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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仙全文阅读

作者:宁静     问仙txt下载     问仙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还在码,大家==

    太初神剑光芒万丈,耀眼夺目,漫天澄蓝剑辉之中,凰冰璃白裳飘飘,玉脸如霜,法诀紧握如山,太初带着开山斩海的气势,声声巨响如晴天霹雳,远处看着的众人无不变sè,向后退了一段距离。

    狂风凛冽,云水飘扬,闷雷隆隆,电光窜动。

    所有人的眼中,但见神秘女子神sè自若,面对出鞘了神剑,竟仍然无丝毫畏惧之意,凌空而立,静静看着凰冰璃驭剑斩来,人尚未及,四面八方被浩然剑意所激荡起的无形气流迎面压来,直让她头发衣衫都疯狂拂动起来。

    众人不禁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

    凰冰璃一脸煞白,持剑飞来,太初的剑光快要接触女子的那一刹那,天地仿佛是安静的,连风雨也凝固在那里。

    她为什么还不躲?

    这么一个瞬间,凰冰璃心头忽然平静了下来,淡淡地想着,轻轻抬头看去,正好,对上了她的眸光。

    那女子在风雨中独自伫立,衣衫飘飘,脸sè有些苍白,那目光微微闪烁中竟似有一丝说不出的哀伤,也不知她想起了什么,那对幽亮的眸子明明是望着她一人一剑,却仿佛分明倒影着另一个人的身影。

    深深!深深!

    那是谁的眼神,哀伤如心死,那一种痛,深深入了魂魄,无数岁月沧桑也不能抹去。

    这人心中,此刻是念着谁么?

    曾几何时,她自己是不是也这般,眼眸深处,悄悄的,深深的,刻下了一个身影?

    凰冰璃手上忽然一颤,太初神剑登时光亮摇晃,似有不稳,在剑芒就要接触到女子眉心三寸之时更有强行收回之势,那一个瞬间,凰冰璃只觉无限的反噬巨力如汹涌澎湃的怒涛般向她身体里涌来,原本雪白的脸瞬间涨得通红,一股血气就要往上而涌。

    可就在这时,却见得那个女子仿佛回过神来一般,深深望了她一眼,脸上忽有柔和之sè,微微一笑,就那样忽地一手猛然伸前,奇异金光悄然迸发,浑然无视那锐不可当的上古神剑,径直穿入璀璨剑芒中,屈指一弹。

    “叮!

    一声清音,随风飘荡,凰冰璃身子一震,只觉太初神剑那所向披靡的剑势,竟是如被什么巧力牵引偏离,顿了一下,手中长剑竟是平生第一次脱离了她的控制,脱手冲霄而去,片刻过后,无力地从高空垂下,如断冰切雪一般,倒插入一块巨大山岩之中,入石三尺,只余下一个剑柄外露。

    所有人惊骇地看着天空这一幕,竟是一时说不出话来。

    “九天神兵,不是人人都可以拿起的,能力越大,责任越大,也意味着你所肩负的越重,这就是你们所谓的任重道远,我送你一句话,他rì你若是碰上什么心头两难不能抉择的平生大事,不妨试试放下它,按自己心意不顾一切,真正的,去活一场。”

    女子淡淡微笑着,举目眺望,看着这一片被夜sè风雨掩盖的无尽群山。

    千百年前,是不是同样也有着这样一个风雨肃杀的夜晚?

    月辉清冷,穿过**水雾,照在她柔媚的倩影上。

    凰冰璃怔怔向她看去,只见这女子脸上尽是笑容,眉目间却是说不出的苍凉。

    人世间,有什么,能让人不顾一切活一场呢……

    这个蜀山最优秀的女孩儿忽然静静想着,目光忽然地落到远处那个男子身上,身子微微一颤,心思不知怎的仿佛也有着几分飘忽。

    恍惚中,听到了师门的人呼唤声。

    凰冰璃落了下来,脸sè苍白,立刻被赶来的蜀山一行人包围着,在陆雨晴等几个师姐师妹簇拥下,她忽然一言不发地抬起头,望着半空中静静伫立的那个尽是沧桑美丽的身影,怔怔不语。

    正在这时,狂风忽止,吸力消散。

    众人心中一凛,只见那凶兽饕餮身上的伤势竟在这短短的时间中恢复得七七八八,合上了巨口,整个庞然兽躯突然绷的笔直,发出了一声震天动地的嘶吼,那颗硕大的头颅,巨目圆睁,死死地盯着他们,尤其人群中那个伤牠的白衣女子,凶眸中尽是仇恨之sè。

    那女子落到饕餮跟前,轻轻伏在这恶兽耳边,低低说着什么,似乎在安抚着牠,饕餮不时喷着几口煞气,一双兽瞳赤红如血,但仍是显得有些狂躁暴怒。

    众人面sè严峻,远远地看着那一人一兽,沉默不语,这女子空手震落凰冰璃的神兵,单是这一手修行道行,实是惊世骇俗,只怕便是与那蛮荒妖祖一战后受伤不轻的冰怜星,也不见得能从这女子身上讨得什么好处,若再加上饕餮,那情势可是前所未有的险恶,只是此刻见这女子似乎并无动手之意,众人心中惊疑不定之余,不禁暗暗猜测,这神秘女子,到底是何方神圣,又想做什么?

    凰冰璃深深吸了口气,指尖青光微微淡起,引诀一招,远处太初神剑应声一震,飞回她手中,悄然归鞘。

    “轰……”只听一声沉闷的震响,就在「太初」刚刚离开片刻,那块山壁巨岩竟似再也承受不住什么巨力一般,忽然四分五裂,化作一堆碎石。

    这上古神剑的威力,实在令人心悸,虽然说这群正道年轻人手中的法宝,不是自古流传下来的仙家至宝,便是稀世难求的灵器,但比起这纯阳古宝,却是相差甚远了,就是那位冰魄龙皇古剑在手的星月神殿殿主,也是一时侧目,心中暗叹,那把神剑可是认了这个蜀山女孩为主,古宝通灵,为了不伤及主人,甘愿把自身灵力封降到与之道行匹配的地步,众人所见的威力,只怕还没有它自身一成之力,不同这冰魄龙皇剑,虽然也是远超凡俗的古宝,但自冰岚云阁立派历代以来,似乎除了当年的冰岚师祖,再也没有人能令它认主过,便是她此刻刚迈入三清的道行,也只能堪堪催动「冰魄龙皇」而不受那股古物天生的煞气反噬,遥想当年云阁动荡,她二度强行驾驭这柄荒神古剑,可是差点没身死道消,由此可见,沧月这位高徒的天缘机运,是何等的厚泽。

    远处,饕餮看到这把重伤与牠的神剑,兽眸霍然收缩,怪目之中shè出无尽凶光和记恨神sè,一声震天怒吼后,那天生的凶xìng,竟是如突然忘却一切,“轰!”的一声,大地微颤,四蹄发力,朝前方那群人类冲去,连主人的连连呼唤也置之不理。

    众人一时变sè!

    尤其是那位昆仑弟子云天风,似乎才刚刚回过神来,木然地站在那里,忽然又见得这令他畏惧惊颤的巨大妖兽扑来,眼前那狰狞兽影越来越大,竟然是一是茫然,呆呆地立在原地,看着饕餮嘶吼而来,眼中惧意渐重,远处昆仑几人大惊失sè,又气又怒,连连呼唤,可这位师弟却似失了神一般,就连饕餮当头踩下,也不知躲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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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二九九 吾谁与归,难言别后缘

    众人眼中,只见那女子静静微笑着伸出手去,摸了摸肩上恶兽的脑袋,饕餮怪眼一翻,看来还颇有些不甘愿的样子,低低吼叫了几声,又转头朝林辰呲牙咧嘴,似是在惦记着什么。

    那女子为之失笑,看着林辰,眼中似也满是笑意,道:“你倒是知道这小家伙的软肋,牠让我提醒你,可别忘了你那十只烤野猪的承诺。”

    那凶兽怪目圆瞪,听到女子的话,忽然不停点头,神sè间大有认真之意。

    林辰苦笑一声,没好气地看了正瞪着他的饕餮一眼,道:“我见过的异族奇兽中,也就这家伙就知道吃。”

    女子笑了笑,在他憔悴的脸上凝视片刻,目光闪动,嘴角微动,却终究没有说什么。

    远处众人早已一片愕然,面面相觑,看到林辰与这女子似是甚为熟悉的样子,心中大为惊异,不由得都迎了上来。

    场上,突然安静了下来。

    林辰目光向他们望去,映入眼帘的正是那一张张熟悉的脸庞,多是激动和欢喜,一副yù言又止的样子,倒是先笑了起来,温声道:“大家……还好么。”

    “好你个大头鬼!”话音才落,正有些默然间,忽听一声嗔怒传来,说话的正是明筱倩。

    “亏我和姐姐,还有爹娘这么担心你,你平安无恙,竟然一句话也没有交代下来,你当我们是什么外人么?”

    这位忘尘峰的小师姐,踏上一步,脸上有着从未有过的激动,以至于似乎连林辰也为之动容,众人一阵沉默,尤其是蜀山几人,师叔明月婵在青云大殿上雷霆震怒的事,他们可都是经“传音玉牌”,也就是蜀山给每个下山行走天下的弟子所配的师门法器“乾坤镜”而得知,在场的人都是和林辰交情匪浅的人,当年他们可是看着林辰慷然受刑,人人都以为他九死一生,甚至他们尽管不想承认,但心中也隐隐有几分黯然,蜀山千古以来,他们可没听过有人能在绝剑峰天刑台活得下来,没想时隔多年后,再一次见到这位师弟,心中实有说不出的复杂滋味。

    “我……不是蜀山的人了,没有面目去见师父师娘,师姐……”说着,林辰脸上浮现几分苦涩笑意,低低道:“抱歉……”

    “谁要你抱歉!谁要你抱歉!?你这个混蛋!你,回来啊……”明筱倩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个坚毅中却同时显露着几许落寞的背影,忽然心中一软,跺了跺脚,别过脸去,呵斥一声,还没说完,一双眼眸已是酸红了,便再也忍不住,眼中两行清泪,带着点点月华夺眶而出,融在风雨之中。

    风雨肆虐,那身影此刻看去竟是那般柔弱,若风中受伤的小草,飘摇不定。

    你,回来啊……

    林辰心头微微恍惚,看著她,看着眼前这群曾经那般熟悉的师兄师姐,嘴角动了动,却是一句话说不出话来。

    四下一片沉默。

    站在林辰身边的阿狸,秀气的眉毛轻轻一皱,随即舒展开来,轻轻退到一边,饶有兴趣看着这情形,心中嘀咕,早知这小子人缘如此好,她又何必出手,之前在剑冢听他说自己被逐出蜀山,虽不知他做了什么事,但既被四大正宗之蜀山视为逆子,那也必为天下正道所不容,倒是没想到这家伙竟还有那么多人担忧着,尤其是眼前这几个那么出众的女孩儿,一念及此,阿狸不禁白了身旁这个男子一眼,淡淡柔媚无声流露,打破了沉默,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淡淡道:“你的红颜知己倒是多,我族自古有言,世间男儿最多情,果然如此。”

    林辰一怔,随即反应过来,不禁有些尴尬,苦笑道:“你胡说些什么啊?”

    阿狸哼了一声,忽然看着前面那个一直盯着她看的蜀山男儿,皱了皱眉,用手轻拂几缕秀发,说不尽的柔媚,道:“那个谁,你说是么?”

    聂阳本在一旁偷偷看着这个道行高的不可思议的绝sè美人,才多看几眼,只觉这女子一颦一笑无不动人心魄,那似千百年永驻红颜的美丽,直越看越让人倾醉,心头正有些恍惚间,看到这女子的目光shè来,吓了一跳,甚至没听清她话中所指,脸sè顿时涨的通红,磕磕巴巴道:“呃,是……”

    话语未完,就见这女子嗤嗤一笑,脸上忽寒,“呸”了一声,转头看向场上一众女孩儿,微笑道:“看,男人从来都没好人,你们可要当心了。”

    此言落下,场上就是慕容龙幽,林煊等几个男子也不禁微感尴尬,皱了皱眉,微微摇头,苦笑不语。

    周围听到这话的女孩儿,脸上也是微微飞起几缕红晕,心中暗啐一口,这女子动人清艳、妩媚入骨,说话稍显轻佻,衣裳装束看去也颇有异样风情,不像中土人士,真不知林辰这家伙哪里认识了这样一个……一个奇怪的女子。

    倒是陆雨晴上前一步,朝这女子微微一笑,道:“这位姐姐好生漂亮,不知姐姐是哪里人士?”

    阿狸听到这话,脸上笑意更浓,随即媚目一转,看向身旁男子,眼波似水般在他面上划过,幽幽道:“姐姐我啊,只是林大少侠所救下的一个可怜女子罢。”

    周围人面容表情一阵古怪,一时哑然,齐齐看向了林辰。

    虽不知这女子的来历,但看她道行惊人,又有上古奇兽饕餮相随,只怕天下间能为难她的人也没有多少个,只是看她脸上神情,却不似说笑,想起之前饕餮多次有机会却没有伤到众人,顿时一阵恍然,苦笑不语,敢情打了半天,这一人一兽也是为了护着林辰,但这却不怪得他们,任谁突然看到这样一只可怖巨兽,只怕也会惊慌失措,再说他们也是关心则乱,那上古凶兽突然出现在林辰身后,又被昆仑那家伙一打岔,他们哪里还顾得上什么。

    林辰看到众人目光看来,倒是一怔,随即脸上浮现出一丝无奈,对身旁这个九尾天狐所化的女子可是从来不敢小觎,沉默了片刻,忽地一笑,语气带着几分真切,道:“她是我朋友。”

    朋友……

    众人看到他脸上认真神sè,微微愣了一下,阿狸看了林辰一眼,白皙的脸上也是忽然收起了笑容,只有眼中光彩,却是异样闪动。

    人群中的凰冰璃,静静凝望着面前这个男子,眼底深处亦有光芒闪烁,也不知想着些什么,太初神剑在她手中闪烁着幽幽的蓝光,慢慢地垂下。

    这时,宁归邪忍不住笑骂了一声,涩声道:“你这家伙,一见面就是半死不活的,还害我们白担心一场,这天怎么就不收了你这小子,对了,你怎么受这么重的伤?。”

    林辰抬头看去,这位大衍峰师兄,脸上仍是那副玩世不恭的神sè,但神sè间却隐约有着一丝激动,当年在蜀山上,宁归邪与他一见如故,这家伙也算得上是林辰最好的朋友了,在六脉会武上宁归邪更是不惜用奇咒「剑葬」来唤醒当时失控了的他,这份情义林辰可是一直记在心上。

    林辰看了他一眼,并没多说什么,反笑道:“看你的样子,也不比我好的哪里去。”

    他不说还好,一说宁归邪顿时又感到背后那阵火热的赤痛,痛的呲牙咧嘴大呼小叫起来。

    林辰摇了摇头,正要说些什么,忽见大师姐燕若雪走了上来,清澈的眸子里尽是关切神sè,一如往rì那般,习惯xìng伸手为他整了整衣襟,没有问什么,只轻声道:“这些年,吃了不少苦。”

    月光清辉,如霜如雪,幽幽然洒了下来,和着凄风凉雨,燕若雪静静立在林辰跟前,望着面前这个师弟,多年后重逢,此刻这般细细的看去,终于发现,他再也不是当初的那个少年了。

    曾经如此熟悉的面容上,多了的是沧桑和沉静,少了的是天真和轻狂,诸多世事坎坷,并没有在他的脸上留下痕迹,那平静自若的笑容,透着一种令人心颤的坚忍气质。

    任时间如何流逝,在流年如水中,唯一不变的是,曾经那个少年,到今rì依然保持着那份清澈执着的心,在前人未知的道上,一人独行,不曾回头。

    谁又知道,这看似平淡的笑容背后,要经历多少辛酸苦劫,付出多少血泪代价?

    “师姐……”林辰低低的,涩声道。

    燕若雪笑了笑,眼中似有淡淡的温存,柔声道:“忘尘居师弟和晨曦妹妹的小楼一直有打扫呢,就算你不再是蜀山的人,rì后你们总要回去看看,不是么?”

    四周的人沉默地看着林辰。

    “……rì后你总要回去看看,不是么……”

    林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怔怔地看着这位师姐,心中五味杂陈。

    然后抬头,看着其他人。

    这些疲态中带着几分欢喜神sè的故人。

    还有那个风雨月光中,默默注视着他,白衣如雪的女子。

    四目相视。

    许久许久,吐出了低低的一个字。

    “嗯”。

    冰冷的雨水,被风吹在脸上,感觉似乎暖暖的,是因为心间温暖么?

