀骜的力量,在前方,在这个大阵中心深处,缓缓升起,仿佛沉眠了千年万年,终于缓缓苏醒过来,这短短的一瞬间,竟连天地都仿佛为之变sè。

    林辰脸sè一白,整个心神识海便似被撑破了一般,就在此刻,那巨龙霍然睁开了双眸,轰然迸发出一声怒吼,对天长啸,那股神秘古老的狂暴气息,便似完全苏醒过来一般,刹那之间,天上地下,尽数惊骇。

    林辰面sè大变,全完没想到这大阵变化竟如此狂烈暴戾,此时心神要退出其中已然来不及了!

    他这一惊非同小可,可不知为何,就在此刻,忽觉丹田腹部升起了一股极其狂暴燥热的气息,直上胸膛。

    “怦怦!……”

    “怦怦!……”

    冥冥之中,是什么的心,在跳动?

    林辰猛然捂住心房,全身青根暴起,眼中竟是变得那般狂热,深心里冒出的那股狂暴烈焰,仿佛也在他眼眸燃烧。

    一声呼啸,巨龙扑了过来,狰狞咆哮,吞噬尽世间所有。

    下一刻,他猛然抬起了头,仰天长啸,一道巨大的龙形虚影,从他身上轰然而出,杳杳恍惚间,林辰竟觉得自己也化身成一条苍sè的巨龙,鳞爪飞扬,横奔雷行,于天地穹苍中那条呼啸而来的巨龙,怒啸而去!

    就在这毁天灭地的一刻,一切忽而静止,天地深处,大阵中心忽然一阵动摇,继而崩裂,缓缓现出了两个无尽沧桑的古彖大字——「惊神」……

    眼前霍然一变,如天地屏息,洪荒倒流,重回现实之中。

    无论识海世界如何惊天动地,于真实中却是没有一丝影响,眼前还是这片苍凉夜空,十万大山依旧沉默如许。

    只有……

    “啊!”林辰猛然喷了一口血气,紧紧捂着心房,莫名的痛楚竟这般强烈,以至于他咬破了嘴唇,低低呻吟一声。

    “砰砰!”茫然间,心脏忽然再次猛地一跳,就像有人在他身体里用重锤狠狠地砸了一下,又似有什么在他心中嘶吼,半晌默默忍受过后,他抬起了头,睁开了眼。

    那一双血紫sè的妖艳眼神,如高高在上的神明,冷冷地凝望这个世间。

    片刻之后,四周一阵天旋地转,意识渐渐模糊,林辰身子摇晃了几下,在半空中掉了下去,幽煌魔剑忽明忽暗,忽然一声低沉剑啸,化作一道毫光,接住了主人的身体,缓缓落到地上,此时此刻,这柄桀骜难驯的魔剑,竟显得意外的安静,静静地守在林辰身边。

    天地之下,四野一片死寂,只有滂沱风雨,依然固执地下着,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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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二八一 前路杳冥,不识是非之地

    幽深的大山森林中,十多人的身影,在古拙参天的树林和荒草丛生的荆棘中穿行着,正是冰岚云阁,昆仑,蜀山一众人。大文学

    冰怜星手握着冰魄龙皇剑,走在最前头,原本蛰伏在十万大山中的妖魔怪鬼,也不知是不是全部出去肆虐人间,一路披荆斩棘,除了偶尔有一些不长眼的妖兽袭击,竟走得有些出乎意料的顺畅。

    与在妖cháo中杀出重围相比,至少在众人眼中,这传说中的穷山恶水之地,显得意外的安宁,冰岚云阁中,除了殿主冰怜星,大弟子冰兰,冰灵儿,以及一直沉默寡言的冰薇,其他的弟子都让冰怜星给吩咐驾驭七彩玲珑舟在南疆地界一带巡视戒备,顺便找寻有没有在妖cháo之下幸存的百姓,对此安排,蜀山、昆仑这群年轻人自是没有什么意见,虽然此番随着冰怜星而来的弟子,大多都是冰岚云阁中优秀的弟子,但修行道行能比得上他们这些人的,却是没有多少个,而谁也知道,前往十万大山这等世间绝地,道行不足者,便是去再多人也没有用。

