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面试惊魂（一）
今天是西华市公务员面试，一大早市政大厅前的小广场，就被从四面八方赶来的学子占领了。
广场上的很多人或激动不已，或惴惴不安，或面色潮红，或嘴唇发青，不论表情如何，几乎每个人都对清晨阳光照得闪闪发亮的国徽下的庄严肃穆的大门充满了向往，很多人从未想象到理想和现实的距离竟然是如此之近，近的几乎只要伸伸舌头就能舔到——那香甜无比的蜜糖。
只要通过今天的面试，他们就会成为这个社会最有特权的阶级的一份子了。
成千上万的报名者，通过笔试后只剩下200人，然后再通过面试、政审最后只有四十个人会胜出，现在对于每个人都有20%的机会。
作为笔试前十的罗晓楠，来的路上还信心满满，这时心里却一点底都没有了，她深深吸了口气，恨恨看着周围和她同样惴惴不安的众人，希望地上突然出现一个无底洞，将她身边所有的人都吞噬进去。
这是晓楠第二次报考公务员，上次她连笔试都没有过，当得知成绩后，她没有气馁，反而以更大的热情投入了第二年的准备中，通过整整一年，300多个没日没夜的复习，可以说付出了比她考大学都刻苦几倍的努力，终于让她脱颖而出。
公务员，我就要成为公务员了！
激动的手指都在颤抖的罗晓楠，痴痴的看着镜子中那个清纯靓丽的面庞，轻轻道，你一定要帮我哦！镜中的女子调皮的朝她眨眨眼睛说，你放心吧，凭着我如花似玉的容貌一定可以过关斩将的。
罗晓楠毕业于西华外国语学院商务外语系，在她入学的那一年这个系是蜀西省录取分数线最高的几个学科之一，她报考这个的目的就是冲着出国移民去的，没想到才上了两年，国外又是金融危机，又是政府破产的，很多在国外的校友纷纷转道回国，而那些曾经无比辉煌的外企也从从业第一名的宝座上滑落到四五位之远。这一切的一切，用一个无比残酷的事实击碎了她做了将近十年的梦。
当公务员这个职业蹭蹭的窜到第一位的时候，她很快转变了理想，从大三就开始准备考试科目了。
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这次终于让她杀入了面试。
从初中开始就被众多男生疯狂追求的罗晓楠，非常自信，她认为只要她愿意，没有一个正常的男人能抵挡住她的魅力，哪怕是那些高高在上、道貌岸然的官老爷，她相信只要面试的考官三分之二是男性，她就能通过。
罗晓楠再次抬起头来，一股无比强大的自信从心底升起，将她紧锁的眉头打开，将她紧抿的嘴角勾起，一丝迷人的笑容荡漾开来，让她本就美丽的面庞更显得光彩夺目。几个正在偷偷窥视她的男生，眼睛如同被强光照射一般，陷入了暂时的失明，等他们缓过神来，才发现嘴角口水已然流淌成河了。
触碰到罗晓楠散发着强大战斗力的目光时，那些男生纷纷垂下脑袋，这让她更加的得意和自信，但当晓楠的目光同花坛上一个好像刚锄完地的老农一样，慵懒的蹲在那里叼着烟卷的男子的眼神接触时，她有些愤怒了。
李爽，还不到六点就被小爷爷赶出家门，让他在这里等待面试。小爷爷是老家的叫法，也就是爷爷的弟弟。
看看表才七点一刻，离约定的面试时间还有一个多小时，李爽打着哈欠，从裤兜里掏出一盒被揉的皱皱巴巴的香烟，虽然另外一边口袋还有盒爷爷给准备的几十元一盒的高档货，但他还是习惯抽这个只有三元五一包的。
一身崭新衣裤的李爽，惬意的吸了一口略显有些辛辣的烟卷，看看身后水泥花台，上面非常干净，但他还是舍不得坐下，一骈腿蹲了上去，旁边也有几个人蹲着，都没有像他那样猥琐。这个姿势还是他在支教时从老农民哪里学到的，在那个几乎被黄沙吞没的村子里，连个小土堆都很少见，更别说石头了，而且沙子的温度有时候可以烫熟鸡蛋，所以吸烟不吸烟的人都练就了一种虽不好看，但绝对实用的蹲姿。
只是这个姿势，在很多人看起来有些过于乡土化。
百无聊赖的李爽用带着些许怜悯的目光，扫视着熙攘的人群，这里女生的比例竟然高过男生，很多女孩子的外貌还是非常的清秀，有些甚至可以用美艳、绝色来形容，甚至比一些影星、偶像都要漂亮和有气质，通过这个对比完全颠覆了，社会上那些所谓学历越高美女越少的说法。
看着那一双双饱含期望的眼神，李爽轻轻叹了口气，可怜的孩子们，他们根本就不知道，这次招聘的名额早就被内定了，笔试面试不过是个过场而已，也许会有一两个特别优秀的被录取，但其他绝大多数人都是来陪太子读书的。
因为在公务员笔试的前几天，李爽就已经得到了全部的考试题目，小爷爷拿给他的时候只说了一句话，每科考个九十多分就可以了，别低了，也别高了。
李爽没有问为什么，因为他知道，如果科科满分，一旦被质疑，他就会被踢出去当祭品，如果分低了，被挤出前200，也就失去了面试的机会。
对于能搞到试题的这帮考生来说，只要不是太笨，基本上挤进面试是没有问题，然后考官们再给他们打个不高不低的分数，正好让总成绩在前四十名就算圆满完成这次“公开”招聘了。
至于为什么这么早叫他来到招聘现场，小爷爷说让他练练眼力，看能找出几个已经内定的人物。
李爽觉得小爷爷的嘱咐很无聊，难道那些人的脸上会写“我是内定”几个字吗？
为了应付小爷爷的质问，李爽还是敷衍的在人群中随便扫视着，当然目光大多数是停留在美女的身上。
不过，就是这么粗粗的一扫，还真让他看出一些门道来。这里虽然是百里挑一出来的精英，很多人也许经历过各种各样面试的洗礼，神闲气定的人不少，自信满满的也很多，但有几个特别的突出。
比如不远处银杏树下的男子，剑眉朗目，一身笔挺的休闲西装，将整个人衬托的英俊不凡，唯一可惜的就是个子微微有些矮，怕不会超过170，像他这样的美型男，广场上还是有几个，但李爽只扫了一眼就觉得他和周围的人有所不同。
具体有哪些不同呢？李爽盯着看了好一会，在被对方发现狠狠瞪了两眼后，李爽疏的一笑收回目光。心想：果然有些意思，看来小爷爷不愧是人老成精。李爽很快就发现其中的奥妙，那些内定的考生，比周围的人少了一份热情，多了几丝不耐，好像一个不称职的龙套演员在等待戏剧开场，想快点结束过场的表情太明显了。
还有一个满脸阴翳的男子更是夸张，不停骂骂咧咧和身边一个打扮入时、满脸高傲的女子说着楼里面人的不是，将他身边几个考生吓得躲出很远，生怕他那些略显有些不太和谐的词语影响到他们的发挥。
李爽只是将身边一圈扫过，就发现了五个可能的目标，对比分析后，觉得差不多可以应付小爷爷的提问，他就不再费力查找了，美美吸了口烟再次将目光锁定到那些看起来比较养眼的女孩们的身上。
这个不错，那个也可以，哇，这个腰好细哦！哈，那个腿好长！左边的有点胖，脸蛋还算清秀，右边的李爽好像一个选美裁判一般，一边欣赏一边在心里默默的打着分数。
不一会李爽就搜索到罗晓楠站立的区域了，当看到略显忧郁的她时，他被狠狠震撼了一把，心想：这个女孩漂亮的有些过分了吧，有这么好的条件，当什么破公务员，还不如找个演艺公司，就算没有演戏的天分，代理个广告，做个平面模特赚的都比这个多，最坏也就偷税漏税，被发现了顶多罚点款，还不用担心被双规，被判刑，多轻松啊！
感叹一番的李爽，习惯性的想给她打分，却发现自己刚才的评分系统怕要作废了。给这个女孩打十分？有点太高了，十全十美的女孩，李爽自认在这个世界上不会出现，但9.9分又不能完全体现出和刚给的那个9.5分的女孩的差距，只好自嘲的笑笑，将这个无聊的游戏推倒不玩了。
怜悯！**裸的怜悯！罗晓楠从李爽的目光中感受到一种胜利者安慰失败者的神情，她的心一下子被一个巨大磨盘压住一般，带着沉甸甸的痛楚。每次考试前都会听到一些或多或少的流言，比如暗箱操作，提前内定等，她没有渠道去验证这些流言真假，就只能单纯的认为被录取的大部分人还是公平的，就算有也是极个别的。
但那个看起来有些粗犷的如同农民一般的男人，却让她意识到事情不是那么简单，一定有内幕，他就是幕里的，而自己却在幕外。一种小人物的悲哀，一种对社会黑暗的控诉，就如同鲁迅说的，“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死亡”的情愫迅速的蔓延开来，让她愤怒的想上去照着他的脸狠狠抽上几下。
李爽不明白，为什么那个漂亮的女孩接触到他的目光时，突然变得愤怒了，也许是误解了他的意思吧！李爽连忙将头转向另一边，然而就在他假装打量别处的时候，那个女孩竟然朝着他走了过来。
第一章 面试惊魂（二）
“嗨，你好，我叫罗晓楠。”晓楠笑颜如花的将手伸了过去。
“啊！”李爽没有想到女孩竟然如此的直接，直接的让他惶恐和慌乱，在他二十多年的生命中还没有如此近距离的接触过这个级别的美女，扑面而来的压力，令他的呼吸都为之一窒。
“我，我，我叫李爽！”就在这一瞬间，李爽的手掌心中满是汗水，他狠狠在裤子上蹭了两下，才慌忙站起身来，将那个叫罗晓楠的女孩的小手握住。
清凉细腻的感觉，在这个炎热的夏季，如同吃了根冰棍般，让人舒爽。
差0.5厘米一米八的李爽，看着几乎和自己平头的女孩，压力更是倍增，他不自觉的低头去看女孩的鞋跟。
“呵呵，不用看了，只有六厘米不算很高。”罗晓楠轻笑一声说道。
她的话让李爽有些无地自容，黝黑的面庞都涨成酱紫色。
晓楠非常自然的将手从李爽掌中抽回，缕了下没有一丝凌乱的发髻，询问他是不是也来面试。
略显拘谨的李爽，重重点点头。
晓楠又问了一些李爽别的情况，他几乎是有问必答，如同一个被老师拷问的学童，话题不知怎么的就转到了今天面试的题目上来。
望着晓楠那细细弯弯的柳眉，因担心而紧蹙在一起，李爽的心也被纠结住了，他装着一副准备十足的模样，托词说，来以前通过几个成功挤进政府部门的学长经验，这次面试的题目可能是在那些范围中，其实不过是他小爷爷提供的资料罢了。
不但有问题，还有详细的讲解，在晓楠美丽的大眼睛流露出的崇拜和欣赏中，李爽整个人都变得有些飘飘然了，他毫不保留的将30多个题目从上到下复述着，其间还夹杂着很多自己的见解。
晓楠越听越心惊，越听心越凉，她以为自己准备的够充分了，却没有想到有些题目是如此的刁钻和庞杂，不但包含了国家近些年的出台的很多政策法规，甚至有些问题完全就是陷阱，就是脑筋急转弯。她的脑子就如同一台高效的记录仪一般，快速而准确的将李爽的话一字不漏的记录下来。
一个虚心求教，一个滔滔不绝，一个多小时的时间如流水一般很快过去，甚至李爽连面试开始，身边的人一个个进入那个“神圣”的大门，都没有注意到。
喇叭中传出，76号李爽，请速到108室面试。都重复了三次，李爽还沉浸在激昂指点之中，直到带着浓浓复杂心情的晓楠推了他一把，他才清醒过来。
不好！要迟到了！李爽不舍的看了晓楠一眼说，你别走开，我一会出来再接着给你讲。
“领导们好，我是76号考生李爽！”李爽满头大汗的冲进108室，屁股挨到板凳，才想起来自己还没有打招呼，连忙站起身来，慌慌张张的鞠了一躬说道。
这是个大概20多个平方的办公室，里面的桌子都被推到靠窗户的一边，桌子后面并排坐着五人，三男两女，每人前面都有一个铭牌，上面刻着他们的工作单位和名字，字不大，而且还背光，就算是视力2.0的李爽，想看清楚上面写些什么都有些费劲。中间是个男子，大概四十多岁，西装笔挺，脑门上不多的头发被梳的一丝不乱，略显肥胖的脸上充满了不耐。
他瞪了李爽一眼，嗓音阴冷的说，身为一个公务员连最起码的时间观念都没有，你让我如何相信你能按时完成上级交代下来的任务？
李爽听到这话时脑袋嗡的一下大了，这个问题不在小爷爷给的那30多个问题的列表中，而且面前的五人他一个也不认识，看来主管对于面试迟到的行径，非常恼火。顿时一种恐惧的感觉袭上李爽的心头，一向口齿伶俐、思维敏捷的他，大张着嘴巴，竟然找不到一个理由来搪塞，解释。
李爽再次站起身来，深深鞠躬道歉说，对不起，我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不会再有下一次。
“下一次，如果这次是抗洪抢险，江河决堤，你知道你迟到一秒钟会给人民群众造成多大的损失吗？你知道会有多少人因为你的迟到而命丧黄泉吗？你知道”一阵狂风暴雨般的训斥扑面而来，让李爽本就忐忑的心，变得更加不安和惶恐，他面色发青的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咯咯，古人都说了，‘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坐在主管旁边的一个看不出有多大岁数的女子轻笑一声，将他的话打断，柔声说道：“李爽，你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没有？”
“认，认识到了，我一定不会再迟到了。”李爽感激的看了女子一眼，真诚的说道。
“好了，赵主任，我看还是快点开始面试吧，已经十点多了，后面还有几百号人等着呢！”女子明快轻柔的嗓音将室内阴翳的气氛冲淡了不少，中间那个被称作赵主任的男子停顿了几秒钟，才重重哼了一声，点了点头。
就这几秒钟的停顿，犹如几个世纪般的漫长，差点让李爽心脏的跳动也跟着停了下来。
什么是官威？这就是官威！
在这狭小的空间内，中年男子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莫不关系着李爽的生死，他算是再一次切实感觉到了，为什么那么多的人拼死拼活的想要进入政府部门，那种执掌生死，凌驾众人之上的优越感，也只有在那里才能感觉的到。
李爽深吸一口气，平抑了下纷乱的心情，貌似平静的面容中，一双明亮的眼睛流露出浓浓的热切，像是在替它的主人诉说着，我一定要当官，还要当大官的愿望。
接下来的面试就波澜不惊了，李爽抽到的是四号签，一共六个问题，赵主管两个，其他四人一人一个，都是那些李爽已经背的滚瓜烂熟的东西。
