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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的飘渺之旅全文阅读

作者:檀郎     重生的飘渺之旅txt下载     重生的飘渺之旅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章 夜来风雨声

      放学后,李胜馗和叮当按照老规矩去6小接鲁鲁。他在校门口遇见送金海燕回家的贺老师。贺老师和得意门生打个招呼,有些生气的说道:“这可怜孩子被人欺负。”李胜馗平淡的看看金海燕,他对女孩充满激动的眼光无动于衷,很刻板的说道:“要不要帮你打回来?”

      贺老师笑了:“我这当老师的还在这里。”她欣慰的望着李胜馗,“快有一米六五了。”

      贺老师带着金海燕离开,临走前女孩欲言又止,李胜馗没在意小姑娘的眼神,对他来说,乡村那晚的月亮不过是一场闹剧而已。

      接到鲁鲁三个人回到棉纺厂,刘秀花胡光离开期间叮当住在鲁鲁家。回家路上,鲁鲁请两人吃冰棍,她咬着冰棍说道:“馗馗,下午大毛来学校找你。”李胜馗把冰棍纸捏在手心,心中不住琢磨大毛找自己的用意。

      叮当直爽的说道:“你去看看不就得了?”两位与李胜馗从小长大的女孩已经显出各自不同的特点,叮当如同男孩子的性格在上初中后越发明显,李胜馗突然想到“河东狮吼”。

      吃完晚饭李胜馗甩手走了,只问去哪里的小惠其余没多说一个字。叮当羡慕万分:“我妈才不会象姑姑好说话。”

      “傻丫头,你是女孩子。”

      叮当直楞着脖子:“女孩子怎么拉?让我和馗馗打架,他一定打不过我!”鲁鲁“扑哧”一笑,小时侯被大毛他们打劫后,这几年叮当一直在学武术,据体校的老师讲她的功夫很不错。

      “对了,姑姑。”叮当边拿作业边说道,“那个周什么还来找你吗?”小惠收拾屋子的动作顿了顿,怎么会不找,但她能说什么?感情没有绝对的对错,只要她能扔下比生命还重要的儿子。

      李胜馗还没走到小面馆,黑暗中突然冲出一人吓他一跳,定睛一看是大毛的一个兄弟,就是当年被他首锥到的小子。

      “馗馗,大毛哥不在面馆。”

      李胜馗看眼面馆,那里一片漆黑,他点点头没说话。外号“钢蹦”的小子从街边推来一辆摩托,李胜馗吃惊的问道:“你知道我来?”

      “今天下午我和大毛哥一起去找你。”钢蹦低头踩油门,“我猜想你会来。”

      李胜馗在后座坐好:“大毛知道吗?”钢蹦摇摇头。

      摩托朝南门开去,在一片老居民房中七拐八拐,最后停在一排平房前。钢蹦说道:“倒数第三间,大毛哥租的。”

      李胜馗朝那间房子走去,在门口停下,他侧耳倾听里面的说话声,隔了好半天转身走开。钢蹦蹲在路口吸烟,一明一暗的烟头照亮他年轻却颓废的脸,他看见李胜馗走来惊奇的问道:“这么快?”

      “没进去”。

      “怎么不进去?”

      李胜馗反问:“有必要吗?”钢蹦想了一会,发动了摩托。

      棉纺二厂后门,李胜馗下车的时候对钢蹦说道:“过段时间小毛回来,我会让他找你,要是愿意跟我干就干。”走到门口他回头重申一遍,“好好考虑。”

      小惠和叮当在鲁鲁家里,听到李胜馗开门的声音,小惠急忙回来,“鲁鲁爸爸上夜班不回来,我们在她家陪她。”小惠低声解释。鲁鲁爹马伟民是厂子里的锅炉工,加夜班稀松平常。

      李胜馗拉亮了灯:“妈,你忙你的,我在家看书。”

      小惠的微笑象一朵水面漂浮的百荷花:“我正好有些不懂的地方要问你。”

      李胜馗“恩”了一声。只能算着小学文化的小惠学习“财务基础”吃力程度可想而知,不过她心思中既然有帮儿子管帐的念头咬牙坚持着。李胜馗照着书本耐心的讲述出纳会计的各自职责,帐本的使用和管理,帐目的基本分类。

      小惠笑着说道:“宝宝讲得比书还清楚,要不是你是妈妈身上掉下来的肉,真不敢相信你是我儿子。”李胜馗眼神中闪过些许的迷茫,小惠的笑容象一把锋利的刀,挑开覆盖心灵厚膜一个小小的角。

      李胜馗说道:“我看书了。”小惠便不多言,拿了爷爷李德福送来的藕粉替儿子冲上一碗。李胜馗手拿高中物理,想到在大毛家门口听见的谈话,看见书上的字模糊起来。

      大毛两兄弟本来就是游手好闲打打杀杀的下混混,屁事不会的大毛连小毛也不如,小桃乘机变本加厉独揽大权,握住财务来个咬死不松手。如果光是这样,大毛无可奈何却无后顾之忧,毕竟小桃是他未婚妻。但从两口子吵架中李胜馗听出一个叫“彪哥”的人看上这块肥肉,已经放出话要他们退出行当,大毛的意思很明显,想让小毛回去帮他。李胜馗手指间快速地转动一支铅笔,思维缜密的大脑不多时做出了决定。

      小惠打了一盆水,把几件外衣放在盆里轻柔。夏天出汗多,她又有点洁癖,多的时候要换三次衣服洗三次衣服。做了几道习题的李胜馗微感疲倦,他拎着塑料桶到楼下公用水龙头提了两桶水,不知为什么,他看见小惠眼中的欣慰与表扬便觉得舒服,可有另一个声音总是告戒他,她是危险的。

      轰轰作响的电风扇吹不走闷热的空气,小惠坐在小板凳上仔仔细细*他们的衣物,没有夹好的头发时不时垂下,她不断用手背扒拉调皮的青丝。隔壁的叮当和鲁鲁突然发出一阵大笑,李胜馗想起电视里正在播出《红楼梦》。

      “妈妈,你去看电视吧,我自己看书不用你陪。”李胜馗淡淡的说道。小惠怕影响他学习,家里那台黑白电视机很少使用。

      “这~”她有些迟疑。李胜馗低下头不搭理他。

      “那妈妈去看电视,宝宝有什么事情叫妈妈,啊。”小惠把茶水斟满,摸摸他的头关上了门。

      李胜馗长长出口气,小惠在的时候屋子里充满淡淡的芳香,但同时也藏着深深的玄机。他害怕,害怕已经不为世事移动的心再度被人打开,再度让自己受伤。

      晚上,李胜馗突然醒了,迷糊中看到窗帘上印着大大的一个人影,他先以为是树杈的影子,但人影伸手碰到纱窗发出了声音。

      李胜馗慢慢坐起来,心头没有丝毫恐惧。虽然他的动作很轻微,钢丝弹簧床还是“吱呀”的叫唤一声。黑影的手迅速回收,人影也消失不见。坐在床上的李胜馗故意砸吧嘴,手摁床板让它再次“吱呀”叫唤。

      哼,没有下楼的声音,我难道不知道你小子躲在窗台下。

      小惠睡得正香,全然不晓儿子在和贼子斗志斗勇。李胜馗趁手按钢丝的一刹那站到地板上,看看身上的肚兜他挠挠头皮,难道穿这玩意抓贼?

      小偷估计屋里的人只是翻身,他慢慢站起来,再次把阴暗的影子投射到窗帘上。夜晚也要生产的厂区因为灯光太明亮影响职工休息还被反映过几回,没想到光线暴露了窃贼的行踪。李胜馗站在窗户和房们之间,不管贼子从哪里进来能很方便加以阻击。他手里握着一把水果刀,想着第一刀要扎什么部位,想了一会决定直刺腰部或心脏。没有人想到一个小孩处心积虑要置人于死地,但他要让别人掂量侵犯他权利的后果!

      可李胜馗等了半天,人影没有撬窗或者门,相反影子慢慢变小变淡。李胜馗急了,他把耳朵贴在门上偷听动静,只要有下楼的脚步声,他就要冲出去给他一刀。

      外面是有动静,晾衣服的竹竿发出轻轻的“噼啪”声,李胜馗明白蟊贼在偷衣服。挂在栏杆外的衣裳除了小惠妈妈和叮当她们的,还有一套他的衣服,那是妈妈用三种颜色细细的麻丝线一根一根手工网织而成,他穿在身上特别精神好看。

      该死的贼子,李胜馗小心翼翼拉开窗帘,一个普普通通的黑衣人半边身体越过栏杆,妄图钩下最远处的一件衣服,那是妈妈的内衣!李胜馗借助厂区传来的灯光,看到晾衣架上少了很多衣物,他不再犹豫,放下刀拉开门冲了出去。

      听见声响的蟊贼回头,看见一个穿着肚兜的小孩已经站在他身后,他还看见小孩怪异的平静,远处的灯光照在他那淡漠的脸上,仿佛是一位一尘不染的——鬼!

