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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冬天里的熊     战国福星大事记txt下载     战国福星大事记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一十八章 安全的“需要”

    在整个室町幕府时期,有许多原本声名煊赫的武将家族全都染上了腐朽奢华的毛病,或者说是变得“公卿化”了,在这些人里,斯波氏、京极氏、畠山氏和细川氏就是显著的代表。出于积极向上的传统观念,对于这种行为无疑应该大加申斥口诛笔伐,但……也请诸位宽容一些,没有实际经历过奢侈堕落的人恐怕真的难以想像,那其中的“滋味”是多么的诱人!

    就我个人而言,远大的理想在小学毕业时就已早早的离我而去了,初中时我最向往的就是清末八旗子弟那种整日无所事事提笼架鸟的生活。可惜父母并没有给我留下这样雄厚的本钱,至于我自己……实在是惭愧!曾在一本书上看到某位得便宜卖乖者的名言:“我本无心求富贵,奈何富贵逼人来!”看完之后,我立刻升起了一种想拿大嘴巴抽他的冲动!进京来的这一个多月里,我们多少就在过着这种梦寐以求的生活。

    由于“猴子”最后的出奇制胜,织田大军得以从纪伊“游击战争的泥沼”中体面的抽身。织田信长一路招摇的向京都进发,沿途可谓造足了声势。到达京都后他立刻张扬的觐见天皇、拜访将军,随后一系列诏旨、御书就从朝廷和幕府发出,至少从名义上确认了织田家这次行动的合法性以及取得的胜利,近畿再次进入了一种动态的暂时平衡当中!

    “了不起啊!”池田恒兴夸张的对羽柴秀吉称赞到,我想他的主要目的是想要不远处的柴田胜家等人注意到这里的情形。“向铃木重意父子这样的忍军高手都能被你抓住尾巴,真是不简单啊!这次一举重创了杂贺众主力,没有三年五载他们是不可能恢复了。有了这次的大功,等到近畿大局抵定再伐纪伊,那时统数万大军的主将只怕是非你莫属了!”

    “这么说不是骂我吗?就算是咱哥俩不错,你也不能这么讽刺我吧!”羽柴秀吉虽然嘴里故作谦虚的调侃着,但一张猴脸上兴奋的红光却把发自内心的得以表现得淋漓尽致。这次纪伊战役实际上织田家进行的并不“长脸”,数万人马居然被区区一些国人众打得损兵折将,连氏家卜全这样的重臣都阵亡了。唯一还能摆上台面的就只有讨取铃木父子这件事,织田信长自然是要在这上面大大的作一篇文章。因而最近织田家强大的宣传攻势一股脑的对准了“猴子”,一下把他捧成了一颗耀眼的“明星”。

    “你觉得我说得过份吗?!”池田恒兴大惊小怪的嗔怒道:“铃木家的杂贺众可不是那么好相与的,这在近畿又有谁不知道?要不是有这群打手撑腰,本愿寺显如光凭一向宗那几个僧兵连屁都算不上!不是有多少……”

    “过份的谦虚就是虚伪,这可不是一个武士应有的本色!”我走过来及时的打断了池田恒兴下面的话。能落一下柴田等人的面子固然不错,可再叫他说下去恐怕就连美浓三人众都要得罪了。“是金子总会发光的,你这么多年来的取得的功绩难道都是运气?你要是再谦虚下去,不但主公会不高兴,只怕手下浴血拼杀的将士们也要寒心了!”

    “这……你们这么说……我……”羽柴秀吉有些不知所措的搓了搓手,接着几个人对视了一眼一起笑了起来。

    我们此刻正在织田信长驻跸处的大厅里,周围三三两两的聚集着不少人。为了对前一阶段的近畿工作“成果”作个总结,织田信长要在今天召开一个扩大会议,我们现在就是正在等候会议的召开,据通报说足利义昭也要出席,是否自愿就不知道了!

    “好热闹啊!”我们几个的交谈把丹羽长秀引了过来,在他的身边还跟着细川藤孝和前田利家。“藤吉郎,这次在纪伊干得不错!”他伸手在“猴子”的肩头拍了拍,两只眼睛里全是欣慰的神色。

    “丹羽大人过奖,在下真是惭愧!”羽柴秀吉谦逊的弯了弯腰,以此来表示对这位前辈的敬意。

    “这两年织田家的事业蒸蒸日上,但也遇到了根多很多困难……”丹羽长秀的眼神依次在我们几个脸上扫过。“所幸出现了你们这么一批年轻人,在各个方面干得是风声水起,织田家这条大船才能航行得这么顺利!你们都是织田家的栋梁,主公大力依靠的股肱,将来的天地还是要靠你们来开拓的啊!”

    “丹羽大人您过誉了……”我带头表示了自己的“本份”。“说起来我们这些晚辈哪个没受过您的提携,又有哪个在捅了漏子之后没得到过您的庇护?对于主公的大恩我们自当万死以报,同时我们也永远不会忘了您这位老前辈!”

    “你们能有这个认识就好了,我还以为你们这几个小子早就忘乎所以了呢!”不等丹羽长秀推辞的话出口前田利家就在一边开起了玩笑。“……和我们这些‘老家伙’比起来你们可真是出风头,许多事情可是我们当年想也不敢想的噢!”

    “老?你还算老?只怕阿松夫人不会这么认为吧!”池田恒兴一脸诡异的开了个有些下道的玩笑。

    “各位不论老少都是织田家的柱石……”一阵笑后细川藤孝开了口。“当今天下的大局、朝廷和幕府的安定,全都仰赖织田弹正忠殿下的扶持!各位都是闻名天下的忠义武勇之士,还请继续以大义为先天下为重!拜托了!”说着他连连的作揖。

    我们几个都只是在面子上胡乱应了几声,不过从心里讲倒都是对他充满了同情。织田信长和足利义昭的合作关系早已是名存实亡,即便是再怎么努力也只是延缓破裂而已,双方的利益基础不同,最终的摊牌已经不可避免。这个闻名天下的外交家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只不过由于感情因素还抱着一丝不切实际的幻想而已!

    “主公到!”这时今天担任会议执行的明智光秀的声音突然在门口响起,我们大家赶紧到各自的位置上低头站好。

    我们刚刚各就各位,织田信长就大步走了进来。他的目光在屋子里缓缓巡视了一圈,那里面的神情充斥着隐隐的杀机。

    “怎么回事?”有不少人被他看得出了一身冷汗,腿也在微微的发抖。

    可奇怪的是织田信长看完之后并没有直接走进来,而是一侧身站到了门边。“二位请吧!”织田信长礼貌但冰冷的对着走廊说到,随着他的声音二条晴良和足利义昭出现在了门口。

    “弹正忠殿下请……您……先请!”二条晴良的声音里充满了深深的恐惧,同时宽大的朝服因颤动发出了一阵簌簌声。

    “这怎么可以,朝廷礼不可废!”织田信长大义凛然的说到,并且狠狠的瞪了那两个人一眼。“二位还是赶快请进吧!不要让众位大人久等了!”

    “如此……我们就不恭了!”二条晴良擦了一把额头上渗出的冷汗,拉着足利义昭走进大厅坐到了主位上,足利义昭却自始至终铁青着脸一言不发。

    “诸位坐吧!”织田信长来到侧手第一个位子上坐了下来,朝着肃立的众人摆了一下手。

    “哗啦!”众人都无言的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包括我在内的不少人都感觉到了气氛的不正常。我们都在等,等着看织田信长到底要干什么!

    “各位护国忠臣……”没想到最先开口的居然是战战兢兢的二条晴良。“天下不幸皇纲失统,以至逆贼宵小汹汹作乱!皇室受到欺压,百姓陷于倒悬……幸有织田殿下信长公素怀忠义……”

    没想到他一大堆有的没的一说就是半天,半个时辰之后居然还没有说到正题。我在下面由关注到疑惑,又由疑惑转而厌倦,最后实在忍不住把头扭到侧面打了个哈欠,可正好看到池田恒兴连眼睛都闭上了。

    “率领诸位扫靖一方,使天下还于正统!天皇陛下深感欣慰,特颁诏旨令其统领天下诸侯,以期早日承平宇内创万世之功业!”他终于说完了,也同时把众人的精神头给拽了回来。

    “天皇正式承认织田信长代替将军统辖天下诸侯了?!”所有人的脑子都激烈的转了起来,甚是一些人一时还无法接收这个现实,局部区域出现了轻微的嗡嗡声。

    “信长不才!既蒙圣上如此器重,自当粉身碎骨以报皇恩!”织田信长居然毫不客气的就坡下驴,这也是在座诸人大感吃惊的。

    “这就好、这就好……”二条晴良好像长出了一口气,不断的擦着额头上的汗水。也难为他,这么多汗水还不能摘帽子。

    足利义昭还是那副表情,铁青着脸坐在那儿一言不发。

    “嗯~吭!”边上的明智光秀突然毫无征兆的咳嗽了一声。

    “对了、对了、……”二条晴良仿佛被惊醒一样忙不迭的说到,同时从怀里拿出了一个卷轴。“朕闻织田弹正忠之功绩深感欣慰……特授予正四位右近卫大将之职!”他终于磕磕绊绊念完了,却又是有如投下了一颗重磅炸弹,此时织田信长的品级已经和足利义昭平起平坐了!

    “既然如此我也就愧领了!”织田信长缓缓说完这句话后转向了足利义昭。“为了报答天皇和将军的恩惠,我想把丹羽、诸星、明智、平手四部所辖一万人马暂时留驻京都,以保护朝廷和幕府的安全!将军殿下以为如何?”

    “就这么办吧!”足利义昭说了进屋来的第一句话,但我注意到他手中的折扇被捏成了两截。

第一百一十九章 生活在继续

    “我想要这个!”阿雪手里举着一个银质蝴蝶式样的簪花,一脸企盼的对我说道:“可以吗?”

    我接到手里看了看,这是一件非常平民化的首饰,从做工来说还算讲究,但绝对和“精品”二字无缘,充其量最多只是上升到富裕平民的档次。“你既然喜欢就买下吧!”我微笑着随手替她插在了头上说到,不知是不是小女孩的通病,她对这类华而不实的小东西极具热情。

    “谢谢主公!”阿雪兴奋得欢呼一声,在店主人捧过来的一面镜子面前左右来回的照着。

    “你再去挑几件,不碍事的!”我对兴致高昂的阿雪补充到。既然答应要送人家东西,如此“小气”我自己都会觉得不好意思。

    “可以吗?!”她瞪大眼睛盯着我,语气里充满了出乎意料的惊喜。

    “没关系的,你只管去挑好了!”我毫不在乎的对她说到,这种层次的消费现在还真不会放在我的心上。“难得的机会,我这个人记性不好,下次还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呢!”

    “噢~!”她欢呼一声,一下子把脸贴到了那几个首饰托盘上。

    “这才是女孩子应有的样子嘛!”我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心里一阵轻松的愉悦。望着繁华街市上熙熙攘攘的人群,感情上已经渐渐疏远了身为一个武士的职责。京都最热闹的时候实际并不是新年,因为那时游商大部分都离开了,只有在樱花盛开的时候才是这里的黄金季节!

    现在是元龟二年(1571)的三月,这几个月来可是把我忙的够呛!奉织田信长的命令我的5000军队暂时驻扎在了京都,虽然若狭的危机已经过去,但作为领主我总不能长时间的不闻不问。这5个多月的时间里,我在京都、若狭两地之间来回奔波,即便是京都也分作了市区和桂川口城两处,还不得不替丹羽长秀分担许多日常行政事务!照我的性格实在不太喜欢这样的事情,但对于丹羽长秀地请求又实在说不出拒绝的话。

    最近几天我突然一下子轻松了,不是因为事务减少,而是织田信长又从岐埠来到了京都,所有的事情全都被他身边的幕僚系统接了过去!不知道他是出于心血来潮还是想缓和与京都各方面之间的关系,织田信长要在几天之后召开一场野外的赏花茶会,我想由他召开恐怕没人敢不来吧!不管怎样我算是暂时解脱了,趁着天气好带上几个人到街上来溜溜。

    不知是谁第一个谈起了姊妹川之战,也就无可避免的提到阿雪的“救驾”之功,几个人一齐起哄替她讨起赏来!玩笑之间我也就答应了下来,让她自己挑选喜欢的东西。仔细想来我也觉得确实是有些对不起她,这两年里她在我身边尽职尽责的工作着,无论是原来的随行侍女还是现在的近卫武士,她都做得毫无怨言,至少这一点上就比新八郎强多了!

    说到喜好阿雪和别的同龄女孩没什么不同,都是一些新奇但没什么用处的东西,也许价格不是很贵,但一定是鲜艳耀眼。另外说一句,女人逛起街来真的是很恐怖,而且这点好像和年龄无关!从街头到街尾,从这条街到那条街,她是逢店必进。也许一件东西都不买,但所有东西都会仔仔细细的看一遍,我估计她们实际在意的是不断选择的那种感觉吧!

    店里的东西让我有点儿眼花缭乱,扭了扭脖子把视线投向了外面。岛胜猛看得出来是在强打精神;楠木光成不知是不是为了躲避这种氛围在和几个侍卫注视着街上的行人;新八郎干脆靠在门框上打起了盹。

    “看来并不是体力的关系!”我暗笑着活动了一下发酸的腰,也信步来到了街上。“前田庆次!你怎么也出来了?”忽然我看到前田庆次从街角转了过来,还拿着一串鱼肉丸子一边走一边吃。“今天不是该你当值吗!怎么出来了?”

    “噢,是主公啊!”他满不在乎的招呼了一声把最后一个丸子塞进了嘴里。“刚才……刚才打赌我赢了长盛……所以他在替我当值!”

    “你这个家伙……”我一下子泄了气,不用问就知道长野业盛一定是上了他的当,对于这样的人你让我还能说什么?不过本着惩前毖后治病救人,决不放弃任何一个可以改造好的人之原则,我还是决定要苦口婆心一回。“庆次啊……”我尽量显得和颜悦色的说到。“你也老大不小的了,怎么就不为将来想想呢?‘人必自重人恒重之’,向你现在这种颓废的样子……”

    “不是一切都有您在考虑吗?”他毫无觉悟耸了耸肩膀。“再说还有老师和重治他们呢!”

    “哎……”我彻底的无语。“就算不为了你自己,也得为阿国小姐……”

    “对了!”我的话倒像是突然提醒了他,恬着脸说道:“您看这么长时间我也该给阿国小姐送些礼物了,可您知道我最近手头实在是……”他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用一种挨了打的小狗那种眼神望着我。

    “阿雪……”我对着店铺里面喊道:“你再挑几件你姐姐喜欢的东西回头让人捎过去,就说……是前田大人送的!”我又回头瞪了庆次一眼。“你这个家伙什么时候手头宽裕倒是奇怪了!”

    “谢主公!”他嬉皮笑脸的说到。

    “我姐姐?”阿雪捧着几件小东西走了出来皱着眉头说道:“我姐姐的喜好非常古怪,到底喜欢什么首饰我也说不清楚!”

    “这可怎么办?”听到这话前田庆次焦急的搓着手。

    “不过我姐姐经常排演新的剧目……”阿雪继续说道:“因此过不多久就要作新的服装,还经常是自己动手!如果是一些丝绸的话……”

    “那还等什么,这就去吧!”前田庆次迫不及待的说到,花别人的钱他一贯很大方。

    “那……就走吧!”看来我是上了贼船,没办法只好付了首饰款后和他们继续向前走去。

    “就这家吧!”走不多远,前田庆次就指着一家门脸宽大的绸缎庄说到。

    我仰头看了看,从徽记上认出是角仓的一家分号。“好吧!”我点了点头认可了。

    “哎吆!”急急闯入的前田庆次撞倒了一个正在出门的人,那个人手里的东西散了一地。“走路也不看着点儿!”前田庆次贼喊捉贼的嚷到。

    “二小姐!”、“德三叔!”阿雪却和那个被撞倒的人一齐惊叫到。

    “德三叔你怎么在这儿?我姐姐他们来了吗?”阿雪急急的把那个人拉了起来,迫不及待的问到。

    “来了,都来了!”那个人是个五十多岁的老者,虽然上了几岁年纪身体倒好像很硬朗。(不然也禁不住前田庆次这么一撞)“这次我们要在京都演出一段时间,今天下午未时就在‘风铃馆’首演,过几天还要去近卫阁下府上!今天我就是来采购衣料的,没想到会遇到二小姐……”

    “什么?!这些东西是阿国小姐的!”前田庆次一下子蹦了起来,把地上的东西一件件捡了起,小心翼翼的掸着上面的灰尘,仿佛生怕碰破了一般。“怎么都是素色的?这也太简朴了吧!”他忽然皱起了眉头。

    “你懂什么!”阿雪不满的说到。“真正的顶级服装上面的图案都是根据剧情手绘的,怎么可能预先有图案?!”