    十万大山的凶名,世间无人不知,他们这些玄门弟子自然也是自小耳濡目染,尽管早有心理准备,但此刻真正踏入这个人间凶地之中,还是不免有几分草木皆兵的惊悚感,便是众年轻人里一向玩世不恭的宁归邪,也是紧握着斩红尘,凝神jǐng惕四周,没有半分松懈。

    几天的路程,翻过无数大山深林,一行人也逐渐深入十万大山之中,朝前方黑暗深处那道依旧冲霄而起的纯净光柱之地慢慢靠近。

    越深入这个自古妖魔辈出的地方,周围yīn寒郁结之气也愈来愈是浓烈,众人越发小心戒备,但直到他们已远远可以望见那道光柱所在的大山,竟也没有遭到任何的危险与伏击,这满山遍野几如鬼域一般的地方,竟然安静的不可思议,别说没有凶恶妖物邪灵,便是自从进入十万大山之后偶尔遇到的毒虫猛兽,竟然也踪影全无。

    蜀山几人走在队伍的最后面,脚步踩在荒凉而古老岩地上的声音,在呼啸不停的yīn风中迅速被淹没了,越是深入,周围凛冽的yīn风就越是强劲,大山森林中千万年风霜下来所积聚的那股yīn森寒气,更越是冰冷刺骨,几乎可以将人身血肉都冰冷成冰块,若非众人有真元罡气护体,换作寻常修士,被这股可怕的透骨寒气一侵,恐怕不发狂,也得落下难以根除的病根。大文学

    yīn暗cháo湿的道路蜿蜒曲折,仿佛永无止境的向前延伸着,借着手上法宝的光辉,也只能照见身前并不远的地方,而周围更远处,都是那片沉寂的黑暗,也不知那里是悬崖绝壁,还是狰狞死地,其中可有妖魔的眼眸,在静静凝视着这群闯入者?

    四周一片死寂,只有悉悉索索的脚步声,在幽暗中轻轻响着。

    这等诡异的平静,实在让人心中发寒,宁归邪一挥斩红尘,狠狠把四周挡路的荒草蔓藤摧毁,终于忍不住对身旁的林煊烦躁道:“我原来还想着轰轰烈烈杀进来的,哪想到这传说中的凶地竟是如此光景,难不成这十万大山的妖物,都被林辰那小子给杀了不成……”

    他的声音并不大,但在这幽深的环境中,却是显得甚是突兀,众人听到他的话,都是微微一怔,心思各异。

    前头昆仑那几人,便传来了一声冷哼,不消分辨,也知道是那个云天风的声音,在场之人大多都是心思通明的人,蜀山的人能猜出那个比他们先来一步的人是那个蜀山逆子,又如何能瞒得过他们的耳目,不过初入十万大山那时,入口那处遍地堆积的各种兽妖怪物慢慢腐化的尸骸,实在太让人震骇了,用尸骨堆积如山来形容都不过分,什么时候起,曾经那个倔强男子的修行道行竟突飞猛进到这样一个高深莫测的地步,那里甚至有许多体形巨大的尸骨,比小山还要高大,显然是妖行高深世间罕见的大妖,但便是曾经凶残不可一世的妖兽,也只是静静地躺在那个修罗地狱一样的地方,等待着腐烂。

    仅仅是一剑,就让成千上万的妖物毙命,这份修为,便是他们这些玄门中出类拔萃的年轻人看来,也几乎不是高强,而是可怖了,在场除了那位星月神殿殿主,以及那个一路过来手中神剑还未出鞘过的蜀山天骄,恐怕也没有人可以做到,便是骄傲如慕容龙幽,宁归邪也自叹不如。大文学

    听到宁归邪的话,林煊苦笑一声,道:“我怎么知道。”

    宁归邪咬牙切齿道:“可恶,别让我看到那家伙,从六脉会武起,什么风头都让他出了,这火憋得我难受。”

    林煊摇了摇头,这一路过来,他对这师弟的xìng情也算熟悉,自是知道他一向言不由衷,当下笑了一声,并不说话。

    一旁的明筱倩目光横来,白了宁归邪一眼,笑嘻嘻道:“切,瞧你说的好听,听说当时你连「剑葬」也施展了出来,还不是给师弟他揍得昏了过去。”