      小偷张嘴欲叫,他的身体想缩回走廊,但李胜馗双手齐出猛推他的屁股,一声简短的尖叫吓醒整栋宿舍楼的人。立在原地的李胜馗突然回头,看见揭开一角的窗帘后有一双眼睛默默注视着他。

      胡乱罩件外衣的小惠跑出房间,看见穿着肚兜的儿子白生生站在走廊上发愣。她扑过去抱住他:“宝宝怎么啦,宝宝怎么啦。”

      妈妈丰满的胸膛柔软温暖,传来一阵阵女人特有的香味。李胜馗想起他在这样的怀里舒舒服服躺了三年,能在如此美妙的港湾长大的确是每个孩子的幸事。

      “有人偷衣服摔下去了。”他淡淡的说道。

      

第五章 没有猜不透的迷没有过不去的坎

      楼下有人叫了起来:“哪家的人摔下来?”李胜馗冷冷哼了一声,50年代建造的楼房空间甚大,倒霉的贼子从3米高的地方搭在水泥地上后果也非一般,他还记得楼下的住户用铁丝钢筋围了一个小鸡圈。小惠从迷离中清醒,她跑到栏杆向下看:几个手电筒的光柱在一个人脸上晃动。

      “啊,是孙技术员,快,叫救护车,他在流血。”

      “呵,好多的内衣,真TMD,是偷这个?”

      “什么技术员,采花盗才对。”

      小惠木楞楞的自言自语:“怎么会这样?”叮当和鲁鲁揉着眼睛出来,她们看见面目全非鸡飞狗跳的世界吃惊得用手捂嘴。

      厂保卫科的很快赶到,他们拉起警戒县后等待公安局的人。门房老头和李胜馗自然要被带走,小惠急忙给他换好衣服,保卫科的人一看是李胜馗,笑道:“神馗别怕。”他们又对小惠说道,“干脆你们也都去,瞧这孩子吓成什么样子了?

      有人想道;吓?说出来吓死的人是你。

      公安局的人很快赶到,管理棉纺厂片区的西城公安分局与附近派出所的人都来了。负责此事的是西城公安分局刑侦大队副大队长欧阳,别说名字没说全,他的名字就是欧阳,姓欧明阳。

      欧阳了解了情况后,对保卫科科长说道:“医院通知人已经死了。”科长的脑门冒出大滴汗水,重大事故他要负责任的!欧阳心有同感的拍拍他的肩膀:“我会帮你在厂长面前唠叨唠叨,去见见当事人吧。”感恩戴德的科长急忙带路。

      副大队长见到李胜馗便感觉这孩子身上有种他看不透的东西。穿着黑色长袖衬衫的男孩冷冷的看看他,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欧队长,我们已经询问过,这孩子睡醒后看见窗外有人影,他起来开门出去,估计小偷受了惊吓掉了下去。”

      “你没有发现任何异样吗?在你听见外面的动静前?”欧阳问脸色苍白的美丽少妇。

      小惠哆嗦的回答:“我听见孩子开门,出来的时候人已经掉下去了。”欧阳转头看向两个小女孩,她们连连点头,表示和小惠完全一样。

      看来这孩子就是唯一在场的当事人,欧阳用锋利的眼神扫视李胜馗,一切看来毫无破绽,但总觉得什么地方不对。

      一个警察推门进来:“欧头,我们检查了死者的房间。”欧阳看出他有话说,两人走出房间。李胜馗暗想,还用说吗,肯定发现了一些奇奇怪怪物件。科长给大家倒了开水,服务得很周到。保卫科的电话响了,一个科员拿起电话,恩啊几声递给了科长。科长接过电话干干巴巴哼啊陪话,看他的面容就知道是厂头在发话。

      科长放下电话的时候欧阳走进房间,他笑着对大家说道:“基本定性是盗窃过程中摔死。”李胜馗透过门缝看见副厂长的身影,他心中明了,所谓家丑不可外扬,厂里想尽快结束此案。

      大家如释重负,欧阳突然问小惠:“厂里的孙技术员追求过你?”

      “啊。”小惠慌张不已,眼神不自觉的看向李胜馗,“很久以前的事情了,我们没什么联系。”欧阳笑道:“我没别的意思,他属于心理有障碍的人,可惜了。”小惠身体晃动,叮当和鲁鲁扶着他慢慢走出保卫科,欧阳的一句“心理有障碍”吓坏了她。

      李胜馗离开的时候,欧阳低声对他说道:“小伙子很精神。”李胜馗回首笑道:“谢谢叔叔。”

      看着他的背影,一个警察低声笑说“好沉稳的小毛孩子,听说你们叫他神馗。”

      科长打个哈哈:“李胜馗是厂里出名的神童,就是特别粘他妈妈。”欧阳终于发现事情不对的地方,一个半大孩子怎么会深夜一个人抓贼?他啥也没说,找个借口去了医院。

      第二天保卫科长鬼鬼祟祟把一包东西悄悄递给小惠,原来是她的几件内衣和几张照片。小惠脸“唰”的红了,科长神秘的说道:“老孙屋里还有好多女人贴身的衣服,这家伙变态啊。”

      不管厂里如何压制此事,穷极无聊的工人仍旧把小道消息传到天边,什么孙同志和门房老头勾结偷盗女人内衣,然后两老光棍躲在房间里品尝。日,那是大烟吗?

      “知道不?据说孙技工在女浴室下面挖了一条地道。”

      “胡说,是女厕所,三车间的荆戈还帮他买了木料。”

      “淡主席的儿子淡墨买过他卖出的内衣,小惠的标价最高。”

      “早知道,我就给我老婆雨眸买一件。”

      也有人背地里竖大拇指:“我就只能躲在被窝手搓,比不上孙技术员哦,难怪人家叫我幻之狼,只能幻想的色狼,苦也!”

      能透过事件的烟雾发现真相的人才是睿智的人,只不过这样的人很少,但欧阳就是其中的一个。他坐在办公室吸着香烟,把收集的情况在头脑里过了一遍。

      先是李胜馗一个人抓贼的详细笔录,然后是尸检报告:死者从高空落下腹部胸部插入铁丝,流血过多致死。

      高空坠地?欧阳冷冷暗笑:二楼是高空?没有人大力的推攘死者会被铁丝贯穿胸腹?李胜馗,你一个小孩子也太狠了一点。他联系到孙技工几年前就开始纠缠小惠,儿子对妈妈有一种强烈的*情绪,展开联想的翅膀便出现眼前的一幕,一个深夜,突然惊醒的孩子看见一张可恶的脸,他发现有机会一劳永逸消灭讨厌的人,于是。。。。。。

      可欧阳同样无可奈何,证据如此的少,一切凭的是牵强附会,听说棉纺厂为了安抚职工,不仅开除无辜的门房老头加派夜间巡逻,还给几个当事人暗地发放了慰问金。没有人会支持自己查下去,况且,查个水落石出又有什么好处,把那9岁的孩子送进少管所,让美丽的女人悲痛欲绝?

      欧阳在办公室坐了良久,直到太阳西下,他才合拢卷宗系上一个绳结。

      逃脱一劫的李胜馗死命张着睡意朦胧的眼睛,看着老师在讲台上讲解习题,他的脑海里闪过一首歌:池塘边的榕树上, 知了在声声叫着夏天,操场边的秋千上 只有蝴蝶还停在上面。黑板上老师的粉笔 还在拼命唧唧喳喳写个不停,等待着下课,等待着放学,等待游戏的童年。

      虽然胡汉森从少年时代起生活发生巨变,但上天用两个无忧无虑的童年做赔偿,也算够对得起他。迷糊中他听到下课铃声如中一枪应声趴在课桌上,眼睛紧闭。杨嘉尹见怪不怪,但看见一副悲伤模样的老师取消压堂的打算低下头忍不住的偷乐,这个懒洋洋什么事情都无所谓的同桌有时真逗人。

      气呼呼的班长大叔不满意地走到李胜馗面前猛拍桌子,他决定正式教训这个目无尊长,整日睡觉,毫无一中学生典范的家伙。

      “你吓着他拉。”随着一个清脆的女声在身后响起,一支手不客气的拉他肩膀,班长大叔本能地向后挥手。然后在一片“哦~啊~”的声音中飞了起来,重重的摔在地上。

      “流氓!”俏脸铁青的叮当抬脚,在同学惊鄂的眼神中狠狠踩了下去。

      教师办公室。

      杜老师笑眯眯看着面前三个孩子,长的粗旷的憨厚班长真的面带猪样。他摸着印着脚印的脸喘着粗气:“我让李胜馗同学不要睡觉,结果段宁就把我打成这样。”

      “谁让你非礼我?”

      杜老师诧异的问道:“非礼?什么意思?”