    “这样……”我在一边点了点头。早就听说在日本有一些大场面的演出名角要特制一些服装,由名画家在上面手绘图案,因为这种作画必须要以“唐墨”而且作好后就再也不能下水,所以这种只穿一次的珍品绝不是一般人物可以问津的。

    “不错!”叫德三的老者承认到。“这次近卫家请了天下闻名的大画家狩野永德大师,到底是出身藤原的摄关家名门!的确不同凡响啊……”他一边说还一边摇头感叹着。

    “主公……”阿雪忽然转向了我,前田庆次也是一脸的希冀。

    “这位原来就是诸星殿下!实在是失礼了……”老者德三忙不迭的就要下跪。由于我只穿着稍显华丽的便装并无明显标识,所以直到此刻他才知道我的身份。

    “您不必客气!”我随即作了个不必的手势。“是这个冒失的家伙先撞了您,按道理是我们的不对!请你再去选购一些绸缎,一切费用算我的。如果方便的话我们想去拜访阿国小姐一趟,阿雪也很久没有见过她了!”

    “这……”他还想再推辞时就被前田庆次硬拉回了店里,阿雪随即也跟了进去。

    我现在对采购真得是感到疲惫,所以也就站在了外面。新八郎他们几个自然也不会去找那个罪受。

    “对不起!请问一下……”这时一个声音在我身后响起。“您是否就是诸星兵部丞殿下?”

第一百二十章 佛门的选择

    在我的身后两丈开外站着一个小和尚,神情恭敬的躹了个躬。一个忍者出身的侍卫有意无意的站在我们两个之间,楠木光成的目光也在一边上下审视着他。

    这个小和尚大约十三、四岁的年纪,身上穿着一袭淡灰色的僧衣,洗得非常干净。看神情像是见过些世面,在几个人的目光注视之下一点没有显出紧张,但同样没有张扬的感觉。“不错,我就是诸星清氏!”我打量了他一下坦白承认到。“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这太好了!”他显得很是高兴。“小僧奉师父之命要去给殿下送一封信,不想居然在这里遇到。殿下大军威武,小僧正发愁不知要怎么进去呢!”说着他从怀中拿出一封信向我递来。

    信经过那个侍卫的检验后交到了我手上,看了看信封原来是东福寺的主持朝山日乘写来的,大意是说想和我见上一面。“朝山大师还好吗?”我一边看信一边问到。我虽然这几年经常在京都一带活动,但出于对佛门神棍的抵触情绪还是不太愿意和他们过多接触,除了陪仙芝去进过几次香外只是和这个朝山日乘在公开场合见过几次面,所以我们认识虽久却谈不上什么太深的交情。

    “家师一切安好……”小和尚说完这句像是又想起了什么事情道:“家师让小僧致上诸星殿下:原本他是应该亲自来拜访您的,只是由于近来京都各方关系微妙,唯恐给您带来什么不必要的麻烦!所以他就不恭了……”

    “嗯……”我点了点头,朝山日乘的信上也一再申明了这层意思。虽然没有说得很清楚,但字里行间隐隐带出了一股焦虑的情绪,看来是有什么大事。我觉得既然如此还是应该去一趟,毕竟此时的日本佛门的影响力还是不容忽视的。“好,那么我就……”

    “主公!都买好了,我们这就走吧!”这时阿雪从店铺里蹦蹦跳跳的跑了出来,身后跟着前田庆次和德三,每个人的手里都捧着一大堆东西。

    “哦,阿雪……”我这才想起了刚刚答应她的话。“临时除了点事,我要先去别的地方一趟!”

    “哦……”阿雪没有说别的话,但任何人都能看出他失望的表情。至于边上前田庆次的脸,那就只能用“扭曲”一词来形容了。

    “不过你们不必都跟着……”我对于她们此刻的心情完全能够体谅。“我只是有一点儿小事要去处理一下,你们带着东西先去阿国小姐那里!我的事情办完立刻就过去和你们会合,不会错过这次演出的!”

    “这……还是我们先陪您去吧!”即便是在这个时候阿雪依然没有忘记身为近卫武士的职责。

    “那就不必了,我只是去个朋友那里拜访一下!再说……”我笑着对她眨了眨眼说道:“我去的时候可能你姐姐已经开始演出了,你要是再想和她详谈就要等到晚上,这也没有关系吗?”

    “这……”听到这里阿雪明显的动摇了,几年不见的亲人即便是推迟一刻见面都是一种痛苦。

    “好了、好了!在京都光天化日之下能发生什么事?”前田庆次抢先替她作出了决定。“我们赶紧去风铃馆吧,有胜猛、新八郎和光成他们在什么事情也不会出的!”

    “不!我也要去看戏!”新八郎对前田庆次的安排不满意的大声嚷到,刚才他在一边听到了我要去那儿。说来也是奇怪!仙芝对佛祖那么虔诚,但弟弟新八郎却很讨厌佛门(可能和他的酒肉和尚师父有关)的种种。

    我跟随着小和尚一路来到了东福寺,岛胜猛和楠木光成等几人仔细观察着周围的状况。可能是因为今天不是什么正日子,因而寺里拜佛烧香的人不是很多。我们一路穿堂过院来到了内院,在一间雅致的独栋静室门前停下了脚步。

    “请您稍候!”小和尚抱歉的对我一鞠躬,然后对着里面提高了音量说道:“师父,诸星大人来了!”

    “哗啦!”静室的门被从里面拉开,朝山日乘出现在了门口。“老衲没想到殿下会来得这样快,未曾出迎真是失礼了!”他双手合什行了一个佛礼。

    “大师客气了……”我也躹了下躬表现出了足够敬意。不管怎么说他也算是老熟人了,“德高”虽不敢说“望重”却也算名副其实。“没能早来拜会是我的不是,既蒙大师宠召敢不应命!”

    “诸星殿下客气,是老衲冒昧!”他慈祥的一笑让开了身子。“殿下请里面坐!”

    “好……”我迈步朝前走去,眼睛却看似无意的向后扫了一下。

    楠木光成会意的点了下头朝后退去,几个侍卫分散的站在了院子的各处。只有岛胜猛随我进了屋,但在仔仔细细把房间看了一遍后,就双臂环抱站在了门边。小和尚奉上茶后就退了出去,屋内只剩下了我们三个人。

    “大师,不知您传召在下有什么教诲吗?”我看见大家都已经端平放稳,觉得也没有什么必要再转弯抹角。

    “诸星殿下快人快语,老衲也就不再矫情了!这几年来近畿的局势风起云涌,而且织田右大将与佛门之间……”朝山日乘也是开门见山,直接说出了心中的忧虑。“老衲认为双方的冲突多是源于误会,实际并没有什么根本的利害冲突!只要有人能够居中调解,双方再各退一步,还是有化解恩怨的可能,而此人所行的无疑会是一件无量功德……”

    “请恕我冒昧拦您一句……”看他自说自话越来越起劲儿,我觉得还是让他清醒一点儿的好。“请问大师,您说得‘这个人’指得是区区在下吗?”

    “老衲正是此意!”没想到这个老和尚倒直言承认了。

    “这件事近卫前久阁下、二条晴良阁下都曾经作过,甚至天皇陛下也下过诏旨,可惜都不曾见效!您又何以认为就凭在下的影响力能够做到呢?”我倒要考验考验他对我的认识。

    “诸星殿下说得不错,可能上述几位的身份、威望确实远远高于殿下!”他认同的点了点头,但随即话锋一转。“……可织田右大将如今虽然势压群雄,声威之隆已是无以复加,但种种隐患也是显而易见的!环视天下强藩,右大将几乎找不到一个盟友,由此不难想见今后会面临何种局面!而诸星殿下智勇兼备功勋卓著,实为织田家第一柱石。老衲虽然不通兵事,但却听说过一些有识之士的评判,说诸星殿下掌控着织田家四分之一的武力!此语可能有些过分但未必尽是空穴来风,在这种情况下恐怕右大将不会不对诸星殿下的谏言认真考虑吧!”

    “大师的话或许有一定的道理……”在他面前我也没有必要揣着明白装糊涂。“但我却认为我没有在立场问题上影响织田右大将选择的能力!”看到他张了张嘴我急忙又说:“大师想必还要强调双方没有根本矛盾,但请容我反问几句:是什么人对织田右大将的政策总是说三道四横加指责?织田右大将可能有些打击面过广,但他的主要目标一开始又是针对的谁呢?织田右大将的政策是真的损害了全部佛徒,还只是其中一小撮既得利益者?这些人真的能够代表广大佛徒吗?这些人除了替自己捞好处外为佛门都作了些什么?清除这些人对佛门是有害呢还是有利?”

    “这……”我的话可能对朝山日乘产生了一定触动,吭哧了半天才说:“可能是有一些蠹虫,但不能因为这样就归罪整个佛门哪?比睿山延历寺……”

    “您说得不错!”对于明显的事实我也坦然承认。“……不过这不正说明一些披着袈裟的败类为了一己之私,而为整个佛门招来大祸吗?您是名闻天下的佛门大德,对中兴佛门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借用您刚才的一句话,除弊兴利才是功德无量,真要任由这些败类继续为祸,等到在日本也发生大唐时‘武宗灭法’那样的事可就悔之晚矣!大师,下决心和这些人决裂吧!”

    “您说得是有一定道理,可就凭我一个人……”

    “你决不是一个人,天下真正的佛门信徒都在您这一边!”我继续“蛊惑”到。

    “我会考虑这件事的……”朝山日乘终于松了口,但也不是全无顾虑。“织田右大将是个意志绝决的人,所以很可能会做出许多无法挽回的事!对于这一点我还想请您注意,务必一如既往的关照佛门信徒。整合各宗决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这需要长时间的努力,在这期间还请您努力磨合双方的关系!”

    “您说这话就让我脸红了!”看到目的已经达到我就随口打了句哈哈。“除了偶尔替内人有些捐献外,我还真想不出自己对佛门有什么贡献!”

    “真是这样吗?”朝山日乘忽然狡猾的一笑。“在小庙内还有一个人想见见殿下,亲自来向您表示谢意!”

    稍后他让门外的徒弟找来两个人,一个中年和尚和一个平民打扮,身份应该是保镖的矮壮黑汉子。和尚进屋后对我一笑,黑汉子则是站在和岛胜猛对应的门另一边。

    “是你!”看清那个中年和尚后我大吃一惊,他居然就是我在比睿山下放走的那个中年和尚。

    “诸星殿下,救命之恩永生难忘!”他深深的作了个揖。

    “让我来介绍一下……”朝山日乘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位是静水幽狐大师!”

第一百二十一章 都是为了生活

    “静水大师……还真是‘缘份’哪!”看到这个人我一句话说得有些感慨,同时也有些无奈。就做事方式而言,我个人很多时候也是凭一时兴致,虽不像织田信长那样不管不顾,但也并非是有什么既定的目的。但随着我的地位、影响的提高,许多人似乎开始热衷于从我的一些行为中琢磨思维逻辑,老实说这个实在是件非常令人讨厌的事!因为我不得不时刻仔细提防,唯恐有什么把柄落在别人的手里。

    以这件事情来说,我放这几个和尚逃生只是一时的不忍,再加上看到那些珍贵的佛经典籍毁于战火,想着多少应该为后人留下些东西,不想这却令他们产生了种种联想!我敢说这次和我会面之前他们指不定商量了多少次,甚至还可能有许多今天没有露面的“角色”,以朝山日乘的身份他极有可能代表的是一批人或一股势力,据我猜想应该是传统佛门中的中性温和阶层。从刚才的谈话看他们是想通过我和织田信长达成谅解,如果能在这个强大势力身上找到一个缺口就更好!好在刚才的一番谈论我试出他们与“激进派”也有很深的矛盾,纵横捭阖也说不定将来谁是谁的“朋友”。

    “诸星殿下自是不在意这样一段小事,可在下却是丝毫不敢或忘!原想有所报答可在下却已是身无长物,能作的也就是替殿下扬扬名了!”静水幽狐是个极其敏锐的人,一听话音就知道我产生了一定的不悦。但他并没有急于解释,而是在对答中巧妙的偷换了概念。既摆脱了尴尬又变相的“拍”了我一下,实在是个聪明的家伙!

    “报答不敢说,名声这种东西也不是越大越好!”他们总的来说对我并没有什么恶意,我也就不在做过份的追究了。“比睿山一别也有段时间了,大师一直在东福寺盘桓吗?”

    “还好有朝山大师赤诚以待,不然我这条丧家之犬就只好继续浪迹天涯了!”说这句话时他的两眼隐现泪光,好像有着什么极深的感触。

    “人生不如意者十之**,大师还是看开些吧!”我不知道他有着怎样的过去,劝解的话自然也是说得不着边际。

    “诸星殿下所言不差,幽狐你也不必过于抑郁……”朝山日乘胖胖的一张脸上现在倒是阳光一片,但接下来的话却让我觉得他们是早有预谋。“诸星殿下的胸怀广阔,有容纳百川的雅量!想必不会对你的大才视而不见……”

    “这……”我犹豫到。对这个人我现在还是一无所知,只是本能的觉得这个人一定不那么简单。我曾经仔细听过他的口音,居然没有发觉属于什么地方!在这个局势非常敏感的时刻,我不得不一切小心从事。

    “诸星殿下可能对在下的来历还有一定疑虑……”看出我的顾虑静水幽狐微微一笑,突然语音陡然一变,成了略带尖细的古典宫廷式嗓音,而且听来决不是那种临时抱佛脚的“混事行”。“贫僧实际出身京都……”他讲起了自己的来历,可结果却着实让我大吃一惊。

    这个和尚今年35岁,出生于京都,是左大臣三条公赖的幼子。在三好长庆大败细川晴元控制京都的时候,三条公赖因与细川晴元的翁婿关系而远走西国避祸周防,受到了大内义隆的热情接待。三条家和大内家实际是几代的世交,公赖的祖父三条公敦曾经在文明十一年(1479)四月时也应邀前往周防的大内家。静水幽狐当时被过继给大内义隆,元服后取名大内义昌。天文二十年(1551)9月1日,陶晴贤谋反弑杀大内义隆,凑巧也在山口城的三条公赖同时被害。失去庇护的大内义昌只得仓惶出逃甲斐,去投奔他的二姐武田信玄夫人三条局。

    来到甲斐不久,他即拜在惠林寺主持快川绍喜门下为僧,法号静水幽狐。由于他的特殊身份使他成为了武田家的一名外交僧人,并在与外界的交往中开始逐步崭露头角!然而好景不长,在随之而来的武田家继承权之争中他所的外甥太郎义信败北,三条局夫人也被幽禁,就连武田家的名臣饭富兵部虎昌都被勒令剖腹,自然也是饶不了他!还算他机灵,在四郎胜赖派动手之前他就跑了,一猛子就跑回了京都。

    近畿已经不同于以往,昔日的名门多已落魄!静水幽狐一时也没了着落,新的掌权者他大多不熟悉,好在还有佛门和公卿中的联系,也就暂时落脚在了比睿山,这才有了我们的那场相遇。

    “人才!绝对是人才!”听了他的自我介绍我立刻就得出了这个结论。这个人神态、语气、说话技巧都掌握得极好,一听就是个优秀的外交家,就算没有这些也不要紧,请仔细想想他的社会关系,京都的公卿、宗教势力、东国、西国的那些大名和武将,这是个什么概念?得到他的帮助,我几乎可以和任何我选中的势力建立联系!唯一令我感到犹豫的是他的八字似乎不太吉利,审视他的经历好像是到哪儿哪儿乱、靠谁谁倒!“既然大师不弃……今后诸星家的对外联系就拜托了!”最后我还是选择接受了他,也许我的“福气”能把他的“晦气”压住呢!

    “感谢主公知遇大恩,我静水幽狐必将生死以报!”他一脸激动的一揖到地,看那神情就差说:“可算找着组织了!”

    “不必如此,是我还要多多依靠你的辅助!”我自觉神情语气表现得都符合一个“明主”的标准。

    “主公,我还有一件事想拜托您!”静水幽狐的脸上忽然升起了一种不好意思的神情。“我有一些朋友,也是些有家难归的可怜人!现在近畿各家都在实行严格检地,他们的生活没了着落,我想恳求主公在领地里能分给他们一块土地,足以裹腹就好!”

    “可以,他们是些什么人?”我想也没想的就答应了。这不是什么大事,若狭再小找几块荒地还是不成问题的。

    静水幽狐对着门边招了一下手,那个矮壮汉子来到了我的面前。“在下大坪八郎卫门拜见诸星殿下!”他瓮声瓮气的说完后就跪了下去。

    “不要这么拘束!”我伸手虚扶了一把问道:“你们有多少人,都是干什么的?”

    “我们有七十几人,连上家眷有两百多号!”他说话很是直爽。“……都是些下苦力气的老实人,以前在甲斐是开矿的!”

    “甲斐?开矿的?”我不禁一愣,想起了一件事。

    “他们本就是甲斐黑山众的一支……”可能感觉大坪说话不清不楚,静水幽狐就把话头接了过来。其实说开了事情很清楚,他们这些人也是受到了武田家立储事件的波及,不得不逃离甲斐,由于没有了根据地只好四处飘零。他们这些人说起来也算是“技术人员”,但种地似乎并不在行,别说手里没有土地,只怕有了土地也种不出多少粮食。

    “你们想干什么?”听完了介绍我对他问到。

    “这……”大坪八郎卫门看着我张了张嘴,又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只管说,不要有什么顾虑!”我鼓励到。

    “回禀殿下!我们都是些老实本份的人,不会打仗也没有胆量杀人……”大坪的黑脸变成了紫红色,在这个时代说这种话与承认自己是个懦夫无异。“我们对于种地并不在行,脑筋又不够聪明,有的只是这一身的力气!要说有什么长处的话,那就只有凿山开矿这门祖传的手艺了!所以……要是……”

    “可目前在我的领地里,实际并没有矿山!”我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看着他失望的神情又问道:“如果在一座山里,你们能找到水脉吗?”