问题问完，开始打分的时候，替李爽解围的那名女子，突然又加了一道题目，不在列表之内，甚至超过了规划的提纲范围，而且异常的犀利和敏感，但李爽沉吟了一会，还是大胆提出了自己的想法。虽然在以后的工作中李爽很多次都会面对这个问题，也知道自己当时的想法过于幼稚和简单，处理时也每每背离了自己的理想，但这次他还是得到了女子的赞赏。
很快第一个分数出来了，十分满分，那个女子给了个9.5的高分，李爽激动的站起来感谢，同时用力瞪大眼睛将铭牌上的字看清楚，上面写着：市纪委詹丽霞。
当“纪委”两个字落入李爽的眼帘时，他的心咯噔一声，小腿肚子都有些转筋了。在他支教回来到公务员考试之间的一段时间内，小爷爷带他去拜访过不少的人，由于小爷爷是农业局副局长退下来的，所以大部分都以农业局领导为主，其他还有一些电力，民政，市办公厅的，但从来没有和纪委方面的人打过交道。
毕竟他们这些关系户都存在很多的违规，一旦被查处，怕很多人都跑不了。
李爽是第一次参加公务员面试，他听小爷爷说过，打分好像应该中间的负责人先打，然后其他人再根据他的分数结合自己的印象，上下浮动一点，但基本上不会超过1分的偏差。
这次因为他的迟到，让主管大人非常的不爽，分数迟迟不见出来，后面的两男一女也有些不知所措了，在一番交头接耳后，他们三人都给一致给出了8.5分，李爽再次表示感谢。
终于主管的分数出来了，是一个9分，李爽激动的差点叫了出来，因为他听小爷爷说过，只要面试的分数超过40分基本上就没有问题了，而现在他的分数竟然能达到44，也太出乎他的意料了。
正当李爽觉得大事已定的时候，突然听到主管说，“根据你的回答本来我是想给你9分的，但由于你的迟到，我觉得你配不上不了这个分数。”他说着将白板倒了过来，指指上面的数字说道：“6分，刚刚及格，算是我对你的一个勉励，如果你能进入到政府部门，我希望你用自己的实际行动，将我心中的这个6再倒过来！”
三个8.5分加一个9.5再加上一个6分，李爽的最终得分是41，应该算是险险过关吧！他再次表示感谢后退出了房间，站在走廊中长长出了口气，衬衣的背后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都湿透了。
李爽低头一看表，规定的面试时间是15分钟，而他却整整用了25分钟，也不知道外面的晓楠还在不，他想到这里抬腿就朝外走，却被维持秩序的工作人员拦住了。
原来面试完的考生，都被安排在政务大厅后面的食堂里休息，外面还停着几辆信号屏蔽车，防止考生将面试的题目提前泄露出去。
李爽看着没有一格信号的手机，讥笑的撇撇嘴，真够讽刺的，这也算是具有中国特色的一种黑色幽默吧。
第二章 前尘往事（一）
罗晓楠被电脑安排的面试号数是第166号，作为一个中国人，不管信不信，都对诸如6啊，9啊的数字具有非常大的好感，为此晓楠开心了好几天。
当李爽走了一段时间后，晓楠怀着忐忑的心情也被叫到了面试的办公室里，面对着四个看到她有些瞠目结舌的男性考官时，晓楠的心放下了大半，只是唯一的那名胖胖的中年女子略微厌恶的眼神，让她感到十分的不安。她抽中的是六号签，这个又是一个非常美好的预示，晓楠粗粗扫了一下上面的题目，惊喜的差点叫出声来，六个题目其中五个，刚刚才被那个黑脸的“农民”讲解过，剩下的一个难度也不是很大。
看来自己这次真的可以美梦成真了！
晓楠强压着激动的心情，微笑的将卡片递给中间的主管，是一个五十多岁秃头肥肚男，他的手抓的比较过，直接将晓楠卡片下的三根手指都握了进去，她能清晰的感觉到对方手指上传来的细微的战栗和略带侵略性的蠕动。
哎！男人呀！
晓楠心里泛起的鄙夷将刚进门时的不安一扫而空，她落落大方的坐在中间的椅子上，平静的注视着对面，在那一刹那，她甚至感觉到自己才是这个房间的主宰，自己才是考官。
9分，9.5分，10分，9.5分，晓楠站起来微笑的感谢着四个男性考官给的分数，当然了10分是那个主管给的，到了最后一个的时候，那个中年大妈还在犹豫着。
这时中间的主管眼中闪过一丝不悦，干笑着用公鸭一般的嗓音说道，小廖啊，后面还有几十位，抓紧时间啦！
大妈有些恼怒的看了晓楠一眼，在白板上狠狠花了一个8字，说道，你们男人啊，就是见不得美女。
“哈哈，”主管听了大笑起来说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何况小罗不仅长的漂亮，还非常有头脑，这些问题就算让我这个参加革命三十年的老党员来回答，都不见得答的那么好！”
罗晓楠面色绯红的垂着脑袋，一副不胜夸奖，娇羞模样。
46分，罗晓楠记得去年面试公布的分数最高的才45.5，如果前十名中没有超过45分的人，那她这次就稳稳的占据总分第一的位置了。晓楠已经可以预见这个面试分数敲定后，她的一只脚已经跨进了公务员的行列了。
说的是时间紧迫，但当罗晓楠面试分数被登记在案后，秃头主管反而不着急了，用一副长辈的口吻询问着晓楠在学校的生活怎么样，为什么想要报考公务员，毕业一年中都干了什么？最后还问晓楠，有没有兴趣来财政局。
有啊，当然有了！晓楠的眼睛都瞪大了，她有个同学的亲戚在里面，听说工资虽然不高，但各种补助和津贴加起来比工资高出好几倍，每年还有一次带薪的旅游和带薪探亲假，作为掌管钱袋的机构，就算是再贫困的地区也没有听说过财政局的工资发不出来的。
当晓楠为难的表示自己报的是市委办，而且对数字不太敏感，专业又学的是外语时，主管大手一挥非常有气势的说道，这些都不是问题，财政局也是有办公室的，也是需要精通外语的高材生来随时关注国际动向的。
半个小时后，晓楠才走出办公室，答题只花了10分钟，闲聊就占据了三分之二的时间。
秃头老色鬼！晓楠从包里掏出湿纸巾，用力的擦拭着临走时被那个主管握过的小手，不过，她的心情却非常的愉快，脚步轻盈的朝着工作人员指定的地方走去。
大部分功劳还是要归功于自己，小部分就算给那个黑脸农民吧！也不知道，他迟到了，会不会被取消面试资格？
晓楠临近餐厅的时候，才想起来替李爽担心。
罗晓楠还未跨进餐厅的大门，喇叭里就传出面试结束的声音，接着餐厅紧闭的大门被推开，在里面窝了很长时间的人们蜂拥而出，她被汹涌的人群裹挟的出了政务大楼。
来到外面，晓楠站在马路对面的一个树荫下，看着从楼里冲出来的那个探头探脑，四处逡巡着的李爽，抿嘴一笑，打了辆车，绝尘而去。
“面试多少分？”小爷爷坐在客厅里，看到推门而进的李爽，有些无精打采的模样，他心里一惊，问道。
“41分。”
“还不错嘛！怎么看你一脸没劲的样子？”
李爽当然不会说自己因为错过了一个美女而显得失落，他急中生智问道：“爷爷，您是不是和纪委的人认识啊？”
“纪委！”小爷爷听到这两个字的反应比李爽还激烈，噌的一下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连带着面前的茶杯都被碰倒了，搪瓷杯子在茶几上滚动着，李爽赶紧去扶，却没有抓住，“咣当”一声脆响过后，那只从李爽上大学就见到小爷爷在用的茶杯被摔成了五六瓣。
“爷，爷爷，您没事吧？”
“不用管它！”小爷爷面色铁青的瞪着李爽问道：“你碰到的是纪委的哪个？”
“詹丽霞。”李爽回道。
“詹，丽，霞？”小爷爷一字一句的重复着这个名字，好像在努力回忆着什么。
“就是一个从外表很难看出具体多大年纪的，长的很清秀的一个女人。”
“清秀，年纪不大，她左边眉骨附近是不是有个小痣？”
“没看清楚。”当时的环境哪里允许李爽仔细打量一个女子，他摇摇头说道。
“是不是短发？”
“对。”
“那一定就是她了。”小爷爷深深吸了口气，揉揉自己的太阳穴，李爽连忙上前将他搀住。
“您不要紧吧？”
“没，没事！”小爷爷摆摆手，摸索着坐到沙发上。
李爽大气也不敢喘的站在一旁。
“你怎么会碰到她？”
“哦，是这个样子的”李爽简要的将今天面试发生的事情叙述了一遍，当然其中透题给罗大美女的事情自然不能提了，只说自己肚子痛在上厕所，差点就将面试错过了，还好有詹丽霞在一旁帮忙，才化险为夷。说到这里的时候，李爽不自觉的将一些赞赏的词语加在她的头上。
“呵呵，小恩小惠！”听到这里小爷爷连连冷笑道：“虎子，以后注意离这个女人远点。”虎子是李爽的小名，家里人都这么叫他。
“怎么了？”李爽有些摸不着头脑。
“没怎么，听爷爷的话没错的！”小爷爷用少有的严厉的口吻说道。
“呦！爷俩又在聊什么呢？这么投机，聊的连饭都忘记做了！”随着一声刺耳的特意被拉长的叫声，一个四十多岁，打扮花枝招展的女子从外面进来，她是小爷爷在五十多岁时老伴过世后续的二妻。
“哦，奶奶回来了。”李爽有些尴尬的招呼道。
“奶奶？我可没你这么大的孙子，说了多少次，叫我阿姨就好了，怎么就是不听。”她今天肯定是打麻将输了钱了，说话的口气非常的冲。
“我这就去做。”
李爽在西华师范中文系上学的时候，她已经在小爷爷家了，一直有些看不起三代都是农民的李爽一家。李爽上学的时候，除非小爷爷叫很少来家里，原来两人相处最起码面子上还过得去，但这次支教2年回来后，这两个月一直借住在小爷爷家里，她就开始骂骂咧咧起来。
可能是为了防止夜长梦多，这次西华市公务员考试的笔试加面试的综合成绩第二天就公布了，虽然头天晚上的时候李爽已经知道了自己进农业局一点问题没有，但还是一大早就来到政务大厅前，昨天走的急连电话号码都忘记留了，他希望能在前来看分的人中再看到罗晓楠，可惜从早上一直等到下午人群尽散，也有没有找到她那靓丽的身影。
不过，看到罗晓楠总分排名第一，李爽在高兴的同时，心里也大大松了一口气。因为他在晚上睡觉的时候，才想一个可怕的后果：万一她没有被录取，她会不会去举报他。一个晚上李爽都感到非常的恐惧，恐惧的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以至于第二天天不亮就出了门。
公务员考试张榜公示期为一周，在这一周里没有人对考试结果表示异议，榜上有名的就可以去各自报考的单位报到了，当然了中间还有个体检，考试都可以提前露题，体检更是简单的不能再简单了。
趁这个时间，李爽回了趟老家，去新疆支教两年，他中途一次也没回来，不是没有时间，而是路途遥远，旅费昂贵，每月只有600元津贴的他根本负担不起。
李爽回来后，在老家只呆了两天，就被小爷爷叫去准备考试，书没看多少，天天应酬倒是不少，主要是和一些领导、面试的人员混了脸熟。
老家离西华市并不远，不到200公里，大巴车3个多小时就能开到镇子上，李爽才下车，就看到一个高高壮壮的青年男子迎着他冲了过来。
“哥，你回来了。”
第二章 前尘往事（二）
李爽愣了一下，才认出面前的这个有些腼腆的男子是自己小姑的儿子刘大峰，在他大学毕业那年，大峰被送去当兵了。
“疯子，怎么是你？上次我回来的时候，你跑哪儿去了？”李爽说的是两个月前他回来的那次，那时大峰已经退伍了。
“去，去城里帮着进货，没赶回来。”大峰抢过李爽的行李笑着回道。
“喝，懂事多了嘛，还知道帮哥拎东西。”李爽用力捶了下这个比自己小五岁，却高了将近半头的大小伙子，非常高兴。
大峰小的时候，很乖，在他八岁那年，姑姑跟着姑父出外打工，就将他寄养在爷爷家里。那时李爽还在村子里上初中，十三四岁的他正是比较叛逆的时候，整天带着大峰上房掏鸟，下河摸鱼，寻衅滋事，打架斗殴。大峰身边又没有父母管着，渐渐性子就野了起来，除了李爽的话，谁的都不听。再后来，李爽考上大学，去了西华，大峰算是彻底放了羊，刚上初中的他，不到一个月时间就混了个“小霸王”的称号。初中上了三年，打了三年的架，要不是学校教务处主任是李爽的恩师的话，早就被开除了无数次了，他的初中毕业证还是李爽找人代考弄到的。
大峰高中变本加厉，才上了不到一年，就惹上了县城大哥级的人物，人家扬言出钱买他一条腿的时候，姑姑和姑父都慌了。正好小爷爷还在农业局当副局长，就托了个关系，将他送到部队上，才算是免了一场劫难。
“部队生活怎么样，伙食不错吧，你小子长的比当哥的都高了！”李爽笑着打量着和自己差不多黑的大峰，有些羡慕的说道，他从小就有当兵的情节。
“就那样呗，除了前三个月比较苦以外，剩下的日子就是吃了睡，睡了吃。”
“靠，听你小子这么说，好像很不满意的。混上班长没，入党没有？”
“没！”说起部队的生活，大峰脸上泛起一丝的无奈，略带嘲讽的说道：“咱就是穷人家的孩子，一没钱，二没关系，能顺利退伍就不错了，哪还敢想那些东西。”
“哦？部队上不是挺纯洁的嘛，怎么听你说的比地方上还黑暗？”
“纯洁？纯他妈了个比的洁。”大峰恨恨的爆了句粗口，在等着回村汽车的时候，大峰将他在部队上知道的那些内幕透露给李爽听，比如提班长多少钱，入党多少钱，几乎都是明码标价，给钱就给提，不给钱就算你表现再突出，还是一边凉快着。
刚进去的时候，给老兵、班长洗袜子内裤，好不容易熬成老兵了，却看着别人整天喝酒吃肉睡大觉，自己却要带着新兵风吹日晒的，辛苦两年最终连个分配名额都没混上。
大峰说到这里，一脸的迷茫和惆怅，烟卷都快烧到手指，也没有觉察到。
李爽重重叹了口气，伸手将大峰的烟头拍掉说道：“回来有什么打算？”
“打算多了，可惜一样干不了。”大峰也跟着叹了口气，掏出一包烟抽出两支递给李爽一支，是农村最常见的1元一包的蝴蝶，他点上狠狠吸了一口说道：“现在都说农民负担轻了，种地不交税，想着大不了我再回来种地呗，谁知道，种子化肥那样不要钱，自己收上来的东西还不能用，必须要去买。买到假的，颗粒无收，就算收成好了，还要求爷爷告奶奶的求着那些收购人员，去年我爸妈辛苦了一年，三亩地，不但一分钱没赚，反而赔了两千多。想找个开车的活吧，人家上来就让先交五千押金，干不满三个月还不退小枫，明年就要考大学了，非要考什么经贸专业，学费生活费，一年加起来最少一万，真他妈的黑。哥，我记得你那个学校好像是免费入学的，回去你劝劝那个小丫头片子，那丫头现在野的很，连我的话都敢顶，我是管不了她了。”