    宁归邪顿时跳了起来,怒道:“这什么话,要不是我,那家伙早就……”说到这里,想起林辰当时那仿佛走火入魔的事,除了他似乎还没有人知道,话语忽止,瞪了这位师妹一眼,转头对林煊气愤道:“林师兄,当时你就怎么不让这丫头吃点苦头。”

    林煊怔了一下,似是想起当年的事,摇头一笑,没有多说什么,倒是明筱倩脸上有几分歉意,吐了吐舌头,对林煊道:“师兄,那次是我太任xìng了,真对不住。”

    六脉会武最后与林煊那场比试,她求胜心切强行催动「玄霜」仙剑的威力,受到了反噬,若非林煊发现得早,挨了她一剑把「玄霜」震飞,恐怕她就不是轻伤那么简单了,是以这个一向娇蛮的忘尘峰小师姐,尽管赢了那场比赛,对林煊这位为人行事素来坦荡的离戈峰师兄却也是一个服字。

    一旁的燕若雪没好气地拍了一下妹妹的脑袋,不满道:“你这丫头,这个时候才想起跟师兄道歉。”

    林煊微微一笑,道:“师妹也是无心之失,事情都过了那么久了,还提来干什么。”

    听到林煊如此轻描淡写就把这事掀过去,明筱倩更觉歉意,她也知道,林煊挨了她那一剑,可是足足休养了半年才恢复过来,这位师兄的修养,也难怪他在蜀山中受到如此多弟子的推崇。

    倒是宁归邪似是仍在为被当年林辰打昏这事感到大失面子,在一旁喋喋不休道:“林辰那小子是作弊,作弊你知道不,要不是凰师妹把太初……”

    正说着,忽觉身后一道清冷的目光看来,顿时打了个激灵,低低嘀咕一声,自认晦气,谁让这几个师姐师妹似乎都是不好惹主?

    就在这个蜀山破门子把满腔郁闷发泄在路上那些荆棘荒草上之时,忽听一阵清脆铃声传来,接着一把怯生生却甚是悦耳的声音响起——

    “这位蜀山师兄,请问你刚才口中的意思,可是说路上那些妖物,都是辰,林大哥斩杀的?”

    宁归邪怔了一下,抬头看去,正是冰岚云阁那位清丽脱俗的紫衫少女,不知何时放慢了脚步,落到他们一行人跟前,不仅是宁归邪,就连陆雨晴几人也望了过来,甚是意外,这位冰岚云阁的少女,一路虽然与他们蜀山的人没有什么交集,但冰灵儿的名字,他们却不陌生,早在当年昆仑盛会,这位所向披靡,最后惜败于凰冰璃剑下的冰岚云阁女孩儿,便足以让任何人记住她的名字,更何况一路过来,冰灵儿驭着那条金铃长索奇异法宝,在妖cháo中变幻无穷,来去自若的英姿,也让众人早已对她印象深刻。

    “林大哥?”宁归邪呆了一下,随即醒悟,疑惑道:“你认识林辰?”

    冰灵儿点了点头,看到众人的目光都看来,脸上浮现淡淡红晕,隐约几分羞涩,道:“林大哥是我们冰岚云阁的客卿。”

    “还有这样的事?”宁归邪吃了一惊,就是身边林煊,陆雨晴等人,也感到甚是惊诧,连凰冰璃也看了过来,而早已知情的燕若雪和明筱倩,此刻也不禁对望一眼,眼中也有几分异sè,听这位少女的语气,似是与林辰甚是熟悉,这倒是没有听他提及过。

    在宁归邪信誓旦旦说那斩妖之人,便是林辰后,这个冰岚云阁的天才少女显得甚是开心,甜甜地冲众人笑了一下,有意无意地与凰冰璃对望一眼,便走回前头。

    林辰竟与冰岚云阁有这样的关系,显然让众人有些茫然,宁归邪苦笑一声,面sè有些复杂,道:“那家伙,真不知还有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

    陆雨晴也罕见的同意了他的话,恨恨道:“这小子,连我这姐姐都瞒得苦了,冰璃,你说是不是。”

    凰冰璃嘴唇动了动,却没有说话,这个清冷女子注视了冰灵儿的背影片刻,移开了目光,不知为何,青云大殿上师父对她说的那番话,忽然浮上心头。

    她慢慢抬头,向天仰望,那一片无垠青冥上,连云涛也是一片黯淡无光,仿佛仍残留着几分煞人戾气,其他人或许察觉不出,但在那个尸骸遍地的地方,她手上的太初神剑,竟是显出前所未有的躁动,仿佛还有几分忌惮,如通灵般一阵低呤,让身为纯阳仙宝、九天神兵的古剑太初如此躁动不安,他手中拿的,到底是什么?