    “水脉?当然没有问题!”尽管有些不解他还是飞快的点了点头。“水脉经常伴随着矿脉,如果矿洞的选点不小心靠近了这里,那就会造成大量渗水!甚至有可能毁了整个矿脉!”

    “这就好!”对这个回答我感觉非常满意。“我任命你为诸星家的足轻大将俸禄100贯,率领你的人组成忍军第三备队!”

    “可我们……”他显得很兴奋又有些犹豫。

    “放心!我不会让你们去杀人的,只是随军行动时偶尔开几个洞而已!”我很随意的说到。

    “多谢主公体谅!”见我没有强人所难,他这次打消了所有疑虑。

    其实之所以这样做,我也有自己的考量。在日本此时还是有许多的山城,而这种城池多数是些难剃的“刺头”!但所有著名的大型山城都有一个特点,那就是必须在城里有一个甚至几个泉眼,不然被围了城几千上万的人岂不是都要渴死?有了这些黑山众的帮助我就不再有这种忧虑,只要把水脉断绝泉眼自会枯竭,倒时城池岂不是不攻自破!

    就是对付平城他们也有自己的作用,挖几个通往城内的地道想来也不是什么难事,《三国演义》里袁绍破公孙瓒就是这个办法!再说今天我没有矿山未必明天也没有,那时他们给我带来的可是源源不断的金银啊!

第一百二十二章 生活不是单行线

    风铃馆坐落于京都的平民文化区,距离贸易区和贵族居住区都不算太远,大致上属于雅俗共赏的档次。这时的剧场表演形式还没有定型,上至公卿显贵们观赏的能剧,下至艺伎、流浪杂耍剧团表演的歌舞、滑稽戏都可以在这里上演,并都能找到各自的欣赏群体。

    类似风铃馆这样的剧场在京都还有很多,来的观众基本上囊括了各个阶层。这类剧场是在近几十年来才逐渐出现的,在百年前让显贵豪门和平民百姓共聚一堂可是难以想象的!生活的窘迫和“下克上”风气的蔓延,使昔日的高贵者逐渐放下了身段,而商人们由于财富的迅速积累也得到了一部分尊重。当然,爵禄者到这里不会摆足仪仗,富豪们除式样限制外却也是盛装华服。(真正的下层平民还要为生计奔波,再说到了这里也消费不起。)

    我到达时阿国的演出还没有开始,台上是一个垫场的演员在讲笑话,四周的座位也就坐上了四成,这个时代由于主要的信息手段就是市井传言,所以要成为“天王巨星”并不是很容易。这种情况上次在堺町也出现过,阿国在那里的第一次演出时,台下基本上有一半是“十人众”找来的“托儿”。

    “您来了!”见到我们几个人进来老板亲自迎了过来,久在市面上混的不可能连这点儿眼力劲儿都没有。“您这边请!”他把手指向台前最近的座位,在这个位置上可以近距离的观赏演出。

    “不必了!”我拒绝了他的推荐,把目光投向了后面的一排竹帘。“我们就到那里去吧!”我用下颚朝那边一点。

    “是!您请入座,茶点马上就来!”老板深深的躹了一躬,对我的选择一点也不感到奇怪。

    我走入竹帘,这里是一间不大的单间,焚香素垫布置得相当雅致。这种“雅间”要论观看效果实际并不如外面,这里的最大效果其实就是自己和外边的人区分开来。无论什么时候人总喜欢把自己摆在高人一等的位置,只要条件许可这种心态就会本能的表现出来。

    “你忙去吧!有事我们会再叫你。”我对这里非常满意,老板亲自端上茶水和几样点心后我就让他退了下去。在今天的我实际已经不需要用这种方式来表现自己的“高贵”,纵马出行时沿途伏地跪拜的人们已经见得太多了。不过今天我是想先不要出现在太显眼的地方,毕竟自己的直接介入可能对庆次、阿雪他们和阿国的接触造成干扰。

    房间很小呆不下所有的人,除岛胜猛和楠木光成站在我身边外,其他侍卫都站到了帘外。随着几个节目的交替客人开始多了起来,毕竟外地来的“名角”演出不是每天都能遇到的,可即便是这样上座率依旧只有六成。

    可就在这时,池田恒兴忽然带着几个人从外面晃悠进来,穿着一身华丽的袍服,不知道的人一定会以为他是哪家公卿府里的纨绔子弟呢!他显然也是不想暴露身份,身上并没有什么可以辨认的明显标记,可能是认出了站在帘外的侍卫,打发了接待的老板后朝这边走来。“去请他进来!”我对楠木光成吩咐了一声。

    “你好悠闲哪!”池田恒兴自己走了进来,他的习惯是平时身边不带比较重要的家臣。

    “忙里偷闲而已,你怎么也来了!”我知道这次他是和织田信长一起回来的,最近一直为了茶会的事情在忙着。

    “事情已经差不多了,茶会会在七天后召开!”他在我身边坐了下来,拿起个杯子替自己倒了杯茶。“听说今天有一个有名的美人来演出是吗?”

    “应该算是吧?”可能是阿国的演出马上就要开始,台上正有两个勤杂在搬着几个作道具用的屏风,大堂里的人们也逐渐安静了下来。

    “那你居然不告诉我一声?真不够朋友!”他大惊小怪到。

    “美人又怎么样?和你又没什么关系!”我的眼睛依旧注视着外面,正看到前田庆次、新八郎两个被人从后面“请”了出来,坐到了刚才老板推荐给我的那个位子上。

    “怎么会和我没关系?!”池田恒兴对我的这个理由好像非常不满,可忽然他又想到了什么。“难不成是你自己……这可是太不应该了!”

    “你想什么哪!”我打断了他极其猥琐的联想,用手指了指外面说道:“要是不怕庆次那家伙跟你玩命的话,你就只管去!”

    “他?!”池田恒兴有些意外的朝我指得方向看去,那里有前田庆次一张如醉如狂的脸。“中‘毒’了?”他有些感悟的说到。

    “你自己都看到了!”我无奈的摇了摇头。

    “有多深?”

    “恐怕就是主公拦着他,他都会抽刀砍人了!”

    “这样的人不就‘废’了吗?”池田恒兴结结实实的大吃了一惊,就个人性格而言他是热情而又不会失去冷静判断的人。“为了个……至于吗?真的这么有魅力?”他还是不解的问到。

    “这……”我正想回答时几缕丝竹管乐之声从刚刚被摆好的屏风后面传了出来,看来阿国的演出要开始了。“你自己判断吧!”我朝台上努了努嘴。

    “哦……”池田恒兴带着满腹的猜疑转过了头,毕竟他对前田庆次那种不着调的性格也是有一定了解的。

    阿国的终于在众人瞩目的眼光中登场了,与其说是走还不如说是飘上来的,一袭鹅黄色的艳丽和服下摆及地掩住双足,广袖飘飘仿佛就要乘风而起,手中的折扇翩翩好似落樱缤纷。她脸上并没有像一般的舞者那样作浓重的化装,这使眉眼间的轮廓稍显淡薄,但这更增加了一种朦朦胧胧的美感。整个大厅里一片肃静,许多人的嘴就这么一直张着。

    “果然……果然是……”池田恒兴两眼发直的冒出了几个不甚连贯的单词,但也可看出他并没有完全沉沦。

    阿国的身体轻盈的在舞台上流转,一静一动、一颦一笑、一凝一顾……不是颠倒众生的媚惑,但我相信每个人都会认为那个眼神和表情是为自己而发!这也许就是艺术的魅力,我虽然没去过卢浮宫,但据说那幅闻名天下的《蒙娜丽纱》就是这种效果。

    我这并不是第一次看阿国的演出,距离堺町那次尴尬的捧场时间已经过去了快五年。但是每次看到她的舞蹈都会给人一种耳目一新的感觉,就和她的性格一样让人琢磨不透神秘莫测。我并不是太懂艺术,对于音乐、舞蹈之类的等东西更是没有一点感悟!小学时音乐课仅有的两次及格都是三分,那还是在老师实在“感动”我的刺激别人的努力之下。我对音乐和舞蹈的评判只是好看和不好看,好听和不好听,要让我解释为什么那可是问道于盲!不过阿国舞蹈上风格和气息的改变我还是有所感觉的,就像芭蕾和佛拉门戈具有本质的区别一样。

    不管懂与不懂,对美好事物的向往所有人都是共通的,我也逐渐使自己忘却对阿国这个人种种神秘的猜想,把精力集中到了观赏节目上来。可渐渐的,我又发现了一个问题。

    阿国的剧团一般都是出云神社的人,这在以前闲聊时我曾听阿雪说过。据她说这是阿国不想让剧团里有不知根底的人,为了重建神社而必须的清苦生活也不是没有信仰的人受得了的。当然如果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我想前田庆次恐怕早就辞职跟去了!这也就造成了一个后果,阿国剧团里的乐队实力一直略显不足!

    可今天的这场演出似乎和以往不大一样,听声音似乎不再只是那些神社乐器,数量好像也有不小的增加!我不禁想起了那个德三说过的话:这次要到近卫府上演出!关白……和以前的作风相比似乎张扬了些。

    “走吧!”不知不觉演出已经结束了,池田恒兴站起来拉了拉我。

    “啊……啊!”我回了一下神也站了起来。

    “怎么了?虽说是个很有‘味道’的女人,可你也不至于这样吧?她的岁数好像还比你大呢!”他误解了我失态的原因。

    “这都哪跟哪啊!”我毫不在意的撇了撇嘴,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她就是再好和我也没什么关系,我只是在想这件事对庆次那个家伙的难度!”

    “这倒是!”池田恒兴表示认同的点了点头。“我也觉得他们之间……”

    “主公!”刚走到大厅里前田庆次就一脸焦急的拉住了我。“……阿国小姐说想和阿雪再聊聊,可却让我们先回去!您看这……”

    “阿雪是这位阿国小姐的……”边上的池田恒兴听到这话一愣。

    “妹妹!”我双手一摊无奈的说到。

    “怪不得都是一般的……”他恍然大悟的一点头,随即又说道:“你这个‘主公’也真当的可以!这种事你也掺合?”

    “诸星殿下!”正在我拿不定注意的时候,那个买衣料的德三忽然冒了出来。“阿国小姐请您入内,要亲自面谢您对二小姐的照顾!”

    哎!看来想不帮忙都不行了……

第一百二十三章 名之未“名”前

    连接后台的通道有些窄,而且不时有一些演员或仆役在这里忙忙碌碌的穿行,尽管见到我们一行走过所有人都躬身避让,但毕竟还是显得很是嘈杂和拥挤。这种地方正是行刺的好地方,许多大人物(譬如亨利amp;#8226;德amp;#8226;吉兹公爵)都是死于这样的走廊上。岛胜猛、楠木光成和那几个侍卫把我护卫在中间,神色冷峻的注视着那些因为我们通过而停在原处的人们。

    “前面就是我们的预备室了!”在经过一个转弯前德三停下来对我谦恭的说了一句。

    “嗯……”我点了一下头,这种剧场的后台给我的印象远不如前堂体面。从进进出出的人来看,这里似乎是长年不断的有演出,即便是今天这里也不止有一个剧团。

    “有什么我来介绍就好了,可不能让阿国小姐久等!”前田庆次心急火燎的催促到,我们几个人无奈摇头。“实在是……太丢人了!”

    “咚!……咣当、哗啦……”由于被前田庆次催促得一时失神,德三在转过拐角时与迎面而来的一个人撞了个满怀,那人手里拿的一堆东西掉在了的地上。

    “对不起!实在对不起!小人罪该万死……”那个人飞快的看清了我们的服色,吓得立刻跪在了地上连连叩头。由于前面有人挡着我没看清他的容貌,但听声音和看头发的颜色似乎年龄不大。

    “这是我们的一个乐手名叫藤十郎,一时匆忙不慎惊扰了殿下,还请万望见谅!”德三向我解释完后又对那个人说道:“藤十郎!这位诸星殿下是阿国小姐请来的客人,你不必太过恐惧!”

    “算了,也不是什么大事……”我自然不会在这种事上小题大做,挥了挥手我们继续向前走去。

    “谢诸星殿下大恩……”藤十郎依旧跪伏在地上,额头紧紧的贴着地面。

    我们从他身边走过,看到地上散落了一大堆锣、小鼓之类的乐器。“怪不得这么大声音呢!”又往前走了几步,忽然在我的心里升起了一种怪怪的感觉,不是很强烈,只是在似有似无之间!我没有停下脚步但回头望了一眼,正赶上藤十郎抬起低垂的头向我们这边看来。两道目光在空中相撞,我只觉心里猛地一震!这是一种怎样的目光啊!其中蕴涵了羡慕、向往、嫉妒种种剧烈的情感,而这所有的情感融汇在一起就成了一种内容——狂热的执着!也许许多人在近距离直接面对自己最为深切的目标时,都会出现这种状态,但却没有几个人会有这种几乎是狼盯着肉的目光!一个,确切说以前我只见过一个人有这种目光!那就是“猴子”——羽柴秀吉!看来这个人对于功名利禄具有不下于“猴子”的热情,只是不知道他的本事怎样?

    看到我在注意他,藤十郎立刻再次低下了头。

    “小女子未能远迎,还望诸星殿下恕罪!”在前面响起阿国的声音阻止了我将要停下的脚步,扭头看去她和阿雪正站在一间屋门前对我行礼。

    “阿国小姐客气了!我只是出来躲轻闲的,彼此这么熟了没有必要总把身份分得那么清!”我含笑走了过去,速度当然赶不上前田庆次。

    我虽然表现得很大度,但岛胜猛、楠木光成他们的脸上却都有些不愉。在他们想来阿国怎么说也就是个流浪演员,身份还未必比得上一般平民,居然只派个管家式的仆人去请我这样的诸侯,自己只是装模作样的在门前摆摆样子,这未免也太不知好歹了!

    “小女子本该亲往殿下府邸拜望,但唯恐大军维护京都职责不得轻触!又不敢以惶惶之束冒渎尊颜,所以只好多有怠慢了!”阿国是何等的冰雪聪明,匆匆一眼就看出了几位家臣的不悦,几句话立刻缓解了周围的气氛,而且她也是确实刚刚换了衣服并卸了妆。

    “阿国小姐,我们不会太打扰吧?”我来到屋里坐下后随口问到,前田庆次坐在我身边却没有一点“打扰”的感觉。只有他跟着我随阿国姐妹走了进来,岛胜猛他们自觉站在了外面。

    “诸星殿下肯赏光就是我们出云神社的荣耀,‘打扰’一词又从何说起?”阿国亲手替我们倒了两杯茶,阿雪恭恭敬敬的把它们摆到了我和庆次面前。

    “说来惭愧!这几年虽然四处奔忙不休,但着实没什么建树。时至今日还只不过是个……”我一边说一边打量着阿国。岁月的流逝年龄的增长,都丝毫无损于她的美貌,反而更增加了一种成熟的妩媚。从她笑眯眯的眼睛中,我已经看不到当初偶尔流露的锋芒,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如阳光春风般的温暖,使人在她面前不自觉的放松了一切警戒之心。“想起当初与小姐之间的约定,在下实在深感惶恐!真是……”我说到这里撇了一眼身边的前田庆次,果然把他吓得够呛。

    “殿下这么说可实在是妄自菲薄了……”就在前田庆次几乎忍不住要和我争辩时,阿国却抢先否定了我的“谦虚”。“小女子虽然漂泊各地,却也没少听闻殿下和众位将军的威名!即便是黄口小儿亦知‘如果天下是一只鼎,织田右大将就是支撑它的一只脚;如果织田家的基业是一只鼎,那么诸星兵部丞就是它的一只脚!’说夸张点儿,殿下的行动即可牵掣天下安危,惭愧、惶恐实在是无从说起!”

    “哦……”她的态度令我一愣,没想到这次她居然态度一下子松了这么多,如此看来前田庆次的事情岂不有“戏”了?“那么……”

    “不知过些日子近卫阁下府上的聚会,诸星殿下会出席吗?”阿国这时极为突兀的转了个话题,好悬没有“闪”着我。

    “啊?……啊!”我定了定神回答道:“可能不会了,至今我都没有收到邀请!我虽然也认识几个朝廷大臣,但并没有什么掌握实权的人物,再说作为一般武将和他们也无法过深的交往。不管怎么说那都是摄政关白的门庭,我这种从六位不入流的小官连上殿的资格都没有,即便送上门去只怕人家都看不上眼!倒是阿国小姐……”我用惊诧的目光打量了她一下。“如今居然动辄出入这样高的门第,说起来真是当刮目相看了!”

    “诸星殿下取笑了……”阿国以扇掩口嫣然一笑,前田庆次的眼睛更直了。“说起来其实也是偶然!前些时候在东国演出时去拜访一位前辈,正好赶上近卫阁下的使者前去邀请他来演出!不巧那位前辈突然染上了重病,但关白大人的委托又不好轻易推辞,不得已之下我这才不自量力前来充数,好在两支剧团合在一起实力倒还有些保证!”