“哈哈，你小子20还没到，怎么听起来，跟七老八十的人一样。”虽然大峰的话让李爽听起来非常的心酸，但他还是感到一阵的欣慰，原来那个惹是生非，吃了上顿不想下顿的“疯子”变了，变得知道替自己，替家人考虑了。
“现在找到活了没有？”李爽问道。
“临时工，帮二麻子收蔬菜，一个月700，包吃，也就现在下菜，能干两个月。”
“二麻子？”李爽离开村子已经6年了，很多人都变得有些陌生了。
“就是小花脸，小时候一直跟着我们屁股后面留着两桶鼻涕的那个，现在发了，二年没见房子也盖了，大卡车都整了三辆。原来手底下的小弟，现在变老板了，真他妈的憋屈。哥，我哪会要是不去部队，现在混得肯定比他们要好。”
“去，别说那些没用的，你也不想想，你是为什么走的。对了，你惹的那帮人现在怎么样了？”
“都挂了，我才走了半年，四个当头的，两个枪毙，一个无期，还有一个在逃，听说现在还没有抓到，我当时要是晚走半年就好了。哥，别尽问我的事，你的事摆平了没有？”
“哦，考上了，过几天去上班，妈的，学了四年的中文，现在去了农业局，还是绕不出种地的圈子。”
“这事昨天全村都知道了，别打马虎眼，你知道我问的是什么！”大峰用肩膀挤了李爽一下，满脸热切的看着他。
大峰说的是李爽毕业前几个月发生的一件事情，当时是星期三，李爽晚上和几个来西华办事的高中同学喝酒喝到凌晨，想着第二天学校还有事情，就告别他们一个人从后墙翻进学校，准备爬窗户回宿舍睡觉。谁知道路过一偏僻小树林的时候，听到里面有女孩呼救，李爽拎了半块砖头，就冲了进去。
草地上，两个男人按着一个不停挣扎的女孩，另外一个男子站在女孩身边，一边发狠的说着什么，一边忙着脱他的裤子。李爽二话不说，摸上去轮圆了砖头照着他的后脑勺就是一下，直接将那个内裤都扒到腿弯的男子拍晕过去。
其他两个一看，放开女孩，从怀里抽出匕首朝李爽扑了过去。照平时李爽打架的经验来说，他铁定扭头就跑，但那天的确是喝的太多了，酒壮怂人胆，何况李爽本身胆子就不算小，于是树林里就上演了一幕惊险的半块砖头和两把匕首之间的决斗。
等女孩拉着校警赶到的时候，草地上已经没有一个人是站着的了，浑身是血的四个人被一起送进了医院。
头天晚上还被当成英雄一样对待的李爽，在第二天早上就变成了疑犯，原来他第一个拍晕的那人是副市长的侄子，亲侄子，案情自然随着犯案人员的身份的变化而变化着。
好在的是，被李爽救起的女孩，家世也算不俗，她是西华有名的一个贸易公司老板的千金，再加上当时还没有退休的农业局副局长小爷爷的加入，第二天下午，事态的发展好像又朝着对李爽有利的方向倾斜着，第三天李爽却还是以嫌犯的身份被传讯了，第四天又发生了好的变化，第五天第六天。
第一个被踢出局的就是李爽的小爷爷，三方博弈，马上变成了两方对决，女孩的家长财大气粗，不畏强权，坚持斗争到底。金钱和权力在这个时候，发生了剧烈的碰撞，简简单单一状强奸未遂的案子，一直拉锯着，大峰却在这个当间被送去当兵了，到了部队没多久他就听母亲说李爽去了新疆支教，而后发生的事情，家里人都三缄其口，让他不要多问。
“哈，还能怎么样，和解了呗！”李爽苦笑一声，推了大峰一把说道：“车来了，利索点。”
“和解了？秋秋姐家里不是很牛吗？就这么算了？”车里人并不多，大峰拉着李爽来到最后面一排没人的座位上，扯着他的胳膊追问道。
秋秋就是被李爽救出的那个女孩，她是家里独生女，全名尹剑秋，非常男性化的一个名字。
李爽在搏斗的时候胸口被刺了一刀，伤势比较严重，尹大老板出资将他搬进市医院最好的病房养伤，在同副市长交锋的时候，秋秋就一直陪在李爽的身边，刚出事的时候，大峰还在，一来二去几人都混熟了。听秋秋说在她出生前五六年就已经取好了，父亲一直想要个男孩，见她出生非常的失望，连名字都懒得取直接就用了原来起好的那个。具体是真是假，李爽无从知晓，但从尹老板溺爱秋秋的表现上就可以看出，她的话玩笑成分居多。
“牛-逼个屁啊！还不是夹着尾巴逃跑了嘛！”大峰的话勾起了李爽痛苦的回忆，他只要一想到那父女两人假惺惺的在他病床前道歉的样子，就变得怒火满腔，连带着秋秋递过来的一张存了20W人民币的银行卡也被他丢到窗外。
最让李爽生气的是，他当时脑袋一定是进水了，这么豪情的一件事情，竟然没有当着他们的面完成，而是在人走了不久才扔的，等他后悔去找的时候，窗外草地被他翻了个遍都没有找到。找秋秋“补办”吧，人家父女俩连公司都关了，早就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20W啊！就这么没了。
李爽只要一想起这件事，就痛的肝疼。
第三章 游子归乡
“后来呢？”
“后来，老子自己申请流放到新疆，人家才不再追究。”
“啊，都他妈的什么世道，救人还救出错来了！他们怎么能这个样子，要不是你，秋秋姐一辈子就毁了，他们也太不仗义了！”大峰义愤填膺的一拳打在前面座位的靠背上，两年的军旅生涯果然没有白费，坚硬的塑胶的靠背，直接被他击出一个窟窿来。
“干什么呢？这是公物，损坏了要赔偿的！”小巴车上售票的男子听到动静，回头瞪着大峰呵斥道。
“赔你-妈-比啊！再敢瞪一眼，信不信老子把腿给你打断！”大峰站起来一脚将那个没人的座位踹的更加的稀烂，恶狠狠的样子仿佛又回到了他高中时期无法无天的状态。
随着售票员的吼声，车子前部的人都扭过头来，其中几个还想帮腔，但当看到大峰那肆无忌惮的样子，赶紧转过脸去，大气都不敢喘了，那个售票员也吓得脸色惨白，通过后视镜求助的看着前面的司机。
那司机也是干脆，话都不说，一脚将车子刹死，直接拎起一把扳手就朝着大峰和李爽走来。
真他妈是个暴脾气！李爽伸手狠狠给了大峰后脑勺一下，呵斥他坐下，才陪着笑脸准备和司机交涉一下。
“李爽？”
“老刁！”
“真的是你呀！靠，你个臭小子，几年没见，怎么脸比包公都黑啊！不细看还以为刚从煤窑里出来的。”
“呵呵，”李爽笑着给了老刁一拳，“嘴皮子是利索多了，当年你要有现在的五成功力，小陶也不至于跟着别人跑了。”
“妈的，怎么哪壶不开你提哪壶呢？考上公务员牛比啦，还没上班就他妈行使特权拆老子的车来了！”
“哈哈，早知道是你在开，刚才我就一起拆了。大峰起来，叫刁哥，我高中铁哥们。大峰我表弟。”
原来都认识，车厢里贴着窗户站的人们才算放下心来。
李爽大二的时候就开始勤工俭学，就算是放假回家，都是匆匆来匆匆去，很少再和高中的一帮同学朋友联系，没想到老刁竟然连他考上公务员的消息都知道了，让李爽很是汗颜。
老刁更是四年没有见过李爽了，这次偶然碰面，想起高中时点点滴滴，一时感慨万千，拉着他的手就聊开了
“师傅，开车了吧！”一个等着不耐烦的乘客叫道。
“叫什么叫，再叫小心老子把你轰下去的！”老刁此话一出，李爽和大峰都哈哈大笑起来。尤其是大峰，脸都笑抽了，老刁的话和他前面说的话如出一辙，看来也是个爆脾气。大峰觉得跟表哥呆在一起就是舒心，连带他的朋友都那么的投缘。
车子很快到了李爽居住的村口，挥手和老刁告别后，两人快步朝家里走去。
“有什么话就说，别磨磨唧唧的像个娘们。”
“哥，我想跟着你干，你们哪里有什么扫地打杂的活没有，看大门也成！”
大峰望着李爽的眼神中充满了热切，在那一瞬间，李爽仿佛看到当年那个留着鼻涕，花脸猫似的小跟屁虫，拒绝的话在舌尖打了几转都不忍出口。
李爽重重拍了拍大峰的肩膀，说道：“先在二麻子那边凑合一下，等哥在单位站稳了脚，就把你弄过去。”
“谢谢，谢谢哥，我知道你现在才进单位没权力，我可以等，我不着急。”
“说的是人话吗！兄弟俩谢什么谢！”
“嘿嘿。”见表哥答应了自己的请求，大峰复员后和昔日伙伴对比受到的刺激，一下子被吹的烟消云散，他相信跟着表哥干，一定会出人头地的，从他很小的时候就非常崇拜表哥。打架表哥最猛，歪点子表哥最多，玩的时候表哥最疯，学习表哥也没有落下，现在又是他们村子里第一个考上公务员的人，这一切的一切，在大峰看来，都是那样的神奇和不可思议。
“舅舅，舅妈，我哥回来了！”还未进院门，大峰就扯着嗓子吼了起来。
随着大峰的叫声，正房里冲出几人，李爽看着还没有到50岁，已经两鬓斑白的父母，快跑两步抱住自己的母亲，声音梗塞的叫道：“爸，妈！”
“虎子，这两个月辛苦了吧，看你，比刚回来得时候又瘦了不少！”母亲用粗糙的手掌摸索着李爽的脸，幸福的泪光充满了眼眶，声音颤抖的喃喃道：“吃皇粮啊，我们老李家终于也出了一个吃皇粮的人了。”
“咳，咳。”老爸咳嗽着说道：“老婆子，别瞎说，现在叫公务员，什么吃皇粮，那辈子的事情了。”虽然是训斥的话语，但声音中却充满了骄傲。
“哥，还有我，你怎么都不正眼瞧人家一下呀！”
“呦，这不是我的小枫妹子嘛，来让哥好好正眼瞧瞧。”李爽说着双手搭在表妹的肩头将她板正，玩笑道：“多会出落的这么水灵了，可千万不敢让王婆子看见，要不你们家门槛两天就被踏平了。”
“切，多大人了，还开这么没水平的玩笑。”小枫小脸一红，晃动肩膀将身体从李爽的手下挣脱出来，伸手道：“上次说的送我的礼物呢？”
“啊，走的急，忘记了！”李爽一怕脑袋，懊恼的叫道。
“你”小枫一听这话，眼圈顿时有些泛红。
“哇，掉金豆豆了，快点，快点掉下来，我就给你。”李爽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粉红色的MP4，在小枫的眼前晃动着。
“啊！你个臭表哥，就知道欺负我，给我，快点给我，哥过来帮我！”小枫才一米六多点，垫着脚尖也够不到李爽高举的手掌，急得在他身上又抓又挠的，大峰却在一旁傻呵呵的笑个不停。
“别闹了，整天就知道欺负你妹妹，没个正经，快点给她，爷爷还在里面等着呢。”母亲看到小枫急得眼泪都流了下来，恼火的拍了李爽一把。
“爷爷。”李爽收起笑容，毕恭毕敬的走进正房，对着端坐在太师椅上的老人叫道。
“恩，不错，不错。”爷爷干枯的手指在李爽的头上摩挲着，因激动都变得有些颤抖，嗓音干涩的说道：“都说我李老汉生的儿子没出息，但我有孙子，而且我的孙子现在还出息了。他们家儿子倒是多，但有什么用呢，到头来连个蛋都下不出来，真是老天有眼啊！”李爽他们老家说“下不出蛋”，意思就是生不出儿子。
爷爷所说的“他们家”是指小爷爷一系。听母亲说，当年是大爷爷一把屎一把尿的将他们兄弟俩拉扯成人，为了照顾他们，连媳妇都没有娶，过世后，爷爷和小爷爷就不知道为什么事情，闹得跟仇人一样，虽然每年清明小爷爷都会回来上坟，但每回来一次，两个老人就吵一架，这都持续了十多年了。
小爷爷有三个儿子，老大是电厂里的管理人员，老二是个大学教授，老三听说生意做得不错，三人基本上都算事业有成，但他们都没有生出儿子来，尤其是老三，在外做生意也不怕罚款，连着生了三个都是丫头，还是跟不同女人生的，每每提起这事，小爷爷的气就不打一处来。
李爽听到爷爷的话感到十分的汗颜，他能考上公务员完全是小爷爷的功劳，但这话现在却不能在这个环境中说出口，只好厚着脸皮应承下来。
为了不让爷爷继续下去这个话题，李爽连忙从提包里拿出给家人买的礼物，爷爷是个羊毛坎肩，父亲是个夹克，母亲是件羊毛衫，大峰是个休闲西服，小枫也多了一条淡蓝色的连衣裙，高兴的她抱着李爽又蹦又跳。
李爽从新疆支教回来，不知道考公务员要花多少钱，所以他只是简单买了一点新疆的特产，这次事情已定，也就不怕多花一点。
“这孩子，尽乱买东西。”母亲换上儿子给买的衣服，脸都笑成花了，口中还是要训斥训斥。
“怎么没见姑姑，姑父？”李爽拿着剩下的两个礼物问道。
“他们去饭店订饭去了，这都什么时候了，还不回来。”爷爷看了一眼墙壁上的钟，有些不爽的说。
不知老家从多会兴起的，一旦家里有什么大事，就会从村里唯一的饭店订餐，当然一般都是在端到家里吃。
换了新裙子的小枫正想出去帮忙看看，才出房门，就听到外面有人在喊：“长命叔在家吗？”长命李爽父亲的名字。
“哦，是福贵村长啊。”父亲看到他眉头不禁皱了皱。
福贵不到三十，原来是村里的一个小混混，小的时候还跟李爽一帮人干过很多次架，输多赢少，后来李爽去了县城读高中，他就算是村中一霸了，再后来也不知道他通过什么手段就当上了村长。虽然以前和李爽的矛盾不少，但自从当上村长，对他们家巴结的很，估计完全是看在小爷爷的份上。半年前小爷爷退休后，他就没有再上门了，在村里的一些事情上还经常对父亲指手画脚的，李爽正想着通过什么手段收拾他一下，没想到他自己倒送上门来了，应该是知道李爽考上公务员，完全一个趋炎附势的家伙。
“呵呵，听说虎子回来了，还考上了市里的公务员，我这是给老叔您道喜来了。”福贵知道众人不喜他，和李爽还有爷爷打了声招呼，丢在两瓶酒，就离开了。
李爽的老家李家村有个老风俗，除了婚丧嫁娶外，一般老人过寿，孩子满月，都不随礼的，来吃席的人都会自己带两个菜或两瓶酒，关系近的就算来不了，也会送些馒头花卷过来，主要还是那个年月穷，现在很少听说有这么干的了。
“哥，就这么放他走了？我们不在的时候，叔叔婶婶，我爸我妈，没少受他的欺负！”大峰一双眼睛阴翳的盯着福贵的后背，他早就想收拾他了，但一直找不到什么机会，人家好歹是个村长，总不能无缘无故的暴打一顿吧，而且他现在手底下还是有一帮子人马，不是想动就能动得了的。
“不急，看看他近期的表现吧！再敢找家里的茬，我让他村长都当不了。”虽然只是个还没有上任的没品阶的公务员，但进了村子后，李爽口气却不知不觉大了起来，这和众村民的恭维有很大关系，他们根本就分不清楚，市委的办公人员和农业局的办公人员的巨大差别，以为当了公务员就可以手眼通天了。
“哥，我听你的！”大峰虽然分的清楚，但他不是看中李爽的职位，而是对他的人有信心。
“你们俩又在嘀咕什么坏事？快来帮忙，菜来了。”小枫风风火火的冲了进来喊道。
“姑姑，姑父，让我来。”李爽和大峰赶紧将他们手里的木盒子接了过来。