    正想着,忽听远处传来一阵激流飞荡的声音,凰冰璃微微一怔,这样的流水声她并不陌生,显然是悬崖瀑布之声。

    众人显然也发现这样的异状,加快了脚步,终于在又走过一段崎岖路段的时候,眼前光线突然一亮,在一片群山环绕之中,依稀可见一处yīn森黑暗的部落古迹,就在眼前,远远看去,只见得那群山中最高的一处绝壁中,竟有一条大气磅礴的瀑布飞流直下,在其下的那个深潭上泛起白茫茫的一片惊天水花,便是在黯淡的天光下,也显得甚为壮观。

    “这是什么地方?”众人一阵惊愕,显然没想到这十万大山中,竟也有一处如此钟灵的天地所在。

    最前头的冰怜星目光在那些先前于之前荒村所见大有异同之处的奇异建筑之上停了一会,沉默了片刻,道:“应该是一处蛮荒异族的部落之地,我们过去看看,我观此地煞气甚重,你们小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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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二八二 孽缘,随缘,缘缘不断

    十万大山,古老神庙。大文学**!。*

    传说通常不可靠,所描述的事件发生年代远久的遥远过去,人们只能利用口耳相传的方式,流传下来,此即为传说的由来,于是无数年后,传说的本身也渐渐面目全非,淹没于岁月长河之中,只留下那残存的一丝半点,被后人不经意的说起。

    于是传说也演变成种种神话异志,似乎就是这样荒诞的无稽之谈,人们却是更愿意喜闻乐见。

    光yīn背后,曾经的真相,被遗忘的身影,千万年间的凝眸,又有谁记得?

    神庙中,祭坛上,石像下,两点残烛寂寞地燃烧着,明灭不定的火光,映着神像古老而沧桑的脸庞,在一片断壁残垣之上投shè出一个巨大的影子,随着风吹火低而晃动,仿佛那曾经的人间情愁,在那么短短的一瞬间,在呼啸而过的凄风下,活了过来,静静地凝望着祭坛下法阵中那个孤单的身影,幽幽低叹。

    少年慢慢睁开了眼睛,目光明净而深邃,平静地看着殿门外的那片黑暗。

    他坐在法阵中心那道纯净而明亮的光柱上,然而就是这看似璀璨的天光,所发出的光明却是柔和而冷淡,驱逐了不了半分的幽暗,能照亮的,也只是这个仅容一个人的本身所在,很是诡异。

    风,悄悄静息,在这个光明与黑暗一片和谐的世界里,一切都显得那么的沉寂。

    他盯着那个从黑暗中逐渐现出的窈窕身影,微微一怔后,嘴角却似还有淡淡笑容,缓缓地道:“小狐狸,是你啊,你还好么?”

    一把柔和动人中却似乎不带着什么感情的女xìng声音,淡淡地殿门外回响起来:“反正还没死。”

    女子的声音,在这个空空荡荡的荒凉空间中,轻轻飘荡,一如那两点似灭非灭的淡淡烛光,飘忽不定。

    少年笑了笑,道:“没死好啊,至少,这世间还有一人记得我。”

    沉默了片刻,那女子淡淡道:“你错了,我不认识你,你虽然是他,却不是真的他。大文学”

    她的话旁人听来或许很是不解,但少年却是很认真地思索了一会,笑道:“说起来,似乎还真是这样,看来我终究还是被这个天地遗弃了,果然是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啊。”

    说着,他抬头默默仰望着头上那片黯淡的青天,怔怔出神。

    四周一片安静,一时间两人都没有说话,就连那只贪婪恶兽,也有些倦意般趴在女子香肩上,似乎是睡着了。

    多少年的光yīn,便如在这阵沉默中,匆匆而过。

    “你也不敢进来么?”也不知过了多久,少年似是回过神来,微笑说道。

    “有什么不敢的,难道你还会吃了我不成?”