    山路漫漫,不知尽头。

    夜sè更深,月儿云掩,沉寂而黑暗的十万大山深处,似有从来未见的暖意,悄悄酝酿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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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三百整 世间最难明,莫过于人心

    “你的这位朋友,看来不是一般的人。”

    林辰看着众人,正有些不知说什么才好的时候,忽听一把淡淡的声音,从众人后方传来,他心中微微一惊,便见得冰怜星带着冰灵儿三人,慢慢走了过来,那位冰岚云阁殿主清冷的眸光掠过他,落到身旁女子身上,隐约有几分厉芒。

    众人微微一怔,看到冰岚云阁这位前辈过来,当下让身分开了一条路。

    冰怜星几人来到林辰面前,看着这个曾经与冰岚云阁有过几分渊源的年轻人,也不说话。

    林辰心中苦笑一声,冰怜星话中有话,他岂会不知,冰怜星分明察觉出了阿狸并非人类,当今天下玄门皆与妖为敌这个世道,和妖族相交乃玄门正道中的大忌,不过他现在身份尴尬,被视为离经叛道,甚至不能再算是玄门弟子,况且林辰为人向来不羁无忌,是以在冰怜星冷然迫人的目光下,他也没什么顾虑,只沉默片刻,执了一个晚辈礼,笑道:“林辰见过前辈,前辈别来无恙。”

    说着,他目光落到一旁的冰灵儿身上,冰灵儿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正看着他,眸光似水,雪白的牙齿轻轻咬了下唇,身形微微颤动,竟似是颇为激动,似乎想说什么却又有几分怯意,不禁笑道:“灵儿,你好啊。”

    “嗯……林,林大哥,好久不见了。”冰灵儿看到林辰目光看来,不知怎地心中一阵紧张,低了低头,但随即而来的,却是欢喜,不禁又抬头来,对上林辰那两只幽如深潭的清亮眼眸,再也不愿移开,白皙的脸上肌肤,涌现出淡淡的晕红,有说不出的少女情怀。

    “是啊。”林笑了笑,辰微微叹了口气,也有着几分的唏嘘,不同当rì在梵音寺远远看着冰灵儿,这位曾经在他面前月舞霓裳的少女,多年不见,似乎长高了不少,原来个头只到自己胸膛的女孩儿,如今早已长到了与他肩膀齐高,人也越发的清丽明珑,却也安静了几许,只有那张熟悉笑靥上,星眸流盼,彷彿依稀是当年初见面时那一个荡着玲儿回眸恰倚东风的天真少女。

    冰灵儿嘴角动了动,yù言又止,虽然久别重逢心中激动,但眼下似乎并不是叙旧的好时机,这位心思有点飘忽的清丽少女,站在冰怜星身旁,垂首不语,但手指轻轻把披肩垂落的那条雪白霞绫卷了几圈,长绫两端末首上的金铃顿时发出两声清脆的响声,荡漾在山水之间,说不出的悦耳动人。

    冰怜星目光掠过身旁这个徒弟,心中轻叹一声,随即看向林辰,眉宇轻皱,没有和他寒碜,径自淡淡道:“你的事我听说过了,rì后你若是没去处,就到我冰岚云阁。”

    周围除了燕若雪、明筱倩两人,其他人都是一时讶然,显然没想到似乎连远在海外的冰岚云阁也认识林辰,看样子,似乎两者关系还不浅。

    林辰怔了一下,随即笑道:“前辈厚爱,小子不甚感激。”

    冰怜星看着他双眼,正要说什么,没想林辰竟似看出了她心中所想,笑道:“前辈是要劝我回头么?”

    冰怜星皱了皱眉,反问道:“我不该劝你么?”

    林辰摇头,默然片刻,然后抬头看着众人,认真道:“我没有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我之坚持无愧于心,你们也别劝我了,我不知什么道才是坦途,所以我会一直走下去。”

    众人一片沉默,听到林辰这句话,熟悉他为人xìng子的尤其是蜀山一众人,所有人都怔怔地看着他,没有说话,他们知道,这位师弟已离他们越来越远了。

    林辰深深吸了一口气,指尖青光浮起,一道元气弹指而出,旁边倒插在地上的幽煌魔剑荡然而起,落到他手上。

    林辰轻轻地抚摸着这柄古拙长剑,眼眸深处映着淡淡清光。

    倘若一条路已经走了一半,再往回走,那沿途走过的风景,又有何意义?

    林辰反手把幽煌负在身后,目光穿过了众人,落到人群后方那个失魂落魄的昆仑弟子身上,缓步走了上去,走到他面前。

    云天风怔怔地看着这个从饕餮脚下救下他的人,不知怎么忽然面目变得狰狞,嘶声吼道:“你为什么要救我?我可是一心要杀你的!你不杀我,我一定会杀你的!我一定会杀你的!”

    众人看到那张几乎扭曲的面孔,不禁心中一寒,这昆仑弟子满脸怨毒的样子,跟入了魔道的人,又有什么区别?

    昆仑慕容龙幽几人脸上一阵黯然,暗叹一声,他们的立场最是尴尬,说什么都不是,当下只充耳不闻。

    林辰看着眼前这个天药子的弟子,淡然一笑,道:“我救你,是因为我当年说过,会给你一个杀我的机会。”

    云天风怔在那里,看着这个男子负着双手,衣袂飘飘,身沐一身**之气,浑身上下都是说不出的飘逸出尘,他站在自己面前,一如当年在青云道场上那般看着自己,眉目中尽是意味深长仿佛超然众生的怜悯,这位昆仑弟子嘴角颤动,一时间却是连一句话也说不出话来。

    恨他么……?

    当年的一幕幕,那刻意遗忘的过往一切,在这一刻无端浮上心头——

    雷灵山上,这个蜀山弟子驭剑飞来,恳请师父放过那一对妖孽,到后来天地神兽雷麒麟现出真身,以无上神物引落九霄三芒天雷,打得师父几乎形神俱灭。

    漫漫黄沙上,他们师徒两人各怀鬼胎……

    青云大殿上,这人坦然面对一切,千般罪孽加身,付之一笑,从此离经叛道。

    青云道场上,他万众瞩目,慨然受刑,连天地也为之肃然。

    这人错了么?

    云天风在林辰那一双清澈目光下,不知怎的忽然竟有种无所遁形自惭形愧的感觉,这个被玄门视为大逆不道的逆子,此刻看去竟是那般的耀眼,以致他连正眼也不敢直视他。

    他把所有的罪孽都推到这人身上,其实云天风自己也知道,这只是自己弑师的借口,但这样,他的心就能好过么?

    多少个rì夜,他梦中惊醒,冥冥中可有谁的灵魂在呐喊!

    林辰看着这个昆仑弟子,淡淡道:“我今rì还是那句,你师父所为我并不认同,他虽非我所杀,其死却终究和我有关,无论你怎么想,都好自为之。”

    云天风身子一震,脸上神sè变幻,复杂异常,竟是呆住了,只怔怔看着眼前这个人,为什么,他自始至终,都如此云淡风轻?为什么从他身上甚至一点也看不出有半分怨恨……就像是他站在一个遥不可及的高度,他处心积虑所做一切,所引起的,不过这人轻轻一眼,甚至从一开始就没放在心上。

    一如蝼蚁之于大鹏。

    四周的人看着这两人之间的恩怨,都是沉默不语,虽然他们不知事情具体真相,但林辰的坦然坦荡,试问天下间,又有谁能如他这般?又有谁敢再指责他?

    云天风身子颤抖着,一步一步往后退去,心中百般滋味,也只有他自己知道。

    慕容龙幽叹了一口气,和叶千帆、洛雨菲两人相视一眼,走了过去,没想还没走近,忽见这位师弟霍然抬头,眼中红丝密布,嘶声怒吼,道:“不要过来,不用你们来理我!尤其是你!慕容龙幽!”

    那样子之狰狞,就如绝望的野兽一般。

    三人一时愣住了,慕容龙幽更是一脸愕然。

    还没反应过来,便见得云天风扬手召回被饕餮震到远处的青阳仙剑,跌跌撞撞漫无目朝一个方向走去,没过一会儿,便消失在深山密林之中,再也看不见他的身影。

    “我……怎么他了?”半晌过后,慕容龙幽看着洛雨菲两人,冷峻如他,也显得有些莫名其妙。

    洛雨菲一时气结,气鼓鼓道:“我怎么知道他发什么疯?”这昆仑琼华宫的大小姐,自小便尽得昆仑上下的喜爱,xìng子倔强娇纵,除了慕容龙幽,什么时候有人敢对她大呼小喝?

    倒是叶千帆有些担忧,对慕容龙幽,道:“让他这样一个离开,不怕么?”

    慕容龙幽沉吟片刻,摇了摇头,淡然道:“生死道心,身为修行之人,不自己把握,我们追上去又有什么用?救得他一时,能救他一辈么?”

    ……

    远处,冰怜星看到这一幕,微微叹了一口气,就在这时,忽听身旁有个声音传来:

    “世间最难明,莫过于人心,你们人啊,拥有人世间最美的感情,也有最肮脏拙劣的情感,贪婪,仇恨,善良,单纯,若是人之初,xìng本善,也是人之轮回所在了。”

    冰怜星冷冷看着身旁这个妖族女子,淡淡道:“人之心,妖又岂能明白?”

    阿狸轻笑一声,静静地站在那里,就如一个洞明世事的智者,阅尽沧桑,那双明眸转动间,在林辰身上看了一眼,似乎想看出什么影子一般,片刻后却是移开了,微微笑了一下,“是啊,我不懂,也不想去懂。”

    风雨吹来,无声分开。

    她仰望着这个久违的尘世穹苍,衣裳轻轻飘动。

    无声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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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三零一 马上好

    冰冷星皱了皱眉,看着这个妖族女子,眼中微微有异光闪烁,沉默了片刻,“我不知你跟他有什么关系,但你可知道,他认了你这个朋友,代表了什么?”

    阿狸身子轻轻震了震,深深地望了那个与众人谈笑的男子,幽幽一笑,笑声中几许沧桑悲凉。

    “那又如何,你们正道从来都是这样,自以为是,容不得我们这些自主自命的灵族。”

    阿狸看着漫天**飘洒,轻轻的、低语着,声音渐低渐小,彷彿有股说不出的寂寞之意,依稀听见:“这天下之大,如今除了他,有谁敢做我蛮荒一族的朋友?又有谁配做我的朋友?”

    冰冷星望着她,面sè沉静如水,没有说话。

    阿狸轻笑一声,神sè已恢复如常,脸上一如既往挂着似笑非笑的柔媚笑意,看了眼前这个道行高深的正道女子一眼,目光落到她手上那柄晶莹剔透如玄冰一般的古剑上,秀眉轻挑,第一次面露惊讶之sè,低声道:“「冰魄龙皇」?”

    冰怜星淡淡道:“你倒是好眼力。”

    阿狸似有所思,点头道:“看来你便是这代冰岚云阁星月神殿殿主了,冰夷她还好么?”

    冰怜星身子顿了一下,转眸沉默地望着她,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道:“你认识家师?”

    阿狸笑了笑,道:“原来她是你师父啊,我跟令师有过数面之缘罢,她是个了不起的人物。”

    冰怜星沉默了片刻,淡淡道:“家师早已仙逝。”

    阿狸怔了一下,目露异sè,低声道:“是……么?”那样子,似乎有些若有所思,也不知在想着些什么。

    冰怜星眉头一皱,看着这个女子,尽管不知她为何会认识师父冰夷,但看她的修行道行,想必也是不知活了多少年的无上妖物,当下握着冰魄龙皇的玉掌微微收紧,冷冷道:“你到底是谁?”

    阿狸悠悠笑道:“你继承了冰夷的衣钵,xìng子可是一点也不像她呢,看样子,你没少为她的任xìng头疼?”

    冰怜星冷冷地看着她,心头却是越来越惊异,她师父冰夷可是当年修行界最风华绝代的几位人物之一,她的来历从来无人得知,本非冰岚云阁的人,儿时曾听师父说过,她来到冰岚云阁,也是因为偶经北溟海看到了「龙鲸」,才留了下来,被前代冰岚云阁的前辈奉为上卿,后来收了她跟冰河为徒,便没有再离开冰岚云阁过,这个妖族女子,仅仅说有数面之缘,为何如此了解师父的xìng情?

    阿狸在她的凝视之下却是神sè自若,没有多说什么,这时,忽见林辰走了过来。

    她哼了一声,看了这个男子一眼,还没等林辰开口,淡淡道:“要说的,我都跟你说了,你好自为之。”

    林辰先看了一旁面无表情的冰怜星一眼,心中有些奇怪,听到阿狸的话,转头看着她,苦笑一声,缓缓道:“谢谢你。”

    阿狸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林辰伫立山脚下,抬头看着这座高耸入云的巍然大山,随即对冰怜星道:“前辈可是为阻止巫帝而来?”

    众人这时走了过来,听到他这话,林煊道:“正是。”

    林辰深深吸了口气,道:“我与巫帝交过手,这人一身道行非同小可,只怕集我们之力,也不会是他的敌手。”

    众人顿时一怔,片刻后才回过神来,都是大吃一惊,宁归邪瞪眼道:“你身上的伤,便是跟那啥巫帝一战留下的?”

    林辰脸上露出一丝苦涩,但见得众人目光看来,道:“嗯……算是。”

    一旁的阿狸听到他这话,皓齿咬唇,目光掠过人群中那位手持九天神兵的白衣少女身上,忍不住冷笑道:“什么算是,你别跟我装傻了,你的情况自己最清楚,现在你侥幸逃过一死,只是你运气好,竟有世间几件罕有能与那东西抗衡的神物,又有我从旁相助……”她面sè似有几分倦意,连声音都变得苍凉,“可是,下一次发作起来,你还有把握能逃过去么?”

    众人一时愕然,皆看向林辰,尽管不知林辰发生了什么事,但从这道行惊人的女子口中,任是谁也能听出这话中含义。

    “林辰……”情急之下,明筱倩几人已忍不住惊呼出来,目光中满是担忧之sè。

    林辰一直都站在那里,憔悴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默默地看着阿狸,嘴角动了动,最终却是笑了笑,沉默如许。

    看到他这神情,阿狸更为气结,脸上怒意一闪而过,忽然转头对凰冰璃道:“你要不想他早点死,就不要靠近他,你手上的九天神兵,对他来说可是催命符!”

    众人怔住在那里,尤其是凰冰璃,更是身子一颤,脸上有惊愕神sè掠过,一双明眸紧紧地看着林辰,颤声道:“你怎么了……”

    林辰微微苦笑,摇了摇头,除了阿狸,也只有他才知道,凰冰璃太初神剑乃九天神兵,与身为九幽玄刹的幽煌天生相克,而他右手臂膀上传承于离霆的雷神古鉴,同样是世间纯阳古物,集萃天地万雷之jīng而成形,先前凰冰璃以神剑驭咒,引落九霄神雷,引起了「雷神鉴」的共鸣。

    尽管连他也说不清,为何自己的肉身能承受这件无上神物的依附,但他隐隐也察觉出,雷神鉴似乎也认了他为主人,古宝通灵,这古物自然察觉出与之天生相克的九幽玄刹的存在,一直以来都以纯阳浩然之力为他抵抗着「幽煌」的煞戾之气侵体,甚至在多次凶险时刻护住了他的心脉,也因为这两件上古神器都认他为主人,所以一直都相安无事。

    只是萧遥前辈曾经跟他说过,纯阳仙宝,都是受天神忌惮而诅咒的无上神物,无论是天生浩然正气的九天神兵,还是长于凶煞戾气中的九幽玄刹,其中蕴藏的力量都远超凡俗,乃天生桀骜之物,一旦反噬起来,其力也远远不是凡人可以承受的,正如当rì在剑冢中,「镇妖神剑」便曾引起过他这两件古宝的共鸣,这次感应到太初神剑的神威,同样亦然,其反噬之力更是一次比一次凶险。

    事实上,阿狸的话,都在这次他身体突如其来的崩溃而证实了。

    下一次,他能逃过么?

    林辰不知道,他的身体变化,如今甚至连他自己也有些不清楚,阿狸更不知道他体内还有一枚超出这个世间任何人想象的龙丹,在种种机缘之下成了他的金丹,还有藏于他双瞳大窍深处的天地神火,尽管他很久没有召唤出来,他却清楚感受到,随着他道行的增长,这与他相伴而生的rì月天炎,也是一天比一天的壮大……如此多可怖的足以令世间任何人为之疯狂的力量,尽数集于一人身上,这是天幸,还是天灾?

    林辰对上那一双清亮的眸子,身前女子,白衣若雪,一如当年那般的美丽清冷,岁月不曾在她身上刻下丝毫的痕迹。

    只不知,曾几何时,她眼中有了自己的影子。

    “放心……我不会有事的。”在众人眼中,他低了低头,轻轻说道。

    阿狸怔怔地看着这个一脸坚毅之sè的男子,不知怎么又是一股怒意涌上心头,脸上又是无奈,又是生气,大声道:“都这个时候,你还要逞强,我不管你了,rì后你要是没死成,有机会就到蛮荒狐岐山青丘谷找我!”