“臭蛋，花子，好好跟着你虎子哥学，瞧瞧人家，大学毕业，现在又是国家公务员，多能干呀。”姑父憨厚的朝李爽笑笑，姑姑却一把推过李爽的手，将木盒全部丢给大峰，挽着他的胳膊朝两人唠叨着。
臭蛋是大峰的小名，花子是小枫的小名，大峰和小枫一听脸就绿了，尤其是小枫不满的叫道：“妈，说了多少次了，不要叫人家小名，花子，花子，你再叫下去，你女儿就只有当叫花子的命了。”
“哈哈，原来小枫的小名还有这么个意思，我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么漂亮的叫花子，我看几天就能讨够钱盖洋楼了，以后直接招个上门女婿，不怕被婆婆欺负了。”李爽取笑道。
“胡子，胡子，臭胡子，你别取笑我，一会有你哭的时候。你不是很想隔壁村的王婆子嘛，一会她就会出现在你的面前。”
“怎么找我给你说媒啊！”李爽笑着回道。
“是给你说媒，听说还是你暗恋过的初中女同学呢！这下你算是金榜题名，洞房花烛了！人生四大喜，一下子让你占到两个，够你偷笑的了。”
“啊！不会吧？真是那个？”大峰惊异的看着妹妹说道。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小枫一副笃定的样子。
“啊！妈，妈！”李爽一听就急了，连忙朝着母亲叫道。
“菜好像不够热，我，我再去看看。”母亲一听小枫提前暴露了她的意图，有些慌张的朝后走去。
“妈，你别走，是不是真的！”
“好像吧，王婆子跟我提过一次，我说还是要看你的意思，这不昨天你打电话回来，不知怎么的就让她给知道了，哎说不准的事情，我们先吃饭，先吃饭。”母亲絮絮叨叨的溜了。
留下李爽一个人在哪里苦思，他初中到底暗恋过那个女生，怎么好像大家都知道，就他一个人就不清楚呢？
第四章 人非草木（一）
李爽还想拉着母亲询问，但从外面冲进来的村里人却不给他这个机会，大家一边亲热的和李爽打着招呼，一边自己动手将院子里的座椅板凳摊开，有的人已经将厨房里的饭菜直接往上端了，像在自己家一样随意，这也就是为什么每个人都感觉到农村亲切的所在吧，少了很多的客气，多了许多的直白。
来的人中有很多已经叫不上名字了，除了乡亲邻里外，更多的是李爽的小学初中同学，除了极个别的几个外，其余的一个个从外表和谈吐来看，和城里面的人几乎没有区别。
不少都是专门请假回来的，这让李爽在激动之余，也感到了非常的自豪。
寒暄了大约半个小时，酒席就开始了，李家村很有威望的一个长辈首先端起酒杯说道：“虎娃子，当上公务员了，我们非常高兴，这不仅是长命家的喜事，更是我们李家村的喜事。听说现在搞什么廉政办公，我们也就不送什么礼了，大家按早以前的规矩，一人出几个菜，弄点小酒，乐呵乐呵，希望虎娃子以后当了大官，要多想想我们这些父老乡亲，不求你照顾，但求万一有什么冤情，能给我们主持个公道，别让我们想说理都找不到衙门口朝那边开。”
老人家快八十岁了，比李爽的爷爷岁数还大，虽然廉政这个东西目前和李爽八竿子打不到一块，但他话里的意思和逻辑却非常的清楚，让李爽感到惶恐的同时，心里也多了一份沉甸甸的压力，如果混不出个子鼠寅卯，真是无颜面对乡亲父老了。
一共八桌，一桌最少10杯，度数不是很高，但牌子却很杂，很多还是自家酿制的米酒，一圈下来，在新疆那里锻炼的酒量很大的李爽还是吐了两次，才算完成任务。
酒席中间还发生了很多趣事，这里就不一一表述了，从中午十二点开席，一直闹到下午三点多，人们才渐渐散去，其间福贵村长还特意过来敬了李爽一家人几杯，姿态放的很低，对于他的识趣，李爽很是满意。
吃完饭，不等母亲，姑姑动手，一帮子小媳妇，老妈子，就将锅碗瓢盆拾掇的干干净净，李爽被几个同学架着来到正房，喝的醉眼朦胧的他还想拉着他们再聊会的时候，一群大姑娘小媳妇簇拥着母亲和姑姑进来，将他们都赶了出去，只剩李爽一个男人，一时间大厅里莺声燕语，暗香浮动，还真有些进了女儿国的感觉。
虽然村里人打扮不如城里时尚，但胜在淳朴，率性，尤其是那些结了婚的小媳妇们，更是口无遮拦，说的李爽渐渐有些招架不住，他正纳闷这是唱的那出戏的时候，门帘一掀，一个头戴大花，惨白的脸上跟抹了三斤面粉一样的矮胖中年女子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干练清秀的女子：一身碎花小短打，两条细长的胳膊露在外面，肌肤不白，但也不黑，透露着健康的小麦色；嘴唇殷红，面带桃色，看样子是精心打扮过；合体的坎肩，将丰满的胸部和纤细的腰肢都衬托的玲珑有致，七分短裤将一大截小腿露在外面，和村里的大部分女性不同的是，它的上面不见一丝赘肉，蹬在半高跟的褐色凉拖鞋上，显得别样的修长和莹润。高挑匀称的身躯，随随便便往那里一站，一种成熟而带着乡村野香般的女性魅力，扑面而来。
李爽一见那女子，神情顿时变得十分窘迫，他不但认得最后进来的那名女子，可以说对她非常熟悉，甚至很多时候，她都会出现在他的春梦中，一直伴随着李爽渡过那个冲动而懵懂的少年时代，就算是现在偶尔也会想起她。
她叫芳芳，李芳芳，比李爽大三岁，曾经是李家村最漂亮的姑娘，没有出嫁前就住在村东边的小河旁，家里住的只有母女三人，她的父亲常年在外打工，算是村子里比较富裕的一户人家，母亲长一般在村子里根本排不上号，但她父亲确实非常的英俊，芳芳和妹妹的长相随父亲。李爽七八岁的时候就经常光着屁股在她家门前玩水，再大一点就跟着更大的孩子去偷看她洗澡。可惜运气不好，第一次三个人一起过去的，只有他被抓住了，李爽现在依然清晰的记得，她含笑用手指弹他小弟弟时的羞愧场景。
那次过后李爽老实了好几年，上了初中后胆子又大了起来，几乎每年夏季到来，他都会爬上她家门前的歪脖子柳树，当然后来都是一个人偷偷进行的，为了争夺那颗柳树的所有权，李爽几乎和村里所有男孩子都干过架，和福贵的仇也就是那个时候结下的。
渐渐的，他不在满足于只有远远的偷偷看上两眼，就开始刻意接近比自己小二岁的芳芳的妹妹兰兰，兰兰虽然长的也很漂亮，但还没有开始发育的青涩身材，根本吸引不了李爽的目光。在村子里学习好的孩子一直被当成一块宝来对待，就算是犯了什么错，大人们都会用一种宽容的态度来对待，李爽的成绩就基于这个龌龊的念头开始狂飙，只用了一个学期就从年级最末的几名窜到最前面的几位了，还被当成典范来教育学校里的同学。初三的时候他基本上已经可以正大光明的去兰兰家帮她补习功课了，当然李爽的目的不单单是补习本身。
每次简单给兰兰讲解完，布置一些习题，李爽就堂而皇之的找芳芳玩去了。开始的时候是芳芳逗李爽，后来是李爽逗芳芳，再后来，该亲的亲了，该摸的摸了，对两性懵懵懂懂的李爽，那时还没有完全开窍，就遗憾的止步于这个阶段了。
后来等李爽上了高中，开始明白过来的时候，芳芳已经嫁到外村为人妇了，两人的关系也就到此为止，再后来，随着他上大学，去支教，两人就再也没有见过。
这次再看到昔日的钦慕对象，依然那样的美丽迷人，李爽的心开始怦怦的跳动起来，臆想着是不是她的丈夫死了，王婆子是不是要将她说给自己，但很快他意识到她们是来给兰兰说亲的，嘴里满是苦涩。
第四章 人非草木（二）
屋子里的无关的女人们也被赶出去，只剩下居中而坐的母亲和姑姑，靠门边坐着的王婆子和她身后的芳芳，李爽身边还有个将他死死按在座位上的表妹刘小枫。
“花子。”姑姑不满的瞪了小枫一眼，示意她赶快出去。
按照李家村的风俗，媒人上门给男方家提亲，一般是由家中的女性长辈或已婚妇女出面接待，女方的家人也必须是已婚的，实在没有近邻也可以帮忙出面，女方那边可来也可以不来，但男方当事人必须在场。反之，去女方家提亲也是一样。如果女方来人，并且男方也同意的话，当事人就会被赶走，然后由双方的女性家长进入彩礼、婚礼、婚期等一系列的探讨、定制之中。
这个风俗还是比较人性化，如果你提前得知，不希望和对方发生纠葛，完全可以逃避出去，媒人看到这种情况就完全了解了，不用再说什么废话。可惜今天李爽酒喝的太多，喝着喝着就完全忘记了这码事了，被人正好堵在家里。
“不碍事，不碍事，反正小花过两年也该出嫁了，早听听也有好处。”王婆子脸上的褶子都笑的皱成花了，不愧为专业人士，对十里八乡未婚男女年龄的了解程度，甚至比他们的亲属都清楚。
小枫才十六岁，还是个上高二的学生，闻言小脸顿时羞的通红，扭身就要朝外走，被李爽一把揪住手腕，他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哀求道：“陪陪哥哥，我，我也怕。”
“扑哧”小枫乐了，原来一向被学校老师和村里人吹嘘的神乎其神的虎子哥也有怕的时候，她胆气一壮，挑衅的看着王婆子。可惜她装腔作势的表情完全白费了，王婆子早以将眼神转到李爽母亲那边。
“虎子妈，他姑，来的时候电话已经联系过了，都是一个村的，兰兰家的情况你们也了解，我就不多说了，今天就着重聊聊兰兰本人。兰兰长的怎么样，相信你们应该比我清楚，她姐没出嫁以前她只能算的是村里的二号人物，但高中毕业去县城上了一年的班后，那出落的简直比当年的芳芳还水灵，还漂亮。不说李家村了，就整个曲山县城都再找不出这么漂亮的姑娘了。这不，前年又考上了大专，听说学校里面追她的男孩子，从食堂门口一直可以排到教学楼里，还是转了几个圈的，愣是没排下。”
“咯咯。”小枫听到王婆子说的也太夸张了，忍不住笑了起来。
“当然了，小枫也很漂亮，长大了不会比你兰兰姐差的。兰兰呢，不但长的漂亮，学识又高，而且还非常的贤惠”
王婆子简直可以说是妙语连珠，口生莲花，将兰兰夸的天上少有，地上绝无，如果不是李爽和兰兰认识，单听她的这番话早就心动不已了。
李爽偷偷用眼角窥坐的视着含笑端芳芳，却被逮了个正着，芳芳朝他扬扬下颌，眨眨眼睛，示意他发表发表意见。
没有芳芳在，李爽肯定会直接拒绝王婆子的来意，对于兰兰的记忆他还停留在梳两个小辫子，犹如青苹果一般小女孩的印象中，根本无所谓喜欢与否，突然要他和她谈婚论嫁，一时根本转不过弯来。
但正因为芳芳的存在，让李爽分外的为难，这个曾经引导他熟悉女性生理结构的女性，在他心中一直是个美好而又秘密的存在，他不忍也不愿意让她失望，却又不想轻易将自己一辈子就这么交代了，李爽纠结不已。
看到母亲询问的目光，李爽赶快将头转到另一边，又看到姑姑期待的眼神，再加上小枫在一旁煽风点火的附和，让他感到十分的恼火，正想狠心拒绝，却听到芳芳柔柔的声音响起：“虎子和兰兰虽然从小一起长大，但毕竟分开这么多年了，年轻人的事情还是应该让他们自己解决吧。这次我来一是祝贺虎子考上公务员，二是和虎子打个商量。”芳芳将头转向李爽道：“你不是还没有女朋友吗！就先和兰兰处处，现在不都流行搞对象嘛，谈谈再说，我保证兰兰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都要比我这个姐姐优秀多了。”
芳芳说到这里还捉黠的朝李爽使了个眼色，扑闪的眼睛好像在说：你明白我什么意思的哦！
李爽看着那暧昧的眼神时，心里一阵的激动，少年时期两人间那旖旎的场景再次浮现心头，整个人如掉进火炉一般，呼吸困难，燥热无比。
母亲是从小看着兰兰长大的，不但对她的人，而且对她家里的条件都非常的满意，也知道附近几个村子里适婚的男性家里托的媒人，都快将兰兰家的门槛踏平了，人家是谁也看不上眼。
昨天听到王婆子说人家主动来向她儿子提亲，想起儿子小的时候经常往兰兰家里跑，激动的马上应承下来，谁知事到临头儿子却一脸的惫懒，还有些不情不愿。母亲恼火之余，也不敢擅自主张，毕竟儿子是见过大世面的人，而且现在又成了国家干部。正感为难的时候，突然听到芳芳如此一说，她明显松了一口气，大包大揽道：“这件事情我能做主，就让虎子和兰兰先处处，说不定，到时还需要王婆您帮我们家虎子去兰兰家提亲呢。”
既然不需要马上定亲，李爽也将心放回了肚子里，他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那个小丫头还对自己念念不忘，多少有些得意，也就不再表示反对，默认下来。
事情就这么定下来，气氛变得轻松起来，母亲，姑姑等几个女人又聊了一些家长里短，就喊李爽去去送送王婆子和芳芳，当然王婆子的红包是不能少的。
才出大门，王婆子接了个电话，先告辞了，剩下的两人一前一后默默朝着小河边走着，李爽几次想要张口，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眼看就快到兰兰家了，一咬牙，紧赶两步追上芳芳，问道：“你，你这些年过的好吗？”
“扑哧”芳芳闻言乐了，“怎么变得跟个木头似的，我记得你原来可是伶牙俐齿、油嘴滑舌的哦。”说道最后几个字的时候，芳芳俏脸一红，神情突然变得有些扭捏，好像想到什么羞人的事情。
人和人接触就是那么怪，当一方退缩，另一方就紧逼，当一方不好意思，另一方就会变得没皮没脸。
李爽瞅见左右无人，一把抓住芳芳的胳膊，掌心处传来的熟悉的滑腻感觉，烫的他心头一热，话冲口而出，“芳芳，我想你，我这些年一直都在想你。”
“啊！”芳芳没有想到李爽这么胆大，一时愣在哪里，思绪一下被带到了那个炎热的夏季，一个喘着粗气的少年，用他颤抖的手掌，一边又一边的揉捏着她娇嫩的身躯。
芳芳的心在战栗，眼睛朦胧的都快滴出水珠，身体一软就想朝前倒去，倒在那个曾经无比温暖的怀里。但她马上清醒过来，那双曾经抚遍她全身的细嫩柔软手掌，如今已变得宽厚而粗糙，原来那个坏坏，白白的纤细少年，也长成大人了。
光阴如梭，物是人非！
他们再也回不到那个青春懵懂的年代，也不该再继续那段不伦的情感。
芳芳眷恋的用手摩挲着按在自己肩头的大手，在李爽想进一步深入的时候，轻轻的但却非常坚决的将他推开。
看着李爽失落而痛苦的眼神，芳芳差一点就心软了，狠了狠心说道：“虎子，姐姐现在很幸福，你也要去寻找自己的幸福，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