      难得老师不耻下问,叮当得意的解释:“非礼就是耍流氓,据说是南方最先时兴,受到广大人民群众的认可逐渐流传开来,在北方我们。。。。。。”李胜馗翻个白眼,看来叮当受京城人士余毒未清,京侃是天下一绝哦。

      杜老师没有阻拦叮当的授课讲学,等她说完方才问道:“谢谢段宁告诉我一个新名词,但老师问你,你觉他是有意,哪个,非礼你吗?”

      讲得眉飞色舞的叮当楞住了,她想强词夺理说“是”,可面对杜老师慈祥的笑容和她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的态度,这个“是”字怎么也说不出口,“那,就算不是,但他还是不对。”

      脸和背遭受重创的班长大恼,我怎么不对?多帅的小伙子被小姑娘打得如此模样,叫我怎么在同学面前抬起头。

      杜老师微微一笑:“你既然承认有不是,那老师不能不处罚你。”她想了一想,“马上要开运动操比赛,老师要你带领全班同学取得好成绩。”叮当看着杜老师苍老的脸,心头莫名其妙一酸,忍着泪点头。

      杜老师扶着班长的肩膀:“班长是男生,不要小气小心眼,好吗?”

      班长大叔默默伸手与叮当表示友好。杜老师看着他们握手很是欣慰,眼前的娃娃多象她的孩子,她最后看着李胜馗,这个面无表情的男生是校长亲自交代的对象。

      李胜馗主动开口:“我也有错,就在这次考试拿全年级第一怎么样?”

      杜老师摇头:“对你不适用。这样吧,下午慰问军烈属,你负责推小车。”她有些得意的笑了。叮当知道弟弟最不爱运动,可看着老师有些强作性质的欢笑和手臂上的黑纱无法帮腔。

      “行。”李胜馗同意。他们离开的办公室的时候,李胜馗无意回头,看见杜老师轻轻摸着桌上的照片,照片里一个英俊的小伙子在微笑。

      

第六章 花花与刺刺

      小惠这几天很不塌实,上班的时候出了好几次错,要不是头儿看她夜遭盗贼估计这月的奖金一抹光。

      “担心又被人盯上?”好心的女伴问他。小惠摇了摇头。

      另一个口快女工唧唧呱呱说道:“你呀,白吃饭,惠这是为她宝宝着急。”

      “哦,是啦,你家宝贝太粘你,听说因为你找伴的事情性情大变,这可不能大意。”小惠的太阳穴“突突”乱跳,不是不让他们传的吗?

      两个女伴看她脸色不对,急忙申辩:“就是刘大婶不说我们也看出来了。”

      果然是她,小惠真的生气了,她扔下手中的纺线转身就走,两个女伴急忙拦住她:“她知道咱们是好朋友,让我们留意你不要出事才告诉的呀。”

      小惠拨开她们的手:“我去厕所!”宝宝到底要怎么才能离开自己又不离开自己呢?小惠心乱如麻。

      僻静的小巷行走着一群人,胸前飞扬的红领巾表明了他们的身份,一中初一三班的同学们踏着明媚的春光,哦,是秋光,走在曲折弯曲凹凸不平充满垃圾的小道上。班长大叔用不全的五音起个头,大家高声唱歌:“我们是共产主义接班人继承革命先辈的光荣传统,爱祖国,爱人民,鲜艳的红领巾飘扬在前胸。

      不怕困难,不怕敌人,顽强学习,坚决斗争,向着胜利勇敢前进,向着胜利勇敢前进,前进!”

      “唱吧,再过一年你们就要离队了。”杜老师用关爱的神情注视这些充满朝气的未来。人人都说老师是呵护学生的园丁,但杜老师更知道要不是他们质朴纯洁的脸蛋,活泼快乐的天性,她很难从丧子的悲痛中解放出来,人生三大不幸:幼年丧父,中年丧偶,老年丧子。

      推着小推车的李胜馗在队伍尾巴处扭扭走走走走扭扭,车和人象满饮醇酒打起醉八仙。叮当放慢脚步退到队伍后,不作声的帮他推车。

      “我看见姑姑昨晚偷偷哭。”

      。。。。。。

      “周老师找姑姑,还给她下跪来着。”

      。。。。。。

      “你哑巴啊。”

      。。。。。。

      李胜馗甩手走开,叮当大叫:“怎么让我一个人推车?”

      他很烦,从昨晚看见小惠躲在楼梯拐角处流泪就感觉心烦。他们怎么就不会烦恼呢?李胜馗看着唱着歌嘻嘻哈哈的同学,一块砖头一张废纸都能让他们打闹半天,更有甚者,一位名曰屠强外号屠夫的学生,不知从哪里拣拾一只死老鼠拎在手上,把花枝招展的女同学吓得小鸟般飞舞。

      “不想和他们一样吗?”杜老师突然出现在身边,低声问道。

      李胜馗吐出两个字:“幼稚。”

      杜老师笑看着这个心智与年纪完全不符的孩子,她教了一辈子书还真没遇见这样老成的学生,而且这种老成不是扮酷,是一种相当真实的心境。

      “馗馗听过一首诗《致橡树》吗?”

      《致橡树》吗?他怎么回不知道?

      我如果爱你——

      绝不像攀援的凌霄花, 借你的高枝炫耀自己: 我如果爱你——

      绝不学痴情的鸟儿, 为绿荫重复单调的歌曲; 也不止像泉源, 常年送来清凉的慰籍; 也不止像险峰,增加你的高度,衬托你的威仪。

      甚至日光。

      甚至春雨。

      不,这些都还不够!

      我必须是你近旁的一株木棉, 做为树的形象和你站在一起。

      这是装潢书生外表泡妹妹必备的行头,虽然很多年以后知道这首发表在78年的诗并不是一首写给爱情的赞歌,但他从心底里喜欢。

      “老师很喜欢它,有空给你看看。”杜老师说道,“听我女儿说,写诗的舒婷不漂亮,但她能写出这样的诗令她充满美丽。知道吗,馗馗,只有生机勃勃的树木才能生长的高大,愉快的接受阳光雨露。”

      爱,不仅爱你伟岸的身躯, 也爱你坚持的位置,足下的土地 !

      点到为止的杜老师加入同学们唱歌的行列:大清早,去学校遇见老师问声好, 敬个礼,弯弯腰,老师夸我有礼貌。好孩子,起得早, 一、二、三、四做早操,伸伸臂,弯弯腰,锻炼身体学习好。

      李胜馗看着唱儿歌的杜老师洋溢的欢笑,这就是生机勃勃?

      “呀,宝宝笑了?!”叮当在傍边大惊小怪。

      军烈属水大娘住在破烂的苦瓜巷,同学皱着眉头捂着鼻子钻进低矮破旧的木头房子。水大娘的老伴在解放战争做民工时牺牲,儿子也在78年那一仗里失去双腿,生活的艰辛可想而知。

      “这也是人住的地方?”一位衣着光鲜的男生伸出兰花指夹着一根木棍。木棍是水大娘的儿子坐上小木板车行走时用来撑地。

      “奶奶,你们生活得好糟糕。”不懂婉转的孩子望着一身补丁老态龙钟还要照料儿子的水大娘。

      “不糟糕。”水大娘呵呵笑着,张开的大嘴一望无牙,“有得吃有得住。”

      男孩子对战争总是充满好奇,他们围住在床上糊纸盒赚钱的儿子:“叔叔,打仗危险吗?”

      曾经的军人用粗壮的大手抚摩他们的头:“危险,可是为了身后的土地死也死向敌人。”

      “你怎么负伤了啊?”

      “因为我们的科技还不够先进,发现不了地下的地雷。”

      “叔叔,我长大了以后要造出发现一切地雷的仪器!”

      穿着破旧绿军装的军人放下手里的纸盒,慢慢朝他们行个标准的军礼:“叔叔代表战友谢谢你们。”

      有些东西堵住李胜馗的嗓子眼,多了几十年的经历也使他比同学们多了深厚的感触,他明白这个军礼包含多少的希望和热血。

      “呀,宝宝哭了!”