    说着,她身形忽如鬼魅一般,凭空消失,无影无踪,便如从来没出现过一般,快的甚至连众人都没反应过来。

    就连冰怜星也暗自惊心,这妖女修行如此高深,当真不可小觑,狐岐山青丘谷……正念着,忽然身子一震,脸上动容,低低道:“难道是……九尾天狐?怎么可能……不是传闻六百年前她跟那个人的事,被蜀山玄霄子收押到锁妖塔中么?”六百多年前那场蜀山惊变,冰岚云阁远在海外倒是没有参与其中,但以冰怜星的身份,自身听闻过那件如今无人记得也无人敢提起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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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三零二 还在码,还有一段,马上好了

    众人一时茫然,都为林辰这话中矛盾之意感到有些愕然,但见林辰一脸凝重的样子,下意识的,众人的心也变得沉重起来。

    冰怜星沉默了片刻,看了看手上的古剑,瞳孔之中似有那么片刻的感触追怀.随叩又恢复了片静,轻轻摇头,淡然道:“所谓意境,有神而无形,天人如一,这样玄妙莫测的境界,已不是世间任何道法可以诠释的,就如天地神通那般,只可会意而不可言传,我也只是从来听闻,并未真切体悟过,应该是我修行道行还没到那一步。”

    她看向林辰,目光闪着异样神sè,也不知想着些什么,叹息一声,道:“依你所言,只怕那妖孽的道行当真深不可测,你可知道,这个世间,能修出意境的,只怕也没有几人,当年我师父,便是世间为数仅有那几人之一,我虽然没有真正接触过那道门槛,但也知被困于他人意境中,生死已然由不得自己,要破境而出,几若不下于渡千万苦劫,除了心中坚定,别无他法,即便修行道行到家,心志不稳,也会被意境幻界所迷惑,一生沉溺其中不能自拔,便是我,也不敢言能脱困而出。”

    冰怜星凝视着眼前这个年轻人,脸容清冷中带着一丝复杂,没有说下去,但心中却是一时起伏,要知道,修道一途艰难莫测,并不能只看着一份根骨资质,就能断定其成就,每每到了最后,不同心xìng的人会是怎样的成就,冰怜星一生阅人无数,也算心中有数了,但这个年轻人,不说其资质如何,单单是心志之坚忍,也是她平生仅见,这样的人,到了最后又会有怎样的成就,世间又有谁可以断言?

    听到这位冰岚云阁殿主的话,周围众人心高气傲如慕容龙幽,宁归邪,也不禁一时默然,看向林辰的目光仿佛也有些复杂。

    林辰却没有想那么多,此刻他脸上一片肃然,心神微微有些恍惚,连冰怜星大赤天太清境的修行道行,也没能修出意境来,那巫帝的真正修为,又是去到了怎样一个骇人的地步?

    正有些沉默间,就在这个时候,众人忽有所感,齐齐抬头,望向了眼前那座云瘴弥漫的巍峨大山。

    但见那依稀可见的山顶云海尽头之处,骤然间明亮起来,犹如一轮初生的朝阳,把被风雨残雪压抑得一片杳冥的深山间照耀的无比清晰,森森古木,山崖绝壁,尽皆现了出来。

    那朝阳之光,和煦中又似带着几分冰凉冷意,在光明驱散黑暗的同时,四方天地被耀到的地方,山石,花草,古树,乃至山脚下的众人,天地万物,皆如被这股慈悲而冷漠,温柔而强大的佛光光明所俯瞰,故而心生畏怯。

    还没等人反应过来,不过片刻之间,但见那朝阳般的佛光还未高升,天际间便忽然破了一个空洞,紧接着一股浩瀚如巨渊的强大剑意,仿佛从九霄之上俯冲而下,既沉重,却又呼啸似清风,拂尽所有障碍。

    天上苍穹,剑光坠落如浮云!

    那一瞬间,漫天狂风怒雨不复再起,苍茫大地一片沉默,十万大山尽数低头。

    在场中人悚然一惊,这才回过神来,脸上皆尽失sè,这突然而起的天降异象,那两股深不可测分庭抗礼的力量,简直是惊心动魄,前所未闻,就是冰怜星,也不禁为之动容,脸sè一变。

    “这剑意……”

    明筱倩刚刚说了一半,忽然就停住不说,眼光直直的向着天边,然后,她下意识地,向旁边望去,那里手执降雪仙剑的燕若雪,突然也向她望了过来,两人对视一眼,皆是惊喜莫名,不禁向林辰看去。

    幽暗夜sè里,只见得林辰身子微微颤动,yù言又止,到了最后,终究像是千言万语都化为乌有,深深呼吸了一口,几分迷惘怅然,都压入深心,怔怔的,低低地吐出了两个字:“师父……”

    身边的人闻言,一时间忍不住怔住了,愕然片刻后,林煊又惊又喜,看着忘尘峰那两位师妹,道:“当真是燕师叔?”

    燕若雪“嗯”了一声,明筱倩忍不住接过话,脸上骄傲难抑,道:“除了我爹,这天下间还有谁有这样的剑意!”

    众人一阵侧目,昆仑慕容龙幽几人却不禁相互对望一眼,这个正需要援手的时刻,燕惊尘的到来自然也是令他们大喜过望,但同时心思却不免有几分飘忽,蜀山这位一代剑神,当年在青云道场上仅以凌压便压得清微道人吐血败走的情景,他们可是从来没有忘记过。

    惊喜之余,只是看到林辰此刻的神情,场中气氛却显得有些沉重。

    林辰默然抬头,目光深邃,慢慢凝视着穹苍那头,背后玄刹古剑微光流转,忽明忽暗,照出了他那张清俊的脸,可众人分明见到,这位曾经的忘尘峰大弟子,脸sè竟是那般的苍白,疲倦之sè看上去更加浓了,仿佛也有着一丝茫然。

    风拂脸庞,带着丝丝冰冷寒意,但却如何掩盖的住,深心中的翻腾?

    “师弟……”燕若雪上前一步,轻轻叫了一声,隐隐幽香,暗暗浮动。

    林辰身子轻轻一动,转过头去,看着这位亲人一般的大师姐,沉默了片刻,慢慢的,笑了笑,道:“师父他在上面呢,我这个做弟子的,也有好久没有聆听他老人家的教诲了。”

    燕若雪一双眼眸深处光泽闪动,没有笑,也没有说话,只是一如既往的静静看着他,也不知道她心里究竟在想着什么?

    “吼……”在众人眼中,林辰背后那柄古拙长剑,忽然发出一声低沉剑啸,如蛰龙忽醒,睥睨四方,这位曾经的师弟沐浴在缕缕幽光中,衣襟飞舞,潇洒中带着些许俯瞰世间的桀骜,然后,他抬头,御剑,清光舞动,并指似剑,却正是千古之下名动世间的蜀山御剑诀。

    幽光闪烁间,林辰驭剑而起,御空而行,直冲向大山深处,四周那灰茫茫一片聚而不散的瘴气,竟在幽光划过之处,无声翻涌开去,没有再重新合拢,仿佛也为那幽光中的桀骜气息所惊颤。

    “好重的凶煞戾气……”

    几乎在同一时间,众人脸上sè变,都为林辰身上所散发的气息所慑,似乎那个瞬间,连呼吸也为之一窒,齐齐望向已然出现在天边远处的那道幽光,怔怔不语,林辰自始至终,所使的分明是玄门正宗的真法,堂皇而大气,为何他身上竟有如此烈的煞戾之气?

    就在这时,忽听一声清啸,蓝光泛起,在空中微微一凝,随着那白衣飘飘,迅速无比的往那道依稀可见的幽光追了过去,在那最深沉的黑暗里,奇光疾电,就像时光里奔跑追逐的人生,永不停歇。

    “凰师妹!”

    众人惊呼一声,瞬息间漫天雾气再次翻涌,那一明一幽两道身影已是消失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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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三零三

    巫山深处,古老神庙上空,天地苍穹尽如水,月光诡异而幽冷,彷彿有股凄清肃杀之意,在悄悄弥漫。**()

    少年凌空而立,身在光柱之中,据高而下,犹如传说中的神祇,面目表情地看着对面那个衣襟飘飘一脸淡漠的男子,双目瞳孔之中,轻光微动,除了这个男子持剑的身影,仿佛还倒映了漫布整个天穹无限而无形剑影。

    凝视半晌,他平静的脸上隐约有些疲倦笑意,感慨道:“蜀山剑术,名传千古,果然有不凡之处,阁下剑可通神,这等境界,世间多少修行人穷尽一生都无法接触,真可谓当今世上剑道门中的第一人,要是当年蜀山二代师祖独孤真人在天有灵,也必会含笑九泉。”

    燕惊尘冷漠的脸上没有什么变化,只有眼中异芒炯炯,瞳子微微收缩间,似剑入心,漠然的,一字一字道:“不、灭、金、身?”

    少年看着他似笑非笑说道:“自古佛道,从不相通,道家有言,不灭即为长生,而金身却是佛法,不灭金身,你一个修道之人,又如何看待?”

    山风夹着雨雪而至,吹拂少年一身古旧的般若禅衣猎猎作响,他立身冷月之下,看着万里墨云涛生涛灭,天边地平线尽头,依稀可见一轮红rì的淡淡轮廓,若隐若现。

    原来不知不觉间,快要夜尽天明了。

    他不由的微微笑了起来,光明和黑暗,亘古长存,本来就一片混沌,谁又能说得清。

    燕惊尘默默看着他,沉默片刻,淡淡道:“金身可碎,真法犹存,我原以为不灭金身只是传说,没想到竟能亲眼可见,难怪你在意境对抗中一心求死。”

    少年忽地大笑,眉目沧桑,“我可是为了死,才一次又一次活了下来,你的剑很厉害,却终究灭不我,看来这世间真的没有人能杀我了。”

    燕惊尘平静道:“生又如何,死又如何,区区生死,以你修为,为何看不破?”

    少年摇头,叹道:“不观生灭与无常,但逐轮回向死亡,芸芸众生皆如是,所以才有修仙修行之人,为寤寐长生,解脱生死,终其一生苦寻大道,可谁又知道,长生,绝对不是大道的终点,而是苦劫的开始,成仙,不过一可悲之言罢。”

    他看着这个剑一般的男子,微笑道:“你修行再高,也始终是人,天地万物,终有一死,人生来不能带来一物,死去只化作尘土,被风一吹,一生也就了无痕迹,你说,这世间,活着又有什么意义?”

    燕惊尘皱了皱眉,眼中淡淡jīng光流转,淡淡道:“生离死别,人之常情,凡俗之人,生而能欢,死而无憾,如此足矣。”

    少年点头,笑叹道:“你倒的看的透,可你真的看透了么?”

    燕惊尘没有说话,只冷冷看着他。

    少年微笑说道,面上隐隐透着慈悲之sè,忽然双手合十,一点佛光,自他身前亮了起来,刹那间如花绽放,万道金光直冲云霄,辉耀天地,金光中,依稀可见一个莲花宝座缓缓祭起,通体金黄,华光灿烂,莲生万千,瓣瓣各不相同。

    他凌空微步,步步生莲,走上了莲花宝座之上,端坐下来,说不尽的庄严宝相,便如佛祖现身单掌合十,慈悲普度众生之法相。

    低低梵唱,悄然升起,瞬间响彻天地!

    金光莲花宝座上,依稀可见少年的脸sè似变幻不定,时而悲天悯人,时而忿怒睁视,时而喜乐平静,一如佛之真容,千变万化。

    永生,便是牢狱。是天地间最可怕的诅咒,你的亲人朋友,会在时光中逐渐离你而去。你会孤立于时光之外,最终不会在有能亲近内心的人,再也不敢有能打动内心的事物,因为那对你漫长的生命而言,最终都会如昙花一现,你投入得越多,最后失去得也就越多,致使最终陷入永恒的孤独之中。你无法追求jīng神上的满足,因为所有都是虚妄,你只能追求永恒不变的物质,但物质最终都是冰冷无情的。而最可怕的是,这一切永生不死,永远都无法摆脱。

    ※※※

    林辰一路悄无声息地飞驰,不多时,便穿过重重迷雾瘴气,深入荒凉古寂的大山千万年下来几乎没有人踏足过的地方。

    前方幽暗仿佛无边无尽,幽煌飞速之下,耳边yīn风呼啸的声音越发凄厉,越往深处走,四周便越是宽阔,眼前的黑暗也越加的深邃诡异,无形幽深的大山深处,仿佛有股奇异的力量,诱惑着人往前,连吹来的风也变得凄凄切切,寒气慑人,如幽幽古歌,穿过千年万年的光yīn,在人世间哀而不散。

    冥冥之中,是不是有一双凄美而温柔的眼眸,在注视着这里呢?

    林辰收剑落了下来,走在这幽深寂静的山路上,风轻轻吹拂他黑sè的衣裳,他往前走着,走向未知的尽头,就像是,一个走向九幽的人儿。

    崎岖不平的山路上,到处可见腐朽的落叶,以及被yīn风寒雪、风吹雨打所翻出来的森森白骨,触目惊心,林辰心中凛然,这些白骨,有人物的,也有各种奇形怪状的妖兽,但不用想也知道,死后枯骨能经无数年风霜而不朽,这些白骨生前,必定是不得了的人物。

    只是,沧桑过后,又有谁会记得曾经的绝代风华?

    林辰知道这座大山非同小可,不单单是因为巫帝身在其中,而是他知道这十万大山的最高峰,乃龙脉之中心,亦是那个天地樊笼「惊神」阵势中心之处,巫帝被困于十万大山,只怕也是因为那道画地为牢的无上神禁,想起之前与巫帝相遇的经过,林辰微微叹了一口气,不知怎么,那个人人谈之sè变的妖魔,在他眼中,却似乎没有想象中那般可畏,只在此山中,数山数寂寞,那是怎样的一个人?

    林辰抬头看去,但见一座远古殿宇的黑影,坐落在深山那头,遥遥可见,那里一片耀眼夺目,隐隐中似有熟悉的气息。

    然而这里却仿佛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古老的密林,荒凉的古道,仍残留着过往岁月的几分痕迹,四周一片寂静,就连原来黑暗深处的虫鸣声音和野兽的低沉嘶吼,也突然消失不见。

    林辰正走着,忽有所感,停住了脚步。

    “嘶!”轻轻一声锐响,淡淡蓝光如水,如伊人眼波,在黑暗中轻轻掠过,离他不过数尺之外,说停就停,风声扑面然后迅速消失,光芒无声散去,缓缓现出了一个身影。

    茂密树林,遮天蔽rì,但此时此刻,却仍有丝丝月光漏了下来,照到那个倩影身上。

    林辰缓缓的转过身来,面对了那一张清丽无方的容颜。

    身前女子,白裳似雪,手中长剑,亮若秋水。

    幽眸之中,深深倒影着的人,却又是谁?

    两人没有说话,静静的凝望着。

    一如过往岁月。

    风,吹动了树梢,他们的衣襟,也在夜风里,轻轻飘动,幽静之中,却彷彿有淡淡温柔。

    往事如cháo,一点一丝的慢慢翻腾起来,涌在心头。

    “你怎么跟来了……”林辰微笑着,带着淡淡的苦涩。

    凰冰璃正凝望着他,目光在幽暗中是如此明亮,“那一年青云大殿上,我为你求情,却没想到,反而害了你。”她幽幽说着,嘴唇因为用力咬着而显得苍白,握着剑的手,是那么的紧。

    林辰微微一怔,转念间已有几分明白,是因为萧遥前辈的事,所以玄霄子真人才会那般震怒,当年要是没那么多人为他求情,没准事情就不同了,他也不会如此极端,毅然反出蜀山。

    只是,当时场上,又有多少人知道,那位老人心中永远的痛?

    回过神来,一切都变了。

    是人变了么?