    “哪……”我正想着怎么把话往前田庆次身上引,门外却突然传来几声轻轻的敲击。

    “什么事?”看样子阿国也很奇怪,会客的时候怎么还会有人来打搅。

    “小姐,是近卫府上的管家大人来商量演出的事情!”一个优雅的男声在门外响起。

    “哦……”听到是这么回事阿国也不知如何是好。

    “既然小姐有事,那么我就告辞了!”我见是这种情况就站起了身,可忽然看见了一边恋恋不舍的前田庆次。“……小姐和阿雪许久不见,就让她留下来陪陪你吧!这个家伙……”我一指前田庆次说道:“这个家伙虽说没什么用,但好在个头也还够大,也留下看能帮上什么忙!过两天忙过了,我再来拜访!”说着也不容她推辞我就向门外走去。

    来到门口,我看见来回话的居然就是走廊上那个藤十郎。这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生得细细长长一张瓜子脸,肤色雪白细嫩。是很白皙,已经白成了一种病态!眼神已经恢复成了清澈和谦恭,行为举止都显得异常得体。

    “这是藤十郎,他的父亲就是我刚才说过的那位前辈!”看我不住的打量这个少年,阿国赶紧走上前介绍到。“……他父亲是名闻天下的猿乐师金春七郎喜然大师,藤十郎虽然年纪不大却已是个优秀的乐手!此次的演出他出力良多……”

    我没有听轻阿国后面的话,如果估计不错的话这个人就是后来德川家康的“代官头”大久保长安,当然他此刻还不叫这个名字,甚至还没有被武田信玄赐姓“土屋”。这个人敛财的手段在这个时代可谓天下无双,但同样擅权、贪墨、追名逐利的名声也被后世一再提及。上天让他此时出现在我的面前是什么意思?是让我用他?我用得了他吗?

    “你除了猿乐之外还会什么?”我用少有的阴冷语调对他问到。

    “小人在甲斐……学过采矿、土木、检地和……和数术……”他显得有些紧张,但回话基本还算通顺。周围熟悉我的人都不解的望着我,似乎不明白我为什么用与平时截然不同的严厉吓唬这个小孩子。

    “你想成为一名武士吗?”我继续问到。

    尽管的我的语气依旧肃杀,但藤十郎却好像一下子被火烫一般。“这是小人终生之愿!”我熟悉的那团烈焰再次在他的眼中燃起。

    “好!”我点了点头,对他的表现基本满意。“……明天一早你到我的营门外等着,说不定会有一个机会给你!”

    “拜谢诸星殿下!”藤十郎再次跪下不住的叩着头。

    “也可能是一场杀身之祸哦!”说完这句话我头也不回的朝前走去,藤十郎跪在原地一脸的惊恐几乎是摊在了地上。

第一百二十四章 平静的归宿

    我回到在京都的驻军处时,有一个人在等我。他拿着一封长野业正的介绍信等在客厅里,而且已经下了岗的长野业盛、山中鹿之介正在陪着他聊天。

    我进入中院的大门就看见他们三个人正在廊下,那个人远远的对着我身躹一躬,长野业盛则是快步的朝我走了过来。

    不知为什么,跟在我身后的岛胜猛、楠木光成和新八郎三个人身子同时一震,面容严肃双眼紧紧的盯住对面的人,刚刚还有说有笑的嘴巴都闭了起来,虽然没有什么进一步的举动,但根据我对他们的了解,这几个人都进入了戒备状态。

    这是怎么了?至于吗!他们不自然的表现也引起了我的注意,上上下下仔细打量起这个人来。

    这是位五十岁上下的老者,满头的发丝已经花白,但脸上的皱纹并不是很多。他的精神显得很是健旺,腰不塌背不驮,双目炯炯有神,可并不显得咄咄逼人。脸上的五官线条架构比较方正,但绝不具有僵硬的感觉。身上一身朴素的武士服洗得有些发白,一长一短两柄佩刀也是极普通的式样,同样也应该是用了很久的东西。就整体感觉上讲,这应该是一位文吏出身奔波劳碌,但一生也没经过什么大的波折,安然进入知天命之年的平凡武士。这样的人在大街上一不注意就会撞倒十个、八个的,不知道为什么会引起他们几个这么紧张?

    “主公……”这时长野业盛来到了我的面前。“这位是从我父亲那里过来的,已经等了您一会!请进屋详谈吧!”

    “……好!”听语气他对这个人很是尊敬,但可能是因为觉得在院子里不太正规,他并没有马上介绍客人的身份。业盛是个做事很有分寸的人,既然他没有主动说我也只好先压下好奇心和他们一起进了客厅。

    尽管我觉得没什么必要,但院子里的人一个不剩的跟着我进了客厅。我回头看了一眼,胜猛他们几个居然都装作没有看懂我的意思。“真是的!这是会客,还是打狼啊!”

    “没有事先得到允许就冒昧前来晋见,实在是失礼了!”老武士先开了口,礼貌周到的表示了歉意。

    “主公,这是我父亲给您的信……”长野业盛把信递给我的同时开始了介绍。“这位就是我的剑术老师,上泉伊势守大人!”

    刚刚抽出的信笺从我手中无声的掉了出来,像一只蝴蝶一样飘飘摇摇的掉落在了地板上,但此刻已经没有人再去注意它。长野业盛的介绍很是简洁,仅有姓氏和官职,但这已经够了!足够了!世界上不会再有第二个上泉伊势守,因为已经有了他——上泉信纲!或许另一个称谓你会更加熟悉——剑圣!!!

    “您真的是上泉大师吗?!我师父总是说起您……”我还来得及开口,新八郎就在一边滔滔不绝的说了起来,那种兴奋的表情和现代的追星族没有丝毫不同。“尽管那老和尚总是说您的这个缺点、那个不足,但我看得出来,他实际是嫉妒您,对您的武艺自知永远无法超越而产生的嫉妒!我一直就想亲自向您请教一次,你能光临实在是太好了!您现在有时间吗?我的长枪不在这里,我这就去拿……”他还真是说风就是雨的朝门外走去。

    “站住!太没规矩啦!”我喝止了新八郎的蠢动后,又转过头对上泉信纲歉意的说道:“大师请不要见怪!他只是因为练武脑子有些卤钝,对于别的事情都是少根弦,对于大师他是真心的仰慕,还请……”

    “诸星殿下客气了!”上泉信纲并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悦。“我完全能够理解这位大人,因为当年在下也是这般充满了热情!往事历历在目,回首却已两鬓斑白!”

    “就比一次!好不好?”新八郎还在一边执着的努力着。

    “你……”我有些不高兴。长野业正请这位剑圣来肯定有事,新八郎却总惦记着一些不着调的事情。

    “没有关系……”上泉信纲却再次阻止了我对新八郎的斥责。“这位想来就是‘天下武勇尽其半’的诸星清彦大人吧?如果大人有这个兴致,在下倒也不会吝惜这把老骨头!”

    “嗷!”新八郎一声欢呼,在我阻止他之前跑出去拿他的“修罗之怒”了。

    “大师,这……”我不好意思的想再解释一下。

    “诸星殿下不必再说了,您的意思我很明白!”上泉信纲说到这里脸上浮出了一缕无奈的神情。“……在下近年来实际已经很少出手与人切磋了,不是因为在下如何的自傲,而是这大多成了一种毫无意义的行为!有许多一腔热血的年轻人渴望与在下交手,但以他们现在的水准这种切磋没有任何好处,甚至可能是有害的!因为此时他们不但领悟不了这些招式的内涵,反而会使自信心受到严重打击,今后的学武之路只怕是再也难有寸进。更有甚者……”他苦笑着摇了一下头。“有些人根本不是为了武学而来,在下出面应付他们一次后反而成了他们四处吹嘘的资本!哎……虚名累人啊!”

    “那您这是……”我对他这么容易答应新八郎更加感到不解。

    “这位诸星清彦大人则不同!”他摇了摇头正色道:“……他不但有天赋,武功的底子打得也极好,又经过数年战场上的生死搏杀,现在缺的正是当头棒喝的顿悟之境!能够与这样的年轻人交手,是他的机缘同样也是在下的幸事!”

    “原来如此!”我点了点头可忽又想起他的来意。“大师意境高远不是我这样的俗人能够了解的,若是能得大师相助……”我试探着问到,要是能留他替我训练军队可就太好了!

    “殿下抬爱,在下愧不敢当!”世间的事情未必能够尽如人意,听了我的暗示上泉信纲果然含笑摇头。“在下壮年驰骋沙场,之后游历各地寻求剑道真谛,至今十余载可谓了无憾事!眼看渐入暮年,早没有了争名逐利之心,只想安安静静的了此余生。日前在若狭得故主长野殿下指点,知诸星殿下是个急公好义的仁者,所以特来……”

    “来了、来了!可以开始了吗?”这时新八郎举着长枪从外面跑了进来。

    “还是……用木刀吧?”我建议到。

    “没关系!想来木刀那种轻重的东西,诸星大人未必会尽兴!”上泉信纲倒是无所谓的样子。

    既然他们双方都是这个态度,我也就不好再说什么,虽然新八郎是个“二楞子”,但上泉信纲却是个比试类型的专业高手,想来是不会出什么意外的。众人来到了院子里,除我之外的每个人眼睛里都充满了兴奋。

    两个人来到院子里站好,新八郎端起长枪,上泉信纲则是抽出了腰间的长刀。

    持刀在手的上泉信纲就好像变了一个人,我终于明白“一代宗师”这个词形容的是什么了!他的浑身上下浮动了一种肃杀之气,随着太刀的微微上举,这股气势顷刻间就充满了天地之间,他眼神、双手、躯干都如出鞘之刀般散发着杀气,或者说他整个人已经变成了一把“刀”!在他的注视下,任何人都会有一种**裸的感觉!

    边上的人都有如此深刻的感觉,直接承受这股压力的新八郎自然更是体会深刻。尽管一招没动他的额头却已经出现了汗珠,“修罗之怒”巨大的枪头微微颤动,发出了一种有如蜂鸣的嗡嗡声。新八郎知道,他不能再等了!

    “嗨!”随着一声虎吼,新八郎一拧枪杆直刺了出去,枪尖在螺旋力的作用下幻化成了十余个,如梨花点点笼罩了上泉信纲的头和前胸。

    上泉信纲轻轻的向前迈了两步,既不迅速也谈不上诡异,只是稳健并直直的向前走去,仿佛面对的不是枪尖而是空气!手中太刀抬至胸前向前推出,柔顺得仿佛是在水面上滑行,不见丝毫的烟火气,就这么以我都看得清的轨迹前进,穿过“修罗之怒”形成的枪影,没有遇到丝毫阻挡的出现在了新八郎的左肩。

    “‘浮舟’!快看是‘浮舟’!”几声极轻但兴奋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这几个家臣都是痴迷于武学的人。

    “噔、噔、噔……”新八郎连着向后退了好几步,面色潮红的张大了嘴直喘气,胸口也在剧烈的起伏着。刚才一招两个人的兵刃并没有相交,但新八郎的全力一击在上泉信纲的反击下不得不又奋力收回,所以实际上是新八郎自己承受了自己的攻击。上泉信纲并没有继续追击,只是持刀站在那儿微笑的看着新八郎。

    “啊!”新八郎喘息稍定再次进攻,这次的长枪自右上而左下斜劈了下来,枪势封锁了上泉信纲全部的前进路线,同时双脚稳扎防备着对手可能的反击。就在这看似万无一失的招式中,上泉信纲的身影忽然消失了!

    上泉信纲实际上还是只动了两步,一退一进!退的同时一侧身,非常自然的脱离了“修罗之怒”的攻击范围;进的同时太刀自上而下挥出,在空中画了一道优美的弧线停留在新八郎的面前。两个人都住了手,就那么站在那里对视着。

    “啊!这招是‘龙尾返’!”这回只有长野业盛小声嚷到,其他人都是一脸的不可置信。

    “就到这里吧!”上泉信纲微笑着说到。

    “是!”新八郎破例的没有坚持,而是坦然面对了失败。

    “大人的武艺可谓精妙,天生神力更使这套枪法如虎添翼……”上泉信纲轻轻的说到,每个人都在侧耳倾听。“但武学奥妙存乎于心,并非在任何时候都是力量越大越好!根据敌我双方的条件、状态,以最合适的分寸去掌握招式的力量和技巧。这虽不一定是最上乘的武学境界,但会是一条最佳的修炼途径!”

    “谢大师指点!”新八郎心悦诚服的抱拳拜谢。

    “大师辛苦了,请屋里坐!”我走过来邀请到,同时也明白了这位“剑圣”是不会再出仕了……

第一百二十五章 “幽默感”(上)

    “恭送主公!”我在大队亲兵、侍卫和近卫武将的簇拥下走出大门的时候,周围站岗的士兵们全都齐声呼喝到。虽然觉得有点诈唬但没办法,就是这规矩!如今我也是一名“小小的”诸侯了,必要的作派也是少不了的。

    我抬头看看已经过了中天的太阳,午后的阳光显得更加刺眼。

    昨天和上泉信纲谈了大半夜,直到今天凌晨3点才回卧室睡下。尽管我怎么再三挽留上泉信纲还是不愿再为官,而想把“新阴流”剑道的传播作为余生的工作。而此次来就是为了求得我的帮助,建立一座剑术道场!

    既然劝说无效我也就不再勉强,对于他的计划也给予了慷慨的帮助。为了使这座新道场更加具有朝气,我建议他不要局限于过于守旧的京都和奈良,所以最后的选址就定在了堺町。这倒是更便于我通过三岳屋对他进行援助,不过我并没有告诉他我和三岳屋之间的关系,他也只认为那是一家“御商”而已!

    虽然确实是帮助,但我也提出了一个小小的“请求”,那就是训练一些我送过去的少年剑术。随着岁月的流逝,我手下的一些将士或阵亡沙场或因公殉职,尽管我对于遗留下来的孤儿寡母都给予了妥善安置,并定期接济钱粮,但在这乱世里有一技之长也是一项保障。虽然他们限于资质未必能学出什么,但最起码也是一个保命的手段。

    这多少也是个创举,在一般情况下大名只会对那些将要出仕的“有身份者”给予专门的培养,一般的次子如非有特殊才能大多就不再理睬。向我这么大规模的照顾属下身后的事,自然又让上泉信纲大大的唏嘘了一番。

    睡晚了起得自然早不了,所性等到了中午把早饭和午饭放在了一起,这样歇了一个上午,下午好踏踏实实的干该干的事情。

    我眼角的余光在警戒线外面发现了一个瘦小身影,在强大如洪流般的卫队阻挡下就如一片随波逐流的落叶,那就是阿国剧团里的小乐师藤十郎(历史上的大久保长安),在目光转回到前面时,我的嘴角流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刚才吃饭时我就得到了报告,藤十郎在天不亮时就等在了门口。我不知道他是经历了怎样的思想斗争,但可以肯定的是我昨天最后的那句话绝对造成了巨大的震动!即便是这样,他依旧没有经受住飞黄腾达的诱惑,这就是说在人生的关键时刻这个人是舍得下赌注的!

    这个人我是准备使用的,但决不会让他觉得轻轻松松,对这样的人只有让他保持如履薄冰如临深渊才是最佳状态,这场“幽默”的游戏才刚刚开始!

    “骨、碌、碌……”由一头金黄色犍牛拉着的华丽宫车缓缓停在了门外的大街上,前后同时出现了许多拉着战马的卫队,新八郎、阿雪赫然都在其中。大多数入京不久的武将很瞧不上乘车这种浮华的作派,在织田派系中只有我、明智光秀和池田恒兴主动进行了这种改变。

    我缓缓的步下台阶向宫车走去,岗哨和侍卫组成了一道宽阔隔离带。我故意不朝藤十郎那个方向看,可他的一举一动都没有逃过我的眼睛。

    他的表情惶恐、迷惑、犹豫、无奈、恐惧……可谓是百味杂陈,数次张嘴最后却都没有叫出声。随着我的的步伐前进,他的面容越来越沮丧,最终变成了垂头丧气的失望。

    我的手摸到了宫车的拱门,近侍已经事先在车辕下摆好了垫脚凳。“你……”我停下动作转过头,对着藤十郎的方向招了招手。

    “哦!”突然的变故使原本已经彻底失望的藤十郎惊诧的定在了那儿,一时想不明白这突如其来的变化究竟是怎么发生的。

    “殿下在叫你过去!”边上的一个卫兵推了他一把。

    “啊?……啊!”他这时才一下子明白了过来,跌跌撞撞的一溜小跑着来到了我的面前。“小人……藤十郎参见殿下!”他以额触地伏地跪拜到。

    “嗯……”我看着这个面前的男人,对一切进展感觉非常满意。在经历了大半天的惊恐不安和水米未进后,这个人此时的精神状态实际上正处于极度的脆弱当中,再受到我有意的这么一刺激,相信现在我的权威已经在他的心灵深处留下了极深的印记。不过这还不够,我要让他在我面前永远战战兢兢。“上车吧!”说完这句话我就转过头率先登上了宫车。

    “啊……?”又是一个重大刺激,藤十郎再次惊愕呆楞。直到两个侍卫等得不耐烦上去架他,他这才明白过来连滚带爬的登上了车辕。

    我在车中的的座垫上坐好时藤十郎侧跪在了门边的位置,用手中的折扇在窗框上敲了两下后宫车开始缓缓的移动,与此同时在前后左右响起了一片马蹄声。

    车子在京都的街道上行进着,木质的车轮碾在石板路面上带起了一串沉闷的声音。以我这种级别的队列并不足以要求静街,或者百姓们必须跪伏道旁,但让道和垂首肃立却是必不可少的,以至喧闹的大街上一时间变得没了生气,只有马蹄和车轮的声音单调的响着。

    我把一直微闭的眼睛睁开了一线,仔细观察着他此刻的神情。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肚子里没食的原因,藤十郎的脑门上出了细细的一层虚汗,但在迷茫的目光中又隐含着一层兴奋。作为一名乐师家庭出身的人,他的地位并不会比普通的平民好多少。他们这种人可能会因某位权贵的赏识而享受富贵,但只要身份不改变就永远也摆脱不了来自武士阶层的鄙视,而向这种与诸侯同乘一车的“殊荣”只怕是他以前做梦也不曾想到过的。

    “感觉怎么样?”我依旧没有睁眼。

    “啊!……”藤十郎被我突如其来的问话吓了一大跳,但随即迅速稳定了心情。“殿下如此厚爱藤十郎感激不尽,即便是粉身碎骨也难报大恩于万一!在下身份低微又没有什么出众的才能,能够回报殿下的就只有一颗赤胆忠心了!”