    女子嫣然一笑,轻步走进大殿中,走到祭坛跟前那尊古老石像之下,淡淡幽光中,这女子清媚动人、风情入骨,一张绝世容颜上,嘴角微微扬起,似笑非笑,不是九尾天狐阿狸,又是谁?

    少年看着她的柔媚背影,沉默了一会,笑道:“这世间的造化,实在了不起,谁会想到当年那只懵懂糊涂的小狐狸,竟会成为世间的无上妖物。”

    阿狸没有回头,默默凝视着那尊古老石像一会,方哼了一声,道:“活了那么久,就是最卑微的生灵,也能得道修仙,又有什么大惊小怪的。”说着,她的声音忽然柔和了一些,仿佛还有一丝伤感,“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当年你也是这般说道,天下间,也只有你愿意秉着众生平等的目光,向万千尚未开化的妖物生灵传经授义,也亏得在你座下听了几年佛法,我才能悟得那天人教化之理……”

    说到这里,她的语气忽然加重,冷冷道:“如今你又为何曲解这句话的真意?”

    沉默了半晌,回应她的,是一阵平静温和的笑声,“因为我现在不是人啊。”

    阿狸几乎是立刻接着道:“不是人又如何,我还不一样非人?”

    少年摇了摇头,“你是妖,无论什么生灵,天下万物,皆有迹可循,有道可依。大文学”,他微微颔首,看着自己有血有肉,有些消瘦,却没有半点沧桑风尘的双手,淡淡道:“除了我。”

    阿狸肩膀颤抖了一下,缓缓转过身来,看着他,道:“难道你就知道自己是什么了?”

    少年眼中闪烁着难以言语的复杂情感,似喜还悲,没有正面回答她的话,反道:“无论在哪个年代,人人都寤寐得道长生,你说,长生之谜,可有人参破过这天道玄机?”

    阿狸皱了皱眉,道:“我妖族本来就是天生天长,生死天命,寿元悠久,远超于人,所谓长生之说,也不过中土那些修道中人执着天道问仙之言,自古至今,又有谁真的能渡过那九重天劫,问鼎天道,得道成仙?”

    少年缓缓抬头,望着她,目光如许,复杂分明,沉默许久,疲倦笑道:“问仙,呵,如果长生是「仙」……”

    一阵冷风从穹顶呼啸而来,吹熄了神龛中燃烧着的那两根残烛,整个神庙,除了少年所坐在的法阵中心那道冲天而起的奇异光柱,顿时陷入一片黑暗中。

    “很多时候我在想,我这个无生灭变迁等同长生存在的怪物,或许便是那……「仙」。”

    阿狸怔了一下,随即不知道是觉得太过荒诞,又或是难以自制,竟是笑了出来。

    “你的意思是说,当年那个巫族圣女用无上巫法,生生把你从那虚无幽冥中拉了回来,竟让曾经天下间无人不晓的梵音寺创始人,法号「莲心」的佛家老祖叶普提,成仙了?原来那传说中所谓的仙,竟是人之所为?”

    少年轻轻摇头,一脸喜乐平静,古旧僧衣在风中轻轻飘拂,他默默看着黑暗中那尊巨大石像的轮廓,微笑道:“仙也好,佛也罢,天地造化,人世一生,又有谁能说得清。”

    阿狸冷笑一声,道:“世间男儿多负心,你当然不是仙,更不会是佛,你只是一个负心人罢!”

    少年看着她,淡淡笑道:“孽缘,随缘,缘缘不断,白云飘飘,一了百了,我当年独坐巫山山巅,将万里浮云一眼看开,顿悟这个世间,世人千万种,也不外乎两者,一是放得下的人,一是痴迷不悔者,于是我在红尘中率先早退,她却徘徊于因果之间,缘起缘灭,不过如此。”

    “当年叶普提要立地成佛,心蛊发作,含笑坐化而去,她却欺天瞒地,颠倒了造化,非要把他拉了回来,成就了我,最终受到天诛,灰飞湮没,古巫一族也因此分裂多支,不复辉煌,痴心也好,负心也罢,世间最毒最痴,无非一个情字。”

    他看着眼前这个柔媚女子,微笑道:“自古狐族,眷恋人世,可曾有人为你放下过一切?最终因果又是如何?”