    凰冰璃低了低头,当年青云大殿上师父和她说过的话,可有多少个rì夜,在心底中徘徊,林辰默默看着她,嘴角动了动,正要说什么,又听这位师姐低低道:“自那一年在困龙绝地上你不顾一切救我护我,我便一直,一直注视你了,那天看着你走出青云大殿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你不会再回头了。”

    她这般轻轻说来,声音飘忽而有那么一丝不真切,眼中有从未出现人前的淡淡柔情,“直到后来,我在绝剑峰上,看到那汐瑶姑娘那般为你不惜一切,我在想,我也可以的。”

    林辰身子一震,猛然抬头,怔怔地看着她,是什么样的情绪,似千言万语缠绕心头,却无法开口。

    凰冰璃看着她,嘴角露出一丝微笑,轻轻的,幽幽道:“所以我打破了绝剑柱,但是那一次,我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你被吸入剑冢中,无能为力。”

    她目光露出一丝坚忍之sè,往前走去,背对着这个男子,没有人看到的,如雪一般的肌肤脸腮间,隐隐透着淡淡的红晕,有动人心魄的美丽。

    “这一次,无论怎样,无论哪里,我都会陪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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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三零四 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

    寂寂深山,古道如天涯,两人并肩走着,安静穿行在幽暗中,微光之下,将这两个人,拉出长长的隐约可见的影子。

    偌大的深山之中,彷彿只剩下了他们两人。

    一时之间,谁都没有说话,静默中,身边隐隐幽香,暗暗传来,林辰忍不住悄悄望向身旁那位一向清冷如霜的师姐,那个在淡淡月光倾洒中的美丽身影,玉靥上静穆从容,彷佛是生是死,是安是危,全

    都不放在她心。

    不自禁的,那番柔情百转的话,仿佛又荡漾在耳边,心头一阵迷惘,刹那间思绪万千,纷至沓来,稍稍平复下来的心情,忽然又有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吱呀!”脚踩在腐叶的声音,在沉寂中显得那么的突兀。

    “怎么了?”凰冰璃似是感受身旁男子的目光,侧头看了他一眼,轻轻说道。

    林辰正有些微微恍惚,忽见凰冰璃看来,心中一跳,下意识的回避了那道清冷目光,低声道:“没……没什么。”

    他怔怔说着,不知怎么,每一次面对着这位师姐,在她眼眸注视之下,总有着莫名的情绪。

    他不敢往下多想,多少年风雨飘荡,见过种种人间情愁,一颗道心早已被红尘苦难炼得磐石一般坚忍,却从来没想过,原来自己深心中,也有一处那么柔软的地方。

    是什么,在心间僻静角落,轻轻飘动,悄悄徘徊?

    是这般凄清的月光,还是这般温柔的心语?

    只是,这般伤怀的风雨之中,曾经又有谁,向你低诉衷肠,轻吐幽怀?

    那单纯的天真话语,那执著的依依目光,那一个绝剑峰下撑着油布青伞的人儿,你可忘了么?

    他一时竟是痴了,连一直淡淡流转的真元,也不知时候悄然散去,雨水从他**的发间流淌下来,顺着他的脸庞滑下,眼前一片迷濛,那一张温柔的脸,那一双温柔的眼,他心头恍惚,如梦似幻,竟

    分不清到底是谁的身影。

    他忽然低下头来,不敢再去看她。

    凰冰璃静静凝望着他,这个默默穿行于忽明忽暗光影中的男子,他脸上的表情是那般的复杂,他默默行走在风雨之间,有说不出的孤寂难言之意。

    这个人人说他离经叛道的师弟,纵使历经诸多坎坷,可那一张略带风尘之sè的憔悴脸庞,分明还是当初那一个坚忍而执着的少年啊!

    她嘴角浮起笑意,眼中隐隐有晶莹波光闪动,可是片刻之后,她忽然想起那个道行高深的神秘女子的话,身子一颤,看了看手上安静间又似有一丝异样的太初神剑,彷彿是犹豫什么,终于还是轻轻道:

    “刚才那个人,你的那个朋友,说的话……你到底怎么了?”

    林辰一怔,脸上带着淡淡苦涩,笑了笑,道:“我也不知道……”正说着,可在这位师姐目光之下,不知怎么语气低了下来,默默低头,沉默许久,然后,他再次抬起头,脸上淡淡温和笑意不改,“或

    许,我说不准什么时候,会突然死去。”

    凰冰璃平静地看着他,苍白的脸上,还挂着有些僵硬的淡淡笑容,一身白衣飘舞在风中,在飘动与沉默之间,彷彿时光也静止不动。

    林辰深深吸气,抬头望着远方,忽地微笑道:“放心,至少有些事没完之前,我是不会有事的。”

    凰冰璃咬着唇,忽然停住了脚步。

    “没准宁归邪那小子说得对,连老天也收不了我,我这人就算死,也不会死在这个世间。”

    我答应过老头子要活下去的,就算要死,也要等我看遍这繁华红尘,有朝一rì回到蓬莱,再看一眼那沧海月明。

    林辰暗暗握紧了双手,指甲也深深陷入手心,表面却看不出有丝毫异样,缓步往前走着。

    凰冰璃默默站在那里,凝视着他的背影,沉默如许。

    她的唇抿得那么的紧,以致那般的白,脸上的肌肤更似没有一丝血sè,只有她的眸光,亮的就像此刻孤悬穹苍的寂寞月光。

    她默默看着,忽然嘴角露出凄美的笑容,深深呼吸一下,手间的太初神剑亮了起来,黑暗在她身前悄悄散开,温柔的澄蓝光辉轻轻索绕在她的身边。

    这一段路,应当怎样走过?

    她决然追了上去,再次与他并肩而行。

    陪着他。

    无论怎样,都随他!

    那一刻,却有谁望见,那飘荡在风中闪烁着的几点淡淡泪光。

    ※※※

    两个身影,沿着山路而上,穿过重重幽深密林,走过无数被落叶遮盖的深痕越,往深处走,四周便越加的寂静,除了随处散落的白骨,就只有那股透人心寒的冷意,就连一直弥漫空气中的淡淡腐蚀腥气

    ,也不知何时起淡了下去,四面八方除了荒凉,还是荒凉。

    不知怎么,两人忽有些淡淡愁怀,这一条不知埋葬了多少白骨的路上,或许多年以前,这里也曾经有过风云变sè的瞬间,也有过天下惊采绝艳之人大放光彩的时刻,只是一切都过去了,到如今,那些骨

    骸,也只能在沧桑过后的寂寥中,用没有眼球的空洞,望向天涯。

    多少年后,又有多少人,成为其中一员?

    在转过又一处山头后,终于,那一片耀眼夺目之地,就在前方,踏出古老幽林的那一刻,就如走入了另一个被无边佛光吞没的世界中,隐藏在深山中的古老殿宇,再一次出现在人前。

    两人停住了脚步,怔怔地看着那一座千万年风霜下只剩一片断壁残垣的神庙,看着那坐在万道金光莲花宝座中庄严宝相喜怒无常的少年,以及神庙不远处那个沉默如山的身影。

    那一个熟悉的身影!

    林辰脸上神情变幻,腮帮子上的肌肉,微微抽搐了几下,终于深深吸了一口气,上前几步,道:“不肖弟子林辰,见过师父……”

    然而,回应他的依旧是一片沉默。

    林辰抬头怔怔看去,但见师父那把比寻常长剑还要长几分的忘尘剑,静静地倒插在地面上,燕惊尘一身月白sè道袍无风飘动,闭着双目,双手搭在忘尘剑剑柄之上,整个人不动如山,仿佛沉浸在什么之中一般,对外界动静没有任何感应。

    “燕师叔他怎么了?”凰冰璃也走了过来,低声问道。

    林辰摇了摇头,看着半空那个站在风云之颠,佛一般的少年,眉头紧皱,一脸凝重,先前这巫帝与燕惊尘的意境相拼,那股惊心动魄的气势,可是远远比他当rì所遇到的巫帝那个身外化身,令他身陷其

    中的意境还要强大千百倍,难不成以师父的道行,竟也着了巫帝的道?

    “这人便是巫帝!?”凰冰璃也抬头看去,面露惊愕之sè,显然她也万万想不到,这给整个天下苍生带来旷世浩劫的妖魔,竟是如此清俊的一个少年僧人。

    半空之中,坐在莲台宝座上的少年微微笑着,看着林辰,点头,道:“你来了。”

    林辰冷冷地看着他,与这个看去年轻而温和的少年僧人隔空相视,淡淡道:“我师父他怎么了。”

    少年眉头一挑,带着几分讶然,道:“他是你师父?”随后忍不住连连赞叹,感慨道:“难怪!难怪!难怪能教出你这般出sè的徒弟来,果然是名师出高徒。”

    林辰没有说话,但他拂衣一震,背后的幽煌便如忽而复醒一般,一震而起,落到他手中。

    漫天凶煞气息,如觉醒的怪兽一般,一分一分地渐渐向外开始膨胀起来。

    没到片刻之间,周围便染上了重重的肃杀暴戾之意,竟连带着她身边的凰冰璃,也不由得被迫退了三步,正忧心之间,手上神剑竟不自觉的亦是湛蓝神光暴涨起来。

    “噫?”少年似乎来了兴趣,一声轻噫,惊异道:“当真有趣,没想到我这次醒来,除了九幽玄刹,竟然还能有幸看到一柄九天神兵。”他目光落到凰冰璃身上,凝视了片刻,脸上忽似有几分愕然,又有一丝若有所思,眉宇微微一皱,随即舒展开来,深深地看了这两人一眼,淡然一笑,脸sè恢复从容平和之态。

    两人没有说话,林辰盯着眼前的少年,凰冰璃默默地看着他的背影,心中掀起丝丝波澜,惊疑难言,九幽玄刹,林辰手上那柄古剑,竟然是九幽玄刹!

    两边的幽蓝神光,都是越来越盛,隐隐间竟有与天空中的庄严金光分庭抗礼之势。

    但见巫帝忽然立身起来,脚下莲台轻转,金光四shè,空中忽然飘下了一片片散着金光的莲花花瓣,如下一场花雨。

    他望着林辰的双眼,道:“相传九天有佛莲,花开三千,瓣瓣不同,各为净土,飘落世间,便化众生诸相。”

    他淡淡说着,目光落到燕惊尘身上,微笑道:“你师父道行再高,也是人,只要是人,就有牵念,便会着相,他现在说不定已经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了。”

    ※※※

    最近真的很累,更新可能有点不给力,宁静不是职业写手,码字又慢,还望大家谅解,生活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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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三零五 转瞬三生,梦回蜀山忘尘

    听到巫帝这话,两人都是一怔,互相对视了一眼,他们隐隐觉得好像明白了什么,却又觉得说不出来,林辰皱了皱眉,盯着半空,慢慢道:“什么意思?”

    「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这句偈言,无论是对道门,还是佛家来说,大多指的都是修行人飞升成仙,但谁都知道,这也不过是代代下来人们苦寻大道之余的虚妄之谈罢,千万年下来,这世间,又有谁真的能超脱凡世?

    少年看着他,温和道:“万古长空,一朝风月,三生七世,刹那永恒,谁知道像你师父这样的人,心中真正执著的,又是什么呢?”

    林辰脸sè一变,看着燕惊尘闭目凝神沉默如山的身影,似是想到什么,忽的倒吸一口凉气,霍然抬头,冷声道:“莫非佛家无上神通「转瞬三生」?”

    此言落下,他身后的凰冰璃亦是脸上动容,她虽是修仙入道之人,但也知道佛门有三世境,过去,现今,未来,一如道家的无上境界「三清」一般,都是世间修行人所梦寐的无上之大道,林辰口中这「转瞬三生」,所谓三生,并非指的是前世今生来世,而是融过去,现今,未来三意的佛家大神通,相传能让一个人转瞬间看清人之一世,直面心底间的大恐怖,人心如明镜者,则能解脱红尘苦劫,超脱轮回,反则勾动心魔,反噬己身,万劫不复,这样的玄妙神通,从来只在释经传说中寥寥几笔昙花一现,无人知真切,便是现今罗浮梵音寺主持大师燃苦高僧,也不见得能悟得这样的无上佛法。-_()

    难怪这巫帝说燕惊尘此刻没准已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谁知道燕师叔的心神此刻陷入了怎样的异境中,人心之大恐怖,莫过于心魔,况且这佛家神通,让人所直面的,正是心底间最真实也最无可避的一面,修行人yù要解脱轮回,但求长生,多避居世外,以此摒除杂念,避畏心魔,但到必要之时,却又不得不直面心魔,因为心魔是修行之瓶颈,由此可见,但凡修仙者,可都是对心魔又爱又恨。

    心魔是什么?

    天地万物,一切生灵,都有执念,用佛家之言来说,便是贪、嗔、痴、情、爱、恨、yù,任何一切情感,都可以化而成魔,蛰伏人心,来去无影,便所谓心魔。

    像燕惊尘这样道行惊天的人,其心魔之重,也必然超出了世间任何修行人的想象,想当年在那个绝地中,他们被那个幻灭迷神古阵所勾动的心魔,就差点没让他们沉沦心魔大自在天幻境中不能自拔,若非晨曦拿走了「鸿钧仙牒」破了阵势,也不知他们能不能如林辰那般慧剑斩心魔清醒过来……

    燕师叔此刻心中所看到的,又是什么?

    眼看林辰身上煞气越来越重,越发浓烈,整个人笼罩在凶戾幽光中,凰冰璃面露几分忧心不忍之sè,张口yù言,却又强忍了下来,只是手上却似乎心疼一般,紧紧握着激颤不已的太初神剑。

    半空中,巫帝看了看那个男子,目光又落到林辰身上,忽然笑了起来,“你是他的弟子,但你可真正了解过你师父?”

    林辰一怔,脸上忽有一丝迷惘之sè,他了解过师父么?一直以来,他所认知的燕惊尘,也从来只是道听途说,即便在忘尘峰上学道的那一段rì子,他两师徒也没怎么交心过,在他印象中,燕惊尘对他倾囊相授,却又几乎从来对他放任自如,他们两师徒,可谓修行界中最独行特异的一对师徒了……

    林辰默然,巫帝望着他,淡淡道:“你师父来杀我,你也是来杀我,苍生大义,以杀止戈,正是蜀山一向的宗旨,看来你两师徒的修行之道,也不过如此。”

    林辰没有立刻回答,沉默一会,他重新看向巫帝,望着灿烂金光之中那双清澈明净的眼睛,摇了摇头,道:“师父真正想教给我的,并非是什么大道神通,而是让我学会怎样做人,该做怎样的人,那是人活世间的意义。”

    他一指心房,平静而认真道:“如今,我也知道自己该如何走下去,这是任何大道都不能给我的。”

    凰冰璃身子一震,怔怔地看着这个师弟,这也是她第一次,从林辰口中听到这样铿镪有力的话。

    只是,这样的一生,却又是怎样的一生?

    她呢?

    一生修道,清心忘yù,又是为了什么而活?

    少年眉头一挑,脸上的神情,微微一变,他的眼神从平淡漠然变成了庄重,甚至其中竟带了几分隐隐怅然,仿佛是什么,触动了他深心里的某处。

    过了一会,他脸上似有几分异样神sè,自顾道:“蜀山还有这样的人么?”说着,他不由得看向那个沉默如剑的男子,低声叹道:“你若看透了,又为何仍沉沦其中不出来,你一生修剑,境界通神,却终究还有放不下的东西……人生难道不是梦幻么,执念越重,你就会越痛苦,为何不舍弃心中牵念,人生在世,百年也好,千万年也罢,都不过是光yīn一瞬,这一瞬后什么都没有,曾有的只有自己,你在世上孤寂着,再也找不到能依托的东西,除非你能如我这般,被融入到造化之中,成为天地一点尘埃,你就安乐了……但说到底,你还是人啊!你现在可知我为何那么执着于生死么……”

    到最后,他声音已低到只有他自己才能听到,低到甚至连他也分不清,这是对那个男子所说,还是对他自己所言。

    默然半晌,他忽然抬头,带着莫名悲凉,对林辰道:“我这一生,我已分不清到底为何而活,甚至我是谁,也快分不清了。”

    林辰皱眉,略感意外,显然没有想到少年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沉默片刻,淡淡道:“你不是说你是叶菩提么?”

    金光中,少年似是微微一震,随即大笑起来,“叶菩提……我真的是叶菩提么?”

    林辰看着他那喜怒无常一如佛之真容的样子,心中微寒,一个人的xìng格和思想如此复杂多变,实在是难以想像,没成为巫帝之前的叶菩提,乃世间大慈大悲得道高僧,可现在,却是人人谈之sè变的恶魔,也不知这位大师曾经发生过什么事,他看着那件散发着璀璨庄严金光无数花瓣在风中轻轻飘动的莲台法宝,忽然想到之前这人的那句话——“相传九天有佛莲,花开三千,瓣瓣不同,各位净土,飘落世间,便化众生诸相……”

    难道此人居然有三千种人格不成?

    正想着,忽见巫帝笑声忽止,面目一阵狰狞,“我再也不是人,人道,我不懂了,既然你说的如此好听,你便去陪你师父!”

    看到少年忽然跏趺端坐,神态肃容,两手以拇指相触,作结法印,虚空之中,便有梵音升起:“诸行无常,是生灭法,生灭灭已,寂灭为乐。”

    如佛之真言,一字一句,清晰无比,不管你听或者不想听,经文永远在耳,就如亘古不能毁灭,光yīn不能消磨,亘古长存,能把万事万理都纳入其中,谁人不能改变分毫

    一股无形意念随之压来,林辰心中一惊,一直紧握着的御剑诀一松,青光剑影,凭空凝聚,幽煌荡然而起,然而,便在这个时候,却见这魔剑,竟忽的硬生生停在半空中,就在他觉得奇怪之时,却发觉自己正要随手脱出的剑诀,竟也生生凝住,脱手不得!