    “我相信你的话!”我牵动了一下嘴角,回答了他一个“微笑”。“……你的事情我考虑过了,决定正式录用你为家臣!”

    “感谢殿下的恩德!”尽管车厢很狭小他还是施了全礼。

    “我这个人并不是很严厉,甚至可以说相当的宽厚,但很少能有什么事情真的瞒过我!只要你记住这一点,不要妄图对我有所隐瞒,其他的事即便偶有疏失也不必过于担心!”

    “是,属下不敢!”他诚惶诚恐的回答到,但也机灵的把身份变成了“属下”。

    “嗯……”我点点头从边上拉过一个黑漆描金的盒子,打开盒盖里面放着几样精致的点心。“你等了这么久一定饿了,吃些东西吧!”

    “属下不敢!”尽管他的眼中闪过了一缕向往,可还是谦逊的回答到。

    “我们待会还有事情,我不希望你的状态不佳而丢我的脸!”我把目光移向窗外说到。此时队列已经出了市区,四周一片山野风光。

    “是!”他见我这么说就不再坚持,拿起一块玫瑰酥饼小口的咬着。

    “你的诗词歌赋怎么样?”

    “是!都还说得过去……”面对我突然的提问他急忙咽下了嘴里的食物,小心翼翼的回答道:“属下幼时学过一些,后来也参加过一些歌会!但都是在关东那种荒野的地方,对于京都这里的情形还不大了解。”

    “这也差不多了……”我点了点头,这方面一直是我的弱项。但织田信长很喜欢这类附庸风雅的调调,以后他倒是可以在类似的场合帮上忙。“如果可能的话这方面还要加强些,对于你以后的发展会有好处!一会儿见了右大将殿下不要过于紧张,他不喜欢委委琐琐的人……”

    “哦……”藤十郎明显的又下了一大跳,但让我惊讶的是他居然没有把手里的点心扔掉。后面的一段旅程里他一直在不停的哆嗦,至于吃的东西是什么味道他恐怕此刻已经感觉不出了。

    车子大约又行进了一刻钟,我们就来到了织田信长这次的驻节地北野。因为附近有一大片漫山遍野的樱花,所以这次的临时行营将在几天后召开盛大的茶会。

    “明智殿下真是好巧啊!”我在这里意外的遇到了也正要来拜见织田信长的明智光秀。

    “这才是无巧不成书嘛!”他哈哈一笑走了过来,身边的随从侧大多留在了车驾旁边。“我想诸星殿下不是想来陪主公赏花吧?那可是太出乎我的意料了!”

    “还是你了解我,赏花这种事我通常不想和主公一起做!”我的品味在织田家内部是出了名的,在这点上也用不着隐瞒。“……一点小事,我刚刚收了一名家臣!”我随手一指跟在后面的藤十郎。

    “在下见过明智殿下!”藤十郎立刻上前见礼。

    “真是羡慕你,手下好兴旺哦!”他笑罢向自己的身后也指了指。“……其实我来的目的和你也差不多!”

    “哦……”这时我才注意到他的身后也跟着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不但相貌俊秀,而且文雅之中还带着一股英武之气。

    “两位大人,主公有请……”正在我想继续打量的时候,信长的值日官出来通报到。

第一百二十六章 “幽默感”(中)

    织田信长并没有在书房接见我们,前来领路的小姓把我们带到了山坡上,这里有一大片茂盛的樱花树,渐入盛期的花瓣开始飘落,形成了阵阵缤纷的“彩翼”。

    在一棵粗壮的樱花树下铺着一张宽大的波斯地毯,中间摆着一些精细的茶点,我注意到其中有一只长颈大肚子的水晶玻璃酒瓶,里面装着鲜红如宝石般的液体,边上还有几个西洋高脚酒杯。从躺在边上的织田信长的状态来看,他是着实喝了不少。

    他的周围坐着浓姬夫人和几个侍女、小姓,据说吉乃夫人因为身体不适这次没有过来。

    “参见主公!”我和明智光秀走过去恭恭敬敬的行礼,藤十郎和明智光秀带来的那个少年因为身份较低,只站在十余丈外等候。

    “你们两个家伙来找我有什么事?”织田信长支起半个身子靠在身后的树干上,眯斜着有些浑浊的眼睛看向我们两个人。看他有些不稳,浓姬夫人伸手扶了他一把。“我知道你们两个都是喜欢自己暗地里忙自己的‘小营生’的人,没有事情轻易是不会来我这里的!”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浓浓的酒意。

    “哦……”我和明智光秀对视了一眼,还是由他先开了口。“主公……”明智光秀向后指了指他带来的那个少年说道:“这是我的外甥名叫秀满,前几天刚刚元服!我的家族如今已是人丁稀少,而且这个孩子虽然年幼却是很有潜质,所以属下斗胆想请主公提携一二!”

    “那么你呢?”织田信长没有马上答复明智光秀的请求,而是转过脸继续问我。

    “其实属下和明智殿下的意思差不多……”我也朝远处的藤十郎指了一下,他非常机灵的原地跪下向信长遥拜。“这是我昨天偶然发现的一个人,经过一番考察觉得是个可造之才,所以也就将他召为了家臣!”

    “嗯!看样子脑子动得倒是不慢……”织田信长只扫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就这身子骨恐怕是上不了阵,应该是个当奉行的材料!”

    “没您不圣明的!”我毫不吝惜的奉上马屁。“……他对于土地丈量和赋税都有些心得,我想让他在这方面干点事情!”

    “如今你大小也算是个大名了,这样的工作恐怕少不得要和那些乡下的豪族打交道……”织田信长举起一只酒杯,透过鲜红的酒液看着太阳。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红酒被阳光一照有了一种类似鲜血的感觉。“就这么个出身市井的小子恐怕罩不住吧!你是不是想让我给他找个体面些的姓氏?”

    “……”我一时竟说不出话来,没想到他的感觉竟是如此的敏锐。

    “你呢?你又想让我作什么?”织田信长又对明智光秀问到。

    “属下是想恳求主公赏赐秀满一个官职,这样在不久之后他初阵时就可以有个独当一面的身份!”明智光秀言辞恳切的说到,看样子他非常在意这个外甥。明智秀满这个名字我倒是知道一些,但其事迹以演绎的成分居多,所以一时也说不上到底是个怎样的人物。不过以岁数来说他的元服和初阵算是晚的,所以明智光秀想让他能够一炮打响的心情就愈加迫切。

    “你们两个陪我喝一杯!”织田信长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对我和明智光秀扬了扬手中的酒杯。

    “是!”我和明智光秀从一个小姓手里接过了玻璃酒杯,随即里面被斟上了大约三分之二的红酒。明智光秀不太善于饮酒,我注意到他微微皱了一下眉头。

    我将自己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后面的回味有些涩,不是我喜欢的那种醇酒的类型。

    “你们要求的事情倒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说到这里织田信长忽然露出了一丝狡猾的笑容。“可你们的礼物呢!带来了吗?”

    “嗯……?”我和明智光秀相顾愕然。

    “喂!你有些过份了……”浓姬在一边拉了拉信长的衣袖,语气中带上了深深的不满。按一般的惯例她对类似问题是不发表意见的,但今天可能是觉得信长这样索要礼物有失体统,亦或是因为对于明智秀满这个近支晚辈的关心,总之她是间接的表了一会态。

    “这怎么了?!”织田信长一下子提高了声调,但听起来并不是生气,而像是夫妻间恶作剧式的玩笑。“……求人办事自然要‘表示表示’,这是一般性的常识!再说这两个家伙都很有钱,你用不着替他们担心!”

    “你……哎!”对于借酒撒疯的织田信长,浓姬也感到无奈了。

    我看到明智光秀的脸上一片尴尬,额头上隐隐出现了汗水,显然他是没想到会出现这种情况。我暗暗在心里长出了一口气。

    我知道织田信长很喜欢别人送他礼物,不一定是多珍贵的东西,但最好是新奇古怪,他就是喜欢这种感觉。虽然事先也没有作特别的准备,但我习惯在身上带几件“小东西”,这也算是有备无患嘛!向前走了几步来到织田信长面前,我从怀中掏出了一个黑丝绒盒子递了上去。

    虽说是织田信长自己的要求,但当看到我真的有准备时他反而感到有些意外,接过这个不过三四寸见方的盒子翻来覆去的看了一遍,然后又看了看我,这才打开了盒子,众人的目光都朝着他的手上看去。

    盒子里装得是一个镶宝石的黄金十字架,正面上的彩绘法郎鲜艳夺目!虽说是由非常纯正的赤金打造,但这在信长这样的大人物面前其实也算不上贵重,可上面大大小小镶嵌着的各色欧泊石和光玉髓在日本都没有出产,加上这几种宝石的缤纷色彩所以样子绝对唬人!

    “不错、不错、……”织田信长看样子很满意。这一段时间因为和佛门的交恶所以他和一些西洋传教士走得很近,因而也就对欧洲文化发生了一些兴趣,但作为一个“半吊子”,他的鉴赏能力着实的有限。“你的呢?”他收起了十字架后对明智光秀催促到。

    “哦……”明智光秀头上的汗冒得更多了,虽说这并不会招来什么处罚,可要是织田信长借着酒劲儿驳回了他的请求,那还是一件很丢面子的事情。“请主公恕属下来得鲁莽,一时忘了准备……”

    “好了!”浓姬对于这个情景实在看不下去,就出言帮了自己表兄一下。“……差不多就行了,忠兵卫已经送上了这么珍贵的礼物,你今天也就到此为止吧!”

    “今天就这么算了……”织田信长把十字架揣在了怀里,见玩笑开得差不多也就放过了他。“不过……你可是要记得,过年的时候你一定要送上双分礼物!”

    “谢主公!”明智光秀松了口气,擦了擦头上的汗水。

    “把那两个小家伙叫过来,我倒要看看你们都给我送来了什么‘货色’!”在织田信长的示意下,一个小姓走过去把他们带了过来。

    “参见大殿!”两个少年匍匐于地诚惶诚恐的说到。

    “说说你们最有信心的本领是什么?”

    “回禀大殿……”到底是武士世家出身的子弟,明智秀满的胆子要比藤十郎大上不少。“在下幼承家学,对于弓箭之术略有心得!”

    “哦……”可能觉得还没有玩够,织田信长挥手让人摆上了一只靶子。

    “请大殿指正!”明智秀满接过一柄长弓搭上了支羽箭,深吸一口气侧了一下头,并没有怎么认真瞄准,随着弓弦一响羽箭直向二十丈外的靶子飞出去。

    “啪!”的一声,羽箭正中红心。弓弦接着连珠响起,明智秀满用极快的速度把十支羽箭都射了出去,支支命中红心。在我看他确实箭法不错,但也仅仅就是不错而已!在我的手下中,有这样箭法的人就有不少。

    “把靶子拿过来!”织田信长命人取过箭靶,看来他还有什么别的看法。箭靶取过来后,我也随着织田信长的目光看去。这上面还能有什么?

    啊!果然不同!只见每只箭的下面,都钉着一片小小的樱花瓣。这么快的速度还能掌握住花瓣飘落的最佳瞬间,真的可以称得上是“神射”!在我手下也就新八郎和山中鹿之介能有这般手段,前田庆次和岛胜猛都未必办得到。

    我仔细看了他一眼,看来这也是一员大将的苗子。

    “不错、不错……”织田信长也是看得连连点头,随即有转过头对着藤十郎问道:“那你呢?”

    “小人……小人……粗通诗词歌赋!”面对着“魔王”他抑制不住的发抖,但好在想起了我刚才在车上说过的话。

    “是吗……”织田信长端起酒杯浅浅喝了一口,突然对藤十郎说道:“白雪尚飞空,阳春已来崇。”

    “莺鸣冰冻泪,此日……应消融。”虽然有些磕巴,但藤十郎好歹是回答上来了。

    “哦……”织田信长似乎感到有些意外,眼前这个明显是平民的人居然通晓公卿体古诗。“何物春霞掩,立田山上樱。”

    “凄凉花落意,只得听莺声。”可能是有些适应了,藤十郎逐渐稳定了下来。

    “……”

    “……”

    “倒还可以……”织田信长停止了考试,点头认可了他的程度。“你让我替他办什么事情来着?”可能是因为饮酒的缘故他竟一时忘记了,但随即又自己想了起来。“对了,是给他找一个体面的姓氏和身份!……让他继承哪家呢……”织田信长沉吟了一会,恶作剧的笑容再次浮现。“让他继承斯波家,名字就叫斯波义朝吧!”

    “谢主公……‘斯波’?!”我愣住了,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了。

第一百二十七章 “幽默感”(下)

    “主公……这不大合适吧?”与其被事后被找茬还不如我现在自己提出来的好,现在我怀疑织田信长在我们来之前到底喝了多少?

    在战国后期由于人丁稀少,斯波这个姓氏已经逐渐被人们淡忘了,也许现在只剩了个把“可怜虫”在各地游走混日子。但当初那可是!……别的不说,室町幕府三守护不会不知道吧?斯波氏就与细川、畠山并列其中!应仁之乱时,东军和西军中都有斯波家的人加入,切切实实的为天下的混乱出了一把力。斯波家在全盛时领有越前、信浓、尾张、远江四国,这可全都是数十万石的大国,斯波家对天下的影响能力也就可想而知了!

    虽然在南北朝时期出过斯波高经这样闻名天下的武将,但后来随着后代醉心中央政治和迷恋享乐,领地的实际权力逐渐被代官所篡夺,也就形成了战国中后期的几家有名的大名,而这也正是我最担心的一件事,织田家原来就是斯波氏在尾张的代官!

    “怎么斯波这个姓氏还辱没了这个小子不成?!”织田信长的声音再次提高,眼睛红红的瞪着我。

    “属下……属下……不是这个意思!”我此时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而且好像此时我说什么织田信长都听不进去。

    “你怎么这样说……”浓姬在一边皱着眉头说到,可能她也觉得这已经超出了开玩笑的范畴。“斯波氏是天下人瞩目的名门大姓,也是稳固四方的幕府柱石之一……”

    “天下瞩目?幕府柱石?嘿、嘿、嘿……”织田信长发出了几声冷笑。“如今天下还有几个人能记得他们?即便是走遍列国也找不到他们的一块领地,这样的名门大姓又有什么意义!不管怎么说斯波氏和我们织田家也算有一段渊源,我不忍见他们的宗嗣就此湮灭,主持为他们维续香火有什么错吗?”

    “那也总该请示一下大将军吧!毕竟……”看到织田信长如此强硬,浓姬也不好当着我们这些外人和他吵架,只好找了个折中的借口来缓解一下他的草率决定。

    “大将军?你说二条城里的那个大将军?嘿、嘿、嘿……”织田信长的冷笑声更加阴冷。“足利氏已经是风中之烛,天下人心早就不再依附!加上这个足利义昭不知天时、不明进退,这就更加会急速足利家的没落。今天他虽然还是幕府大将军,等哪一天说不定也要靠我来给他们找个后嗣呢!”

    “你……”浓姬已经无话可说,我们也都明白织田信长是吃秤砣了。

    “对了!还有你……”不知是不是为了缓解一下气氛,织田信长主动把话题转向了明智秀满。“你的武艺看样子是不错,可是兵法也必须认真学习!作为一个大将这是一个先决条件,不过你们的家族在这方面倒是一向不弱,我很看好你!”

    “谢大殿厚爱!”明智秀满伏地恭恭敬敬的行礼。

    “好了,就这样吧!关于你职位的事情,我回头会拜托菊亭大纳言阁下去办的!”织田信长可能是累了,说了一番类似结束语的话。

    “是!”我们都知趣的告辞,藤十郎也随着明智秀满再次拜谢。

    “忠兵卫留一下!”我们都已经转过了身,可织田信长却突然又叫住了我。

    “是!”我只得站住,示意藤十郎先退下去。明智光秀离开时深深的看了我一眼,谁也说不好这个状态下的织田信长还会干些什么。

    “你对织田家现在的境况有什么看法?”我回来后织田信长却突然提出了一个不着边际的问题,而且一反刚才最迷离的神情显得相当认真。

    “本家如今虽然四处受敌,但在各方面却基本都处于优势……”我不知道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只好捡些谁都看得见的内容敷衍一下。“三好、浅井、朝仓、本愿寺诸家虽然都与本家为敌,但实际上却是各怀鬼胎,在对本家采取行动时往往各自为政!主公英明神武,本家必定不难……”

    “他们有内患,难道本家就没有吗?”织田信长不是个有耐心的人,打断我的套话自己说了下去。“……织田家如今已经不是当初在尾张的时候了,各方面的变化都是天翻地覆,许多事务可以说本家的就是天下的,所以我最近觉得运转的似乎有些不够顺畅!”