      杜老师把李胜馗拉到一旁,她望着给女同学们编手绢老鼠折纸人的水大娘,给他讲了她的故事:水大娘原名水冰儿,出身相当富有。她很早参加革命,东北解放后嫁给贫民出身的水大爷。水大娘的一生可以写成厚厚的小说,坎坷是家常便饭,磨难是时常见惯。看着笑眯眯和女孩子玩耍的大娘,李胜馗怎么也想不到她曾经看见富贵的亲爹死在面前,丈夫尸骨无存,儿子残缺不全。

      “人生有两种乐观的态度。”杜老师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对9岁的李胜馗说这些,“一是知足者常乐,二是迎着困难永不退缩。”

      李胜馗低头不语:我知道前者为中庸之道,后者是笑傲江湖。

      “好漂亮的花啊。”叮当叫了起来。在烂朽的窗台上,瓦罐里开着一朵粉嘟嘟的粉红色月季。

      “哎呀。”叮当捂着指头。

      杜老师很有深意的说道:“花虽美,下面有刺。”刺虽利,上有鲜花。

      同学们认真的帮水大娘打扫了房间,虽然还是一样的破旧,但大家心里都是喜滋滋。

      慰问完水大娘,出了苦瓜巷杜老师一再叮嘱大家注意安全便宣布放学,她各自推着小推车回学校。李胜馗走了没多远看见一脸阴沉的大毛等着自己。

      “我找你好久了。”大毛强憋出一张笑脸。

      “唉,别苦笑了,很难看的。”

      叮当很惊奇,李胜馗有多久没有说调皮话了?大毛掏出十块钱:“好妹妹,我请你吃冰棒。”叮当知道他们要说话,接过钱边走边嘀咕:“大老爷们说悄悄话,真恶心。”下意识里,她早把弟弟当成成年人。

      大毛拿出香烟示意李胜馗,他摇头:“你是不是还要介绍女人给我享用?”

      大毛干笑道:“还真没注意到你是小孩。”

      “说吧,什么事情?”两人走到树阴下,背靠大树。大毛呼哧呼哧喘着粗气,猛吸着眼却不说话。

      “怪我不让小毛回来?”

      大毛仍不说话。

      有关彪哥威胁大毛的事情,李胜馗已经让李梦乾打听清楚了。彪哥是破四旧冒出的痞子,四年前严打流氓犯罪进了大牢,今年春节刑满释放。他重新纠集一帮手下妄图在江城东山再起,这第一步行动很准确的落到大毛的“毛毛卤鸡蛋”。

      李胜馗把这件事情通知告诉了还在肥城的小毛,给他两个选择:一,回来帮他哥哥打拼,他在呼啦圈的投资李胜馗全额退还,再补他800块,从此大家无拖无欠以后互不来往;二,找个借口拒绝大毛,他继续留在肥城,大毛的事情他尽全力帮助。

      “是我让小毛不要回来,有什么得罪的算我份上。”李胜馗淡淡的对大毛说道。

      大毛吐出烟圈:“小毛告诉我是他自己选择了第二个,他跟你没跟错。”李胜馗其实知道小毛不会不告诉大毛,他相信这两兄弟总体来说是讲意气的。

      李胜馗看着一个个白色的烟圈,伸手搅乱它们,烟雾在风吹拂下很快不见,“你能拼过彪哥?”

      大毛很干脆的摇头,他的兄弟只有几个半大孩子,吓唬买卤鸡蛋的农民还可以,拼武斗里砍杀出来的凶人,找死啊?

      “谈判吧。”李胜馗说道,“彪哥才从监狱出来,他也不想把事情搞大。”

      大毛突然抱头蹲下:“已经谈了,TMD啊~~”他哭了出来。

      李胜馗诧异道:“钱肯定不会多,你就别伤心了,和小桃安静的开个馆子。”

      “就是这破娘们哦。”大毛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呻吟,“她和彪哥勾搭给我带绿帽子!”李胜馗突然佩服彪哥,直接拿下掌握毛毛卤鸡蛋的小桃省不少的事情。

      “给你多少钱?”李胜馗直截了当问道。

      “一万五。”大毛瓮声瓮气擤鼻涕,顺手把鼻涕抹在树干上。真他吗的没文化没素质,李胜馗哼哼唧唧说道:“不算太亏。”

      大毛点头:“我知道彪哥这次没太埋汰我,我是气那破娘们,我狠不得。”

      “你自找活该。”李胜馗冷冷地打断他的话,“当初听我的你不会摔这大跟头。”他心里明白,就算是胡汉森,遇见彪哥也得让路。不过,漂亮话得说说不是吗?

      “是啊是啊,我后悔啊。”大毛用头撞大树,“我怎么能相信女人呢?”

      李胜馗一脚踢中他的屁股:“三十河东三十河西,你怕没机会。”

      大毛抱住树干可怜嘻嘻的说道:“那你还要我?”我要你个屁,Y的太恶心了,树上不是还有鼻涕吗?李胜馗又是一脚:“先安顿你爸妈,然后找我。”

第七章 逃课谈生意

      “李胜馗同学。”

      无反应。

      “李胜馗同学!”

      仍无反应。

      “李胜馗同学?!”

      还是无反应。

      “李胜馗!”“啪”

      名字和书本击头的声音同时响起。上早课的同学缩缩头,大家的眼光没看打人的和挨打的人,他们看向一头短发假惺惺读英语的叮当。

      看我干嘛?我又不是他老婆。叮当大声读书:“叽里呱啦叽里呱啦啦,啦啦叽里呱叽里呱啦啦。”

      班长大叔摸着余青未散的嘴,心中那个哀怨啊,男人,怎么就这样不受女人爱戴捏?他想起壮实的父亲被娇小母亲殴打的场景打个冷战,捧着书本念道:“啊,不再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变态。”

      在男同学的期盼中,李胜馗同学拍案而起,横眉怒对学习委员杨嘉尹的淫威,宁可屈服,不愿倒下去,“恩,什么事情?”

      “你的作业呢?”杨嘉尹冷冰冰的问道,丝毫没因为他的同桌有所包庇。

      “在段宁那里。”

      杨嘉尹转头看向叮当,读英文的叮当声音更大:“叽里呱啦叽里呱啦啦,没带;啦啦叽里呱叽里呱啦啦,也没做;呱啦叽里呱叽呱啦啦,气死你。”

      同学们心中高兴哇,原来李胜馗的作业是叮当帮忙做的,原来今天可以看三人演出。几个女生摸出豆浆放好馒头,大家调整座位面向演员。

      唯小人与女子难为养也,不就是昨天没收你的九块钱给小惠妈妈买了擦脸的香香,你不也在用吗?

      杨嘉尹盯着李胜馗:“说吧,交不交作业。”大家奇怪,不怎么为难同学的学习委员今天怎么盯上李胜馗。

      该!让他睡觉。

      该!让他有个漂亮姐姐。

      该!让他比我好看。

      李胜馗可以提着板砖冲向曾经的兄弟和被上过的女人,但不可能拿起凳子拍向12、3岁的小姑娘,他大喝一声:“求你了,我要上厕所。”杨嘉尹目瞪口呆地看着他杀向教室外矫健的身影,天下有这样的人?

      “请问,这是初一三班教室吗?”

      大家看见一位女士走进来轻轻说道,教室里顿时安静,那不是英语黄环老师吗。

      “哦,是三班。”她扬头看看门上的牌子,“我还以为进了澡堂。”真够牙利的。同学们赶快在座位上坐好。

      Mrs黄指着大大的一个空位子:“李胜馗同学呢?”

      叮当虽然怨恨他,此时只能挺身而出:“他上WC了。”上完半节课,Mrs黄推推金丝眼睛:“李胜馗掉进去了吗?”美女就美女,那些不干净的字眼是不能说出来的。

      别说李胜馗还真掉进去了,他害怕杨嘉尹跟踪追击跑到二楼的厕所,嘘嘘的时候看见小毛在学校的围墙外走来走去,急忙站在窗户上朝他挥手。被学校门房拦着不让进的小毛看见他,比画手势让他出来,这下可难为死他。一中提倡开明的教学方式,但对于纪律却比较严格。不仅校门有守卫,上课后教学楼门口也有老师把守。

      李胜馗迫切想知道呼啦圈的情况,他咬牙从窗户钻出,抱住铁铸的下水道向下滑。小毛急得叫又不敢叫跳又不敢跳,好不容易看着他平安到底这才松口气,他没料到李胜馗如此敢做,心头对他又高看几分。

      小毛爬上围墙,伸手欲拉李胜馗,可惜他矮了一点。李胜馗在那里蹦蹦跳跳,怎么也够不着小毛的手掌,他没奈何只得在花园里寻找石头砖块垫脚。

      “这苯小子,角落里不是有张破凳子吗?”在办公大楼远远监视他的彭老头恨铁不成钢。凳子是一些学生放在那里准备逃学使用,而彭老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想放走的可以平安逃生,不想的就只有写检查请家长了。

      彭老头兴致勃勃的看着李胜馗搬了大石头垫脚,这下能抓住小毛的手,但在拉扯的过程中,裤子被小铁丝勾破。好一半天过后,笑得前仰后合的彭老头抹着眼泪再看向围墙,只有一块布条在空中漂浮。

      “我得找老师替这小子打马虎眼了。”彭老头暗自琢磨,“看在我为你擦屁股的份上,你不把这次省初中生全能五项比赛的冠军拿回来,我要你好看。”

      “说吧,但愿你的事情能值得这条裤子。”围墙外,李胜馗冷漠的对小毛说道。小毛打个机灵,虽然露出白生生大腿肉的小孩子特别逗,他可不敢取笑。

      小毛惴惴的说道:“我和刘奶奶压第一车圈子回来,有一万个。”什么圈子,还紧箍咒呢,笨蛋。

      “我看你是想见大毛吧。”李胜馗找张树叶挡住破洞,“找过你哥哥吗?”