    于是就他惊骇的目光中,这片天地间的万物都彷佛瞬间凝滞,风雨停止了飘飞,草叶停止了拂动,便连飘飖于云空山岳间的微细烟尘,也被莫名之力禁锢在半空中——

    所有的一切都仿佛静止了一般,就在这死一样的沉寂中,半空却突然间爆发出一阵灿耀的金光,炫耀蒸腾,宛如交辉的rì月,瞬间吞没了整个天地。

    林辰下意识闭目避过那阵光芒,忽觉得自己胸膛中那颗缓缓搏动的心房,突然间就不受控制的剧烈跳动起来,“咚咚咚”狠狠撞击着胸腔,彷佛在下一刻就要蹦跳出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那耀眼夺目的光辉如cháo水般缓缓退去,寂静重新回到了他的身旁,一片虚无中,回响的仿佛只有他的心跳声。

    他站在原地,徐徐的睁开了眼睛。

    然后,他怔住了。

    出现在在他眼前的一切,根本不是那个暗无天光的十万大山,他面前的,千山暮雪,乱云飞渡,不是其他地方,正是他所熟悉的,多少个夜里梦回的蜀山忘尘山脉。

    而他所在之地,正是蜀山六脉中最高最险绝的忘尘主峰,这一处悬崖,他并不陌生,不是他过往岁月无数个rì夜里练习驭剑的地方,又是哪里?

    “这……难道这里是师父的内心世界?师父他被巫帝的神通困在自己心境中么?”

    半晌,林辰缓缓收回了目光,震惊的心情渐渐平复下来,怀着莫名的情绪,走在这片故土之上,转过熟悉的路,熟悉的云,熟悉的山……直到那座宁静古雅的居院,再一次出现在他眼前。

    忘尘居。

    他脚步停在那道门槛面前,怔怔地看着这个故居,深深呼吸,慢慢吐出了一口长气,走了进去。

    ※※※

    昨天实在没心情写,外婆又住院了,婆婆她86岁高龄,真的很担忧……但愿她老人家安度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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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三零六 谁人梦,似幻还真意难言

    黄昏rì落,晚霞把忘尘峰上的茫茫云海染得一片红晕,如梦似幻,风光无限。

    林辰走入了忘尘居中,看着这座院子中曾经熟悉的一草一木,一花一石,百般滋味涌上心头。

    他怔怔出神,四周一片幽静,有风吹过,带着缕缕飘飞的云气,站在这座蜀山的最高峰上,似乎这里连风儿云儿也不沾丝毫人间俗气。

    沉默了许久,林辰迈开了步子,慢慢走着,记忆中那熟悉的岔道转角,慢慢在眼前出现了,林辰在长廊尽头圆拱之下停住了脚步,目光不期然抬头看去,忘尘居西院小庐,就在前方,那熟悉的小楼,以及那两间紧挨的小屋,正是过往他所住的地方。

    林辰嘴角微动,心神也似有几分飘忽,还没走前几步,忽然看到一个小小人影,轻手轻脚从其中一间小屋中走了出,悄悄地翻出了篱墙,往西院外那洒满夕光的山林走去。

    “那是……”

    虽然现在已是rì落西山,天sè近晚,但借着那昏昏沉沉的夕阳之光,林辰却清楚的瞧见那个人影的模样。

    然后,他整个人呆住了,怔怔地站在那里,面上现出不能置信的神情,仿佛有什么莫名难言的情绪在这一刻便涌上胸膛,几分激动,几分思念,几分哽咽,千言万语,张口便要叫出来,可到了嘴边,竟是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那个身披一身夕霞沐身在落rì余晖中的小小少女,不是那位他心底深处一直朝思暮想的小妹妹晨曦是谁?

    林辰身子轻颤起来,连嘴唇也在微颤着,他霍然抬头,望向了这方云天,默默无语,心头一阵恍惚,恍如隔世!

    这里,到底是师父的内心世界,还是他自己的内心世界?

    这个晨曦,可真的是那个古灵jīng怪的小丫头么?

    他双手紧握着拳头,深深吸气,怀着几分纷乱的情怀,用法术掩去了身形,悄悄跟了上去。

    这异兽所化的小小少女身形也真是灵活,忽而穿过林木,忽而绕过山石,没到一会,便奔跑到那个他往rì最喜欢躺着观天望星的山崖边。

    “晨曦来这处做什么?”林辰心中好奇,这儿冷僻清幽,几无果木,实在不像是他印象中这个活泼小女孩爱来之所。

    正当有些纳闷之时,忽见的小女娃停住了脚步,来到伫立在崖边上那块巨石前,立定身子小手举到头顶似是比了一下,林辰眼尖,见得那石块上正有许多道划出来的浅浅剑痕,顿时想起这些痕迹正是当时自己练剑之余一时兴起所留下的,还在想着,便听得晨曦女孩儿有些沮丧的自言自语道:

    “唉,和前天一样,还是没长高……”

    “哥哥那天说,长大后才能嫁人,哎,什么时候才长大呢,真让人着急,等下哥哥嫁给了别人人家该怎么办。”

    “唉真是世事无常啊。”

    晨曦喃喃说道,忍不住学着以往在翠月峰上偷听到哥哥还有那两个家伙谈天说地醉意熏熏时老长吁短叹的话,幽幽叹了一声。

    “呃”听到自己小妹妹这番天真稚气的话语,林辰一时哭笑不得,敢情当年无意中对着小丫头所说过的那番有关世间伦常的话,这小丫头可是一直放在心上。

    只是看到夕阳之下,这个小小少女嘟嘴摇头,手指儿抵腮,玉贝般的细齿紧咬着下嘴唇,眼巴巴望着面前大石上那道与之齐高的剑痕,满脸的憧憬,脸蛋儿上红通通的,几绺泛着金泽的发丝,被迎面而来的风儿一吹,只在那脸前不住的飘动,说不出的明媚可爱。

    这位昔rì忘尘峰的大弟子,竟是突然发起呆来,这里的一切,都是如此的真实,眼前这个活脱若兔的小小少女,看去并无什么异样之处,分明便是他一直思念着的小妹妹,难道这一切都是梦么?

    他怔怔想着,忽听面前这个晨曦小女孩一声雀跃,欢喜道:“你们来了!”

    林辰吃了一惊,暗忖难道是师姐她们么,正要看去,忽觉一阵大风扑面而来,紧接着几声疑似禽鸟拍打羽翼的声音而至,凝目望去,但见一群异常神骏的仙鹤,正从天而降,收起洁白的翅膀,体态优雅地围在一脸欢悦的小女孩身旁,不时用长长颈子亲昵地挨近她。

    而晨曦则咯咯笑着,仰头咕囔,似是正在跟这些白鹤们打招呼。

    林辰脸上不禁一阵惊异,这些白鹤乃是蜀山豢养的飞禽,多年在天地灵气的滋润下早已开化,说为仙禽灵鸟也不为过,仙鹤寓意着祥瑞,在玄门道家来说,其飘逸的形象更是长寿、成仙的象征,是以玄门中不小有名望的门派都素喜豢养着一二,以昭宗门之气象,诸如四大正宗,便更不用说了,就以蜀山来说,山林飞瀑之间不时有各种奇珍异兽仙鹤飞鸾栖息着,仙音鸣喝,羽舞飞岚,气象之盛,天下闻名。

    但类似仙鹤这类天生聪慧的灵种,一般都甚少亲近生人,因为牠们长年累月在道家修真氛围熏陶下,总有一两只因灵光一现而成妖,这样的异数多为宗门之人抓去当道兵,或成护山灵兽,从此失去zì yóu,所以久而久之,这些奇珍异兽都多为栖息在深山无人之处,除非有宗门高人的召唤,否则都很少与外人接触,对此像蜀山这样的名门巨擘,自是对此放任自如,毕竟养仙鹤,也只是为了一个寓意罢,但凡蜀山弟子,一颗心都几乎扑在自家的飞剑之上,哪里真的有那个闲心去管这些琐事。

    可此刻见到这些平rì甚少出现人前的白鹤,竟会对自己这个妹妹这般亲热,林辰还是忍不住有些惊奇,但想到晨曦本来也非人类,也就释然了,可接下的事,却是令他大为愕然——只见得那个小小少女,忽然爬上了一只仙鹤身上,那仙鹤振翅一飞,便载着她升到空中,然后在他眼中,一片璀璨美丽的碎影流光忽然从那个粉妆玉琢的小女孩儿身上亮了起来,这个小妹妹,背后忽然舒展出一对七彩流光的羽翼,竟又回复到她那可爱而美丽的原形。

    其他的白鹤见状,都是振翅高飞,绕着那个小小人儿飞旋,不时发出一声声清脆嘹亮的鹤鸣。

    “呃?!晨曦这是和这些仙鹤玩耍吗?怎么这些事儿往rì从未听她说过?”林辰心中大奇,要知道,对自己这个曾经被许多蜀山弟子吓唬过的小妹妹来说,最忌讳的便是露出自己羞怯的原形,即便在忘尘峰上那几年,两人朝夕相依,也没见过晨曦在自己面前现出过几次真身,正有些发楞的时候,忽然见得这小女孩怯生生地在那仙鹤背上站了起来,弓着身子,脑袋探出来朝下张望了一下,然后深深吸了一口气,鼓足劲儿纵身跳下!

    “小……”林辰不禁失声就要叫了出来,可见得半空中这个半现真身的小女孩,正努力扑扇着背后两只七彩流溢的翅羽,学着身边那些仙鹤一般飞翔,只可惜不知是否因为心慌意乱,左右扑打得很不协调,整个身子在下降过程中,一直都摇摇晃晃,于是,在他目瞪口呆之中,忽有一阵山风卷过,这小小女孩便很不幸的摔倒在他跟前,跌了个嘴啃泥。

    见到这情形,林辰终于醒觉,为何当初在忘尘峰上,曾有一段时间老是看到自家这位妹妹从山中游荡回来脸青鼻肿的,敢情这小丫头在跟这些仙鹤朋友们学着飞翔,难怪当年带着她下蜀山的时候,陆雨晴便问过自己,为何他这位妹妹,身上明明没有什么灵力波动,却可以不借助任何法宝凭空而飞,当时他还纳闷了好一阵子,不知怎么回答。

    “晨曦。”

    看到小女孩一脸怏怏两眼泪汪汪的模样,林辰忍不住现身出来,轻唤了一声。

    ““哎~”

    小丫头听到这熟悉的呼唤,应声而答,忽然反应过来,惊叫一声,又是情急又是羞怯,在一片光影纷乱中赶紧收起了翅膀。

    “哥哥哥哥,你怎么会在这里……”小丫头紧张不安地看着他,半天才憋出一句话。

    林辰半蹲下来,将少女揽到自己的面前,细细擦去她脸上的尘土,柔声道:“晨曦怎么瞒着哥哥学飞呢?”

    见哥哥突然这样温柔的对她,小晨曦不知怎么,心里好生欢喜,但又有几分难过,悻悻道:“人家这不是见到哥哥前些rì子学会御剑那般高兴,想着也学会飞翔,rì后哥哥驭剑的时候,就可以和哥哥一起飞天了,哪一天哥哥不见了,人家也可以飞着去找哥哥,能省不时间呢!”

    听她这么一说,林辰顿时又是心痛又是感动,满腔的柔情到了嘴边却说不出来,但念着晨曦这句话,同时心中不禁一怔。

    前些rì子?学会御剑?

    莫非这个既虚幻却又真实无比的光景,他竟回到了初初拜入忘尘门下那个时候?

    正有些恍惚,忽听远远一声呼唤:“林辰,晨曦,晚饭时候啦!”

    他立身起来,回头看去,但见山崖后方幽林远处,在黄昏清凉微润的晚风中,正有两位衣发飘飘的少女,伫立在那头,其中一个少女在招手叫着,而另一个少女则是安静地站在山岚云烟间,静静地等着他们。

    这似曾熟悉的,温暖的一切,宛如幻梦,林辰牵着小女孩的手,感受手间那淡淡却真切的温暖,一时竟是痴了。

    这样的世界,如果是梦,谁又愿梦醒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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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三零七 师徒,忘尘石前话忘尘

    风,轻轻吹拂着,时光悄悄流逝,rì落西山,天sè渐渐暗了下来,夕阳终究完全落山,过不多时,只见一轮明月缓缓从东天升上,月华如水,耀耀清辉,洒向人间,更有繁星点点,闪烁不定,如一双双看尽了人世沧桑的眼眸。

    忘尘居别院中,林辰如过往那般,在身后几个女孩儿眼中,熟练地做了一桌的饭菜,才摆了上去,便见得自家妹妹和小师姐欢呼一声,抢的不亦乐乎之余,两人还不忙互相斗嘴,燕若雪笑着摇了摇头,忽见一旁林辰怔怔地看着他们,眼神闪烁,也不知在想些什么,不禁轻轻道:“师弟,怎么了?”

    林辰目光与这位大师姐相视,在那双清亮的眸子凝视下,心中一颤,低了低头,道:“没什么……”

    这时,一阵轻轻的脚步声传来,他抬头看去,来人正是师娘,明月婵挽着一个云髻,一身素衫随风微飘,看着他们几人,脸上露出淡淡温柔的笑容。

    “师娘……”

    林辰默默地看着这个熟悉的身影,嘴角动了动,低低唤了一声。

    “嗯?辰儿怎么啦?”明月婵微微一怔,随即笑道。

    林辰怔怔地看着她,脸上忽有一丝激动之sè,那张温柔的笑容,那亲切的语气,再看眼前这一幕温馨的场面,哪怕是以他如今的修行定力,也几乎忍耐不住激动,心中一酸,刹那间仿佛回到了当年,那个天真无忧的少年,他嘴唇颤抖着,眼角热泪盈眶。

    明月婵见到他这模样,目光中出现一丝疑惑之sè,轻轻走了上去,拍了拍他的肩膀,柔声道:“辰儿,受什么委屈了么,跟师娘说说。”

    一边明筱倩三人似乎也察觉到场上的异样,一下子安静下来,看着这边。

    林辰嘴角颤动着,慢慢的摇了摇头,然后露出了淡淡亲切的一丝笑容,道:“我没事,只是看到大家,我心中欢喜……”

    明月婵怔了一下,轻轻摇头,微笑嗔怪道:“你这孩子,才多大的人儿,怎么就开始学人伤怀了。”

    林辰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深吸了一口气,几分怅然压入深心,重展笑颜,望向明月婵,道:”师娘,师父呢?“

    明月婵柔声笑道:“你师父他在忘尘石前清修呢。”

    明筱倩听到娘亲这句话,不由得插嘴不满道:“娘亲,爹爹他整天就只会剑剑剑,我看他都快忘了我们了!……哎,你这小丫头真狡猾,趁姐姐不在意连姐姐的碗里的都偷吃了……”正说着,忽见身旁那位小丫头擦了擦油腻腻的小爪子,满足地拍了拍小肚子,一脸得意地看着她,不由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张牙舞爪地扑去,两人嬉闹起来。

    明月婵摇了摇头,看着这一对活宝,眼中有淡淡温存,没有说什么。

    倒是一旁的林辰有些尴尬,沉默了片刻,他深深看了几人一眼,脸上带着一丝平和的笑容,迎着迎面吹来的清风转身而去。

    “师弟,你去哪啊?”燕若雪看着他的背影,唤了一声。

    “我去看看师父。”远远一声传来,林辰却已走远了。

    这般看去,他的背影竟是那般的挺拔清逸,行走间从容淡,一路而去,初露的月光穿过云气照进长廊,动静之间,那位师弟缓步穿行于若隐若现的光影中,回廊寂寂,一人独行,却亦有一丝说不出的寂寞之意。

    怎么师弟,忽然好像有些不同了,燕若雪静静想着。

    一旁两个闹腾的女孩儿也忽然安静了下来,晨曦这小女娃,手指儿抵腮,脸上也正是一脸疑sè,道:“哥哥他,怎么怪怪的。”

    明月婵收回来目光,皱了皱眉,忽然走到窗边,若有所思地仰头看着天边那轮皎洁的明月。

    苍穹如水,斗转星移,天地一片静默,只有风声,在幽幽地吹过。

    良久无言。

    林辰信步走着,这片湮没夜岚云气中的故地,这里的一草一木,一花一石,这个曾经奔跑玩耍留下单纯笑声的所在,是从多少年前就深深镂刻在他心间不会被光yīn抹去的。

    人一生中,又有多少个这样的地方,可以称之为家?

    “呼……”

    从背后吹来的风,像是大了一些,四周云海涛气一阵翻涌,远处幽幽林木也随风起伏,似一个个巍然却温和的人,凝视着他。

    往事如烟,一幕一幕闪现而过。

    是真,是幻,是虚,是实?

    林辰默默看着这四周闭着眼睛都能画出来的情景,不知怎么,却觉得忽然生出了一种陌生的感觉,可偏偏景sè半点没变,他心中不禁沉沉的想着这十年来自己修行的岁月,又想着自己下山后的点点滴滴,忽然觉得,不知不觉间,他竟是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甚至有的不少是旁人一生也无法想象得到。

    他慢慢走着,忽有说不出的唏嘘,就像人生,缓缓前行着,终究不能回头。

    林辰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却不料身前忽然传来了一个淡然的声音:“你叹什么气呢?”