    “主公高见!”我没有明白这句话,难道是要进行大的人事变动?

    “整顿是必要的……”织田信长确认了我的判断,不过看样子考虑得并不是很成熟。“按我的想法似乎调整应该是自上而下,只有各位家老的工作范围明确了下面才好安排。我观察了一段时间,通胜的才能似乎不再足以担任笔中家老的职务,不知你的看法怎么样?”

    “主公,有些事情……”我为难的说到。

    “我明白!你们两个人一直不太对付……”织田信长不耐烦的打断了我的解释。“你只管说好了,我会自己判断的!不管你说什么,我也都不会因此而责怪你!”

    “既然如此属下就斗胆了!”他都这么说了我所性说一点儿想法,当然也是有分寸的。“以属下的愚见,林佐渡守大人担任笔中家老的是非常适合的……”

    “嗯?”织田信长显然没有想到我会这么回答。

    “所谓‘笔中家老’,实际上就是在主公身边帮助处理琐碎政务、草拟命令、对细节进行安排的人!”我没有停下来,自顾自的说了下去。“……或许主公觉得林佐渡大人才能不足,办事过于圆滑没有担当,人际关系可能广泛但又威望不足。如果是这样属下确实没话好说,因为他确实就是这样一个人!可主公您请想,有什么比这样一个人更适合担任笔中家老呢?首先您不必担心他谋反,因为他既没有这样的胆量也没有这样的能力;其次对于一般**务您可以放心交给他,因为您的广大中层家臣大多是尾张或美浓人;最后你不必担心他擅权指挥外面的军团,因为统兵的大将们没谁会服他。还有其他什么样的人,会这么使您放心呢?”

    “你说得倒也有一定的道理……”织田信长想了半天后说道:“与其设置一个大全独揽的笔中家老,还不如把权力分一些给各地的那些家老城主……”

    我没有接这句话,因为我自己也是这种身份。

    “既然这样,我倒是又有了个主意!”织田信长灵机一动的一拍脑袋。“我在常年在外驻扎的城主家老中设置一个首席家老,直接再拨给他10万石领地!这个人要文武全才并有大功,这样既可以分担一部分笔中家老的权力又为其他人树立了一个榜样,你看怎么样?”

    “主公英明!不过……”我一时无法判断这是不是织田信长对我的试探,所以也就不能显得过分热心。“属下认为对有功人员适当赏赐并无不可,就某次战役也不妨让某个重臣临时指挥,但首席家老的设置似乎有所不妥,这有可能造成重臣间的不和!”我确实觉得这个想法是开玩笑,以如今的形势羽柴、柴田、明智、泷川、佐久间这些人谁能真正服谁?

    “如果……我现在要设置这样一个职务,你认为谁最合适?”他猛地盯住了我。

    “这……”我现在确定织田信长就是在试探我,看来他并没有真的喝醉。

    “你怎么问这样的话?!除了忠兵卫谁还有资格担任这个职位!”浓姬在一旁焦急的质问到,看样子她是对织田信长这样“考验”我不无担心的。

    “你不要插嘴!”织田信长喝止了她后继续问道:“说阿!你的心里认为这个人究竟是谁?”

    “主公要是信得过我的话……”说到这里我故意顿了一下,看到织田信长明显的紧张了起来。“在下认为明智殿下最为合适!”

    “他?为什么是他?”织田信长得到了个绝对想不到的答案。

    “刚才主公说要再给这个人10万石领地是吗?”我问到。

    “有这话!”织田信长点了点头。

    “可以告诉属下会在哪儿吗?”

    “这……我还没想过!”他被我这个问题一下子问楞了。

    “要是这样的话属下再斗胆建议,这个地方应该是美浓的岩村城!”我决定再接再厉把他搞懵。“……本家未来最大的威胁既不是本愿寺也不是朝仓、浅井,而是来自甲斐的武田信玄!武田信玄当世名将,甲州军势冠绝天下,加之南信浓地利尽在其手……”说着说着我不自觉的激动了起来。“一旦开战武田信玄的大军就会沿着今川义元的旧路顺着东海道直奔尾张而来,而我军却不敢全力援助德川家!朝仓、浅井固然是一个原因,但更主要的是武田军可能分出一部自东美浓直插岐埠,相反我军却无法不声不响的经过南信浓到达甲斐,这就使我军陷于了被动!为了避免这种可能,最好是派一员大将镇守岩村城!明智殿下为人小心谨慎不会贪功冒进,这是天时;他本人生于美浓,这是地利;出身美浓旧族深得人心,这是人和!所以我想,没有人比他更适合这个职务了!”

    “关于这件事我还要再想一想……”织田信长没有明确表态,但我看出他已经动心了。“我们再说说你!我想收回你的若狭,把它转赐给米五郎!”

    “是!”我回答得不动声色。

    “你没有什么想法?”

    “主公把若狭交给丹羽殿下而不是别人,我想这已经是考虑在下的感受了!”我不知道他信不信,但我确实表现出了泱泱大度。

    织田信长死死的盯着我,似乎想找出点我言不由衷的痕迹。边上的浓姬夫人也愈发的紧张了起来,几次张了张嘴都没有说出话。半天后他冲别人一摆手示意他们离开,这次连浓姬夫人也不例外。“你到山阴去吧!”等到只剩我们两人时织田信长终于开口了。“……波多野秀治数次协助朝仓与我为敌,也该教训教训他了!你去攻打山阴,打下的领地就是你的,我再派恒兴率领3000人马协助你三个月!”说完这几句话他好像有点困了,挥挥手让我离开。

    “终于出笼了!”在走下山坡的时候我兴奋的向空中一挥手抓住了一片花瓣。看来我是通过了织田信长的考验,一个自由施展的机会出现在了我的面前,想想刚才还真是好险啊!

    快到大门的时候我远远看见了藤十郎……哦,是斯波义朝!大久保长安这个名字再也不会出现,从这件事情上看织田信长确实比我有“幽默感”哪!

第一章 大战略的小开始

    织田信长北野茶会后的第三天,我就率领部队开拔返回了若狭,这次出来了半年多所有人都已经是归心似箭!我自己此刻的心情可谓是百感交集,但总的来说是喜悦所带来的兴奋。在若狭苦忍三年我终于等到了这一天,当年长野业正的预测即将要实现了!

    严格说起来山**一带的自然条件也不是很好,也就是比若狭强一点有限罢了,但这里具有的意义绝对的不同!山阴正确的说应包括丹波、丹后、但马、因幡、伯耆、出云、石见、隐岐这八国,地形狭长土地贫瘠,而且隐岐还是海外离岛,所长的就是有一些矿产,但分布的还很不集中!

    山阴现在除了一些几乎可以忽略不及的小豪族外,主要势力有三家,东面的波多野家、中部的山名家和西部的大势力毛利家,这其中山名家又分为但马山名宗家和因幡山名庶家。对于现在的我来说还没有一口吞下这么大一块“蛋糕”的胃口,所以主要目标仅仅是锁定在东部的波多野治下的两国,不过山**上石高最大的丹波国就是其中之一。织田信长应该也是这个意思,不过我总觉得他并不想让我彻底消灭波多野家,不然为什么3000援军只借给我三个月?

    不管怎么说眼下可是个好机会,我只要在这一地区铺开了“摊场”,以织田家目前的状态几乎失去了制约我的方法!想来这也是织田信长没有办法的办法,西国的势力眼下已经日益加紧了对近畿插手的力度,本愿寺背后就有毛利家的影子。所以织田信长现在急于阻挡住这种情况的发展,在山阳方向寄希望佐久间信盛能够缠住本愿寺,同时荒木村重协助他稳定摄津的局势,山阴方面想来想去也只有交给我了!

    除了这个翻天覆地的改变外,还有些小的“好处”,明智光秀果真如我所言的被织田信长安排到了东美浓!从表面上看不但是荣耀无比的升迁,岩村城10万石领地的增加更是令人眼红,加上原有的知行他所领已经接近了15万石,这在织田家内的家老中可是绝无仅有的!明智光秀现在对我是感激涕零,虽然没有故意宣传但这种事实际上是根本瞒不住的。

    为了这件事我的声望再次大幅提升,如此的大量让位恐怕别人谁也做不出来!在一再谦虚的同时我不禁心中暗笑:明智光秀算是进了“冰箱”了!

    以眼下“织田包围网”的形势,恐怕谁也不会想到织田信长还能有大跨度的发展,那么15万石的领地就足以自慰了!殊不知这里只是块“鸡肋”,东、南、西、北各个方向都没了拓展空间!

    老实说到今天为止明智光秀这个人对我还算不错,只是……这个人的思维模式我实在是难以把握!既然说不准他会在什么时候干什么,那么索性就把他支得离我远一点儿。再说织田信长几年之后就要把大本营移到近江琵琶湖一带,这多少也减少了“本能寺事件”发生的可能性。不管怎么说织田信长也算提携了我一场,咱们这人向来为人够意思!

    由于事关机密,这件事我没有告诉任何人!一直等到回到了小滨城,我才以一个不那么引人注意的方式召开了核心家臣的会议。尽管我没有任何表示,但这里的人(可儿才藏和新八郎除外)哪个不是成精的道行?或多或少,都对要发生“大事”有所预感。

    “咳、咳……”看着众人或隐蔽或明显的紧张,我先咳嗽了一下给自己冷静一下。“大家可能都感觉到了!是发生了一件大事,确切的说是两件大事!”扫视了一圈,大多数人更加紧张。“先说坏的一件,我们又要搬家了!主公已经决定把若狭转赐给丹羽长秀殿下了,我们大约还有3个月准备时间!”

    “嗡!”整个屋子里立时一乱,可儿才藏第一个叫了起来。“又是这一套,还让不让人活了!照着样下去不是逼着让我们自找出路么?难道天下之大,就只有他织田家有饭吃不成!”

    “我们就不走,看他能把我们怎么样!”新八郎满脸憋得通红,一嘴孩子气的说道:“我们把所有道路都堵住,谁也不让他们进来!”

    “别乱!别乱!”没想到最先出面维持秩序的既不是长野业正也不是竹中半兵卫,反而是经常表现得比谁都激动的前田庆次。只见他将腰间的肋差连鞘一起抽出,使劲儿在地板上敲了两下。“这么大的事情大家不要意气用事,先听主公把话说完!一切都搞清楚后有什么实质性建议再提出来,如果自己没有好办法就先听听别人的,最后一切由主公定夺!”

    听他这么一说屋子里果然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再次盯紧了我,只是情绪不那么激烈了。

    “下面是一个好事……”我很满意这种气氛,这说明我的家臣团正在逐渐成熟当中。“主公让我们去进攻波多野家,并许诺事成之后所得土地都归我们!另外还有池田大人率领的3000援军,不过时间只有三个月……”我把事情的经过做了个大致的说明,众人的情绪一点一点的兴奋了起来。

    “这回可好了!”岛胜猛激动的用拳头在自己的膝盖上捶了一下。“若狭这么个地方实在是太小了,总憋在这个地方什么时候才能施展拳脚!其实以我们的实力完全不需要援军,粮草物资也十分充足。不如我们现在就发兵进攻,这么耽误着……”

    “不好!这样不好……”大谷吉继和藤堂高虎一起摇头。“不管怎么说波多野家在人数上毕竟占有优势,我们光凭自己的力量虽然也可取胜但战果恐怕不会太大!要知道这次的获取将成为主公自己的领地,要是浪费了这次机会那可是太可惜了!”大谷吉继皱着眉头说到。

    “这……”可能觉得自己是有点着急,岛胜猛没有接话。

    “要想取得太大的战果,确实不太容易!”蒲生赋秀也是一脸的“忧郁”。“……波多野家人马不下两万,要是把手下的豪族都动员起来则会有三万以上!可我军即便是加上池田大人的援军也不过一万来人,即便取胜破城也会很难,再说时间上也难以保证!”

    “主公……”竹中半兵卫对我问道:“请问主公,池田大人的援军会在什么时候抵达?”

    “大约……还得有半个月!”我算了一下和信长约定的时间说到。

    “怎么算都不太够使啊!”前田庆次有些焦急的搓着手。

    “其实……倒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竹中半兵卫忽然说到。

    “你说说看!”

    “主公请想……”竹中半兵卫指着一张地图对我说道:“这几年来我们不断的对波多野家和朝仓家进行骚扰,朝仓还算反应积极,可波多野家就全是一副应付差使的表现,我想这和他们的战略思想有关!波多野家一贯把和我们作战当作是帮朝仓家的忙,自己的战略重点则是播磨的赤松家,因而对于我们只是一味的防守,而我们也确实是打了就走从不恋栈。这就养成了他们的一个错觉:认为我们不会真的把全部力量放在他们身上!”

    “你的意思是我们要利用这一点?”我继续问到。

    “主公所言甚是,所以这次我们这次应该把首攻目标定在丹后!”竹中半兵卫说着用手在地图上敲了一下。“……丹后原是一色氏的领地,波多野家控制并没有几年!目前虽然由名将籾井教业率领一万人马坐镇,可基础实际并不稳固,有许多豪族其实心里并不真心归附他们,他们自己也很清楚这一点!所以只要我们搞乱他们的视线,再挑起一些混乱,那时我军就可趁波多野家犹疑不定之际再这里消磨掉他们的有生力量,这也就拉齐了我们双方的差距!”

    “这个注意倒是不错!”我点头首肯了这个基本思路。“……那样我军就应该先期行动,由于没有援军加入很容易让他们产生误解!只要不让他们一下子把丹波的兵马全都调过来,我们就掌握了战场的主动权!”

    “主公所言甚是,竹中大人也确是好计!不过虚实之间也不见得就一成不变……”这时长野业正突然开口说道:“虽然不能让波多野家明白我们席卷丹波、丹后两国的用心,但也要让他们对我们的用兵产生一定的恐惧!只有这样他们才会主动的调兵防守,也只有这样才能提供给我们适当的歼敌战机!再说制造混乱未必全是虚招……”他忽然眯着眼睛侧头看了一眼静水幽狐。“丹后豪族们的逆反之心,也许真的可以为我所用?”

    “这个……”我没听静水幽狐详细说过联系范围,也不知道这里究竟是否行得通。“有把握吗?”我对他问到。

    “我和这里的几家重要势力确实不太熟悉……”静水幽狐轻轻的摸了摸手腕上的念珠。“但和他们都可以通过熟人间接联系上,所以想来问题不会很大!”

    “好!你就抓紧去办,需要什么钱还是物只管说!”我对他说完又看向那张地图。“下面我们再来想想,怎么调动一下波多野军!”

第二章 突然的敌袭

    蒲田利昌大步走上大门的敌楼,连着几天的好心情在今天终于受到了打击。

    蒲田家虽说历史悠久,但只是一个没人注意的小豪族,在细川家控制西国的年代里,他们连地头都算不上,仅仅是几十个佃农的管理者。在这样混乱的年代里蒲田家苦苦挣扎,虽然没有出现过出类拔萃的人物以使家族异军突起,但凭借着几代人艰苦不懈的努力也使家业在稳步拓展,到了利昌这一代终于以波多野家部将的身份获得了300石的知行。随着岁月的流逝,有不少家族兴旺又衰落了,甚至湮灭在历史的长河中,有如从来不曾出现过一样,与他们相比蒲田家似乎又是幸运的!

    蒲田利昌是个兢兢业业但又知足常乐的人,对于自己的领地和财产没有什么不满,年过四十的他知道自己已经不会再有什么发展,能够守住这一片家业就心满意足了!为了这一目的他是小心谨慎踏踏实实,籾井教业之所以任命他担任峰山城的主将也正是基于对这一点的了解。在这条战线上波多野家并没有想取得什么进展,能够稳定态势就行了!

    就算自己不找事,事也未必不会主动来找你,何况是在这么个混乱的时代!两个月前蒲田利昌得到消息:丹后又遭到了赤松家的进攻!其实这两家由于地缘政治的关系所结成的矛盾,发展到时至今日已经很难说某次事件的因由在谁了!反正到最后,倒霉的总是地处交界的这些小豪族。

    蒲田利昌的那300石领地就在这样一个位置,作为家主他不能不为这些事情担心。如果领地变成了主要战场,又或者战争持续的时间过长,那么今年的收成只怕要泡汤了!

    和近畿这样的发达地区以及沿海的那些藩国不同,在这样的半山区即便是领主的收入也主要是靠农作物。靠近国道多少还能有些商业利润,可惜蒲田利昌没有这样好的运气。如果真的发生刚才说得那种情况,即便不是全毁而是减半,他也得动用原本就不充裕的积蓄来购买家人和领民的口粮了!每每想到这些,他就觉得心惊肉跳。

    就在蒲田利昌忧思忡忡(加上眼下没什么事)的时候,留在家里主事的弟弟久昌给他来了一封信:战事虽然还在继续但情况已经稳定,波多野军把敌人赶回了边界的那一边!久昌率领家族中的十余青壮参与了一些行动,但既没有损失人手也没有毁坏庄稼。

    得到确凿的消息蒲田利昌终于放下了心,算算岁数长子再过两年也到了元服的年龄!再在这个不太喧闹的边界干上五、六年,之后就把职位让给长子,自己则回家去和弟弟再招募些人开点儿荒地。凭着自己这么多年的辛劳和籾井大人的面子,想来主公会认可他这种增加田地的作法。光大家门的这种事情,还是留给年轻人去做吧!