      “还没呢。”

      李胜馗站直身体:“不用去了。”他随便说说昨天见面的事情,“他安顿完你爸妈就会回来。”

      “谢谢,谢谢。”小毛感激不尽。

      “我逼你离开你哥,不帮他对付彪哥,你不怪我?”

      小毛摸着头说道:“当年要不是你反打劫我们,又帮我们出主意,现在我们两兄弟不知在什么地方等死呢。”反打劫?李胜馗郁闷的说道:“剩下呼啦圈,就是圈子,什么时候到?”

      “后天。”小毛吞吞吐吐的说道,“但今天有个人想见你。”

      “谁?”

      “塑料厂的张厂长。”

      华枫塑料厂的张厂长是个三十来岁的男人,个头高大虎背熊腰,其貌那个巨恐龙。张长盛望着眼前一脸平淡的男孩太不可思仪,就是他创立毛毛卤鸡蛋制造胡来圈?敢情为了塑造一个传说中才有的人物,胡光一行人已经把他出卖得淋漓尽致。

      “胡来圈?”李胜馗平静的心态起了波浪。

      张长盛不好意思的说道:“我记错了,是来胡圈。”

      胸闷的李胜馗大度的挥挥手:“算了,你陪我裤子先。”等到问清情况,张长盛爽朗的说道:“没问题!”

      张长盛带来的那名下属出去买裤子,他们三个人坐在旅馆的房间里闲聊。听到华枫塑料厂只是乡镇企业李胜馗诧异地看看小毛。小毛以为小男孩不高兴,急忙说道:“是我找到张厂长,与刘奶奶她们无关。”张长盛脸色黯然,八十年代的乡镇企业只是不被人待见的手工作坊。

      李胜馗喝着茶水很自然的说道:“什么企业只要走对路子,生产市场认可的产品就是好企业。”

      张长盛大起知己之感:“小兄弟真有眼光”!心中不敢再欺负他年幼无知。他找到江城来,目的十分明确,一是了解塑料圈的最后用途,二是见见胡光他们嘴里的神馗。

      “这个,我想请问小兄弟,这些来胡圈的用途?”张长盛还是小看了李胜馗,他以为直接了当显得诚恳便能得到好感,套出实话。李胜馗没想到小毛咬死没说出呼啦圈的用途,他很欣慰,看来他们有严守商业秘密的好习惯嘛。

      李胜馗没直接回答问题,而是反问:“张厂长不是本省人吧?”

      张长盛楞了:“何以见得?”

      李胜馗在记忆里搜索有关商业谈判的技巧,最后只能努力散发王八之气,站到窗子前背对观众,用很深沉的声音说道:“您应该是西安人!”

      张长盛眼睛一亮,很是不解:“难道老弟听出我的口音?”

      居然蒙对了?李胜馗预先想好了猜测不对的措辞,无非是表扬几句:呀,您不是西安人,人家都说西安人最会抓住商机,没想到~~~~

      商场上打滚的人各行各色,地方也是天南地北,但总体说来仍有脉络可寻,这也许就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比如北京商人说话办事带了的政治味,能言善侃;广东商人以利为行商第一要义,勇于开拓;上海商人性格精明自负,敢于竞争;温州商人常常从小处着手,善于推销;武汉商人则是小心谨慎,不服输好讲面子。蒙都能蒙对,转身的李胜馗不作声色说道:“我叫你一声张大哥不介意吧。”背对人讲话太费劲。

      被他揉来搓去的张长盛点头应道:“兄弟抬爱了。”嚯,掉个书袋子的张大厂长莫非想学安徽商人以儒商打文化牌走天下?

      话从口出的李胜馗瞬间改变了主意:“我做的这呼啦圈势必畅销,但它的周期短,我想请张大哥先看看行情再做其他安排。”

      张长盛大喜,丑脸上泛起一片红光:“这玩意儿到底做什么用途?”

      李胜馗弹个响指:“几天后便知。”小毛觉得李胜馗比一个月前人性化许多,看来学校是培养人的好地方。

      入秋后的天气凉爽得很快,叮当却浑身不舒服。昨天他抢走九块钱给姑姑买面霜没有关系,这说明他慢慢在打开心扉,但看来他忘了今天是某个节日,自己没做他的作业不就是提醒她吗?

      杜老师走进教室对班上的同学说道:“中午放学请学习委员和各位课代表留几分钟。”她的一句话刚说完,杨嘉尹站起来大声报告:“老师,李胜馗逃了两节课!”班长大叔大惊,一向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学习委员也会打小报告?埋怨人的叮当紧张了,她知道旷课是严重的纪律问题,这下怎么办?她立刻把李胜馗的不对扔在脑后,寻思怎么挽回局面。

      没等叮当想出好办法,杜老师笑着回答:“彭校长刚刚来过,他让李胜馗同学办事情去了。”歹人好命,难怪奶奶说坏人活千年,杨嘉尹愤愤不平的坐下。喘口气的叮当放心后听到杜老师大声说道:“今天是我们班段宁同学的生日,这是初一三班第一位过生日的同学,请大家鼓掌祝她生日快乐!”

      在热烈的掌声与同学们“生日快乐”的祝福声中,杜老师拿出一本很漂亮的日记本和一支钢笔:“叮当,老师和全班同学祝你生日快乐!”

      “哦~~~老师叫同学外号哦~~”男生趁机起哄。

      窗外钻进来的风轻轻抚摩叮当的脸,调皮地作弄她的短发,洋溢着青春光彩的女孩扔掉不属于那个时代的烦恼,她喜滋滋接过日记本和钢笔。日记本上是追逐雪花的一只憨厚毛毛熊,两个手写体的字飞到心里驻足不去:青春

第八章 万事靠开头

      万福路最里面的小独院前停了一辆货车,不断有人来来去去的下货,偶尔不小心摔破了捆货的油布,几十个圆圆的塑料圈子滴溜溜到处滚,让围观的人很是吃惊李老爷子要做什么?

      李梦乾抗着一捆圈子吃力的往院子里走,细如麻杆的脚微微打颤,捧着大茶杯的李德福捻须点头,这个不务正业的长房大孙子看来进步蛮大。李梦乾心头苦哦,李胜馗安排人跟他联系呼啦圈的销售点,可那是以前对他呵来呵去的哥哥们,末了还来一钢蹦,爷爷诶,钢蹦那是双毛之下的第一人。事到临头,李梦乾拿出老李家的脾气,有事一个人上有活率先做,大家都回家休息他还拿着小本子跑东跑西记录可能的销售点,他不想人家指着脊梁嘲笑:看那小子,就一靠弟弟的主儿!

      货下了大半,李胜馗小毛带着张长盛来了,大伙瞧着推着一辆自行车的小毛全乐坏了,简直就一卖冰棍的老太太手里提拎。

      小毛没好气的喝道:“臭小子们,都他吗的来领赏。”一身热汗的一帮小子一涌而上哄抢着冰糕箱里的冰棍。

      负责记录数量的小惠急忙从屋里拿出几张毛巾:“把汗都擦干净,小心着凉。”她说着话用毛巾抹着一个黄色头发小子脸上的汗水,“别急,没了让他们买去。”

      站在那里的黄毛小子任凭小惠为自己擦拭汗水,小惠擦了半天怎么汗水不见少,仔细一看小子正流泪呢。小惠急忙说道:“阿姨手重,弄疼你了。”

      “呜呜,呜呜,不是的,我妈都对我没那么好过。”抢冰糕的小子都安安静静看着他们,小毛眼睛发热,他们一伙人大都家庭残缺没享受过什么温暖。

      李胜馗随便叫声妈领着若有所悟的张长盛来到货车前:“下一批的一万个不发江城了,改到射阳。”他看见张长盛的不解耐心解释:“江城吃不下太多货,一万个圈子可以供应附近的几座城。”

      张长盛马上明白:“射阳有个农贸市场,那里南来北往的客商多!”李胜馗觉得可惜啊,眼下全国没有太多的批发市场,要是手里有钱弄上一两个肯定发财。他转眼又笑,有钱不如去买股票,把比尔盖茨搞成比尔盖屎。世界上那有这样轻松的事情,拍拍头就能来去几百万,还是美圆,做梦去吧。

      “我让我哥跟您去射阳,麻烦您带他联系一家门面租仓库。”李胜馗打磨李梦乾用意明显,慢慢要用上他,毕竟上阵父子兵,打虎亲兄弟。张长盛含有深意看看李胜馗,点头应允。

      小样,等你回来我的货就卖完了。李胜馗盯着花花绿绿的呼啦圈沉默。

      没人不想发财,捏在手里的钱不是孤零零的一张张纸,而是一种压倒世上万物的力量,但怎么去获得这种力量的极至,李胜馗并不知道。他还小,重生的世界到底怎么样他完全不能确定。面对拥有几十亿人的地球他再重生又怎么样?李胜馗不至于狂妄到有超前的一点记忆便想统治社会,他只能如一只从地洞探头的鼹鼠,小心翼翼获得属于自己的那份食物。

      “宝宝,今天是叮当生日。”小惠走到他身边轻声说道。李胜馗恍然大悟她今天对自己态度的来由。

      “知道了。”

      张长盛很有感触的偷看小惠,她是很美丽的女人,成熟少妇的韵味与温柔巧妙的结合,使她天生带有令人亲近的魅力。不过,儿子好象与妈妈有段距离。

      吃完冰棍的小伙子嘻嘻哈哈继续搬运呼啦圈,小惠听到他们的笑声是那么充满活力,站在身旁的儿子如此年幼却死气沉沉。她突然想把刺眼的圈子全踩碎烧成灰烬。如果失去儿子的亲近,再有多少的钱也无用!