李爽的心瞬间从沸腾的高温降到了冰点，他什么都清楚，他什么都明白，但他就是割舍不了。李爽猛的上前一步，将面前那个柔软的身躯狠狠搂在怀里。力量之大，让芳芳觉得自己的腰都快要被紧箍着的粗壮手臂折断了。
“等我在单位稳定下来，我会联系兰兰的，不用替我担心！”
李爽走的非常干脆，非常决绝，芳芳一直目送着他宽厚而略显萧瑟的背影，消失在土墙麦秸之中，两颗晶莹的泪珠才缓缓落下。
李爽只在家里呆了三天，就不得不离开，如果说王婆子的到来，是给他的青春划上一个并不完美的句号，那张婆子、钱婆子，刘婆子的到来，就是开启了他成人世界无穷无尽的烦恼。
李家村附近并不是只有一个媒婆，王婆子不过是其中的佼佼者而已，其后两天，给李爽说媒的，提亲的，甚至是带着姑娘本人上门的络绎不绝，家里男人的背脊都挺直了许多，家里女人的脸上都笑开了花，他们老李家何时有过这么风光的时候呢！
只是当事人的李爽，不胜其烦，本来打算在家里好好陪陪家人休息五天的，这时却不得不提前离开。
荣耀归于黯淡，喧闹归于寂静。
这就是在家乡享受了超豪华待遇的李爽，一进入西华切身感触到的，让他清楚的认识到在这几百万人的繁华都市里，他也只不过是个默默无闻的小人物而已。
第五章 落脚之地（一）
坐最早的一班车来到西华，李爽看了下时间才上午九点钟。
小爷爷家是不能住了，再住下去，李爽怕自己忍不住和那个“三奶奶”冲突，到时候被扫地出门就难堪了。
西华市政府的行政办公大楼，以及一些市局，在李爽上大学的时候就开始往新城区搬迁，三四年了，农业局依然还坐落在老城区破烂的街道之中，从这点就可以看出，农业在西华市所处的尴尬位置。
建国时，西华还是个小县城，随着周边煤炭铁矿等的发现，这里很快建立起两大重工企业和一个钢铁冶炼厂，三大国企的从业人员和他们的家属，曾经一度十倍于当地的居民。
两三年后，就撤县改市，在八十年代初期，是西华最辉煌的时候，国家三分之一的钢材，五分之一的煤炭，都产自这里。但随着市场经济的到来，过度的开采和国企的没落，让西华一衰再衰，九十年代初的时候，城市人均收入全国倒数第三。
九十年代中期，西华凭借着在西部优势的地理位置，和国家西部大开发的口号，再次站了起来，经过十多年的发展，终于迎来了它第二次的春天。
对于整个西华人来说，这是个新旧交替的时期，这是个老城新城并存的时期，这也是道德溃糜的时期。
坐着公交车横穿老城区，不到十几分钟的时间里，李爽就看到三条类似于红灯区的街道。当然了，这些场所早上是很少有开门的，街道两边林立的发廊、按摩厅一个个大门紧闭，和旁边街道的喧闹形成鲜明的对比。
李爽在农业局门口下了车，抬头看着对面墙皮都开始脱落的五层毫不起眼的小楼，心里还是非常的激动，再过两天他就要正式在这里上班了，就要开始为辖区内的上百万的农民兄弟服务了。
感慨一番，李爽顺着街道往前走去，他现在需要找一家房屋中介公司，将他的落脚之地安排好。
虽然是老城区，但很多地方已经被开发出来了，农业局的下一个路口，就是坐落着一座超豪华的综合娱乐城，几十层高的大厦外部包裹着茶色玻璃幕墙，在晨光的照耀下，显得金碧辉煌，与周围破旧矮小的平房显得格格不入。
李爽转到它的正门，看到招牌时，乐了，它的名字就叫“金碧辉煌”，真的非常恰当。虽然是上午，大厅的门还紧闭着，但还是能看到一些浓妆艳抹、穿着暴露的漂亮女孩们从里面出来，一个个还睡眼朦胧，哈欠连天，或打车或开车纷纷离去，竟然没有一个人朝近在咫尺的公交站走，虽然那里有直通市里大部分区域的公交，虽然那里还停靠着三辆等客的空车。
李爽目测了一下它和农业局的距离，大概一站半路，七八百米的距离。哎！也不知道自己多会能进来****。
再往前走，两旁矗立着新建成的电梯公寓，左边一个，李爽一眼就喜欢上了，大楼很高，大概有三十多层，外观简约时尚，透过低矮的围栏，直接可以看到里面。楼前是个小花园，绿树成荫，流水潺潺，西北角的一块，还用铁丝网圈起一个露天活动场馆，两个网球场，一个篮球场，还有专门开辟了一块区域放置了很多的体育器材。
小区的外面是一排商店，超市、银行、服装店，应有尽有，环境好，离单位近，配套设施齐全，不住这里太对不起自己了。
李爽兴冲冲的朝着一个挂着房屋中介的门市快步走去，临近门口扫了一眼玻璃窗上贴着的招租信息，只是一眼，就让李爽的脚变得沉重无比，他揉揉眼睛再仔细看看，确认自己不是眼花了。
靠，整租三千，五千，他们也真敢要啊！就连一个单间都要一千二百元一个月。
李爽回头看看路牌，确认自己还在西华市，没有被传送到北京上海去。
妈的，这么高的价格，谁住得起啊！李爽暗骂了一句，他记得两年前离开的时候，二室一厅的屋子月租才800，房价现在也太夸张了。
看看，小区内网球场上兴高采烈，欢声笑语的最多不超过二十岁的青年男女，再扭头瞅瞅马路上，一个顶着烈日，用力蹬着破旧三轮车的比他父母岁数都要大的老人。
此情此景，让李爽不自觉的想起小时候看的电影《上海滩》里的场景，他叹了口气，紧跑两步，帮忙将三轮车推上前面的高坡。
拿着大爷感谢送的一个小苹果，慢慢送到嘴边，却咀嚼到一嘴的苦涩。
高档小区是住不起了，普通楼房的租价也远远高出李爽的预期，低矮的平房，用水都非常的困难，让从干旱缺水的新疆沙漠回来的李爽，难以接受。
寻寻觅觅，走走停停，身体不累，但心里却越来越失望，眼看夜色临近，李爽终于在一个毫不起眼的小巷子里，找到一个价格相对来说还能接受的中介报价，单间300起，楼房，有独立卫生间，就是距离上班的地方远了点，不过，这个现在已经不是他考虑的范围了。
跟着大妈七扭八拐的穿梭在陌生狭窄的巷道内，如果不是两手空空，口袋里没有带多少钱，已经分不清东西南北的李爽还真有些害怕。
华灯初上，两人来到一个五六十年代修的破旧筒子楼前。
“别看周围环境不怎么样，但这里生活方便的很，后面就是个农贸市场，六点前很多农民会直接推菜上来卖，便宜的很。朝左边走，不出500米，就是个公交车站，去哪儿的车都有。朝右边走，不出两公里，就是个大型综合商城，千家乐，算是西华最大的几个商城之一了。”大妈自豪的说着，“你也就是碰到我了，这么便宜的房价，市区内也就我们一家了。”
“哎，哎，小心点。”周围黑漆漆的一片，李爽正跟着大妈摸索着前进，突然看到她灵敏的朝前一跳，接着大吼一声，将李爽惊出一身冷汗，他的半只脚已经踏在一个深邃的洞口上了。
“记住这个位置，是下水管道，井盖被偷了，有三米多深，前些日子一个小姑娘掉进去差点淹死。和市政反映了两个多月了，没人理。”
“哦。”
“好了，你是想看300一间的，还是400的？”
楼道里同样的黑暗，那些不时出出进进的人们好像早已经习惯了在黑暗中穿梭，大妈却早有准备，打着一个强光电筒强调道：“300的可是合租哦！”
“啊，你们那里不是写着300单间吗？”
“对啊，不过就在我们来的路上最后一个单间才被租出去了，我们这里生意好的很，你要明天来，估计400的没有了。”
“那就看看400的吧。”李爽对于她的就地起价非常不爽，但看了这么多的房子，他心里也知道这片大概的价格，400一个单间的确不贵。
“怎么没有卫生间呢？”这是个30多个平方一间的房子，里面只有一张双人床，打扫的比较干净，站在门口一眼就将里面看清楚了。
“出门左拐，最里面有个公共卫生间，还有蓬头，洗澡都没问题，只是没有热水。”
“你不是说的，有带卫生间的出租吗？”
“有是有，但不是这个价格。”大妈鄙夷的看了李爽一眼，意思好像在说，没钱充什么大尾巴狼啊，还挑三拣四的。
李爽被气乐了，问道：“那带卫生间的多少？”他心里盘算，要是报了六七百的话，看都不用看了，扭头就可以走了。
“500。”
“去看看。”这个价格还能接受。
上到三楼，靠最右边，大妈用钥匙将房门打开，将灯按亮，这里比刚才的还要大一点，房间比较凌乱，好像刚遭人洗劫过一样，缺了一条腿的椅子横倒着，烂布条、碎纸屑丢了一地，靠近窗户的桌子上还倒扣着个画油画的颜料盘，将粉色的桌子染成五颜六色的。
也只有一间，房间的墙壁都被涂成淡粉色，让整个房间显得胭脂气很浓，正对床的墙壁上还画着一个半裸的维纳斯。只是这个维纳斯的画像让李爽感到非常怪异，他连着看了几眼，才发现她的脸被换成了一个东方女性的，很清纯，眉宇间还有一丝淡淡的哀愁惹人爱怜。
靠门边的一处，用钢化玻璃隔出一个很小的空间，玻璃门大开着，可以清楚的看到里面一个蹲便，一个蓬头，顶上还挂着一个电热水器，上面贴着很多可爱的卡通贴图。
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洗发水的香味，让人感觉到它的主人好像才离开一样。
像是看出李爽的疑问，大妈笑着说道：“你的运气真是太好了，原来住这里的那个女孩才搬走三天，我们还没来得及打扫。你来看看，热水器，新买的，还没有超过半年。双人床，实木的，也是女孩搬进来才换的。”大妈说着将磨盘一般大小的屁股压了上去，还扭动着粗粗的腰肢，看起来很结实的木床，不堪重负的发出咯吱吱的响声。
第五章 落脚之地（二）
“桌子，椅子，梳妆台，还有一个简易衣柜，这么多的家具，才算你500，你就算到了农村，也找不到这么便宜的房子了。”大妈一边咂着嘴，一边将那个缺腿的椅子扶正。
的确，这个房间里的设施是李爽看了这么多地方，性价比最高的了，但500元，相当于他小半个月的工资，是不是有点奢侈了？
李爽正犹豫着，大妈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喂，喂，哦，我正带人看房子，带洗澡间的，有，有啊，你让他们别走，我马上回来。”
挂了电话，刚才还热情无比的大妈，马上换了一副面孔，“租不租？我哪里又来了几个客户。”
“租！”李爽一咬牙，应承下来，虽然500元在别的区域也能租到这样的房子，但他跑的实在有点累了，而且心里还有那么点男人的龌龊想法。
押金两个月的房租，租金三个月一交，办完手续后，李爽银行卡上的钱就剩不到一千了。一狠心，又去超市里花了几百给小爷爷和三奶奶买了一些礼品，拎了过去。
“你这是干什么？还没领工资就学会乱花钱了！”小爷爷看到李爽大包小包的放了一地，皱着眉头喝道。
“呦，你个死老头子，虎子好不容易尽点孝心，看让你给吓得。”三奶奶估计是很久没有收到过礼品了，笑得脸上的粉都在往下掉，推了小爷爷一把，说道：“你们爷俩先唠着，我出去买几个菜，对了，今天允许你喝两杯酒。”
小爷爷一听这话，喉咙不禁一阵滚动，看着忍俊不已的李爽，笑骂道：“工作四十多年，就喝了三十多年的酒，这肝也喝硬了，血压也喝高了，还是忍不住，有瘾啦！以后你可要注意点，工作上的应酬，能少喝就少喝，私底下可千万别沾这个东西，害人！”
“恩，知道了，爷爷。”
“对了，后天就是星期一，该去单位报到了，东西都准备好了吧？”
“您放心吧，我都检查了几遍了，一样没落下。”
“来，坐这里，爷爷再给你交代，交代。”
李爽坐下后，小爷爷点上一根烟，凝望着窗外枝叶茂密的李子树，过了好一会才幽幽说道：“都说人走茶凉，这句话不知道被念叨了多少年，我终于算是切身体验了一把。如果两年前不发生那件事情的话，凭着爷爷还在位置上，你想去哪个单位还不是一句话的问题，现在爷爷拉下老脸，也只能把你塞到农业局了。”
“爷爷，您别这样说，能有个单位我已经很满意了。您不知道，我回村的时候，那些父老乡亲有多羡慕呢！”
“虎子，你不怨爷爷吧！”小爷爷说的是两年前和副市长交锋时，他第一个退缩的事情。
“不怨，一点也不怨。其实也算是件好事，最起码我成熟了许多，而且在新疆的时候，当地人非常尊敬我们这些支教的，基本上没有吃什么苦。”李爽自然捡好听的说。
“不怨就好，不怨就好，年轻人多吃点苦，有好处。”小爷爷放下一件心事，神情轻松了不少，但过了没多久，他面色再次凝重起来说道：“朝里有人好做官，这句话古今通用，爷爷就是因为上面没有人，所以在副局长的位置上一呆就是十年，临退休还被丢出去当炮灰，真他妈活的憋屈。”
小爷爷突然爆出的一句粗口，将认真聆听的李爽吓了一跳，他问道：“您，是”
“别问了，就你目前来说，知道的越多，对你越没有好处，等你升到科长一级，你就算不想听，爷爷也会追着你唠嗑唠嗑，也不知道爷爷能不能等到那么一天了。”
“不就是个科长嘛，我们学校前几年毕业的一个学长，现在已经是教育局分管教育的科长了，听说只用了两年半的时间。您身体这么好，再活个二三十年不成问题，到时候别说科长了，孙子当市长您都能见到。”李爽大言不惭的说道。
“你懂个屁呀！”小爷爷不满的打了李爽脑袋一下，“你就看人家升的快，知不知道那小子的姥爷是省里的大官啊！要我说两年半都算慢的了，隔壁省有一个更猛的，十六个月就升到县长助理，正科级享受副处级待遇，要不是上面站错队伍了，估计人家三十不到肯定就是正处了。”
“啊，还有这么厉害的！”
“算了，算了，跟你说这些没有用的干什么，只会让你好高骛远。我们还是来聊聊你要上班的农业局吧。”小爷爷抿了口茶水，清了清嗓子如数家珍般的说道：“农业局现在的局长是王沛，我退下来前刚提的，有好也有坏，好处就是我几乎和他没有什么矛盾，坏处就是人家肯定不会卖我的面子。五十一岁，农业大学毕业的，这个人业务上比较厉害，喜欢搞一些创新，就是有些刚愎自用，顺毛驴的脾气，听不得反对的意见。如果你万一撞到他手里，尽量顺着他来。”
“党组书记是贺卫兵，五十五岁，已经在书记位置上呆了五年了，如果今年再不动的话，估计就是老死在这个位置了。很多市局都是由局长兼任的党组书记的，农业局衙门虽小，但机构却比别的局还要臃肿。他也就是个摆设，表面上尊重尊重就可以了，不用在他身上花太多精力。”
“这两个我都带你见过的，在局里碰到，嘴勤点就可以了。”
“恩，好的。”