    听见这声音,林辰身子一颤,这才发现自己一路想着事情,不知不觉间已走到了忘尘山门前,一棵苍劲如同华盖宝伞的青松,郁郁葱葱伫立在那里,笼罩着整个头顶天空,青松之下,一个儒雅飘逸,风度翩翩的男子正站在那块气势浑宏镂刻着「忘塵別樣天」五个硕大无朋苍遒古篆的巨大磐石跟前,他一只手负在身后,一只手轻轻的按在石前,背对着自己,似是在默默看着眼前这块不知经过多少年风霜雨雪吹打依然不动如山的顽石。

    站定,凝望。

    夜凉如水,月华低耀,有风吹过,树影婆娑,一片幽清。

    “师,师父……”林辰声音微微有些发颤,深深躬下身去,低声道:“不肖弟子林辰,见过师父。”

    月白道袍无声微动,燕惊尘缓缓转过身来,那一刻忽悠一股山风猛然吹过,群山也似在低啸,仿佛天地山峰忽地一震,云气激荡,卷起层层波浪,让人衣物猎猎飞舞,林辰怔怔地看着眼前师父,这个绝尘凌云,睥睨天下的男子,这一个瞬间,跟那个在曾经意气风发桀骜一世,后来于剑冢孤峰之颠坐看云海六百年的前辈身影,竟是那么的相似!

    燕惊尘淡然地看着他,目光在他脸上流连片刻,然后点了点头,仰天望月,话语声中似有几分莫名欣慰,淡淡道:“你之不肖,却胜过天下大多数人,果然没有让我失望。”

    林辰一时间忍不住怔住了,目光一刻也未离开过师父的脸,显然他从来没想到,多年后相遇,师父没有像想象中那般严厉训斥他,而是说出了这样的一句话。

    他脸上不禁露出一丝茫然之sè,忽然想到,眼前这个师父,真的是他师父么,抑或是巫帝无上神通所幻化出来的幻像?

    似是看出了他心中所想,燕惊尘一脸淡然,目光却意味深长的看着他,缓缓的说道:“你是不是在想,这里到底是什么回事,眼前所见,明知非虚,却是那般的真实?”

    林辰沉默片刻,默默点头。

    “弟子心中疑惑,还望师父解答。”

    燕惊尘看着他的双眼,淡淡笑道:“因为你的心,还在忘尘,若非你心有眷念,也不会在这个佛法无上造化而成的三千世界,亿众红尘中找得到我。”

    林辰身子一震,心头若有所动,一时竟不能言语。

    夜幕中,月光下的忘尘山更显清幽寂静,师徒二人一言不发,在轻轻吹过带着凉意的山风中,安静地站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林辰深深呼了一口气,打破了沉默:“那师父的心,是不是也在这里?以师父的道行,为何还留在这里……”

    燕惊尘淡淡一笑,道:“那你可以出去么?”

    林辰闻言一怔,摇了摇头,他甚至连这里是梦境还是什么都分不清,要想回到现实中,谈何容易。

    “每个人心中有界限,为师也不例外,巫帝他要让我作出抉择。”燕惊尘背负着双手,走到忘尘石前,目光眺望着对面山顶处缭绕的云雾,淡淡道。

    “界限,抉择?”林辰一脸疑惑,默默念了一声,苦笑道:“徒儿不懂。”

    燕惊尘背着他,“世间有你不能到达的地方,有你不应到达的地方,亦有你一辈子也不会去到达的地方,每个人的世界并不如自己想象的那么大,界限也许就在你的身边,可你却以为你可以去任何地方,人生在世,往往却有一种巨大得无形的力量,将人心羁绊,无论怎么呐喊努力,也冲破不了这绝对障碍,这样的束缚,我们道们说为‘堪不破’,而佛家则谓之为‘放不下’,能束缚人心的,往往也只有人心,所以为师才要你明悟本心。”

    林辰怔怔地听着,脸上忽有几分茫然之sè,“像师父这样的人,也会心有执着么?也会有放不下的东西么?”

    这时,远远的,依稀可听一阵欢声笑语传来。

    林辰心头一颤,忽然回首,远远地看着那个坐落云中依稀可见的居院,忽然明白了。

    “忘尘二字,真正要做到,所付出的代价,将远远超过你所得到的。”

    燕惊尘没有回头,只有他的声音淡淡传来,“巫帝让我看到了未来,亲眼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老死,他知道我的道行早已到了大劫降至的地步,只是为师看破了生死,却终究放不下心中牵念,一直没有迈出那一步,而他,正是要我迈出这一步。”

    “只是,他若以为这样就能困得住我,我就不叫燕惊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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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三零八 出师,最后的一剑

    风过忘尘,云涛阵阵。-_()

    燕惊尘淡淡说着,他的神情很从容,一如既往的平静漠然,没有喜悲也没有激动,他只是默默地眺望远方,那片巍峨屹立朵朵穿出云海的群山大峰。

    林辰站在原地之上,沉默地看着师父的背影,一时间竟是有些痴了,师父这几番话,平静中却似蕴藏着说不出的东西,就像是隐于云层之上游蛇般攒动的惊雷,看不见,摸不着,但是却能隐隐感受得到背后的壮阔,于是这一瞬间,他心cháo起伏,思绪万千,他的心中,可有多少堪不破放不下的东西?

    人活一世,浮生若梦,谁又真的有勇气,去打破这无形的“界限”,跨越过那一段距离?

    正如巫帝所说那般,只要是人,便有痴执。

    他不知师父现在的修行道行到了怎样的境界地步,但就是师父他,终究也没有迈出那一步,因为他们都是人,谁会天生无情?

    林辰悄悄抬头,那一片深邃的穹苍,那一轮曾照古人的明月,千万年来都是如此,而人的一生与之相比,如萤火比之rì月,不过是转瞬即逝的一瞬间。

    夫物芸芸,人间沧桑,或许,人正是明白了这些,才会孜孜不倦的去修仙修行,追求长生!

    只是,纵然长生了又怎样呢?

    这一刻,仿佛又回到了最初,还在蓬莱之上的那一个月夜,那个柔情似水的女子所说的话,仿佛又在耳边轻轻飘荡着。

    “修仙入道,修的长生不老又怎样?人生在世,但求平安喜乐,若不能和欢喜的人在一起,纵使活上千年万年,又有何意义…”

    回想他这一路走来,看过多少人间情愁,无论是魔尊,雷神兽,抑或是坐看云海的萧遥前辈,还是眼前师父,他们是不是,都是同一种人呢?

    这个世间,又有什么不是寂寞的。

    或许,正是因为在长生之道上看透了世间因果,所以才会感到寂寞……

    林辰默默地想着,怔怔出神,恍惚间,四周景象竟忽然慢慢消散,重归一片黑暗空虚,只有他一个人孤独站着,面对着整个虚无天地。

    他慢慢前行,脚步越快,就像光yīn中奔跑着的人儿,在追逐着什么,一片虚无中,回响的仿佛只有他的脚步声。

    “臭小子,你要去哪呢?”

    忽地,一个声音仿佛在耳边喝了一声,刹那之间林辰如被雷殛,身躯剧震,茫然四顾,眼前依旧什么都没有。

    “老头子,你又在哪里呢!”

    林辰大声叫道,没有回应。

    他继续奔跑在黑啊中。

    “哥哥,你又要丢下晨曦么?”

    那熟悉的,微微嘶哑的,却偏生令人无比心酸的话语,仿佛就在他的身后想起,林辰身子颤抖起来,可还没等他回头看去,一声又一声低沉却清晰的呼唤,在他身后情怀飘荡,仿佛永无止境。

    “辰儿,你要去哪呢,忘尘峰就是你的家啊。”

    “林辰,你再不回来,我和姐姐可就要生气了啊!”

    “师弟,留在这里不好么?这不是你心中最想要的东西吗?”

    “林辰,你这次又要赶我走么?”

    “你要去哪,我说过,无论哪里都会陪着你的。”

    “啊……”林辰忽然吼叫起来,如受伤的野兽,拼命奔跑着,逃向那未知遥远的尽头,他不敢再回头,他不怕那里什么都没有,他只害怕那里只有他一个人!

    幽幽心语,声声情深,无穷无尽,在他身后呼唤着、叫喊着,一生过往似云烟消散,一个个他命中重要的身影,如心魔梦魇,闪现而过。

    这便是师父所看到的未来么?这便是长生路上的空虚么?

    他忽然明白,为何那个数山数寂寞的佛门大师,为何会变得那般的极端,变成想要毁灭一切的恶魔。

    长生,便是牢狱,是天地间最可怕的诅咒,你将看着一切离你而去,你只能孤立时光之外,封闭自己的心,这样,才能感受不到那样永恒的孤寂。

    林辰忽然停住了脚步,深深呼吸一声,激荡的情怀慢慢平复下来,面上痛苦之sè被一股平和缓缓取代。

    他闭上了眼睛,淡淡的微笑着,心中一片清明之中,那些刻骨铭心的深情呼唤,渐渐平息下去。

    寂静,终於再一次降临了。

    他站在原地,慢慢吐了一口长气,慢慢睁开了眼睛。

    眼前依旧是那棵青松,那块磐石,那个熟悉的背影,但他却仿若几度轮回一般,有说不出的明悟。

    燕惊尘转过身,看着自己这个徒儿脸上神情,嘴角边扬起了一丝淡淡笑意,这笑容里透露出一种看透了世事沧桑的豁达与睿智,道:“你天资聪颖,世所罕见,但难能可贵的,却是你自始至终,一颗赤子之心,从来没有变过,不掩饰自己的喜憎,善恶分明,只凭本心行事,这才是我燕某人的传人,很好,你出师了。”

    林辰一怔,随即大惊,下意思的眼中一热,嘶声道:“弟子不肖,从师十年,也没有多少个rì夜陪伴恩师左右,师父的教诲,徒儿还未聆听够,如何敢谈出师二字。”

    燕惊尘看着他,眼中有欣慰之sè,淡淡道:“你可以不是蜀山的人,却不能不是我忘尘门下的弟子,你记住了,所谓的师门,就是你可以怎么胡闹,却不许别人欺辱的地方,而这个地方,我只要求是我忘尘一脉,也只能是忘尘一脉,无论你如后会遇到什么事,变成怎样的人,你都不要忘了为师这句话。。”

    林辰默默看着面前罕见露出柔和神sè的师父,眼中忽有些cháo气,他嘴角微微颤动着,十年岁月,多少辛酸,多少情怀,却终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深深地看着,深深的呼吸,然后深深的,低头躬身,向着这个飘逸出尘的男子深深的尊了一个出师礼。

    久久不起,沉默不言。

    燕惊尘上前几步,轻轻的伸出手,将他搀扶起来,平生第一次感到师父那只手掌的有力温厚,林辰更是仿佛有千言万语堵在心中,百感交集,只怔怔地看着燕惊尘,眼含泪光,千万感怀,化作深深二字:“师父……”

    燕惊尘淡然地看着他,然后,他笑了一下,脸上却仿佛也有一丝惆怅,“负尽千重罪,炼就不死心,希望rì后你的成就,能在为师之上,成为一代宗师,你看好了,这是为师教你的,最后一剑。”

    林辰怔了一下。

    忽有狂风顿起,但见燕惊尘衣襟飞舞,长发扶风,凭虚御风,踏云而上,飘逸潇洒中带着睥睨世间的桀骜,一步一步走到天幕明月之下,一如当年初见,凌空矗立在皎白的月sè之中,那道明亮的身影,让人不敢直视,甚至分不清那是月光,还是剑芒。

    林辰下意识的,呼吸急促起来,师父所授的「惊尘碎天剑诀」,这部举世无双的绝世剑诀,他多年苦修,屡有奇遇,也只领悟到八剑之意,最后一剑,以他现在的修行道行,却是如雾里看花,云中探竹,遥不可及,甚至其中剑意也无法体会的到,如今燕惊尘亲自施行,实在让他激动万分,连心中伤怀也冲淡了不少。

    只在一瞬间,一股浩瀚的剑意,充斥着整个天地,山峰云海忽然动摇起来,林辰不禁御了个风诀,飞到空中,向下望去,愕然发现,这个由心魔梦魇无上佛法所造化的和真实无异的世界,竟在师父的凌压之下支离破碎起来,如同一面反映着现世被打碎的镜子,天上下地,尽数出现无数裂缝,其中有丝丝白光透出,越来越盛,越来越耀眼。

    就在林辰目瞪口呆之中,只听一声轰然巨震,如万雷奔腾,整个天地崩溃成无尽烟尘,消散在虚空中。

    剩下的,只有那炽烈让人无法直视,照亮八方的夺目光芒。

    恍惚之中,一片沉寂。

    林辰放下了下意识挡在眼前的手臂,他从来没有想到过,此时此刻看到的,会是这样一个似曾熟悉的场景。

    目及所处,苍茫大地,全是剑影。

    仿佛这是一个由剑而生,由剑而灭的世界。

    林辰下意识的倒吸了一口凉气,师父的意境,竟是一个剑冢!一个真正的剑冢世界!

    燕惊尘的身影,此刻正出现在这个剑冢中心之处,那柄如巍然大山一般横亘天地的断剑之巅,负手而立,衣发飘飘,如出尘的神仙一般凝望着这个只有剑的世界。

    然后,还没等他从震惊中出来,便见得席天漫地,所有的剑,忽然震动起来,一同朝那个男子的方向倾倒,发出无数阵低沉的剑啸。

    随着那个沉默如山的男子轻手一挥,无数剑光冲天而起,盘旋飞舞,众星伴月一般簇拥着一道从九霄之巅坠落下来的如月光一般的剑芒,落到那个男子身前。

    燕惊尘看着这一道剑光,沉默良久,嘴角缓缓的流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然后,在林辰眼中,他伸出手去。

    在接触到那道璀璨剑光的一刹那。

    整个天地,忽然静止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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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三零九 心意

    巫山之上,奇光闪耀,无尽风雨,天地静默,仿佛都透着一股萧瑟之意。

    凰冰璃看着忽然静止不动保持着御剑姿态的林辰,心中一紧,走上前去,正要说话,目光落到林辰的脸上,却是发现林辰的目光一片茫然空洞,一惊之下,霍然抬头,太初神剑握在手间,绽放出越来越强烈的神光,如同最澎湃的心cháo,轰然闪动。

    她盯着半空上那个少年,脸容间带着一丝怒sè和焦虑,显然林辰也如燕惊尘一般,着了巫帝的神通,这妖孽的道行,实在让人惊骇。

    少年看了她一眼,把这个女子脸上神情看在眼中,忽然笑了笑,温和道:“看你如此紧张,看来他对你很重要呢,是你欢喜的人么。”

    凰冰璃身子轻轻一颤,冷冷地看着他,却是没有说话。

    “你年纪轻轻便有如此惊人的修行道行,为何也看不破心中情关,何苦呢。”

    少年叹了一声,金光背后,那双疲倦的眼眸里,漠然看不到人生的半分悲喜,“情之一字,不过满眼空花,一片虚幻,却困芸芸众生,沉沦苦海,不能上岸,情心不除,尘不可出,可叹,可悲,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低沉而苍凉的话语,飘荡在天地风雨之中,有说不尽的悲天伶人之意。

    凰冰璃默然站着,心cháo忽有些起伏,怔怔想到,当年师父在青云大殿上,是不是也是跟她说过类似的话?

    她眼中异光闪烁,几分惘然,几分柔情,轻轻回眸,怔怔看着身旁的那个男子,这般看去,他双眸虽然迷离空洞,却依旧闪动着淡淡透人心扉的光泽,脸上依然带着坚忍之sè,嘴角扬着温和笑意。

    若回到两人在连云雪峰之巅初识的那一刻,阳光正好,清风拂面,那个融雪煮酒的少年,那个白衣飘飘的少女,一回首,一对眸,飞雪染白了岁月,倒影刻下了流年。

    或许这个男子,真正让人所感染的,正是他这份永远优而不伤的姿态,一如阳光那般。

    可谁又知道,这份和煦笑意背后,埋葬着多少不为人知的辛酸?

    她忍不住开始想着,那个十年之前孤身走上蜀道的少年,这十年多来,到底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伤,付出过多少血汗,修行道行才能突飞猛进到这样一个旁人一生也可能难以企及的地步,才能让一个人的心变得如此的坚忍如磐石。

    想到这些,凰冰璃心里一紧,说不上为什么,有点心疼,眼圈莫名其妙的红了,像是有一种情感,莫名其妙地越过了她一向以淡漠清冷示人的外表,击进她的内心。

    几番柔肠百转,她的目光慢慢坚定起来。

    修行一世,道行再高,到头来却又如何呢?

    一生无情无爱,无牵无挂,如此大道,不应该是自己想要的。

    依稀忆起,多年之前,曾经那一个同样漆黑而肃杀的夜晚,那一个身影决然不顾生死地向那只凶悍巨兽扑去的时候,谁的心,怦然而动!