    可当他精神刚刚放松还没几天,就又来了烦心的事情!今天一早晨城门上就派人来报:城外又出现了织田家的军队!哎,怎么就不能让人多消停会儿呢?

    来到敌楼的窗前,他的副手足轻大将中野达治立刻迎了过来。蒲田利昌没有和他说话,先把目光投向了城外的平原,可任凭他怎么找,也没有看见织田军的影子。“敌人在哪里?”蒲田利昌不解的问到,但并没有太担心。

    峰山城是一座险要的城堡,地势正好卡住了若狭进入丹后的咽喉位置。以前几年中,驻扎在若狭的织田军诸星部也曾多次进攻过这里,但都没有造成过什么大的损失。后来他们也不怎么来了,只是派些小股步兵绕过这里进入丹后腹地袭扰。但因为峰山城的控制权始终牢牢掌握在波多野军手里,使进入丹后的织田军得不到辎重补给,所以最后只得无功而返。更为重要的一点是:严密封锁了这里的大路,那恐怖的“诸星甲骑”才自始至终无法进入丹后。今天蒲田利昌没有看到织田进攻的大部队,本能的以为又是一次忍军的小规模心理战。

    “大人,这次只怕是情况不妙!”中野达治神色惶惑的提醒着上司。“……昨夜我们没有得到任何警报,可今天一早却发现出了这么大的事!能够做到这一点决不是小股骚扰,织田军恐怕已经……”

    “你先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蒲田利昌被他的情绪感染也有点不安乱起来,可部下的话始终说不到点子上。

    “大人,你先看看哪儿!”中野达治苦着一张脸,把手伸出窗外向左侧的一个山峰指去。

    蒲田利昌伸出头向他指得方向一看,立刻就觉得有一股凉气直接从脊背冒了上来。那里是峰山城最重要的一处支城,如今上面赫然飘动着一面织田军的“诸星丸”大旗!再急忙看向其他几个山头的支城和岩砦,一宿之间也全都改了“字号”。

    “大人,您看到了吧!八个支城、岩砦全都丢了……”中野达治在一边说着,声音里充满了痛苦和无奈。

    “其间……就……每一点没有得到消息吗?”蒲田利昌声音颤抖的问到,心里还存着一丝的侥幸。

    中野达治看着他,无言的摇了摇头。看到他这个表示,蒲田利昌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

    作为和敌对方交界的重要据点,峰山城驻扎的军队并不算少,3000人马兵种齐全,不但有百支铁炮还配备了少量忍者,这样的实力在整个丹后国也仅是排在建部山城之后。可如今……,八个支城的防守力量是800人,在敌人突然袭击的情况下失守或许并不奇怪,但可怕的是一个人都没有跑出来!照这样看来敌人该有多么强大的实力,又作了怎样的准备啊!自己四分之一强的兵力连个响都没听见就完了,往下的仗可该怎么打?

    “不行!还是要打探一下织田军的情形!”思虑良久之后,蒲田利昌决定还是要作一番探察后再制定对策。“十三郎!”他叫过跟在身边的忍者头目。

    “是!”带着职业性的严肃,久比野十三郎过来接受命令。

    “想办法刺探一下织田军的虚实,最好能够查出他们的意图!”蒲田利昌想了一下又补充到。“你再多带上几个人,注意从外面先仔细观察一下!如果实在有困难的话,就不要过于勉强!”

    “是!”久比野十三郎简洁的答应了一声后,就走下城楼去安排了,留下几个心神不定的人在紧张的等候着消息。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清晨在人们的焦虑不安中变成了晌午,久比野十三郎的回报还没有等来,但一直不明所以的织田军却出现在了视线里。先是一队一队的足轻,铁炮和弓箭都有,当然最多的还是长枪!根据蒲田利昌的经验判断,这只军队绝对有三千以上。

    他们来到了城门正面的小平原上,在距离500米外停住了脚步。接着,一辆接一辆的大车被推了过来,从上面卸下了大量的物资。足轻们有许多开始忙碌了起来,同时也没有放松警戒。按理说在正常情况下这时应该是出城突袭的机会,可此刻城楼上任何人都没有动过这个念头!

    “他们……想干什么?”一个年轻的足轻头犹豫的问到。

    没有人回答他的问题,其实也用不着回答。所谓“人多好办事”,还没有到中午一座大营就巍峨的出现在了人们的眼前。所有的军队都进到了营里,凭借各种设施防守更加严密,但似乎里面的忙碌并没有停止!

    “看!那里!”一声惊呼,还是刚才那个年轻的足轻头。

    只见从远出的树林里开出了一支约有千人骑兵,沿着左侧的山脚缓缓的来到那座刚建好的军营。黑色的盔甲与同质的马铠仿佛是一个整体的雕塑,上面的铜钉和背后短枪的枪尖在正午的阳光下闪着令人胆寒的光芒!

    “诸星甲骑!”每个人都在倒抽着凉气,同时也为刚才没有鲁莽行事而暗自庆幸。

    最后一名骑兵也消失在营门之中,整座大营在众人心中形成了一座牢牢压住的大山。没有人认为自己这方面有撼动它的力量,反而是对方随时有可能把自己碾为齑粉。

    “久比野大人回来了!”不知是谁喊了一声,众人这才看见久比野十三郎顺着城墙的马道急急的跑了上来。

    “情况怎么样?”蒲田利昌一把抓主他的手臂紧张的问到,其他人也全都围了上来。

    “敌军人数很多,所有的支城里都驻有大量部队!”久比野十三郎沉重的说到。“我在几处都观察了一下,加上大营里的总数应该在六千以上!”

    “那他们在大营里忙碌什么?”中野达治指着依旧嘈杂不断的那边说到。

    “敌人有很厉害的忍者防守,而且人数很多!”久比野十三郎报告道:“……虽然没有办法接近,但从种种迹象上看应该是在建造大型的攻城装备!”

    “还有别的消息吗?”蒲田利昌无力的松开了抓着久比野十三郎的手。

    “没了!……出去5个人只有我回来,其他人都殉职了!”

    蒲田利昌这才注意到自己手上沾着的鲜血和久比野微微背起的左臂。“靠我们自己已经无法抵挡敌人的进攻,我这就给籾井大人去信!但在援军到来之前,还望大家抱着必死之心竭诚守城!”他说完这番话后又把目光投向了久比野十三郎。“虽然有些说不过去,但送信的事情还得由你亲自跑一趟!”

第三章 “青鬼”出阵

    接到蒲田利昌的求援信时籾井教业正在吃早饭,刚看到一半他手中的筷子就掉到了地上!作为有“青鬼”之称的西国名将,籾井教业自然对战争有着极强的敏感性,此刻他的感觉就极糟糕,这是作为一个指挥者对整个战局缺乏把握性的不安。因此不等把饭吃完,他就派人把手下的两个部将黑坂守秀和高津长石找了来。

    “大人,您找我们?”得到主将的命令后,两个部下极快的赶了过来。

    “峰山城出了点事情……”籾井教业终于吃光了碗里的米粒,不浪费任何一点资源是他多年的习惯。用一块手巾擦了擦嘴后,他拿起那封信递给了两个部下。在等待他们二人时,他已经使自己冷静了下来。“看看吧,蒲田的信!”

    黑坂守秀和高津长石看过信后对视了一眼,又一齐望向了主将。

    “说说你们对这件事的看法!”籾井教业端起了侍从递上的清茶,双眼盯着茶杯上袅袅升起的热气。

    “这次的情形……似乎和以往略有不同!”黑坂守秀思索了一下后谨慎的说道:“织田军此次并没有急于进入丹后腹地,这说明他们似乎抱定了稳扎稳打的态度。按照蒲田大人信上的说法:织田军至少动用了七千人马,而且是以雷霆手段一举拿下所有支城。我们都很清楚,在若狭的织田军诸星部军势也就是七、八千人,进攻峰山城的行动不但准备充分而且是倾巢而出!这说明他们不但是对峰山城志在必得,而且表示他们是后顾无忧,至少暂时是这样的!”

    “在下非常赞同黑坂大人的意见……”高津长石接上了他的话。“从目前所知的情况看,敌人至少是有备而来,所以敌方一定对我们双方的力量对比有着清晰的认识!照以前和织田军交战的经验来看,我军在数量上是占着一定优势的,但素质远不如织田军来得强。几年来我们并没有主动出击过,在他们来袭时也主要以防守为主,由于一直在拥有地利的情况下作战,所以并没有吃过太大的亏。这次一旦峰山城失守则丹后门户洞开,因此援军不得不派,而且务必从速!”

    “你们说得很有道理,我也是这样想的!”籾井教业点了点头说道:“眼下建部山城有驻军5000,我准备带4000人过去!”

    “您亲自去?”黑坂守秀有些担忧的问到。

    “是的!”籾井教业语气坚定的说道:“现在峰山城的情况危急,只有我尽快赶去才可能稳定局势!建部山城的千钧重担,就拜托黑坂大人了!”

    “大人之命属下自当誓死遵从,但……”黑坂守秀不无担心的说道:“如今峰山城只剩下了2000军势,大人带4000人去力量是否单薄了点?”

    “应该够了!”籾井教业果断的说到。“我此次前往并不打算和诸星清氏进行决战,只要守住峰山城就是我军的胜利!敌军的王牌‘诸星甲骑’并不适合攻城,我有和其数量相当的人马已经完全够使了!倒是你……”说着他伸手在黑坂守秀的肩膀上拍了拍。“我离开后建部山城防守脆弱,你要小心谨慎把守住这里!”

    “请问大人……”黑坂守秀想了想问道:“如果遇到织田军前来袭扰,末将该如何应付?”

    “紧守城池,不去理他!”籾井教业飞快的答到。“……只要峰山城不失,织田军的骑兵和辎重队就进不来!能够到达这里的只有少量轻装足轻和忍军,其目的无非是让我分心回援。所以你只要守住建部山城,那么用不了多少时间他们自会退去!”

    “那么如果丹后的那些豪族有异动,末将又该怎么做?”黑坂守秀继续问到。

    “这个……”籾井教业低着头在屋里来回走了两趟,他知道黑坂守秀的担心决不是多余的。波多野家以武力压服了丹后,赶走了原来的守护一色义道,虽然原来臣属于一色家的当地豪族们已经接受了这个现实,但毕竟这还不到5年光景,谁知道一旦有个风吹草动他们会作何反应?“一旦有谁敢跳出来立刻予以歼灭,决不能让这股风刮起来!”非常时刻必以非常手段,籾井教业咬牙下了狠心。

    “末将遵命!”黑坂守秀明白自己该怎么做了。

    “不过你还是要注意……”籾井教业觉得有必要进一步提醒一下。“能够有力量和影响生事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下冈城主高屋良荣,另一个就是石川城主稻富直秀。高屋良荣是个蠢材不足为患,但稻富直秀却是精明强悍加之是个铁炮高手!此次织田军进攻我们事先没有得到任何消息,这说明他们即便勾结了丹后豪族范围也不会很大,所以他们一旦举事许多小势力都会犹豫不决心存观望,只要迅疾出手事态就不会扩大!你手中只有1000人是单薄了些,必要时可联系宫津城的城井景胜,他那里还有1500军势!虽然吉原山城也有1000人,但那里是我们连接丹波本家的通道,所以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动用!”

    黑坂守秀一一记下最后问道:“请问大人何时动身?”

    “形势紧迫片刻耽误不得,现在准备一个时辰后动身!”

    4000波多野军开出了建部山城,在他们身后城门立刻又紧紧合并在了一起。临出门前籾井教业再次反复叮咛,对于可能发生的织田军骚扰,一定要采取谨慎克制的态度。

    高津长石率领800足轻作为先头部队,送信来的久比野十三郎来充当向导。虽然开拔的时间非常仓卒,但籾井教业还是带上了能够想到的所有装备,因而后队中军显得有些臃肿拖沓。既然是被迫应战,那么遇到什么情况也就都说不定了,多作些准备总不是件坏事。

    开始上路没多久,籾井教业忽然又想到了一些问题,他让亲兵把久比野十三郎传了过来。反正还要在官道上走很久,向导的功能一时还用不到。

    “大人,您找我?”久比野十三郎很快的从前面赶了过来。

    “十三郎……”籾井教业若有所思的对他问道:“你说过织田军的忍者数量众多实力强劲,在探查他们的时候很快就被发现了,并且被他们攻击时你的手下几乎没有还手之力?”

    “是的……”久比野十三郎没有过多的猜想这个提问的用意,只是恪守职责的说出当时的情形。“我们当时已经从远处观察了几个地方,为了把情况摸的更清楚些就靠近了他们的大营!这时我们遭到了他们的攻击,人数比我们多些有15个。但从出现的位置上看应该不是预谋的埋伏,只是几个‘暗桩’和闻讯赶来的一支小分队!他们的出手非常高明,多亏了几个手下的拼死掩护我才得以逃出!”

    “既然如此……”得到这个答案后籾井教业更加怀疑。“你是怎么从峰山城突围出来的呢?按理说织田军虽然现在无法包围峰山城,但忍者肯定已经布下了严密的监视网啊!”

    “大人说得是!”久比野十三郎飞快的点了点头说道:“我在峰山城的外围确实发现了许多忍者的暗桩,是凭借着我对地形的熟悉才堪堪躲过的!他们的专业水准非常之高,这点从选择监视的位置上就能看得出来。可他们对于本地的形势似乎不太熟悉,有一些隐秘之处都不知道!”他又想了想后说:“从手法上看他们似乎来自甲贺,但这一点我无法保证!”

    籾井教业心里这时略松了些,如果事情是这样的话还说得过去。“这一路上你还见到了什么?有什么不寻常的地方吗?”他继续问到。

    “似乎有忍军大规模活动的迹象,但因为急着送信我没有作深入的……”他的话刚说到这里前面的部队忽然停下了,而且隐约传来喊话声。

    “禀报大人!”这时一个传令兵从前面飞马驰来停在了他们面前。“高津大人让我前来通报,碎玉川上的桥梁断了!”

    “桥断了?!”籾井教业大吃一惊,转头对久比野十三郎问道:“你来时是走得这里吗?当时桥有什么问题吗?”

    “在下走的正是这里,但是这座桥没有任何问题!”久比野十三郎非常肯定的回答到。

    “去前面看看!”籾井教业一催马,在众多的亲兵簇拥下向前赶去。

    情况非常清楚,桥梁是被刚刚拆毁的!这并不需要什么专业水准,任何人都可以一目了然。

    “看来织田忍军已经开始阻击援军的行动了,那么峰山城……”没有空继续猜测下去了,籾井教业急急的叫过了高津长石。“马上渡河!多找些渡船,其他人开始架设浮桥!”他大声的命令到。

    “是的大人!但由于事出仓促只找到了3条船,材料不足架设浮桥也不太容易!”高津长石面现苦笑的的说到。“……但由于还没到雨季所以水不是很深,属下已经命人分别向上下游寻找适合的徒涉点了!”

    “做的好,但还要抓紧!”籾井教业不放心的叮嘱到,与此同时3艘满载士兵的渡船缓缓向对岸驶去。

    “砰、砰、砰……”这时突然从对面传来一阵密集的轰鸣声,每条船上都有大量的人落入水中……

第四章 感受“长征”

    受到这突如其来的攻击,河边的部队产生了一定程度的慌乱,亲兵和属下们立刻簇拥着籾井教业躲到了一处大石头形成的天然掩体后面。籾井教业眯着眼睛向对面看去,仔细观察着此处的形势。

    碎玉川的河道并不很宽,两岸最宽处也不过70于米,但由于是从山中奔流而下,所以水势还是很急的!每年山洪爆发时都会有大量山石被挟带而下,长年累月就在这里的较缓的河床上铺满了大大小小的鹅卵石,偶尔滚落的巨大山岩也不时的从水面下探出半个脑袋。奔流的河水由于这些障碍的作用,在河面上泛起了层层白色的浪花,这也正是“碎玉川”这个名字的由来。

    所谓原来的桥梁规模也并不太大,就是借助河中一些自然或非自然形成的“桥墩”并辅助一些木架,上面铺上宽阔木板形成的简易木桥。这样脆弱的桥梁每年山洪过后都要重修一次,但不管怎么说是可以让车辆通行了!此刻桥板和木架被拆得乱七八糟,从河对岸的一些大石头后面不时冒出缕缕白烟。

    “会是要对我们进行夹击吗?”高津长石不安的问到。

    “从这个地点上看不太像……”籾井教业向周围看了看,河两岸没有适合大兵团隐藏的树林之类地势,光秃秃的山野让人一目了然。再说这里距离建部山城并不太远,大队人马的活动肯定早就被发现了!为了确定这个想法他又仔细数了数那边的冒烟点,应该只有二十几支铁炮。“准备渡河进攻!”虽然有这么多铁炮应该是支不小的忍军分队,但还不足以阻挡数千大军的前进。

    “我们只有三条船,装上士兵目标是不是……”

    “组织士兵涉水攻击!”籾井教业打断了部下的诉苦。峰山城形势危急,他实在是耽误不起了!