“副局长郝国全，四十九岁，前两年刚提的，以前是发展计划处的主管，管项目审批的，是个肥缺，和我是老对头了。你去农业局后，一定要小心这个人，心黑、手辣、脸皮厚，没事就躲他远点。如果他叫你办什么事情，牢记住一点，按章办事，就算是挨批坐冷板凳，也别丧气，我倒要看看他还能蹦跶几年。”
听小爷爷说的这么咬牙切齿的，李爽心里一揪，有点要闯龙潭虎穴的感觉了。
“哈哈，别怕，农业局也不是他说了就算的，上面还有局长，下面还有各科室的主任，你刚进去，想犯在他手里，还是有些难度的。”小爷爷的笑声冲淡了李爽不少的担心。
是啊，自己就是一个小兵，上面还有副科长，科长，主任等，想接触到副局长还越着好几级呢。
“方德荣，也是个副局长，现在听说在跑调动的事情，基本不怎么在局里呆，不用管他。杜杰，副局长兼任纪检组长，可能是纪委出身的吧，人比较死板，你只要不贪污受贿，基本上很难和他打上交道。”
李爽刚开始还听的有趣，后来小爷爷就简单的一句带过，渐渐的就有些跟不上节奏，记不住了那么多人名，连忙抽了支笔，刚要写，被小爷爷喝止了。
“这些都是要记在脑子里的，千万别把对领导的印象写到纸上，这点一定要记清楚。而且现在你也不知道哪个人名对哪个人，去了单位再好好做功课吧！”
“下面我再给你介绍两个人，你也见过，一个是办公室主任薛清，小丫头跟我关系很好，算是我在位的时候提起来的，以后你可以多和她亲近亲近。”
薛清三十出头，长的不算漂亮，但笑起来很妩媚的一个女性，上次小爷爷带李爽去她家的时候，她非常的热情，原来是因为这个原因啊。李爽听的心里一暖，总算是还有小爷爷的嫡系在，自己不算是一个人孤军奋战。
“朱建平，目前还是畜牧水产局局长，也不知道还能干多久，是爷爷的老部下了，为人有点小贪，逢年过节的时候，多拎点东西。”
看着三奶奶拎着只斩好的卤鸭和一些小菜进来，小爷爷站起来说道：“今天就到这里吧，以后工作中碰到什么事情，咱们爷俩再唠。”
第六章 表演失败（一）
星期天，李爽本来想找点白漆将粉色墙壁覆盖一下，但看看那副墙壁中央的“维纳斯”，怎么都有点舍不得，最后只好折中一下，找了一些家居装饰用的边角料，钉在它的四周，弄成一个镜框，然后用床单将它蒙住。
使用砂纸简单在墙壁上蹭了蹭，粉色减弱了不少，然后在门的另外一边贴上一张世界地图，靠近窗户那边贴了张中国地图，还有一个空当干脆补了张西华市的地图，这下完全看不出有什么女性的色调了。
将床单扯掉，李爽呆呆看了镜框中的半裸女子小半晌，才发觉，自己真的是把这个屋子给糟蹋了，怎么看怎么觉得别扭。
量了下尺寸，到商场里，买了张郑板桥的竹画挂上，嗯，有点书斋的味道，没事还能卷起来看看后面的美女，李爽不禁为自己的创意拍案叫绝。
在收拾地上碎纸屑的时候，李爽发现半张省城艺术学院便签上的女性背影素描，翻了一阵总算是凑齐一张。
西风、落叶、紧裹在身上的大衣，凌乱的长发，很唯美，也很萧瑟，一下将人带进，深秋时分，身心具惫，独自一人回家的凄凉场景。
对比墙上的彩绘，能看出两张中的女性应该是以同一人为原型的，就是不知道是不是房间原来的主人。
接下来很多碎片上都有图案，以老人和小孩为主，或愤怒，或迷茫，或麻木不仁，看的李爽本来十分高兴的心情也沉重起来，通过这些素描彩绘可以清晰的感觉到作画人的情绪是异常的消沉而无助的。
每张画的右下角都有一个非常潦草的签名，李爽看了半天也没搞清楚是哪两个字，让研究了四年中文的他，感到十分的汗颜。
李爽在上大学的时候也曾学过一点绘画，大二以后没有时间就荒废了，在新疆支教的两年中又捡了起来，虽不专业，但还是看出这些画的主人功底肯定是比他要深。丢是舍不得丢了，干脆全部都收拾到一个纸箱子中，闲暇无事的时候，就当拼图玩吧。
屋子虽然不大，但要整理的东西不少，用稀料将桌子上的油漆抹掉，找跟木条把三条腿的椅子修好，再自己动手在墙上钉了一排书架，一切做完，已经是深夜了。
李爽简单冲了个澡，就倒在床上呼呼大睡起来，梦中，那个素未谋面的女孩和芳芳一直交替出现，一会是李爽搞不清楚自己为什么去追那个虚无缥缈的女孩，一会又是他和芳芳在做着令他血脉膨胀的动作，最后两个女孩竟然合成一人躺在他的怀里，正当李爽感到万分惊异的时候，一辆呼啸而来的火车对着他开了过来。
猛然惊醒，李爽才发现原来是窗外的卡车在鸣笛，透过窗子，楼后不远处的农贸市场已经灯火通明，看看表才不过凌晨四点。
睡意朦胧的李爽，只要一合上眼睛，两个女孩就会出现，搞得他不胜其烦，干脆换上运动衣，下楼锻炼去了。
西华市农业局今年一共招聘了三名大学生进来，其他两个人都白白净净一副奶油小生模样，而李爽却黑黑壮壮，比前来办事天天风吹日晒的老农民的肤色都深，让负责接待他们的女孩子很是嘲笑了一番。
她叫余敏，隶属于农业局办公室，是前年进来的，目前是副主任科员，在三人来以前，是这栋大楼里正式员工中最年轻，也是职务最低的一个。不过随着李爽他们的到来，她有资本显摆了，因为他们进来只是个办事员，试用期满了才是科员，离副主任科员还差着一点呢。
余敏生性活泼，说话时声音很细很尖，但不刺耳，长的还算顺眼，尤其是一双明亮的眼睛让人看着很舒服，不过才见识过罗晓楠的惊艳和芳芳的成熟魅力的李爽自然对她不甚感冒。
由于来的比较早，领导们还没有上班，余敏就先将他们安排在会客室里。通过闲聊，李爽得知三人中只有一人是畜牧专业，另一个和他都是非农专业。
畜牧专业的那个，个子跟李爽差不多，叫郝仁义，咋一听觉得这个名字好大气，但倒过来一念，就有些变味了。白白净净的有点小帅，为人油滑，说话口气有点大，没几句就将自己的底细透露了出来，原来他是副局长郝国全的侄子。
比较瘦弱的小个子男孩，叫孙国兴，有些木讷，话不多，他还要更白一点，竟然是省城政法大学毕业的，而且是法律专业，没想到这样的人也来农业局，多少让李爽心里感到一丝平衡。
郝仁义问的时候，孙国兴没有透露自己是靠谁的关系进来的，李爽也不好意思提自己的小爷爷，就打个哈哈将此话题带过。
聊了大概十多分钟，余敏就再次推门进来，喊他们出去办手续，虽然跑了不少部门但有人带还是很简单，无外乎就是验明身份，填写一些表格，不到一个小时就全部完成了。
然后，三人又被带到办公室主任那里，李爽一进门就有种放松的感觉，在一个陌生的环境中，能碰到熟人，总是令人开心的。
薛清，薛主任并没有站起来，也没有对李爽表示出特殊的表情，让他多少有些失望，她稳稳坐在办公桌后面微笑的朝三人点点头，示意他们坐下。
“别看我们市农业局上下只有60多人，但我们是要负责全市以及周边地区的”
薛主任上来先简单介绍了一下农业局的组织机构，人员配备和主要的职能，李爽虽然对这些已经滚瓜烂熟了，但还是一副虚心受教的模样。
前面是叙述，中间是勉励，最后是展望，没有什么套话，说的也比较简洁，但还是非常成功挑动起了几个年轻人的热情，让深悉农业局内幕的李爽，都感觉到他仿佛是进入到政府里最重要的部门一样，可想而知薛清的语言组织和表达能力是多么的强悍。
最后，李爽三人被分配到办公室余敏的手下，让他们先熟悉熟悉农业局的规章制度和国家的政策法规，听说一周后还有一个小测试，让几人很是紧张。
训完话，工作安排好，薛主任接到一个电话，看她恭敬的样子，应该是领导打过来的，于是他们被告之，下午下班别走，局里安排了一个饭局，让李爽等人有些受宠若惊。
第六章 表演失败（二）
夏季，机关单位的作息时间是早8:30——12:00，下午3:00——6：00，中午有三个小时的休息时间。
但今天才上班的三人中午都没有离开单位，在食堂吃晚饭后，不约而同的来到大厅张贴着全部农业局人员的墙壁前，相视一笑，应该都是被家里人嘱咐过，要快点将领导等人熟悉。
下午上班后，余敏又抱了厚厚一摞资料丢给三人，经过一个早上的磨合，几人也算是熟悉起来，郝仁义开玩笑的说，如果都要看完并记住，怕再给一个月的时间都不够用，一个星期也太紧张了。
余敏白了他一眼说，她刚来的时候，也是这么过来的，看着几人愁眉苦脸的样子，她扑哧一乐，告诉他们是开卷。
有了这话，三人顿时轻松了不少，话也渐渐多了起来。
余敏很爱开玩笑，尤其爱逗不怎么说话的孙国兴，让自诩在三个男子中最帅最英俊的郝仁义非常的吃味，时不时会拿一些话来损他。李爽青春年少，生性又好打抱不平，看不过眼，就帮着孙国兴回上几句。毕竟是中文系毕业的，古今中外，旁征博引，没一会就将郝仁义挤兑的下不了台，余敏学的是文秘专业，知识也很庞杂，兴致昂昂的加入战局帮着郝仁义一起对付李爽。
开始郝仁义还沾沾自喜，倍有面子，但渐渐的脸色就有些不爽了，因为很多话题他压根就插不上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余敏和李爽你来我往的，激烈争辩，在一旁着急的抓耳挠腮。让安安静静在一旁看资料的孙国兴，也不禁莞尔。
六点还没到，余敏就开始收拾东西准备下班了。
“怎么这么着急，是不是赶着去见男朋友？”郝仁义笑着问。
“去，一帮猪头，今天给你们接风，还不快点跟本小姐一起去布置酒席，还等着领导请你们呀！”
规格真的很高，就在李爽那天感叹不已的金碧辉煌的大酒店里，余敏中午的时候已经提前预定了一个大包厢，五桌每桌1188的标准，还不带酒水。李爽为之咂舌玩笑道，这么一顿饭就吃掉他原来一年的工资，还不如直接算成钱发给他们算了。
余敏鄙夷他没有见过世面，也就是这次请自己人的客，档次只定成一般的，等快过年请上级领导的时候，你就知道什么叫奢华了。
六点快过半了，农业局的一帮老少爷们才慢慢腾腾的走了进来，被余敏安排在最外面一桌靠门边坐着的三人，连忙站起来招呼着，记得职务的就称职务，记不清楚的就喊领导，反正是个人就被他们官大。
进来的大部分人都微微点点头就各自寻找座位去了，只有财务室的两个大妈，从进门后就一直拉着余敏的手对站着的李爽三人指指点点问东问西的，大声恭喜说，小余同志总算是当了领导了。玩笑对三人说，小余还没有男朋友，你们可要抓紧哦！还口无遮拦的说，要想进步快，跟着师傅睡。不但将余敏弄了个大红脸，连带三个男生都不好意思的垂下头。
李爽反正脸黑，红不红看不出来；红脸的郝仁义的眼中闪过一丝热切，而孙国兴眉宇间却隐隐有些厌恶。
五张桌子稀稀拉拉坐了三十多点人，其中带上余敏一共只有六个女性。薛清也在，坐的比较靠里，夹在一帮大老爷们之中，左右逢源，笑语连连。
余敏告诉他们，别看局里人多，但正式的国家公务员加上他们三个也只有六十多人，其他十多个是事业编制，很多都在下面的站里，能到场的也就这么多了。
正中间的那桌空着，已经快七点了局领导一个还没有来，李爽正等着有些不耐烦的时候，突然身后的门被推开了，鱼贯而进的一正四副五个局长一个不落，其中正局长王沛手里还挽着一个人，记忆力很好的李爽一眼就看出他不在大厅中的照片里。
里面的人都站了起来，李爽等人正想迎上去，被身后的余敏喝止了，让他们呆在原地就好了。
“老肖，我们是盼星星盼月亮，才盼到你来咱们农业局来主持纪检工作，总算是让我们的杜局长大大松了一口气了。”
“哪里，哪里，杜局长是老纪委出身了，我还要多杜局学习学习，还望杜局不吝赐教啊！”被称作老肖的人，白白胖胖，身材不高，一脸和气，肚子比他身后主管项目的郝副局长肚子还要大。
几个领导看都没看立在门边的三人，直接走到中间的席位上，让李爽有些摸不着头脑。
“扑哧”一声余敏乐了，小声说，还真当给你们三人接风的呀，也真敢想，今天算你们运气好，正好市里安排的纪检组长和你们同一天到任，沾了人家的光，才进来就有饭局蹭。
一开席，菜还没上，王局长就将酒杯端了起来，豪情四溢的说道：“来让我们农业局的全体同仁一起敬肖组长一杯，希望在他的监督下，农业局的工作蒸蒸日上，再创辉煌。来，干了。”说完将那满满一杯酒一干而尽。
酒杯是一两的玻璃杯子，虽然空着肚子，但这点就对于李爽自然不在话下，一扬脖子也灌了进去，郝仁义喝的不快，但也不慢，看样子也是个酒量不小的家伙，甚至连余敏都将杯子里的酒喝完了，孙国兴还苦着脸握着杯子在发愁。
“快点喝，就算含到嘴里，一会吐了，也不能让领导看出来你没喝！”余敏在一旁小声提示着。
孙国兴一咬牙照做了。
酒席正式开始，几个领导开始推杯换盏，农业局的一帮下属也开始大吃起来，过了没有一会，那个肖组长突然站了起来，在王局长的陪同下，开始朝着周围四桌人敬酒了。
基本上每桌一杯，但敬到薛清哪里，也不知道她说了什么，肖组长笑着连干了三杯，引得大家一片叫好，李爽看到余敏望着薛主任的眼神中充满了崇拜，暗自感叹，看来又一个酒场高手将要诞生了。
很快，就到了李爽这桌，王局长看着眼前的三张新面孔明显一愣，马上想起了他们是谁，扭头笑着跟肖组长说道，迎新，迎新，你是新人，这三个也是新人，都是今天来上任的，你要一个一个的敬，不能让年轻人说你架子大哦。
肖组长大大咧咧的说，没问题，不过我敬一杯，他们要喝三杯，这样算下来，大家都喝三杯，这才显得公平，显得我们都在一条起跑线上。
不等大家发话，郝仁义直接站了起来，轻轻和领导碰了一下，非常干脆的连喝了三杯满满的，肖组长一挑大拇指，夸赞道，果然是后生可畏，看来农业局又多了一条好汉。
轮到李爽的时候，他喝了两杯后装作不胜酒力模样，勉强将第三杯灌了进去，更是引得局长和组长都哈哈大笑起来，说这个年轻人有前途，敢拼搏，是根好苗子。
最后该孙国兴的时候，碰杯后，肖组长干脆的喝掉了，而他鼓了好几次勇气都没能将酒杯送到嘴边，坐在他旁边的李爽和余敏都暗自替他着急。
就在这时，孙国兴突然昂头说道，对不起领导，我实在是不会喝酒。此话一出，肖组长拿着空酒杯的手一僵，而王局长却满脸的愠色。
肖组长打了个哈哈道，不勉强，不勉强，随意就好。
不会喝怎么不早说，没见肖组长已经喝了吗？王局长此话一出，席间气氛顿时一冷。
李爽看着脸已经涨的通红的孙国兴，他按在桌子上的手都颤抖着，生怕他做出什么异常的举动出来，连忙端起他的酒杯说，小孙体质不好，对酒精有些过敏，这三杯酒就让我替他喝吧。
说罢，连干三杯，快一斤酒落肚，脸不红，心不跳的。