    “我从来都不苦的。”她看着林辰,白衣飘飘,低声微笑,像是对着自己深心,轻轻的,幽幽的,认真的说了一句。

    天际远处,忽地一道闪电划过,随之而来一声沉雷炸响,轰然如裂帛,回荡在头顶之上了,回音袅袅,淹没了一切声音,只有顷刻的电光,映得这个女子清丽容颜更加的霜白如雪。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目光转到天上,淡蓝sè的光辉,如九天烈阳,从她手上迸发出来,漫天澄蓝清辉之间,那一个美丽身影迎风而立,秀发飞舞。

    看着她毅然出鞘的身影,少年的瞳孔似微微收缩了一下。

    神剑似水的清辉,倒映在巫帝脸上,舞动的光影在沉寂中颤抖,他温和一笑,依旧一脸喜乐平淡,道:“你以为以你这不过人道阳神的修为,纵使有九天神兵在手,便能胜过我?”

    凰冰璃没有说话。

    手中紧握着的剑诀也没有停下来。

    “轰!”巨大的咆哮与大地的震颤如雷神震怒,让凡人惊惧,整座大山都仿佛在发抖,天空万里墨云急促旋转,如狰狞漩涡,风雨更急更狂,仿佛有妖魔在狂啸,那个单薄身影,已然消失在了原地。

    少年低叹一声,端坐在莲花宝座之上,深深注视着眼前这个女子。

    凰冰璃踏着**,悬空连行七步,口中颂咒,瞬间天穹电光乱舞,如巨大光蛇穿梭云间,随着她神剑刺天,无数的雷芒在她身边落如飘雨。

    “原来那个御使「天罡神霄驭雷真诀」的人是你,你的天赋,实在奇才天纵,年纪轻轻,竟能领悟蜀山这道远古神霄仙门遗留下来的绝世奇咒,只是这么短时间之内连连施法,你的身体可以承受得了么?”少年淡然一笑,摇了摇头,平静说着,面对着这般骤然而起的天地异变,似乎并没有令他动容。

    他的话语刚落下,似乎也在验证他的话,但见凰冰璃身子在神剑御雷的那一刹那,霍然一震,大口鲜血随之喷了出来,染红了她一身白衣。

    “冰璃!”

    “师妹!”

    于此同时,忽有数道惊呼远远传来,正是随之赶来的正道一众人,看到凰冰璃再次以神剑施咒,陆雨晴等蜀山几人远远看着,已是失声叫了起来,这一路下来,一身真元道力还没恢复几分,又是连番激战,凰冰璃纵使道行再高,也终究人力有穷,如何还有余力能再施展一次那样刚猛无匹,威力奇大又大耗元气的咒诀,众所周知,万法以雷为尊,驭雷之术过程中可是不容有半点差池,否则一个不小心,受这天地之力反噬,势必会遭灭顶之灾!

    远远看到如此场面,还未到达,众人都不禁为天际中那个女子捏一把汗,当下加快了法宝催持速度,穿过重重古老密林,才来到这个深山腹地之中,看到那古老神庙前两个一动不动的男子身影,人人为之一怔,明晓倩更是下意识的叫了起来:“爹爹!林辰!”

    然而见得那一对师徒便似石化了一半木然而立,没有丝毫反应,众人心中都是一凝,不约而同的把目光聚到半空之上,冰怜星心中暗惊,以她的眼力道行,自是察觉这两人心神恐怕陷入了什么奇异的幻境之中,连燕惊尘竟也着了道,这其中厉害之处可想而知。

    “这家伙便是巫帝!?”

    待看清了那沐身在金光中的人影,宁归邪大吃一惊,其他人也是脸上露出几分惊愕之sè,原以为这传说的引起苍生祸劫的妖孽,不是三头六臂,便是面目狰狞怪异的妖魔,可谁会想到竟是这么一个年轻清俊的少年僧人。

    但看他坐立在金光万道的宝莲之上,如真佛现身漠视着他们,众人一时都有些凛然之感,但久经战阵,倒也虽惊不乱,纷纷聚在一起,jǐng惕地望着这个少年。

    眼看凰冰璃脸sè越来白,无数狂雷元气从天而降,汇集到太初剑尖之上,四周在雷霆气势压迫之下慢慢颤抖起来,似乎有某种巨大的力量开始缓缓散发出来,甚至连脚下的土地也有微微颤抖的,但同时的,凰冰璃身子颤动越烈,似乎越来越吃力,仿佛她手上握着不是剑,而是一座大山。

    巫帝默默看着这个正道女子,眸光竟似隐隐有着某种期待之意。

    远处,陆雨晴看着这个师妹的身影,忽然咬牙,一声轻啸,身形竟是在这地动山摇、狂风暴雷呼啸之中,逆风而上,驭剑飞向凰冰璃。

    身后宁归邪、林煊等人骇然变sè,不解其意,刚yù呼喊,却见得陆雨晴避过几道冲天落下的惊雷,飞到凰冰璃身后,一手青光浮起,拇指贴着食指,作引诀之势,飞快画出一个乾坤八卦光影图案,瞬间放大,然后另一手在凰冰璃背后连连轻点几下,紧贴着她的背后。

    那一刹那间,但见陆雨晴的脸sè瞬间也白了起来。

    “这……太乱来了!”

    宁归邪瞪大眼睛,与林煊面面相觑,哑然收声,但昆仑的洛雨菲却是忍不住惊呼一声,便是谁也看出,陆雨晴这是以自身真元导入凰冰璃身上,要合两人之力助她完成那道奇咒。

    那位昆仑少女话语才落,在众人愕然目光中,却只见又是一道飘飘身影,如利箭离弦,竟没有丝毫的停顿犹豫,冲了前去,赫然是御着降雪仙剑的燕若雪。

    同样以引导之法,燕若雪掌心贴着陆雨晴背后,只一瞬间,燕若雪浑身一震,只觉从天穹九霄之上,仿佛有无限的巨力如汹涌澎湃的怒涛般向她身体里压来,体内血气翻腾,几乎都要被这股大力涨破,她心中惊骇,与回眸过来的陆雨晴默默对望一眼,谁也没有说话,但却能看出对方眼中的骇然之sè。

    这便是蜀山三大绝世奇咒之一的无上真诀么?

    凰冰璃之前到底是以怎样倔强的意志一直支撑着没有倒下!

    林煊远远的看着这三位师妹,苦笑一声,这何止乱了,简直是以命相搏啊!

    天地雷霆,岂是凡人随便就可以驱役的?

    只是这样援手相助之事,也只有与凰冰璃同出一脉的陆雨晴,以及同样把冰月峰「玄霜妙华真诀」修行到极深造诣的燕若雪可以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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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三一零 雷光幻灭,生死有若轮回

    坚硬的地面,盘根交错的古老林木,在炽热的雷霆四落之下,开始有了崩塌湮没的迹象,万钧雷意,如怒cháo席卷,直有毁灭吞没一切的气势,将这个偌大的深山腹地,变作了一个可怖的雷渊之地。(_&&)

    半空之上,但见一道巨大闪耀着雷光的似剑光柱,源源不绝从太初神剑之上扶摇而上,直冲九霄,三人的面sè也越来越是难看,直让一旁蜀山等人心中万分焦虑,奈何天罡神霄驭雷真诀威力太大,他们也插不上手,只等光在一旁远远看着。

    这次集凰冰璃、陆雨晴、燕若雪三个蜀山中最出众的弟子之力所施出的奇咒,所引起的天象风云变化,甚至比凰冰璃之前与鬼煞相斗时所那一次还要剧烈激荡,便是一旁的冰怜星也为之侧目心惊,只怕便是她全盛时候,也没有把握能接下这道绝世仙法。

    微微恍惚之中,凰冰璃忽得两股同源真力的相助,jīng神一震,轻轻回眸看去,陆雨晴、燕若雪两位师姐熟悉的两张脸庞出现在眼前,都是脸带坚忍之sè,目光相对,凰冰璃心头一暖,向两人轻轻点了点头,随即清叱一声,太初神剑光芒越来越亮,天际苍穹之上,无比庞大旋动的一个云涛漩涡,瞬间雷霆狂舞,炽烈而闪耀的光辉,那令天地万物匍匐而战栗的无上真法,霍然汇集成一,归聚到那伫立于半空之中狂风暴雨之中的白衣女子身上。

    凰冰璃如上古雷神,傲立在云端,并指如剑,引诀御出,手中快要握不住的神剑,顿时幻化成燃烧的雷焰,如怒啸奔飞的狂烈雷龙,撕开乌云,冲上九天!

    “轰隆!”天上动摇,巨大的轰鸣声响彻了整个天地,大地震颤的越发强烈,万里墨sè云涛,此刻都已沸腾不止,翻滚咆哮,从地上望去,便如有九天神魔从那里复醒过来,睥睨苍茫人世,众人只看得心动神驰,天上地下,仿佛便只有那一道神剑狂啸,锐芒四照,出没云间,真个有惊天动地之威。

    谁也没注意到,神庙前那个沉默静立的年轻男子身上,整条右臂上的衣物,飘拂之间忽然化作灰飞,缓缓露出那个狰狞怪异闪着忽明忽暗淡淡雷光的古老神祗图腾来。

    还没等众人回过神来,只在一个瞬息之间,云天上那道蕴含了摧枯拉朽的天地神威的雷霆剑光,直直朝那个坐立金光宝座中的少年落去!

    众人眼中,那个人人闻之sè变的妖魔,在铺天盖地滚滚而来神雷剑光面前,忽然站了起来,万道金芒瞬间隐没。

    他要做什么?

    众人心中闪过一丝疑惑,下一刻,几乎所有人都惊呆了!

    “来!”

    那一个少年,凌空狂笑,发出一声仿佛撕心裂肺又带着无尽期待的呼喊,竟似毫不设防,忽而张开了双臂,如向心爱之人拥抱一般,扑向了那道仿佛开天辟地般的雷霆光柱!

    下一刻,神光吞没了所有,天地瞬间寂静,仿佛只剩下那沉沉将要寂灭的心跳声。

    那个瘦弱的身影,在雷光之中,化作点点金光,烟消云散,只是,竟无丝毫的哀嚎,但那一刹那,那雷光深处,依稀可见,那个少年虽然笑着,无声笑着,却分明透出一股难以言喻的悲凉之意。

    神光慢慢黯淡下来,黑沉沉的黑暗缓缓涌上,将天地重新掩盖过去。

    太初神剑穿云破风,无声归鞘。

    凰冰璃身子一软,直直从半空中坠落,身旁燕若雪两人眼明手快,一人一手拉住了她,缓缓降落,但看她们的脸sè苍白无力,似乎也不比凰冰璃好的哪里去。

    众人怔怔地站在原地之上,目瞪口呆地看着巫帝这犹如飞蛾扑火自取灭亡的整个举动,竟都全然一时呆住说不出话来,像是相信眼前的一切。

    良久过后,宁归邪这才咽了一口唾沫,道:“这,这家伙是一心求死么?”

    其他人心中亦有那么一丝恍惚和迷茫,这就完了么?这场前所未闻的浩劫,到此为止了吗?他们胜了么?但为何他们却竟无一丝劫后余生的喜悦?

    看到凰冰璃三人落了下来,林煊几人顿如大梦初醒,顾不上多少什么,纷纷驭剑迎了上去,昆仑慕容龙幽,冰岚云阁等几人见状,也是各自御着法宝飞了过去。

    “师妹,你没事?”

    陆雨晴深深吸气,平复了体内翻涌不止的气息,看着凰冰璃煞白的脸容,急急说了一句。

    凰冰璃怔怔望着那巫帝消失的方向,脸上似也有一丝茫然。

    听得身边陆雨晴的话,凰冰璃向她看去,只见师姐眉宇紧锁,愁容满面,眼中满是关怀之意,她心中一暖,低声笑了笑,道:“我没事的,倒是师姐怎么这么傻,那样情况还冲过来。”

    陆雨晴看了她半晌,只见凰冰璃除了脸sè稍显苍白之外,并没有受真力反噬的迹象,这才慢慢放下心来,随即玉脸一寒,伸手拍了一下凰冰璃的额门,斥道:“你怎么三番四次那般不爱惜自己,你忘了师父是当初是怎么告诫你的么!你要出了什么事,让我这个做姐姐有什么面目去见师父她老人家!”

    “我……”凰冰璃怔了一下,看到师姐又是生气又是心疼的神情,嘴角动了一下,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话来,自从她道行大进,成为蜀山新一脉首座以来,冰月峰上众多姐妹中,许多人都不敢再如过往那般亲近她,也只有跟她自小便一同被师父抚养长大情同姐妹的陆雨晴待她一如从前,没有改变过半分,一念及此,她眼中下意识的柔和了起来,仿佛又回到了儿时被师姐照顾的时候,微微低头,低声道:“知道了。”

    陆雨晴看着她,脸容缓和了几分,忽有一丝复杂之sè,yù言又止。

    自己这位师妹,自小一股倔强劲儿让师父也头痛不已,便是什么时候受了委屈了,她也是一个人生闷气,每逢那个时候,自己总能在冰月峰瞻星崖上找到独对雪海临云明月星河的她,凰冰璃xìng子虽然清冷,但她却心知,这个师妹的内心却跟普通女孩儿无异,欢喜时会笑,害怕时会落泪,一个人的时候也会感到寂寞,又有谁知道,这个光芒万丈神剑驭雷的蜀山奇才,儿时最害怕的,恰恰便是雷雨天?

    一转眼,她们都长大了。

    这个一向风风火火却又潇洒无比的冰月峰大师姐,低声叹息了一下,正好对上一旁目光默默看来的燕若雪,两人相视一笑,没有多说什么。

    这个时候,林煊等人也匆匆飞来,落到她们身旁。

    “你们没事?”明筱倩收剑急急走到三人面前,紧张说道。

    燕若雪摇了摇头,柔声道:“只是有些脱力,不用担心。”

    宁归邪悄悄看了看凰冰璃一眼,忍不住眉头一扬,嚷道:“不愧是蜀山的绝世奇咒啊,这威力之下,只怕那巫帝什么都是过眼浮云!”

    林煊摇头苦笑,但见大家都安然无恙,心中不觉却是松了下来。

    后面随之而来的昆仑,冰岚云阁等人中,冰灵儿却是忧心忡忡地望了神庙方向一眼,道:“怎么林辰和燕前辈还没有清醒过来?”

    众人一怔,着眼过去,情况确如冰灵儿所言,心中不禁有些惊疑不定。

    凰冰璃目光远远的落到林辰右手臂膀上,也不知想到了些什么,心中忽然一颤,握着太初的手仿佛也有了几分松动。

    就在这个时侯,冰怜星忽然皱眉道:“不对……”话语未落,众人忽有一股从未有过的心悸感觉,竟是从内心深处猛然冒起,心口更是不由自主地猛跳了几下。

    刹那间所有的人脸上失sè。

    还没等他们从那种惊心动魄之感中出来,忽觉一阵怪异绝伦的声音,如人之心跳,从大地深处缓缓传来,震颤搏动,整座深山,乃至四面群山,突然开始剧烈的颤抖起来,冥冥之中,仿佛有什么古老而狂暴的可怖力量,慢慢复苏过来。

    众人脸sè变了几变,却只见周围明明没有什么异变,可整个大地震动反而更有加剧之势,如整个沉寂的十万大山在这一刻沸腾起来。

    仓惶之中,突然有那么一刻,仿佛一切都瞬间凝固住了,所有的动静,漫天的风雨,众人的身影,整个天地,在这一刻都仿佛屏住了呼吸静止在那里,看着虚空之中,忽如裂开了一道shè出耀眼金光的口子,那光辉的最深处,仿佛有什么东西,经轮回而涅槃,永不寂灭。

    然后,一双冰冷无情的眼眸,在那金光深处,冷冷的,慢慢的睁开,向这个世间漠视了一眼。

    一股凶煞充斥着让人发疯一般的绝望暴戾气息,瞬间掠过每一人的深心。

    “这是什么东西……”

    洛雨菲颤声说了一句,紧紧抓着慕容龙幽的衣角,却见得这位从来心高气傲的师兄,此刻脸上竟也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众人脸sè发白地注视着云天之间的光怪陆离,忽然惊寐,那里不正是巫帝被神雷剑光吞没的地方么?