    300名长枪足轻下到了河里,被河水刺激得一个劲儿的打激灵。虽然已经是暮春时节,但从山上流下的融雪水还是很冷的!

    这种河床虽然没有陷入淤泥的危险,可高低不平的砾石还是让人走得磕磕绊绊。来到当中时河水已经没过了腰际,由于水流的急速冲击,长枪足轻们走得更慢了!

    “砰、砰、砰……”对岸的铁炮声抓住时机再次响了起来,领先的十几个士兵一头栽倒在河里。鲜红的血色在水面上冒了一下,就和尸体一起被水流冲着向下游飘去。

    “弓箭!弓箭掩护!”高津长石对着后面的部队大声喊叫到。

    500名弓箭足轻聚集到了河岸上,用长弓将斛中的羽箭毫不吝惜的射向对岸。一时间箭如雨发,射在对面大石头上的啪嗒啪嗒声这里都听得清清楚楚,可是效果却很不明显!

    敌方的忍军埋伏的极好,岸边的巨石和残存的桥体有效地阻挡了弓箭的伤害,加之羽箭较轻,高抛物线的射法更是毫无作用。对方的铁炮声依旧密集,数量虽少但每次都有一、二十人被放倒,急速的水流使进攻的速度难以加快,不一会的功夫300长枪足轻就只剩下一半了!

    籾井教业现在是又急又气,他怎么也想不明白对面那数得过来的几支铁炮为什么会有如此巨大的杀伤力?几年来在和来犯的织田军交战中并没有发现其有大量的铁炮队参战,怎么会一下子冒出来这么多!从对方的掩体面积来看不可能藏有太多的人,难道是一个人背了好几支铁炮轮流射击?可这也不对啊!照这个打法子弹早该射光了,这得有多少人跟在后面装弹啊!

    看着河中巨大的伤亡和一点一点被耽误的时间,籾井教业咬牙下了狠心,原本预备留到关键时刻的“杀手锏”看来必须提前登场了。“叫部队都撤回来!命令中军把‘大筒’推出来,火药、弹丸准备!”他大声命令到。

    “这……是!”侍从大将原本还想说点什么,但在籾井教业的怒视下退缩了。

    “骨、碌、碌……”河中的长枪足轻在命令的召唤下都跑了回来,随着一连串刺耳的滚动声,两个蒙着苫布的庞然大物出现在河岸上,后面几十个士兵费力的抬过了一些沉重的木箱和木桶。苫布揭开赫然出现了两尊大炮,木桶里装的是黑火药,木箱里装的是铅球大小的弹丸。这绝对的具有震撼力,不过如果仔细观察就会发现:大炮的炮身是深棕色的,而那些弹丸则是灰色的。

    欧洲人来到日本已经有二十多年,铁炮尽管依然昂贵可也相当普遍,同时除了我之外还有很多“有识之士”注意到了大炮这种威力强大的火器!但欧洲海上列强都有《航海法案》限制大炮的输出,而大炮“国产化”的道路远不如火枪走的那么通顺。炮身的铸造实在是太难了,稍有不甚就会炸膛!这种技术连种子岛和国有屋都没能掌握,就更不要说丹**多野家这些乡巴佬了!

    不过农民也有农民的智慧,一个有些见识的家伙在一本元代的《火器机枢图鉴》中发现了弹丸大炮的构造图,加上山阴林木葱茂,还真让他们试制成功了木质大炮!

    取一株合抱粗细的老松树去皮竖直剖开,从中挖出光滑的炮膛,合拢后用七道铁箍固定,再在尾部装一个可以拆卸的铁制后盖,作个带轱辘的架子就算完成了。由于构造单薄无法承受过大的压力,只能够填充不多的火药,发射的还是石头弹丸,但最大射程已经达到了150米。

    这种无法爆炸的炮弹在两军合战时(万马军中单单砸中你,只能算你点儿太背!)几乎没什么作用,但在攻守城池时却是很有一定的市场!远距离轰击城门和垒木作用差不多,而且避免了士兵聚集城下可能造成的众多伤亡;守城时凭借高居城墙上所带来的距离优势,可以轻易的击毁对方的重型装备。

    这种波多野家的秘密武器本来应该是以备万一的,但此刻籾井教业已经只能顾上眼前了!

    十几个足轻忙忙碌碌的将火药倒入炮膛,然后用一种类似于长柄墩布的工具从口上把火药压实。一名老练的炮手在按照命令调整着炮位,不时的挪动一下角度。周围无关的人都本能的退后了几步,他们当中很多都领教过这种武器制造的巨大噪音。

    就像当代社会的核武器,神秘未知本身就是一种威慑力量,其实能够毁灭地球一次和一百次又有什么区别,导弹具有最大威慑力不是打出而是在发射架上的时候。眼下的波多野大炮就是处在这样一个时候,两岸的人都在安静而紧张的注视着,只有河水依旧在无忧无虑的哗哗流淌。

    一盏茶的工夫后,那个炮手对高津长石示意可以了!高津长石转向籾井教业,投来询问的目光。

    “开始吧!”籾井教业轻轻的点了一下头。

    “嘶~~~!”一条沾着火药的草绳被点燃,冒着白烟向插着它的小孔烧了过去,附近的人都悄悄塞住了耳朵。对面依旧没有动静,不知躲在那里的敌人是否已经吓晕了。

    “轰隆!……轰隆!”两声巨大的轰鸣后弹丸直飞向了河的对岸,但因为速度过快大多数人都没有看清它们飞行的轨迹。随着河那边两声爆裂的声音,浓烟中只见乱飞的石屑四处崩溅,如雨点儿般在水面上击出了大片的水花。因为击中河岸上的巨石才能有这种效果,一般的战场上可是绝对看不到的!

    实际的杀伤效果确实没有起到,但威慑的成就却是显而易见的!所有人都看到在对岸的几个掩藏点跑出二十几个人,一溜烟的向远处的山里逃去,每个人的身后都背着一支乌黑发亮的铁炮。

    “尽快渡河!所有人都下水徒涉,船用来运送装备物资!”籾井教业对着众人大声命令到,随即以身作则的走下河岸趟入水中。

    好不容易渡过了碎玉河,但时间也由上午变成了下午,而且这还只是作战部队,辎重们还在继续与河水奋斗着!看了看催也没用,籾井教业留下1000士兵保护辎重随后跟进,自己则率领其余的部队继续加紧赶路。临近傍晚时分,他们来到了一条山谷。依籾井教业的想法星夜奔驰尤恐不及,可事情偏偏却天(或者说是人)不从所愿!

    “回禀大人,山谷的出口被砍倒的大树堵住了!”前军的传令兵再次带来了不好的消息。

    “清开障碍,迅速前进!”籾井教业不但失去了亲自观察的兴致,甚至连发怒都疲了。

    “大人小心!”身边的久比野十三郎突然大喝一声将他扑倒在地上。“嗖!”的一声,一支羽箭插在了他刚才站的地方。

    “全军戒备,保护大人!”在近卫大将大喊的同时,从山谷两侧的山林里又射出了许多箭枝。

    籾井教业观察着四周,从弓箭的数量上这次敌人也不会超过50人,而且附近山林里的鸟兽也只惊飞了几处,远远没有到大规模奔走的地步。“派300人上山搜剿敌人,其他人继续前进!”他几把推开围在身边的人,大声对部队命令到。“…不管要遇到什么骚扰大军都不得停下,由次锋和中军派出小队清剿!落后的部队随辎重一起行动,掉队的人自行退回建部山城!”他又补充到。

    由于不顾一切的措施,籾井教业终于在第三天的下午带着2400疲惫不堪的部队到达了峰山城!使他高兴的是,波多野家的旗帜依旧高高飘扬在城头……

第五章 变幻莫测的局势

    “现在局势怎样?织田军的攻势如何?”籾井教业一见到蒲田利昌就紧紧的拉住他,一脸急迫的问到。

    “情况还算稳定……”蒲田利昌的脸上并没显出连续作战的那种疲惫,相反却好像有点儿哭笑不得的神情。“事实上织田军只进攻了一次,而我方几乎没有损失!”

    “什么?!没有损失!”籾井教业当时就愣在了当场,整个大脑陷入了半麻木的状态。“他们……他们有什么异动吗?”半天后他才问出这句话。

    “说来也是有些侥幸,请大人随我到城门上看一看就清楚了!”蒲田利昌说着就陪同籾井教业及一众援军的将领登上了城门的敌楼。“大人请看,那就是织田军昨天进攻的痕迹!”他从窗户里指向外面,一处离城门不远的地方。众人往那里一看,都倒抽了一口凉气。

    在距离城门大约十余丈的位置上,有着几个深深的大坑,坑边翻起的大量土壤还泛着潮湿的深棕色,显然事情发生的时间并不长。几颗原本在那里的小树“骨断筋折”的倒在四周,一些带着尖利新茬的石头散布在附近,可以明白无误的表明它们原先是个整体。

    在每个大坑的里面,静静的安睡着一块巨大的岩石,最小的也有八仙桌面大小。这些石头看颜色应该就是附近的山岩,经过一些简单的敲凿就被拉了上来。

    “……就在昨天上午,织田军大约以3000人出阵!”蒲田利昌简单介绍着事情的经过。“……他们在城外约有百丈的位置上列阵,就在那里!但没有急于进攻,而是站在那里,又从营中推出了一个大架子……”他一边说一边又指了指了城外的几个位置。“直到他们又搬出这些巨石装在架子上面,我们这才清楚原来这是一部‘投石机’!当时我真的以为这次是完了,虽说峰山城的城门还算坚固,可也禁不住这么大型的投石攻击!当时的局势非常紧张,织田军的足轻已经做好了进攻的准备……”

    “后来怎样?!”高津长石在一边焦急的催促到。

    “后来发生的事情说来令人难以置信,织田军的投石居然一下子打偏了,而且偏得不是一星半点!”蒲田利昌又冒出了那种哭笑不得的神情说道:“……可后来连着几发都打偏了,并且都是朝一个方向偏,这时我们才明白:原来织田军的投石机组装出了问题!”

    “真是老天保佑!”听到这个结果,周围好几个援军的将领都不禁喃喃自语到。

    “后来他们还做过别的尝试吗?”籾井教业沉思着继续问到。

    “没有!”蒲田利昌肯定的摇了摇头。“织田军在那里停了大约有半个时辰,不知是因为石弹用尽还是投石机一时难以调整完成,最终他们是撤了回去,并没有试图用步兵强行攻城!”

    籾井教业只是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只是左臂抱胸右手拇指轻轻刮动着上唇的胡须。所有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这个在思想斗争时的本能动作,而紧张的等待着他下面的决定。

    “织田军就这么没有其他想法的撤回去了?”籾井教业在心里反复问着自己这个问题,并以尽可能周全的逻辑寻求着答案。“应该说有这个可能!诸星清氏这个人似乎很在意部下的性命,在遇到激烈冲突的时候总是尽可能避免,而且凭几年来我和他打交道的经验似乎也可以证明这种说法,在这种情况下为避免过于惨重的人员伤亡似乎也说得去!但……真的就这么简单吗?这样的战略无疑会大幅度延长时间,而他的老巢若狭可还处在朝仓家的威胁之下呢!难道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细节,使他不必担心后面吗?教业!你可要当心哪……”很长时间后他抬起了头,对着蒲田利昌问道:“除了这次直接的进攻之外,敌人还有什么其他的行动没有!”

    “是有一些……”蒲田利昌再次把众人的视线引向了窗外,大家这时才发现原本戒备森严的体系竟变得有些光秃。“从两天前开始,织田军开始拆毁原本的支城和岩砦,已经有5座支城被完全拆毁,仅留的3座却加强了守备!我曾经趁夜派忍者冒险上去侦察过,被拆毁的地方确实是被放弃了!”

    所有人和籾井教业一起仔细观察着那些依然存在和已经消失的工事,比较着它们之间的区别和价值。按作战的常规这个作法也极不合理,如果一时难以落城则应该凭借现成的支城进行围困;如果可以攻下城池就更没有没有道理自毁防御了!

    “按理说没有道理这样做……”高津长石轻轻嘀咕着。

    “一件事情只要发生了就必然有它的道理,所差的只是我们还不知道那是什么!”籾井教业狠狠的说到,同时用目光定定的锁住远处那座飘动着“诸星丸”大旗的营寨。他的话引起了众人进一步的思索,这个“道理”到底是什么呢?

    “或许……织田军并不一定要攻下峰山城吧!”蒲田利昌的话好像是自言自语。他是个安份的人,正如其他所有安份的人一样进取心不是那么强,所以总是希望一切“矛盾”都不要被激化。

    “这怎么可能!”高津长石对这种论点嗤之以鼻,较为年轻激进的他对于蒲田利昌向来有些瞧不起。

    “不一定要……莫非说!”可正是这句话却令籾井教业脑中灵光一闪。“原来如此!”他长嘘一口气,面部的肌肉逐渐松弛了下来。

    “大人,这……”除了他自己外所有人都一头雾水,相顾无言后又一起用询问的目光看向他。

    “诸位请看!诸星清氏此次倾巢而出来攻丹后,这在两面受敌的处境下显得极不寻常!”籾井教业开始阐述自己的观点,他之所以这样做很大一个原因是为了安定人心。“……结合眼前其所部种种怪异的举动就只有一种解释:诸星清氏或得悉了朝仓家暂时无法对其用兵的什么消息,或得到了织田信长的援军!总之是诸星清氏短期没有了后顾之忧,这才想来丹后看能否取得什么好处!”说到这里,他的目光在面前诸将的脸上一次扫过。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看样子谁都没有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哎!……”籾井教业暗暗叹了一口气,只得继续解释。“诸星清氏可以掌握的时间很短,而之后依然得面对两面受敌的局面,所以他不能也不敢在这里消耗掉宝贵的兵力!据我估计他是想在不进行激战的情况下,凭借装备上的优势拿下一两座城堡,然后马上退回若狭!”

    “所以他们才会拆毁支城……”高津长石有点儿开窍了。“拆毁支城是因为他们根本没有长期围困的可能,而且这样还可以为以后再来铺平道路!”

    “看来那部投石机就是他们依靠的手段了,今天没有动静可能是因为没有还没有调试好!”蒲田利昌的情绪也高涨了起来。

    “应该就是这个样子了!”籾井教业表示认可的点了点头,马上反问道:“那架投石机的射程有多远?”

    “50丈,决不会更多!”蒲田利昌马上回答到。

    “这样就好!”籾井教业显示出了坚定的信心。“我们的大筒虽然也是这个距离,安置在城墙上之后就会打得更远,加之准确率上的优势绝对可以先手将敌人的投石机击毁!只要我们的辎重队明天到达,守住峰山城就会有十成的把握!”

    “大人神机妙算!天佑波多野家必胜!”众将一时群情振奋斗志昂扬。

    虽然嘴上这么说,可籾井教业的心里却在暗暗祈祷:“千万大筒别在路上出什么事,抢在织田军之前到达啊!”

    可能是真的有哪位神仙刚好路过听见了他的祈祷,运送大筒的辎重队虽然第二天没来,但却在第三天的中午赶到了峰山城,而这期间对面的织田军没有任何行动。

    辎重队在路上又受到了数次骚扰,护送的士兵由一千减为了八百,大筒也坏了一门。除了一些伤亡外,已经得知有大约七百多人返回了建部山城,虽说有些手忙脚乱,却好在终于车马对元了!

    籾井教业认为这样也不错,如今峰山城里已经有了五、六千人马,虽然野战的战力也许不足,但在敌人七千余人的攻击下守住峰山城应该是足够了!再说建部山城增加了一定的力量,他在这里还多少放心些。

    到了第四天的早上,籾井教业带领众将再次登上城门,而且看情形织田军今天依旧不会进攻。

    “不知什么时候织田军会退去,可至少眼下峰山城是无忧了!”籾井教业抚摸那尊完好大筒的炮身心满意足的说到。

    “大人!在织田军撤退时,我们是否应该出击一下?”高津长石有些得寸进尺的建议到。

    “千万不要有这样愚蠢的念头!”籾井教业铁青着脸厉声阻止到。“……诸星清氏其人诡诈异常,加之手下部众战力非凡。此人用兵或许会行险道,但绝不会有明显的漏洞!所以和他作战一定要慎之又慎,绝对不可以心存侥幸!”

    “是、是……”高津长石额头上冒出了一层细小的汗珠,他还从来没有见过籾井教业发这么大脾气。

    这时忽然有一个传令兵从马道噔、噔、噔的跑了上来,一直来到了众人的面前。“禀报大人……建部山城……建部山城失守了!”

    “你说什么?!”籾井教业一把揪住了他的领子。

    “建部山城失守……黑坂守秀大人……战死了!”

    籾井教业无力的松开了手,双眼一黑向后倒去……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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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国福星大事记介绍:
一碗炒过N遍的冷饭又被老熊放回了锅里,一个普普通通的北京高中生来到了日本的战国时代,周旋于织田信长、丰臣秀吉、德川家康、……等等游戏名人之间。他改变这个时代是肯定的,但这个时代会改变他多少呢?让我们拭目以待吧!战国福星大事记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战国福星大事记,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战国福星大事记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