肖组长再次大笑起来，拍着李爽的肩膀，直夸这个年轻人有意思。
临走时，王局长却饶有兴趣的瞪了他一眼，李爽知道他这么一来，让上三杯酒的表演痕迹暴露无遗，估计一个偷奸耍滑的印象是跑不脱了。
哎早知道，就老老实实的喝了，李爽第一天上班的处子秀，就以这么个尴尬的场景结束了。
不过好在孙国兴的真诚感谢，让李爽的心里微微好受一点。
在小爷爷的讲述中，新官上任的王沛局长，通过半年多的了解，现在应该是大刀阔斧的进行一朝天子一朝臣的大肆改革了，但呆在办公室里打杂的李爽，却感觉不到一丝的动静。
除了前几天新进的那个纪检组长外，副局长还是那几个副局长，主任还是那几个主任。远处工地机械轰鸣，近处市场人声鼎沸，但农业局的一亩三分地却如死水一般波澜不惊，看报纸的依旧在看报纸，打毛衣的依旧在打毛衣，门房马大爷也一如既往的拎着破收音机，躺在竹椅上听着他那永远“嗯嗯啊啊”不甚清晰的古怪调子。
这一切，让才上了一个星期班的李爽，感觉到自己好像提前进了养老院一般。
第七章 一周纪事（一）
上班的第一个星期还是发生了很多事情。
首先是李爽的酒量，在聚餐过后，被吹的神乎其神，号称他三四斤不在话下，不但农业局那天没来的人都知道了，就连门房的马大爷都笑着对李爽说，后生可畏。
其实李爽哪有那么厉害，最多也就一斤多点的酒量，要不也不会在老家喝吐过两次，主要因为他在新疆的时候喝惯了当地大碗盛的，瞬间对酒精的抵抗能力比普通人强而已。
但连干六个一两的口杯，中途一口菜没吃，放眼整个西华市的农业系统，也算是数一数二了，所以他被取了个“酒桶”的称号，为此李爽苦恼了好多天。（敬酒的领导一般都是意思一下，就算要喝，酒杯里的酒也不会太满了，而下属要喝，肯定是实打实的。）
其次，是李爽被同住一层，靠近楼梯口那间屋子里住的两个女孩中的一个盯上了。
说起来也怨不得人家，谁让他住的那间屋子是这个居民小楼里设施最好的呢，也是唯一配备了洗澡间的屋子。这栋小楼的前身是五六十年代五交化公司建的单身宿舍，去过类似老房子的人应该都知道，它一层只有一排房间，推开门就是一个公共的阳台走廊，所有的房间并没有给排水。每层楼的人都共用一个最左边的带厕所、洗澡间、厨房的综合性的大屋子，和八十年代初电影里演的一样。楼里唯一和这个时代挂钩的就是，煤气水电都是刷卡式的，谁用谁刷。
住在这栋楼里的很多人是附近农贸市场的菜商，还有就是一些夜不归宿的妖艳女子和天不亮就出外的打工仔们，只有李爽一人是早上八点出门，下午六七点到家，所以他很少和这里的居民碰面，彼此都相安无事。
但该发生的事情迟早都会发生，一天，李爽回来的比较晚，简单冲了个凉呆在房间里还是酷热难耐，于是就走到外面站在通道上乘凉。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暴露的啤酒小姐装的女孩子出现在楼梯口，看样子是喝了不少，晃晃悠悠的摸到一个房门口，拿出钥匙半天没有插到锁孔里。
“妈的，你也和老娘作对！”女孩骂骂咧咧的飞起一脚，门没踹开，人却被弹的朝栏阳台的杆处倒去。
李爽紧跑两步，用手抓住了女孩已经探出护栏一半的身体。
“呦，小帅哥！怎么就一个人呢？是不是失恋啦？”被拽回来的女孩一伸手，勾住李爽的脖子，大着舌头说道：“没，没关系，天涯何处无芳草！来，喝我们威康牌啤酒，一醉解千愁。咦？我的酒呢？”女孩朝后摸着，摸了半天也没找到她的酒去哪里了。
浓浓的酒气，混合着刺鼻的香水，非常难闻，李爽用力将脖子朝后仰，还没完全将勾着自己脖子的手指掰开，她已经软的朝地上蹴溜了，他只好伸手拦腰将她抱住。
冰凉、细滑，在明亮的月光下，裸露着的腰肢显得异样的莹白，还没等李爽仔细感觉它的柔软，女孩像被针刺了一样，一下子挣脱出来。
“草，不买酒，就想占老娘的便宜，也不问问，这，这片是谁罩的！”
“你喝多了！已经到家了。”
“到家了？”女孩用力睁大眼睛看看左右，咯咯笑了起来，“真的到家了，谢谢你送我回来，你走吧，明天去的时候，免费送你两辆瓶啤酒，一定要来捧我的场哦。”
李爽笑着摇摇头，转身正想离开，突然听到女孩大叫道：“我的钥匙，我的钥匙哪里去了？”
“地上。”李爽指指门边那个发亮的东西。
“嘿，帅哥，你走错了，楼梯在那边。”
“呵呵，没错，我就住这里。”
“住这里？那间？”女孩将包包一下抱在怀里，戒备的看着李爽。
“最里面的。”
“最里面？那间不是一个女孩子住的吗？”女孩看来还没有完全喝糊涂。
“她搬走了，我前两天才搬进来的。”
“哦，清楚了，帅哥邻居再见！”
李爽不想让她误会什么，直接回到房间，拿了本书躺在床上，没看两页就又听到外面的女孩在大叫，“你牛，你太牛了，老娘一个月三四百的供着你，到头来，连房门都不让老娘进了。”接着就是一顿拳打脚踢的敲门声。
屋子里有人吗？刚才黑灯瞎火的没看清楚，看她的样子，好像是被个男人关在外面了。李爽坐了起来，刚想出去，叹了口气又躺了下来，人家小两口的事情，他还是少参合为好。
敲门声持续了没有多长时间，就停了下来，接着一个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响，由远及近，停到李爽的门口，让他心里蓦地一惊。
“帅哥，帅哥！”
听到女孩的叫声，李爽变得更加的慌乱，她什么意思，是要进来借住，还是请求自己将她的房门砸开？
“帅哥，快点开门啦，人家钥匙插不到锁孔里。”
原来是这么简单的事情，害的李爽浮想了半天。
接过钥匙，走到女孩刚才折腾的屋子前，李爽将所有的钥匙都试了一遍，也没能将房门打开，再回头女孩已经不再了，走进自己的房间，李爽气乐了。
女孩鞋都没脱，大字型躺在他的床上，满脸享受的模样。
“嘿，起来了！”李爽走过去，踢踢女孩垂在外面的脚。
“嗯。”女孩不满的哼唧着，将腿缩了回去，沾满尘土的鞋子，将李爽刚换的床单，蹭出一片污渍。
“起来，回家睡觉去！”女孩浓妆艳抹的脸蛋拱着就朝被子下面钻，李爽心疼的一把拎住她的脚脖子，往后拽。
皮肤真的不错，手感非常的好，李爽的心一荡，只是脸画的跟个鬼似的，看到她的装扮时，又忍不住有些厌恶。
“来人呀！非礼啦！”女孩对自己身体保护的可真够紧得，就算是半梦半醒之间，都会采取一些措施。
李爽一松手，女孩就安静了。看着如小猫一样蜷缩着的女孩，李爽一时竟然拿她没有办法。
一个在别人的床上睡得无比香甜，一个围着自己床边无奈的转来转去，时间就这么一分一秒的流逝着。
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女孩翻身将胳膊举了起来，闭着眼睛叫道：“水，给我水。”
李爽看看左右，幸亏还准备了一些一次性的纸杯，将盛着水的杯子递给她，又怕她洒在自己床上，半搂半抱的将她扶起，这次她倒没有再喊什么，就着李爽的手，将水喝了个精光。
李爽才一松手，她又倒了下去，换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准备再睡。
不成，不能这样下去，得想个办法。
李爽将毛巾用冷水打湿，直接盖在她的脸上，用力在上面蹭着，女孩张嘴想大叫，但在毛巾下也只能发出到“嗯嗯”的闷哼。
“你是谁，怎么进到我房间的？”浓妆基本上都蹭在湿湿的毛巾上了，一张清秀而满是惊恐的面容呈现在李爽的眼前。
“我也非常想问这个问题，不过前提是，你先看清楚这是谁的房间！”
“啊！”女孩连忙去检查自己的身体，发现没有什么不妥，才厉声叫道：“你怎么把我弄进你的房间的？你想干什么？”
得，她倒干脆，直接将事情都推到李爽身上了。
最后，李爽好说歹说，才让女孩相信，他没有恶意，才让她明白她是怎么来到他房间的。摇摇晃晃的女孩出了李爽的房间，直接走到楼梯口边上，轻轻一捅就将她自己的屋子打开了，回身还鄙夷的对李爽说，有你说的那么难吗？
李爽一看，气的差点吐出血来，刚才两人折腾了半天，原来是在折腾隔壁的房门，能开开才真是见鬼了。
第七章 一周纪事（二）
如果事情就到此为止，李爽自然不会有什么苦恼。
但正当李爽才将床上的单子扯下来，准备另换一床的时候，门再次被敲响了，还是那个女孩，她已经换了一身清凉的连衣裙。
哎呀，真的不好意思，将你的床单弄脏了，放着吧，一会等我妹妹回来给你洗。
女孩一副自来熟的模样，手里还拎着两瓶啤酒，自顾自的从门缝里挤了进来。
不用，都这么晚了，那好意思让你们帮忙呢！李爽客气道。
没事，都说远亲不如近邻，既然能住到一起，就说明有缘分。
女孩说着将啤酒瓶垫在桌子角上，啪啪两声，非常利落的将两瓶都开了，强塞给李爽一瓶豪爽的说道，今天就算是我们第一天成为邻居，以后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忙的直接说，出门在外靠的就是朋友。
说罢咚咚咚，小半瓶啤酒又进了肚子。
李爽是生怕她在喝多了，连忙将她瓶子夺了过来。
女孩突然一下眼圈变红了说，一看你就是个好人，我见过的男人哪个不想把我灌醉了，占我的便宜，今天还是第一次有人不让我喝多，大哥，我要是早点遇到你该多好啊！
看女孩那样子恨不得当场就以身相许，惊的李爽头皮都在发麻。
大哥，以后，你就是我亲大哥了，你，不会是在嫌弃小妹吧？
才25岁的李爽无奈的看了女孩一眼，心想：谁大谁小还不一定呢！但看着她一脸的凄楚表情，下意识的说，不嫌弃，不嫌弃。
那就这么定了，以后我就叫你哥哥了。对了，我还不知道你怎么称呼呢？
李爽的思维速度完全跟不上事态的发展，这才多一会，自己就莫名其妙多了一个妹妹出来，他只好将自己的名字告诉女孩。
盛雁，听得跟盛宴一样，女孩的名字很有个性，也非常好记。
拉着李爽聊了没有一会，盛雁就提出想在李爽这里洗个澡，被团的晕晕乎乎的李爽，自然不好拒绝。
等她进到里面，开始脱衣服的时候，李爽才发觉，自己不能再在房间里呆下去了。
玻璃虽然是毛状的，看不太清楚，但正是由于朦朦胧胧，才显得分外的诱人和遐思无限，尤其是被灯光照射在玻璃上面的凸凹有致的扭动着的胴-体，让李爽浑身燥热，不自觉的就有了反应。
他推门走了出去，站在外面，耳朵里还是传来浴室潺潺的流水声，搅的他心神更是不安，深深吸了口气，朝楼下走去。
就在李爽出门没多久，浴室的玻璃门开了，露出盛雁湿漉漉的脑袋，她狡黠的笑容灿烂无比，拿出手机对着里面说道：“珍珍，快点过来，他已经走了。”
“雁子姐，你也太胆大了吧，万一”
“没什么万一，老娘我什么样的男人没见过，他们一撅屁股，我就知道**有多大了。这个老实着呢，就算有那个贼心，也没那个贼胆。过不过来？不过来，我光着屁股冲过去揪你了。”
“好，好，我，我马上过来。”
没一分钟，一个身材娇小，看样子还没完全长熟的女孩子，抱着几件换洗的衣服，也溜进了李爽的房间。房门被盛雁从里面插死了，两个女孩嘻嘻哈哈边洗边打闹着，透过大开着玻璃门能看到两具白生生的，**的，洋溢着无限青春的躯体，扭来扭去，可惜李爽是没这个眼福了。
才消失没有一天的春梦，再次降临，这次李爽糗大了，第二天起来的时候，内裤都黏黏糊糊的。
单位上也比较有意思，认识没几天的四个年轻人都混熟了，而且办公室真的没有什么事情，余敏的领导薛主任一走，她就窜到李爽他们的房间里，开始打屁聊天。
随着时间的推移，四人的关系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但从外表来看，郝仁义比较吸引女孩子的目光，他是经常往余敏身边凑；但余敏呢，却偏偏对在三人中最不起眼的孙国兴有那么点意思，时不时隐晦的暗示他一下；而小孙同志就像个榆木疙瘩，既不接受，也不拒绝，好像完全看不懂余敏的意思似的。恨得余敏有些时候牙根都在发痒，但却锲而不舍。
躲在一旁的李爽，好笑之余也不禁有些佩服余敏的眼光独到，因为他和孙国兴现在的关系算是比较亲近的，对于他的学识非常的佩服，只是为人有些偏激，对很多李爽已经司空见惯，麻木不仁的事情，表示出极大的愤慨。
就比如他们上次公款吃喝，比如席间领导们相互说的一些下流的黄段子，孙国兴都进行了严厉的抨击，让李爽深感自己的堕落，他是吃的非常之爽，听得津津有味。
这期间，还发生了一件事情，让李爽受了点小刺激。
那天是星期五的中午，闲来无事的李爽，拿着芳芳给的地址去兰兰工作的单位——大华世纪找她。虽然有她的电话，李爽还是决定给她一个突然的惊喜，主要还是他想给自己一个惊喜，看看几年没有见的小姑娘到底长成什么样子了。
大华世纪是一家集冶金和外贸一体的合资公司，在西华虽然排不到前几位，但也算是很有名气，还有一座以公司命名的大厦就坐落在新城区的中央位置，光那栋楼市值就好几个亿。
李爽为了不耽误时间，直接打了辆车过去，可惜路上被堵了一会，过去的时候已经快一点了，进门一问，兰兰果然不在，不过值班的前台小姐告诉他，公司一点钟上班，等一会她就会回来。
看看表还有几分钟，李爽直接走到大厦外的广场上，一抬眼正好看到一个长相和芳芳有些类似的女孩迎面朝大厦走来，他盯着看了好几眼，才确定她就是兰兰。
小女孩是真的长大了，原来平平的胸部，现在变得突兀丰满了，个子也窜了一大截，怕是比她姐姐都要高了，原来一直是学生妹般的清纯打扮，现在也换成了时尚白领的西服短裙，头发高高盘起，露出雪白修长的脖颈，让整个人看起来异样的成熟和美丽，简直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也许是感到了旁边黑大个的灼灼目光，兰兰略微有些厌恶的皱了皱眉头，轻轻哼了一声，昂起高傲的头颅，正眼都不待看李爽一下。
哈，小姑娘现在自信多了嘛！原来被人看也只会低头红脸。
李爽暗自好笑，一跨步，硬拦了上去，看着有些惊慌的兰兰，油腔滑调的说道，“美女，我们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吧！”