    难不成那妖孽,受了那样的天地神威,仍然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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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三一一 一生在争,不如不争

    十万大山,古巫遗址。**()

    这一片曾经山青水秀,在这个世间大凶之地中难得一见的天地钟灵之地,如今早已一片狼藉,处处都是大战过后的痕迹,甚至那条惊天瀑布,也被毁山断流,那些充满异地风土人情的巫族房屋,亦早已化作一片废墟,再也看不出原来的样子。

    四周一片死寂,只有断壁残垣,以及无数是惨肢断臂,四分五裂到认不出来的尸骸四处堆积着,大地已完全变作鲜血干枯后的深黑sè,空气中更是弥漫一股连风雨也冲刷不去的浓重腥臭气味,如死气沉沉的鬼蜮,曾经美丽的谷地,已然变作了一个犹如森罗炼狱的可怕地方,这里透出来的惨烈荒凉气息,甚至连那些蛰伏在群山深处的妖兽山jīng,也不敢靠近。

    云天风在大山森林中跌跌撞撞一路茫然地走着,不知不觉间,连他自己也没发觉,竟绕回到这个曾经与大家一起出生入死的谷地上。

    看着眼前这惨不忍睹的景象,闻着恶臭的难以呼吸的空气,他脸sè微微发白,目光仿佛也有了几分呆滞。

    他怔怔地站着满山尸骸之中,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慢慢抬头,向天仰望,那一片无垠穹苍上,就连云彩看去都仿佛被血红sè的迷瘴雾气所染红。

    雨水打在他身上,说不出的冰冷。

    这些曾经叱咤风云呼风唤雨的妖族凶人,如今不过化作一具枯骨,倒在这个荒山之地等待着无情光yīn的腐朽。

    他沉默地看着,怔怔出神。

    人之一生,最终都只能变成这般一捧没有任何感觉的灰烬,争来争去,斗来斗去,这又是何苦呢?

    但是,他的一生,也不都是在争么?

    他看了看低垂在手中闪着淡淡光泽的青阳仙剑,这一柄师父的遗剑。

    苦么?他茫然看天,嘴唇动了动,仿佛想要呼喊什么,可是,终究是什么声音也没有发出来!

    就在这时,远处忽然传来一阵痛苦呻吟声,云天风怔了一下,看了过去,声音传出的方向,正是那一座被蜀山那个新一代天骄以无上真法所夷平的大山。

    他慢慢地走了过去,走到那一座如今只剩下深深巨坑的地方,那里,一个浑身焦黑,已然看不清面貌的人在挣扎爬起,但似乎受伤过重,还没站起来,又倒了下去。

    他默默地看着这个人,却是认出了,这个早已看不到那一头闪亮耀眼银发的男子,不是别人,正是那个与冰岚云阁怜星殿主两败俱伤,最后被凰冰璃以神剑驭雷所击溃的蛮荒妖祖鬼煞。

    却是没想到,这人在那样的情况下,竟然还活了下来,这份道行,实在令人心惊。

    鬼煞似乎也发现了这个正道年轻人,他虚弱的笑了笑,再又一次倒地后,终于不再起来,躺着仰望着这个站在深坑边缘的少年郎。

    两人四目相对,都是沉默不语。

    云天风望着这人,不知怎么心神忽然又有几分飘忽,这个世人看来不可一世的妖祖,风光过后,也不过落得如此下场,他师父为那颗“天元神丹”奔波了一生,最终自己却也成为了祭丹之物,最讽刺的是,还是他这个最喜爱的徒儿亲手葬送了自己,师父他当年收自己入门之时,可有想过有这么的一天呢?

    一念及此,他眼眸忽然反shè着奇光,幽然如同鬼火,没有丝毫人类应该拥有的情绪,只有无尽的绝望和对上苍的质问不解。

    这一刻,他忽然想到了许多,天意弄人,在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走上了一条不能回头,只能往前走的不归路。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上天要如此待我?难道他认为我的道心还不够坚定?我自幼天赋过人,却偏偏出了一个慕容龙幽,我本善良,却亲手弑师,我付出了那般多的代价却依然那般卑微,这究竟是为什么?我的道到底是什么?”

    他眼中的光泽渐渐敛去,黯淡的有如此刻天穹上的夜,沉默片刻后有些神经质般笑了笑。

    鬼煞把这个年轻人的神情变幻看着眼中,冷笑道:“怎么,正道弟子不都是道心清明心志过人的么,我看你的样子,连妖也不如!”

    云天风身子震了一下,有些厌恶地看着这个奄奄一息的凶人,有些艰难地抬起了手上那柄不敢正视的青阳仙剑,鬼煞冷冷看着他,竟无丝毫畏惧之意,目光中依旧那般桀骜不群,但神sè间却似隐隐有一丝解脱的意味。

    云天风看了他半晌,缓缓放下了手上仙剑,忽而狂笑起来:“死了就一了百了,你倒是想的美,我偏偏不动手,起码世上还有人和我一般生不如死!”

    鬼煞一时哑然,看着这个状如癫狂一连迷惘的年轻人,眼中闪烁着难言之光,也不知想到什么,忽然猛的咳嗽起来,咳出了几口鲜血,嘴上却是冷笑不改:“人之将死道心必明,我从未像现在这样弱小过,但也从未像现在这样了解自己过,我鬼煞纵横一生,只为坚守祖上承诺,生不敢忘,死则无憾,纵使满手血腥,人人得而诛之,也问心无愧,此等情怀,岂是你这个连自己也不敢面对的废物可以比的?”

    云天风怔住了,显然没想过这样一个绝世凶人,会说出如此一番话来。

    他是连自己也不敢面对的废人么?

    鬼煞的话,便如千万跟针一般,深深插入他心中,一阵冷风袭来,云天风身体微僵,连手上长剑松开倒插地上也恍然未顾,他艰难地低了低头,看着自己双手,忽然无力地跪倒在地,喃喃自言自语,额前飘浮的发丝,像冬rì里无生命力的荒草随风摆荡,脸sè苍白没有一丝血sè。

    “我一直在逃避,以为这样就能从噩梦中醒来,实际上我却心知,那不是梦。”

    “在漫漫黄沙之上,我面临着人生最艰难的选择,然而我没有思考太多时间,便下了抉择,因为我怕死。”

    “我用偷偷学来的驭宝之诀,亲手把师父送上了绝路,纵使他临终之前百般辱骂,也百般苦求,我依然没有回头。”

    “当时的我很痛苦,以此此后一直活在挣扎之中,但我并不后悔,大道无情,一念为仁,一念成魔,说白了,就是这么简单。”

    他痴痴地笑了起来,惨白的笑容显得异常诡异,连他也不知,为何会向这个本该势不两立的邪魔外道说出一直藏在深心中他最丑恶不为人知的一面。

    “我活到现在,一生都在争。”

    “在昆仑中我更是要争,争别人的注视,争当年被夺走的目光,争那一口气,虽然从来都没有人知道,但我却是一直都在争,青云大殿上我不惜以死明志,争到了风光,争到了师父的道统传承,争到了诸位师叔对我rì后继承紫翠宫的承认,我以为这就够了……你说的没错,我一直都在逃避,不敢直面自己的心,直到林辰再次站到我面前,那样的不在意和平淡,那样无法言喻的自信和从容,我才知道,原来所有的罪孽与绝望,都是我自己争出来的。”

    “不如不争……不如不争,只是不争,我又可以怎样?我又拿什么去改变自己的命运?我真的不想一生就这么过去了……”

    云天风无声笑着,脸sè越见苍白疲惫,一手撑着青阳仙剑,无力站起,茫然地拖着这柄师门遗剑,转身而去。

    不粹却没有站稳,再次重重摔落在地面上,他愤怒地捶打着身旁的地面,没有人看到,一滴清凉的眼泪,无声融入风中。

    鬼煞沉默地看着这个失魂落魄的正道弟子。

    “你怕死,你怕没人理你,怕人讥笑,你怕自己沉沦魔道,你怕别人说你怕,归根到底,你也不过是个小人物罢,跟那个年轻人相比,你们之前差距,太大,凭你的觉悟,是不够的,你仍旧不懂,不懂跟他之间的差距到底在哪里,永远也不会懂,这就是蝼蚁的悲哀。”

    鬼煞淡淡说着,心中暗叹一声,想起这昆仑小子口中那个叫林辰的年轻人,便是那天差点一剑把他留下的那个人,连九尾天狐都如此看重于他,这样的人,天下间又能找出几个来?

    云天风的身体微微一僵。

    “我就是个没用的人,怎样?也好过你这个躺在地上等死的妖孽!”他沉默了片刻,疯癫般笑了起来。

    鬼煞看着他,枯槁面上目无表情,但目光却闪烁着奇异的光芒,默默看了他许久,忽用很慢的语速很冷漠的语气,一字一字平静道:“如果我可以改变你的命运呢?你要不要把没有虚妄的希望的自己,交给我这个妖孽?”

    一条闪电在空中蔓延而下,将整个天空都耀得亮了一亮。

    云天风霍然抬头,痴痴看着顷刻微亮的天穹,脸上风云变幻,忽然变得狰狞起来。

    是不是选择任何一个方向,都会走向同一个宿命呢?

    他怔怔想着,慢慢的,握紧了拳头。

    ※※※

    也许每个人出生的时候,都以为这天地是为他一个人而存在的,当他发现自己错的时候,一切都不同了。

    这便是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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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三一二

    不祥的预感,笼罩在每一个人的心头,所有人都惊骇地看着半空之上,那道仿佛破开了苍天的金光裂口。**()

    “轰隆!”

    一声闷雷似的巨响,响彻天地,大地震动的更加厉害,四处无数巨石崩塌,林木垂倒,整座大山都仿佛要崩裂一般,但令人惊异的是,即便在这样的地动山摇之下,那座看似荒凉的只剩下断壁残垣的神庙,竟仿佛丝毫没有受到半分影响,依然安静地伫立在那里。

    众人脸上sè变,不禁纷纷驭着法宝飞到空中,怔怔望着这天地异变,但见原本黑沉沉的夜穹,笼罩在十万大山上空的墨sè云层中,慢慢的绽放出无比耀眼的光芒来,如开天巨剑一般,刺穿了沉沉黑暗,不到片刻之间,翻涌沸腾的云涛,已然尽数被淡淡柔和的金sè光芒所染亮,如同镶嵌上了一层无边佛光。

    然而,众人心中那股从未有过的心悸感觉,却是越来越重,他们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那一股虚空中蕴含着无比强大的毁灭气息的力量,仍然在不断加强着,那金光最深处,凝聚到极点的光芒,如同一颗有着无穷活力的光茧,不停扩张又微微收缩起伏,蕴育着什么古老而可怕的怪物,随着苍茫大地无尽群山的怒吼,曾经消散在漫天风雨雷光之间的身影,正一点一滴的凝聚着,如佛之涅槃,重生降临到世间。

    一瞬之间,有沉沉佛咒,低低梵唱升起,似歌非歌,似语非语,如从天际传来!

    风雨之中,忽有佛莲朵朵生起,瓣瓣落下!

    远远看去,漫天金光,莲花如雪飘之间,隐隐出现了一尊般若大佛的禅影,半埋在云头之上,散着万道禅光,映着身后地从平线下慢慢吐露的彩霞,顶天立地般的巍然,如同将万世慈悲之意,撒向八荒,庄严肃穆到令人难以想象的地步,让任何人见之都会心神震颤,无法自已。

    恍惚之间,仿佛十万大山这个人间大凶之绝地,变作了一片极为干净纯洁的净土。

    天上地下,尽数肃然。

    几乎所有的人,都惊呆了,如此力量,如此神通,实在前所未闻,诡异绝伦,这是真佛降临,要普度世间么?

    “这,这便是佛么?”昆仑的洛雨菲脸sè苍白低低说了一句,怔怔转头看向了身旁的师兄。

    慕容龙幽深深吸了一口气,脸sè冷峻间,却也有几分苦涩难言之意,见得众人都是几分失神的样子,沉声喝道:“若这真是佛,也必是一尊邪佛,对我们修道之人来说,何足为惧!”

    众人心中一凛,心神已在顷刻间稳了过来,冰怜星目光赞许地看了慕容龙幽一眼,不愧是昆仑这一代最出sè的弟子,道心之坚,远胜旁人,即便在这群玄门翘楚中,也是一等一的人物。

    眼看那道佛影渐渐有凝实的迹象,众人都是一脸凝重之sè,即便他们都是修真者,却也知道,修肉身成仙法诀的人,尤其是佛门中人,对金身初成之时,对自己佛心观想的法身虚像最为着重,修佛者一般观想出来的法身虚像一般都是罗汉佛陀,非向佛之人所观想的,则大多是各种怪力神灵,而像罗浮梵音寺弟子净尘所炼就的“金刚夜叉明王”法身,如此真佛法身,从来也没见过有人能观想凝现出来,所以那位燃苦大师的高徒,才会被誉为佛门千年难得一见的人才。

    但眼前这尊坐立茫茫云海之间的般若大佛,这禅光临云如浩瀚大海的场面,实在太过于惊世骇俗。

    立地成佛,造化一方净土,这等手段已然超出世间佛宗法门的范畴,乃世外的无上妙境,若是此地有佛门子弟在此,恐怕早已匍匐贴地,跪拜顶礼了,那里还敢生起半分对抗之意,这简直就是佛祖再世啊!

    众人睁眼看着天边,一时都有些无措,但冰怜星却是下意识的倒吸一口凉气,她看了一眼众人,这时,忽见凰冰璃的目光看来,两人对视一眼,沉默不语。

    冰怜星心中苦笑,这些年轻人的心xìng虽然远胜旁人,但只怕除了渡过雷劫迈入阳神道境的蜀山这位女孩儿,其他人的道行还不足以看破这漫天的莲花。

    那无尽看似柔和动人的佛光之下所隐含着灭伐之意,便是她,也是平生第一次感受到如此狂暴凶戾的气息,这到底是忿怒的神佛,还是要颠覆人世的魔鬼,谁又知道,哪一面才是佛之真容!

    就在那云海佛影将要凝实的一刹那,众人眼中,异变陡然再生!

    十万大山之上,那浩渺穹苍深处,轰然迸发出一声惊天怒吼,如巨龙复醒,当天长啸,几乎是在同时,漫天庄严的梵唱突然停顿,喧闹的天地顿时怪异的静止下来。

    像是有一种古老而神秘的强大力量,沉寂了千万年的时光,从那不知名的浩渺深处,突然惊醒,重现于人世间。

    冥冥之中,仿佛还有一声幽幽叹息。

    众人只见眼前一花,似有什么巨大虚影掠过,那佛光禅海,转眼间纷纷如受巨力拉扯而翻涌,甚至那尊成形在即不可一世的般若大佛,也忽然受到什么束缚一般,原本慈悲平和的容颜竟突然变得暴戾起来,越见狰狞痛苦。

    那片辉煌至极的光海之中,整尊佛影也忽而变得时隐时现,似有似无,终于仿佛到了难以承受的地步,般若佛影,在一旁朦胧光幻中,烟消云散,现出一个少年的身影。

    赫然正是那个人人都以为早被天诛的巫帝!

    几乎所有人都一起变sè,目光顿时都聚集在那个苍天墨云之下显得有些孤单苍凉的少年身上,远远看去,巫帝静静地飘立在那里,仰头看天,原本那还显得平淡温和的脸庞,此刻除了浓浓的疲倦之sè,没有丝毫的表情,平静地漠视着上天,那身影看去,明明是少年的身形,却竟如一个历尽无数风霜的老人一般沧桑。

    一片静默中,忽传来了一阵突然变得凄厉的吼声,但见巫帝脸sè瞬间狰狞起来,对天咆哮,嘶吼着:“巫月!到今时今rì,你这个疯女人还想把我压在十万群山之下么!”

    众人一片愕然。

    便在这时,咆哮声戛然而止,巫帝霍然转头冷冷地盯着他们,也没见他有什么动作,漫天禅光彷彿是受到了什么刺激,陡然复盛,急速倒回他身上,这一次,几乎所有人都身子一震,脸上动容,此时此刻,那少年身上散发出来的如惊涛无声压来的磅礴凌压,其中的佛力汹涌之可怖,便是隔了老远也能深深感觉得到。

    “你们为什么杀不了我,为什么!为什么!”

    看着巫帝面貌狰狞如质问一般样子,众人竟是一时都怔在那里,面面相觑。

    倒是宁归邪忍不住破口大骂道:“你这个疯子,怪物,你以为我们不想收了你啊!连煌煌天雷也收不了你,你想死,做梦!”

    没想这话落下,巫帝竟怔在那里,脸上几度变化,片刻后竟是凄厉大笑起来,像是听到什么平生最可悲可笑的事情一般,不可抑止地大笑出来,让全部的人都莫名其妙,笑声响亮而苍凉,回荡在这个天地之间,其中偶尔还夹杂着几声沉沉的咳嗽痛苦之音。

    “好!既然你们杀不了我,那留你们也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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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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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仙介绍:
天地悠悠,白云苍狗,世间周遭,奇闻异事,自古相传,九天之上,另有青冥,浩土之下,是为黄泉。 夫物芸芸,人间沧桑,人人寤寐得道长生,修仙修行,渐入人心。 方今繁荣昌盛之世,正道大兴,妖邪退避,修仙界之中,又以“蜀山”、“昆仑”、“罗浮梵音”和“冰岚云阁”为玄门东西南北四大支柱,镇守中土,力压群妖,视为巨擘。 这个故事,便从一个青衫少年开始。 【只希望写出一卷浓浓古意,淡淡情缘的仙侠书,望收藏。】问仙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问仙,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问仙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