      江月看小姑子脸色不对,她做个眼色,李胜馗的奶奶连忙跑来把小惠拉进里屋。房门关上的时候张长盛听见一阵啼哭,他的心随之抖动,但发现李胜馗却是脸色依旧默然,这比听到年轻妈妈的哭声远为震惊。他第一次产生对小男孩的害怕。

      不过叮当的心情在下午上学的时候好了很多,因为李胜馗送给她一张淡兰色的手帕当成生日礼物。弟弟还记得自己喜欢兰色,她喜不胜收的拉着他进了学校。

      “你不要忘了通知他们。”李胜馗提醒道。

      叮当恨了他一眼:“知道了。”她叹口气:“姑姑的眼睛哭肿了。”

      似没听见她话的李胜馗随口说道:“是吗?”叮当迷惑不解,如果馗馗对姑姑全无感情怎么会想到给他买面霜,如果有感情怎么又对她这样冷淡?不容她多想,上课铃声响了。

      学校的运动操比赛下个星期举行,除了普通的广播体操还有自选操的比赛。叮当找到杜老师小声嘀咕几句,杜老师惊奇的说道:“好个小叮当,有想法,老师支持你!”

      于是从这一天起,初一三班的同学放学后全部赶到体校,由体校的老师特别辅导他们。叮当很得意,老师是她的武术教练推荐,看来很不错,只不过每次到体校,武术教练总要抱怨她没坚持锻炼,“可惜啊可惜啊。”教练的表情象被人摸去大钱包。

      李胜馗不已为然,中国的武术虽然经过千百年流传却与很多的东西一样,越发中看不中吃,加上缺少国家的支持流于形式和外表。现代的人都讲究实用和高效率,进门便被“十年基本功,夏练三伏冬练九寒”的教导吓退缩,改炼快速成材的什么跆拳道空手道去了。其实,中国不是没有简单易入门又经济实惠的武术,部队里教导的军体拳就是其中的佼佼者,可惜摁上一顶大帽子不得外授,愚蠢啊。

      “金秋十月花团紧簇,我们在蓝天白云下相聚在一起,笑迎江城第一中学第N界全校运动操比赛。啊~~~”。。。。。。。

      笑迎?叮当左看右看,没发现同学们笑迎。可恶的彭老头经过精心准备,电线检查过,稿子校对过嗓子保养过。

      乘着给彭老头倒水,教导主任压低声音:“校长,还是长话短说,今天变天,孩子们穿得不多。”

      我怎么就这样可怜呢?校长大人眼泪汪汪的瞧着教导主任,对着话筒喊道:“我宣布,运动操比赛开始。”

      狂乱的呼声。

      呼声中夹杂着感叹:“解放了!”

      首先进行的是广播操比赛,各班的班主任带着任课老师跑前跑后,嘱咐没有上场的同学穿衣服,要上场的则是帮他们抱衣服。

      “嘀嘀嘀哒哒嘀”。。。。。

      广播操比赛完了。

      运动操比赛是从高年级到低年级,初一三班的学生从教室里拿出一个个五颜六色的塑料大圈子很让傍边的学生搞不懂。亏了胡光和小毛硬是挖地三尺找到白色绿色和红色的管子,其他颜色就要靠大家用塑料纸缠绕了。

      轮到初一三班上场,彭老头眼睛一亮。清一色的运动服不希奇,关键是他们手上拿着的大圈子。老师们开始议论,随着三班学生错落有致的变换队型,手中的塑料圈在空中画出一道道轨迹,摆出各种造型。

      “很生动。”主评委体育方老师说道。彭老头眯了眼,等到四个同学从队伍中走出来扭着腰枝转动呼啦圈,他笑了:就知道没那么简单。

      “好玩!”大家七嘴八舌的开始议论。方老师毕竟是体育出身立即点评道:“很好的运动锻炼方式,恩,我的体育课有新教材了。”

      几个体形庞大的老师急忙问道:“能减肥吗?”

      方老师做出行家的姿态:“它对腰部的运动量很大,减肥没问题。”几颗小星星在老师眼中一闪一闪。

      叮当抓住腰间的呼啦圈,指挥三位同学退回队伍,在队伍中有气没力摆手动脚的李胜馗想到没有音乐的确不好要求步调整齐,所以体校的老师只能设计最简单的几个造型。

      指挥大家作最后一个动作的叮当狠狠的瞅着李胜馗,全班同学数他最懒散,瞧他的动作哪里是做操,简直是老头在河边遛鸟。该死的奸商,去体校练习也没忘推销商品。她心头其实是喜悦的,帮忙的老师不仅十分热心,并且动员家属进货来卖,甚至决定开个呼啦圈减肥锻炼培训班。汗,这年头奸商不少。

      主席台就坐的教导主任乘大家议论三班的圈子,找到兴高采烈观看表演的杜老师,“我说杜老师。你知道他们的圈子从哪里进货?”

      杜老师乐了:“大主任也要从商?”

      教导主任愁眉苦脸说道:“我家的情况你不是不知道,老婆农村户口没文化没工作,养活三个孩子靠我那点工资杯水车薪。”

      杜老师收敛了笑容:“那不叫圈子叫呼啦圈,班上的段宁同学找来,听说她家进了很多。”

      “那麻烦你了。”教导主任十分不好意思。

      杜老师叹息道:“知道你不便开口,放心,我去说。”

      

第九章 曾经是一幅遥远的山水画

      恍如曾经经历的事情重演,江城一夜间热起呼啦圈,小孩大人纷纷去附近售货的地方给孩子也给自己买上一个,大街小巷不时看见扭动屁股的人玩耍着一个个色彩不一的呼啦圈。令有心人希奇的是,呼啦圈的销售地点很多,每到傍晚还有小伙子推着三轮车叫卖,当然,他们的价格完全一致:一个3块五。

      “我们是不是定价太高?”就连江月都有些发怵。

      “不妨的。”李胜馗说道,“呼啦圈本小利大,但太容易制造,很快会很多人涉足,我们当然要挣最大的利润,这就是领先的优势。”说话的李胜馗突然沉默了,他被自己的话震动,确切一点是撼动震惊。领先的优势?这不正是重生带给他最大的好处?

      几个大人看着不说话的李胜馗也不言语,他是神馗嘛,不过在这样坐下去就是神经了。“宝宝,宝宝!”小惠柔柔的叫道。

      “恩”,李胜馗皱了眉头,面前冒着热气的骨头汤闻着就恶心。

      江月催促道:“喝吧喝吧。”

      李胜馗用不带感情的眼光看看小惠,大口大口的喝汤,江月笑道:“你吃了几年的奶怎么就没吃腻味呢?”小惠的脸红如晚霞,她狠命的掐嫂子。李胜馗一片迷离,妈妈的奶?怎么感觉好熟悉好温馨但细细一想却又遥远呢?李德福和老伴相互苦笑,这孩子还在封闭自己。

      上学的时候,李胜馗问默默走在身边的鲁鲁:“我以前很喜欢吃奶?”

      鲁鲁咯咯的笑了:“你不是失忆了吧?”

      李胜馗摇头:“我记得爱吃妈妈的*,但为什么现在留给我的感觉不是应该有的感觉?”

      鲁鲁斜着头想了一会:“听不懂。”她关切的望着李胜馗:“可惜叮当今天去体校了,要不然能问问她。”她想到什么好笑的事情一路上直偷乐,可惜李胜馗没有好奇的情感,他沉思着一些事情没有再说话。

      一中的校园里很多学生拿着呼啦圈玩耍。据钢蹦的调查,江城有一个以上呼啦圈的家庭不在少数,受这股热潮的影响,附近的城镇也兴起呼啦圈狂潮,一万个的货最多再用一星期就能卖完。

      这就是领先的优势!

      什么是领先,不管是技术还是信息,不管是人力还是国力,只要领先便意味着你可以更快速的发展,可以迅速的强大,可以凌驾于他人之上可以借势强奸!那场中国惨胜的战争不就是被别人领先后再被别人强奸?日本的失败不是什么正义与邪恶的结果,那是它领先的还不够那是美国比它还领先!