兰兰生气的说道：“没有，快点让开，小心我叫啊？虎子哥？”
哈哈，李爽大笑道：“不好玩，不好玩，这么快就被认出来了。”
“啊，真的是你耶！”兰兰看似惊喜的面容下，隐藏着一丝不为人知的慌乱。“我们有五六年没见了吧，你怎么变得这么黑了？”
“嘿嘿，”李爽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说道，“在新疆支教时被晒的，倒是你现在变得比以前白多了，也漂亮多了。”李爽面对昔日算是他学生的兰兰，基本上没有什么压力，玩笑的话冲口而出。
“是嘛，我倒没觉得。”兰兰脸微微一红，不好意思的摆弄着裙角。
“兰兰，这个帅哥是谁呀？”正在气氛显得有些暧昧的时候，突然从旁边传来一个女孩子的声音。
李爽扭头一看，是两个和兰兰同样打扮的时尚女孩，应该是她的同事，正要打招呼，却被兰兰抢先回道：“我表哥，从老家上来看我的。”
听到“表哥”两字的时候，李爽心里咯噔一下，他好像看过类似的分析，当一个女孩不想和你进一步发展的时候，就会给她身边的人介绍这个男的是她的“表哥”。
第七章 一周纪事（三）
“娜娜，帮我请个假，我陪表哥待会。”兰兰虽然在极力的掩饰着自己的不安，但还是让娜娜两人看出了一些端倪，她娇笑着回道：“好的，你下午就安心陪你的表哥吧！咯咯。”说到表哥两个字的时候，两个女孩都不约而同的笑了起来。
“她，她们就爱开玩笑。”兰兰尴尬的朝李爽笑笑道，“我们去旁边的咖啡厅坐坐吧。”
李爽有些失望的点点头，理想和现实的差距真的太大了。在他的预想中，兰兰见到他无外乎两种情况，一种就是羞的垂下脑袋说不出话，另一种就是抱着他又蹦又跳的，毕竟上大学那会，回村去的时候，兰兰就这个样子。
两人一前一后默默走进咖啡厅，在靠近墙根的一个僻静角落里坐下，都在想着心事谁也没有说话，只到服务生询问他们要喝什么的时候，才将明显魂游在外的两人惊醒。
“虎子哥，你想喝什么我请你！”
李爽快速扫了一下菜单，最上面的300多一杯，现在他口袋里连买一杯的钱都不够，最下面的也要36，他没客气一咬牙点了两杯68的，说道，“哪能让你请呢，在我眼里你还是个小丫头片子呢。”
这话将两人带到了那个青春年少的时代，气氛为之一轻，兰兰笑道：“别小看我哦，我现在一个月要赚3000多，如果碰上公司忙的时候，四五千都打不住。”
李爽听的一阵苦笑，他现在连自己一个月拿多少都不知道，不过听余敏说，工资奖金加津贴，最多不会超过1300，转正了要多点，但也多不了多少。
话题围绕着他们小时候的趣事交谈着，虽然两个人时不时的会发出一阵阵的笑声，但都竭力不去触碰那个关于定亲的话题。
目送着漂亮的出乎李爽意料的兰兰离去，他清楚老家那次定亲的闹剧一定是芳芳和她们的母亲主导的，有些恶毒的想：早知道上次就该答应下来。
臆想了一路，在快进单位的时候，李爽哑然失笑，男人啊，真是见一个爱一个，他去的时候，只是单纯的想见见小时候的玩伴，一看到人家出落的那么漂亮，就想着如何抱上床，这个思想可要不得哦！
周六、周日，李爽不准备出门了，他将余敏发的资料全部带回宿舍，又从少的可怜的生活费中挤出一点，买了个风扇呆在房间里准备星期一的测试。
周六晚上，看到快十点了，李爽赶紧冲了个澡，这个星期几乎每天盛雁都会过来洗澡，他总算是知道了，为什么她只要一洗，就会一点热水都不剩，原来后面还跟着一个小跟屁虫——珍珍。
珍珍全名徐秀珍，也是农村出来的，家在离西华不远的一处大山脚下。前几年，她们那里发生了一次大的泥石流灾害，大山都被削了一小半下来，很多人家里的地被从山上滚下来的石头给淹没了，但由于没死人，房子没被摧毁，当地政府象征性的补助了一点后，就不再管他们了。
那么点钱根本不够雇用机械来清除地里的石头，那次灾害后，让本就不太富裕的家庭更加的雪上加霜，珍珍是家里的老大，下面还有一个妹妹和弟弟，她初中没有念完就辍学出外打工。这都出来一年多了，还没有满十六岁，很多式的正工作没有办法干，现在在离这里不远的一家餐厅里当打杂工，有时候回来的比盛雁都晚。
珍珍很乖巧，嘴甜，手也勤快，她们那边的家务全部被她一个人包了，甚至连李爽换洗下来的衣裤，也被她洗掉了，弄得李爽十分的不好意思，想着买点水果感谢一下吧，摸摸口袋，就那么薄薄的几张，能不能撑到月底还两说，只好将人情记下。
已经十一点半了，怎么人还没有过来呢？
李爽有点困了，正想着过去叫她们，却听到门外传来珍珍焦急的叫喊声。
“怎么了？”
“李哥，快，快，雁子姐被人欺负了，他们还要拉燕子姐走。”
“多会的事，怎么不打我电话呢？”
“电话被砸了，就刚刚，在前面的广场上。”透过房内的灯光能看到珍珍的衣服上还有几个脚印，两只眼睛也哭的肿了起来。
李爽一见大怒，这么小的女孩子也打，还他妈是不是人，连忙换上鞋，两人朝着盛雁卖啤酒的广场急奔而去，路上珍珍气喘吁吁的将发生的事情大概说了一下。
十一点的时候，才回家的珍珍就接到盛雁的电话，说她喝多了，让珍珍来接她一下。
珍珍才走到广场，就看到几个不三不四的人在和盛雁拉拉扯扯的，其中一个光着膀子的还将盛雁往他腿上拽，盛雁也不客气一个耳光，就将那人扇到椅子下面。这下可算是捅了马蜂窝了，那几个人上去就对着盛雁一顿的拳打脚踢，好叫嚣着要整死她，珍珍也是胆大，过去将雁子姐护住，威胁打电话报警，手机才拿出来就被抢过去砸了，摊主过来没说两句，也被推倒在地上，好像周围很多人都认识这几个，站在那里敢怒不敢言。
“报警了没有？”临近广场李爽问道。
“报了，我走以前借别人的手机报的。那里，在那里！”
不用珍珍指，李爽也看到了，广场西北角有一处，被里三层外三层围着水泄不通，这都十几分钟了，警察还没有到场。
李爽伸头一看，更是怒不可自，现场一片狼藉，桌子有四五张都翻到着，酒水洒了一地，还有几个破烂的瓶子，锋利的碎口，在灯光下反射出刺眼的寒光。盛雁披头散发的在地上挣扎着，后衣领被一个光着上身的黄毛小屁孩，揪着朝外拖，本来就盖不住肚脐的小马甲，更是被拉的朝上缩，连乳罩都露了一半在外面，站在场内的三人还满嘴脏话的叫嚣着，周围竟然没有一个人上前制止。
李爽甩开珍珍，在地上抄起一个木头凳子，上去对着黄毛后背就是狠狠一下，他本来想砸脑袋的，不过，临出手的时候，变换了方向，就这么一个犹豫让手上的力道减轻了不少，但还是砸的黄毛朝前踉跄几步，抓着盛雁衣领的手也松开了。
“草，你，妈，的，谁打老子？”黄毛伸手一摸，后背已经出血了，看到手指上的鲜血，他不但没有害怕，反而看着李爽的眼睛中闪过一丝狂热，“兄弟们上，给老子废了他！”
面前四个男子，不应该说是男孩，其中最小的怕比珍珍大不了多少，有三个光着膀子，还没有发育成熟的身躯显得有些瘦弱，但裸露着的左边膀子上都刺着一个狰狞的狼头，毛还没长全的稚嫩脸蛋上，带着戾气，目光中流出凶狠。
妈的，李爽恨恨啐了一口，暗想，自己运气真是太好了，两年没干架，一上来就碰到一帮小太保们。他也是从那个年纪过来的，知道这些人正是不知天高地厚的时候，打架敢下死手。
果然第一个冲上来的，用手里的酒瓶，对着李爽的太阳穴砸来。
李爽一侧头，抬起一脚，对着男孩的肚子踹了过去，直接将他踹的在地上打了两个滚，这还是他脚下留了情的，要是再下移三分，那男孩肯定是站不起来了。
第二个更惨，还没冲近，就被李爽用手里的凳子拍到一边，努力了几下都没能再站起来。
黄毛和那个穿着T恤的岁数最小的男孩，看到李爽如此凶猛，他们将手里的啤酒瓶在桌沿上狠狠一磕，一声脆响过后，两只锯齿状的凶器，就出现在众人的视野里，完全是和香港黑社会电影表演的一样。
见动了致命武器，周围看热闹的人们，惊呼一声，朝四下散去。
第七章 一周纪事（四）
正在两个半大小伙子，朝着李爽逼近的时候，站在外围紧张的不得了的珍珍，突然大叫，“警察，警察叔叔来了！”
她的声音让李爽长出一口，但他对面的两个男孩，却没有停顿下来，而是对视一眼，重重点点头，挥舞着手中的破酒瓶，同时朝李爽扑了过去。
李爽用手里的凳子挡住第一个接近的黄毛，瓶子戳在上面碎了，黄毛一松手将已经够不出威胁的瓶口丢掉，两只手攀上凳子死死抱住。黄毛后面的那个小男孩，就趁着李爽争夺凳子的空当，贴近了他。
举手将已经成了凶器的瓶子，猛的刺向李爽的胸口。
靠，配合还蛮娴熟的嘛！
后退、侧身都已经来不及了。李爽暴喝一声，松开凳子，右手成拳，在瓶口刺中胸口的瞬间，砸在小男孩的鼻梁上。
“噗”的一声，男孩的鼻梁直接被打歪了，身体也被李爽拳头巨大的冲击力，击的朝后倒去。
眼看着男孩后脑勺就要和地面上的碎玻璃发生亲密接触了，从李爽的身后传来一声怒吼：“警察！放下武器，举起手来！”
这时，李爽那敢停下，急跨一步，抬脚踹到男孩的胯部，将他踹离了玻璃密布的区域，倒向另外一边。脚还没收回来，就听到脑后风声大作，一侧头，肩头一阵剧痛，被警棍狠狠敲了一下。
“我，他，妈，的，让你们打！”最先赶到的警察比流氓还要流氓，在李爽已经放弃抵抗，准备抱头蹲下的时候，警棍又高高的扬起，带着刺耳的呼啸，对着李爽的后背劈下。
李爽一伸手刁住他的手腕，拇指在他的手筋上用力一拧，那个警察立马，“哎呀，哎呀！”的叫了起来。
“妈的，袭警，大壮，给我废了他！”
“小子，松手！”李爽还没来得及回头，另一根警棍跟着就到了他的身后。
李爽抬手一挡，胳膊差点被打断了，在对面那个壮的跟头牛一样的警察第二棍打出的时候，李爽急忙大叫道：“大壮是我！”
“爽子？”
“是，是我！”李爽的左臂已经完全使不上力气了，亏着是认识对方，要不今天怕是真的要被打死在这里了。
“妈，呦！黑灯瞎火的差点把自家兄弟废了。”大壮是李爽的高中同班同学，他将棍子一收，高兴的捶了李爽一拳。
“轻点，我，他，妈，的，现在浑身都痛。”此时，李爽才真正的放松下来，胸口，肩头，左臂，每一处都传来刺骨的疼痛。
“日哦，你小子没事图那么多碳在脸上干嘛？要不是听着你的声音耳熟，还真认不出来了。张兵，刚才的事就算了，这是我哥们，就是常跟你们提起的，高中比我打架还猛的那个李爽。”
张兵好像还有些不满，却没说什么，直接将怒气都撒在另外几个男孩的身上。
一共来了三个警员，两个和李爽交手，另一个控制住三人，只有黄毛一个见势不妙提前跑了。珍珍被刚才发生的一系列场景吓得痛哭流涕，现在正努力想把烂醉如泥的盛雁从地上扶起来，但怎么都不成功。
李爽上去帮了她一把，用右臂将盛雁夹在腋下。
“呵呵，又是为了女人打架！爽子，两年没见，你是一点长进没有。”大壮大概了解了一下情况，将另外三个小毛孩，塞到警车后面回身打趣道。
“去，还有心开玩笑，你他妈是警察还是土匪呀，老子胳膊都被你打断了，以后看来只有靠你养了。”
“嘿嘿，就算我愿意，也得嫂子同意是不，挺漂亮的嘛，给兄弟介绍一下嘛！”大壮指指靠在李爽怀里的盛雁说道。
“别，他，妈，的瞎说，这是我妹妹。”
“妹妹？你家里有几个人，我还不清楚，多会又钻出一个妹妹来了？”大壮一脸的不相信。
“才认得，干妹妹。”
“哦，原来是‘干’的呀！”大壮将干字念了四声。
“草，没见有未成年的在吗！”李爽看着畏畏缩缩站在一旁的珍珍，有些不满的回道。
“这个又是谁？”大壮指指珍珍问道。
“我也是李哥的妹妹。”
珍珍小心的往李爽身边靠了靠，她这话一出口，大壮哈哈大笑起来，“有长进，长进大了，比高中时猛多了，学会认干妹妹啦！哈哈！”
车里坐不下，李爽就抱着盛雁带着珍珍打的跟着警车先到医院治疗，进了急症室，李爽先让珍珍扶着盛雁去醒酒。
让李爽感到幸运的是，没让他掏钱，就算是让他掏，他也掏不出来。在大壮连蒙带吓中，那三个小孩子，乖乖把身上的钱都掏了出来，不少，大概小一千，看他们的穿着家境肯定不错。
四人坐在急症室里处理伤口，李爽上衣一脱，**的上身肌肉虬结，一道纵贯左胸口的刀疤狰狞外露，加上他一头短发，黑黝黝的面孔，真有些黑社会老大的派头。
尤其是大壮，还在一旁用警棍指着刀疤，厉声恐吓三个已经战栗不已的男孩们道：“知道你们面前是谁嘛！知道他的伤口是怎么来的吗？六个彪形大汉，手里都拿着一尺多长的匕首围着他一个人，半块砖头，还就用了半块砖头，在心口中了一刀的情况下，把六个人全部都拍倒了。”
牛皮也吹的太大了，李爽正要说话，却被大壮用眼色制止住了，“就你们几个瘦的跟猴子一样的还想跟他打，也就是我们来的早，晚一点的话，我都不清楚你们几个小命能不能保的住。”
大壮的话不禁将三个小毛孩，吓得脸色发白，嘴唇发青，甚至连正在给李爽缝伤口的，小护士的手都不自觉的哆嗦了起来。
“行了，大壮你好歹等人家给我弄完了再说。”
伤口才处理完，还有些走不太稳的盛雁和珍珍就出现在门口，看着李爽**的上身青一块紫一块，胸口处更是被包扎的惊心动魄的，两人的眼泪顿时就下来了。
盛雁踉跄的跑了进来，叫喊对傻坐着的三个男孩就是一阵的拳打脚踢，李爽赶紧将她拖开。
“李哥！你不要紧吧！”盛雁满脸的自责。
“没事，一点小伤。”
“就这还没事？你看看，这肩头和胳膊肿的，胸口被刺了多深，碰到骨头没，一定要让他们赔，赔的他们倾家荡产！”盛雁咬牙切齿的吼着。
“真没事。”李爽无助的看着大壮，大壮也不好意的挠着脑袋，李爽的胸口只被刺破了不大的一点，伤口也不深，他身上最严重的两处都是被大壮和他的同伴打的。
除了李爽外另外三个男孩几乎没受什么伤，最重的那个也只是鼻骨有点开裂而已，上个卡子修养几天就好了，反观李爽，左臂也吊起了，胸口也包扎了，模样是要惨了许多。
来到警局，录了口供，大壮接着恐吓道，虽然没有造成什么严重后果，但性质却非常的恶劣，调戏妇女在前，持械伤人在后，完全够得上是刑事犯罪了，最小的那个还不到判刑的年龄，但拘留是跑不脱的了。
三人知道这次事情麻烦了，都祈求的看着李爽，因为他们都知道，只要事主不追究，完全可以私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