    可曾有人为你放下过一切?

    阿狸怔住了,脸上渐渐浮现出一丝惘然,慢慢沉默了下来,也不知想到些什么,脸上神情几度变幻,眸光大有柔和之意,又有一丝莫名伤感,一时间,竟是有些痴了。

    少年注视她良久,然后笑了笑,轻轻抬手间,那被风吹熄的两根残烛,再次亮了起来,他抬头默默仰望着那尊古老神像。

    神像表情依旧木然,那双久经rì晒月寒磨砺,风霜雨雪吹打,看尽尘世沧桑的石眸,仍旧显得那么深邃冰冷,只是此时此刻,在微弱柔和的火光倒映之下,石眸除了最初那份淡漠之外,仿佛还多了一丝深深的悲哀。

    光yīn如洪,淹没了前尘,谁能挽回?

    沉默了很久,很久……

    少年轻轻叹了一口气,淡淡道:“你身上怎么有如此重的杀气,也是来杀我的么?”

    阿狸微微一震,回过神来,轻轻拍了拍趴在她香肩上的恶兽,笑道:“来这里之前,不过回了蛮荒一趟,杀了许多不长眼占我山门洞府的妖怪,再说,我也没那个本事杀你,来这里,只是想见见故人罢。”

    少年低低笑了一声,道:“你不是说不认识我么?”

    阿狸淡淡道:“你虽然不是他,却终究还是他,你自己都分不清,更何况我?”

    少年无所谓地笑了笑,“你是想说我是叶普提的另一个人格么,或许,说起来,原来要鬼煞招魂的人,是你,看来你也过得不比我好。”

    阿狸哼了一声,沉默了片刻,缓缓道:“他人呢?”

    “去迎接杀我的人了,虽然他一心要杀我。”少年看着那忽明忽暗的微弱火光,平静说着。

    阿狸哑然。

    尽管早已隐隐猜到鬼煞甘愿为巫帝做事,是在图谋着什么,但此刻听到少年这话,还是忍不住吃了一惊。

    “既然知道他想杀你,你为何还留他在身边?他既然想杀你,又何为去对付那些正道之人,借他们之手,不是两全其美么?”她皱了皱眉。

    少年忽然笑了起来,道:“因为我也想死啊,他明知杀不了我,便更不能让人毁了这个「血魂大阵」,否则惊动到当年她所设下的神禁,谁会知道发生什么事呢。”

    阿狸怔怔地看着他,默然片刻,道:“莫非这阵法,便是你唤醒无数亡魂邪灵的大阵?”

    少年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阿狸目光冷然盯着他,“自古至今,算上这次,你也只是醒了两次,上一次是六千年前,你弄得八荒**满城风雨,最后被天下高人重新封印,这一次我不知招摇无道怎么令你复活,你又是弄出这么大动静,你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少年坦然而对,一脸喜乐平和,微笑不改。

    “一个人太寂寞了,我想出去看看。”

    他轻轻抬头,巍巍穹苍,浩浩渺渺。

    他默默看着。

    那一个瞬间,那双明净而深邃的眼眸中,闪过的那丝淡淡惆怅和哀伤。

    可有人知道?

    又有谁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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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19251/ 第一时间欣赏问仙最新章节! 作者:宁静所写的《问仙》为转载作品,问仙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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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仙介绍:
天地悠悠,白云苍狗,世间周遭,奇闻异事,自古相传,九天之上,另有青冥,浩土之下,是为黄泉。 夫物芸芸,人间沧桑,人人寤寐得道长生,修仙修行,渐入人心。 方今繁荣昌盛之世,正道大兴,妖邪退避,修仙界之中,又以“蜀山”、“昆仑”、“罗浮梵音”和“冰岚云阁”为玄门东西南北四大支柱,镇守中土,力压群妖,视为巨擘。 这个故事,便从一个青衫少年开始。 【只希望写出一卷浓浓古意,淡淡情缘的仙侠书,望收藏。】问仙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问仙,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问仙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