      思索国际大问题的李胜馗一头撞在某人身上,他看见杨嘉尹冒着杀人精光的眼睛。

      “对不起。”男同学淡漠的说道。杨嘉尹讨厌他的表情,讨厌他这幅不是伪装却比她还冷漠的态度,讨厌他不学习却对学习游刃有余,讨厌他的眼神总象很清楚的剖析了她。

      “门口有人找你。”杨嘉尹强压愤怒冷冰冰的说道,等他走向校门突然大声说道,“是个女的。”

      “哦,嗷,神馗有女的找!”惟恐天下的不乱的男生吆喝。娇滴滴的女同学们很小模小样的低声议论,然后“哦,嗷,神馗有女的找”!

      李胜馗没搭理青春期的门还没跨入的同学,他在校门口看见金海燕。望着他的女孩有点羞涩,然后充满伤感的说道:“我要转学了。”

      李胜馗不带疑问语气问出疑问的话语:“有人欺负你?”

      “不是。”女孩的心里莫名其妙一阵高兴,他还是关心我的!

      “爸爸与村里租地养牛的事情没谈妥,他要把牛拉到内蒙,那里便宜。”

      “你要走了?”李胜馗想到“光明”这个品牌,随口说道,“道路是曲折的,前途是光明的,你爸爸的事业一定要做大做强。”

      金海燕认真的看着他,嘻嘻笑道:“要是真象你说的那样,咱们的牌子一定用光明!”少年少女属于朝阳,黑黑的乌云过去又是艳阳天。和李胜馗说了一会儿话的金海燕心情大好,她拿出一个纸包:“送你的,谢谢你对我的帮助。”

      李胜馗接了过来,买卖的双方要相互馈赠才能做到有来有往。李胜馗在兜里摸索一翻,把叮当才送给自己的钢笔拿出来递给她:“写下你的道路给我看。”

      好有哲理哦,金海燕抓过钢笔点头:“虽然我一无事处,但不会太让你失望。”想到自己又苯又脏,比神馗相差太远,她有些难过。

      李胜馗本能的安慰她:“天道酬勤,你不错的。”天道酬勤?金海燕把这成语默念几遍牢牢记在心里。李胜馗鬼使神差的补充一句:“其实你长得挺好看。”

      金海燕一下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说话,恰好上课铃声响了。李胜馗伸出手去:“一路顺风!”

      第一次很大人式告别的金海燕用带有硬茧的小手握住李胜馗,“我会记得你。”她小声小心却很肯定的说道。

      与金海燕的告别没有在李胜馗心里起什么波澜,他看着上课下课看着上学放学,唯一的插曲是运动操比赛三班得了本年级第一全校第三的好成绩。

      “不公平!”文娱委员叮当大声说道。昨天转呼啦圈出汗没及时洗澡使她有点感冒,鼻子瓮瓮。

      “我们的广播体操分数太低。”班长大叔实事求是的说道。

      “就是他。”叮当气呼呼的盯着后排就坐的李胜馗,“做操象梦游,人家弯腰他起身,人家踢腿他招手。”班长大叔很明智的收音。同学们知道他们是姐弟,而且姐姐很维护弟弟,用段宁同学的话就是“只有我欺负他,没有他被别人欺负滴”!恩,年龄领先也是一种领先。

      吃了中饭,家里的大人急急忙忙去发货收钱。三个小鬼背着继续上学,把鲁鲁送到6小后李胜馗突然问叮当:“那天晚上,你都看见了吧?”

      “那天晚上,你都看见了吧?”

      叮当的脸色在阳光下失去所有的血色,她哆嗦着嘴唇一言不发。李胜馗扶着站立不稳的小姑娘溜进学校旁边的小公园。上班时间空荡荡的公园正是作案谈心娱乐好地方。

      任凭李胜馗摆弄的叮当咬着苍白的嘴唇保持沉默。李胜馗把她按在一条石凳上站在她的面前,他态度很鲜明,那就是冷淡平静。

      “为什么不告发我呢?是我把那家伙推下楼摔死了他!”

      叮当发出一声尖叫,好日子不多趁着今天阳光明媚在枝头谈情说爱的两只鸟吓得“扑腾腾”跌下树,摔得仰八叉的鸟儿不满意的看看不讲公共道德的女孩,吱溜飞上蓝天另找地方幽会去了。

      “是心疼我这个弟弟,还是你本来就希望那样的人通通死掉?”

      “求你,宝宝别说了。”叮当呜呜的哭了,心底最黑暗的伤疤被人揭开,她彷徨惊颤。

      一米六五的李胜馗搂住姐姐,小声的安慰:“别哭别哭,你偷用舅妈的眉笔和胭脂,一哭成花猫。”

      叮当扭着身体:“呜呜,你坏,说人家是猫,呜呜呜呜。”瞧他们的架势真分不出谁是姐姐谁是弟弟。

      远远遛鸟的一老头大惊失色:“如此光天化日之下,如此小孩就在卿卿我我,简直是伤风败俗。”他嘴里说着非礼无视非礼无听,一面找个隐蔽的角落仔细观看。

      李胜馗从吼腔中发出声音:“好姐姐,我不会让人欺负你。”叮当心头甜如吃蜜,宝宝回来了。被李胜馗紧紧抱住的小女孩看不到她的宝宝弟弟依旧面无表情。

      叮当搂着李胜馗的腰,呜咽说道:“我恨死那些大人,我恨死他们!”

      “乖,说吧,说出来就舒心了。”李胜馗的声音平和,使叮当更有安全感。

      李胜馗以前就发现叮当特别害怕一个人和压抑的气氛,每次考试身处安静紧张的教室她都会全身发抖,晚上更是从不一个人睡觉。原来,她有一段不为人知的小秘密。

      叮当上二年级的时候,有一天傍晚爸爸妈妈加班,爷爷奶奶去朋友家聊天。段大强的一个朋友来家里找他,看见一个人在家的小叮当活泼可怜居然色心大动,要不是爷爷奶奶回家,她就要惨遭毒手。

      李胜馗没想到天下有如此不堪之人,行凶后继续与段家来往,他吃准小姑娘胆小不敢说的心理,好几次欲再行污秽之事,要不是叮当不久后住到姑姑家,后来又学了武术,只怕她的遭遇相当惨重。

      听到叮当还是一块美玉,李胜馗义愤填膺的说道:“你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找机会我们弄死他!”叮当靠在弟弟怀里,呢喃的说道:“宝宝最好!”

      李胜馗闻着小女孩特有的甜香,轻轻说道:“这两件事情就是我们共同的秘密,一定要保密!”叮当毫不犹豫的回答:“绝对!”

      终于搞定,放下心的李胜馗当下便想放开小姑娘,又怕她恨自己完事就拆桥,加上她的香味使人陶醉,于是两人一个坐着一个站着静静依偎。直到~~~~

      上课的铃声从远处传来,惊醒了叮当。她的小脸再次变色:“完蛋了,迟到!”

      躲在阴暗角落里的溜鸟老头看着两个小男女牵手飞奔而去,擦拭着头上的鸟粪感叹道:“多美好的时光,曾经是一幅遥远的山水画。”

      

第十章 明天属于明天

      华枫塑料厂的张长盛厂长几乎是跳到李胜馗面前。诺大的人如此搞笑的僵尸跳让大家惊鄂不已。

      “嘿嘿。”恐龙张不好意思的搓手,“太激动太激动。”

      在射阳帮忙设立销售点和租仓库的张长盛回到江城正式加入了李氏共同体,成为第二个李胜馗家族之外的外人盟友。按照李某人的提议,华枫塑料厂用加工费和运输工具入股同时借给每家三千元作为友好表示,他再拿出一万元入股。

      这家伙猴精。张长盛焉能不知道李胜馗的用意,一来他的股比不上李家,二来李胜馗用他的钱收买了人心,但分析情况后他得出与神馗一样的结论:呼啦圈太容易制造,属于昙花产业,好看不中用,只能跟着李胜馗找其他的门道发财。他还不知道另外的一个情况,人们对呼啦圈的热情来得快去得更快,这种全球性的喜新厌旧经济学界N年后都没有确切的理论加以解释,只能谓之“呼啦圈现象”。

      但眼前火暴的行情使他不能不激动,北方的客商大举云集射阳的销售门市,货车一到哄抢的人一涌而上,简直是当年吃大户分田地的劲仗。张长盛暗暗佩服李胜馗,是他让呼啦圈外印上联系电话和地址,客商很方便找上门。

      恐龙张不是没想过私下另起炉灶,但这样就彻底断绝与李胜馗的联系。想到10岁的孩子有这样的心机谋略,张长盛打个冷战:交这样的朋友应该好过树这样的敌人。

      “下一步大家要分头行动。”李胜馗下定决心把利润最大化,“所有的批发价提高五角,我们的零售价也相应提高。小毛、舅妈、大伯你们两爷子、大姑父小姑父全体出动南下西进,到京城到江南。一人带一组,每组三到四人,张大哥从你的销售部门调人来配组,每组都要带一个小弟。张大哥负责射阳和厂子调度,胡阿姨负责进原料。”

      众人热血沸腾,大动作说明他们的钱途光明。

      “靠,我都忍不住要大喊了。”大姑父不好意思的说道,“下午我就去厂里请病假。”说到请假,大家议论纷纷,一致认为就是送礼也要空出时间进行钱途大战。

      “妈妈,你干脆辞职。”李胜馗对沉默的小惠说道。

      “我还是请假吧”她有点犹豫,当初进厂子不容易,舍不得就此离开。李胜馗心头琢磨中国人改变观念不容易,他们要是知道以后的下岗浪潮还会象现在这样留恋厂里的工作?

      “要不你辞职?”舅妈江月问舅舅。

      段大强的头摇如拨浪鼓:“开什么玩笑,请假我也不请,电子厂生意火红效益很好。”

      “也对。”江月不再劝说,但无意中看见李胜馗嘴角的冷笑心头“噔”的一下。宝宝心态大变后表现的能力令人恐惧,莫非他暗示丈夫的愚蠢?她下决心私下里要问个明白。

      “你们到底开完会没有?”叮当在门外噼劈啪啪拍门。

      胡光笑道:“公主发怒了。”

      江月反诘道:“估计是太子妃蹿说我那苯丫头呢。”大家“哗”的轰笑。胡光倒也不气,笑眯眯的看着李胜馗,神馗真是好女婿。赶明儿就让丈夫辞职,什么狗屁锅炉工咱不稀罕。她太精明,刚才李胜馗的表情看得一清二楚,反正守着饭桶不怕饿肚子,靠着女婿不怕没财来。

      晚上摆脱胡光和江月的共同拦阻,李胜馗到了一家游戏厅。这玩意现在挺火,在李胜馗建议下大毛盘下一家,同时也是一帮兄弟的聚会地点。

      他走到游戏厅门口,钢蹦迎上来笑道:“大毛哥专门关门等你训话呢。”

      李胜馗看看他:“兄弟们重新聚集很开心?”钢蹦被不冷不热的哏咽着不敢再说笑,远处观望的李梦乾得意想着,做哥哥的我也不敢随便,你小子吃瘪了吧。大伯怕儿子吃亏,偷偷告诉过侄儿心智的问题。搞得李梦乾一惊一咋:果然是神馗,生病都很有特色。

      李胜馗进了门,不算大的房间乌烟瘴气,十几个小伙子坐着围着几台游戏机敞欢了笑闹。大毛看见李胜馗笑着喊叫:“都他吗的别玩,馗馗来了。”他叫了好几声,高兴着的小子们压根没搭理他,看来被逼放弃毛毛卤鸡蛋的大毛在兄弟们心目中已经降了格。李胜馗在脑海里快速盘算,再使用大毛意义已经不大,他瞄了一眼小毛。小毛没说话,顺手抄起一根棍子砸在收银桌上发出“嘭”的巨响,游戏厅顿时安静,十几双眼睛望着站在空地上的几个人。

      “看你吗啊,快滚过来。”钢蹦大叫一声。李胜馗注意到大毛对着打烂的桌子呲牙咧嘴的心疼,他的眼光附带扫过小毛和钢蹦,故意鄙视的笑了笑,两个人低头羞愧,暗中对大哥起了鄙薄之念。

      十几个人拖拖拉拉走到几位大哥面前,发育极好的初中生李胜馗到也不比他们矮上多少,“哪位是小米?”李胜馗说道。大家立即转向一位矮墩墩结实的家伙,靠,他才来几天就被馗哥看上?太没天理,不少人心头嘀咕。

      李胜馗看着有些紧张的小子,他冷冷的说道:“请你回去告诉彪哥,我们不过是跑些小买卖,有机会大家能合作。”所有人充满不同的表情:惊诧、惶恐、佩服、不信。

      “还不走吗?”李梦乾张牙舞爪吼道,“吗的,敢来搞卧底。”

      小米慌张的朝外跑,身后响起叫骂声。小毛和钢蹦面色更是尴尬,他们的人中有卧底那是多大的笑话。李胜馗觉得打压他们的火候已足。吩咐小毛;“你来说说。”

      游戏厅的门严严的关闭,小毛看瞧着变得听话的兄弟们暗叹:太不可思仪的人。他再不敢把李胜馗看成小孩,天底下没这种小孩。

      动之以情晓之以利才能让他们听话呢,李胜馗注意观察听小毛讲话的小子们。找他们来的目的很简单,要他们甘愿充当他手里第一批员工,不仅是员工,还要是抱成团忠心耿耿的员工。

      “这两天从你们中间要抽出几名兄弟,去正式的工作,去天南地北闯荡。”小毛重新趾高气扬起来。李胜馗虽然没有当过领导,但他做过太多人的下属,控制人就让他在你操纵下一会得意一会悲观,这样内心深出塑造一种观念:他的一切都是你给予。

      “喔~~好啊。”小子们尖叫起来。

      小毛把目光转向李胜馗,大伙逐渐安静,真正的头要发言了:“出去的兄弟有工资、奖金和外勤补助,没有出去的不是因为你们不行而是你们还要再磨练。留下的仍然按日工资发钱,奖金每十天计算一次,另外,从明天起去体校锻炼,不愿参加的可以不参加。”小伙子们吐吐舌头,敢不参加吗?曾经有兄弟不参加晚上卖呼啦圈的活儿也有偷偷贪污钱的,李胜馗很干脆的开除了他们。

      不过现在的日子的确比以前好得太多,不要说有固定工资,连卖圈子的钱他们都能10个点的回扣,超过一定数量点数还要增加,小惠和几个阿姨经常照顾他们,关心不是小桃那样的假模假样。这样的工作大家其实挺愿意。

      随着呼啦圈的热销,秋老虎也在肆虐江城,叮当热得几乎想伸出舌头,穿着小背心小短裤站在电风扇前图个凉快。

      “叮当姐姐,这样要感冒的。”鲁鲁躲在小圆桌上做作业。一副小生怕怕的样子。

      叮当摇头晃脑的说道:“真是奇怪,从小你吃鸡肉喝鸡汤长大,怎么身体还会不好?”

      鲁鲁反驳道:“馗馗喝鸡汤吃人奶,身体不也差?”

      叮当瘪嘴:“他的东西全吃在脑浆里。”小姑娘眼珠转动,把热乎乎的小身体贴近鲁鲁,“你说他们在谈什么?”

      “不知道。”鲁鲁摇着脑袋瓜子。

      “又是没好奇心的人。”她烦闷了,呱嗒呱嗒走出去偷听隔壁的讲话。鲁鲁这才注意到她光着脚丫子,小女孩闷住了,自己的身体怎么就不如叮当姐姐呢?

      叮当把耳朵贴在门上,里面鸦雀无声,好半天听到自己爸爸的声音:“馗馗,难道电子厂以后会不行吗?”听起来爸爸很不高兴。

      “舅舅,我难道会骗你?我看过很多的资料,以后的电视机是彩色为主,华光电子设备厂只能生产黑白电视机。”这是李胜馗的声音。

      “我们可以进设备,也能生产。”

      “可惜你不是厂长。就算你是厂长,上面还有工业局工委市府,等你拿到钱买设备是多少年后的事情。”

      叮当的心狂跳,她能想象爸爸的表情。“你就听听宝宝的话啊,算我求你!”江月的声音逐渐加大,“宝宝会害我们吗?他的主意有错过吗?”

      胡光也劝道:“段大哥,我家掌柜已经去办辞职了,我算看明白,这厂子不被市场淘汰也会被当官的吃跨。”叮当没有听到段大强说话却听见姑姑的声音:“嫂子,让哥按他的想法做吧,反正我们这里随时欢迎他。”

      “就是就是,咱们不就是一家人?”胡光笑道,“我后悔啊,早知道多生个儿子娶你家的叮当。”

      “去你的,我还怕了?你现在能生也算。”妈妈笑骂道。

      呀,怎么说到我了,她刚想离开,门打开了。苦笑的段大强和平静的李胜馗走了出来。

      段大强吃惊的说道:“你怎么在这里?”

      “偷听。”李胜馗简短的评价道。叮当跳起来敲他的头然后得意的跑了。

      “这孩子。”段大强笑道,“什么时候长得大?”

      屋里的两个女人越说越不象话,连小惠也忍不住跑出来,“哥,今晚我去你家看看爸妈,留嫂子在这里和胡姐聊天。”

      “对对对,你送妹子回去,我觉定与狐狸妹妹结拜,恩,那个姐妹。”两个聪慧的女人很同心的结成统一战线,她们记得李胜馗有两个姑姑呢。

      

第十一章 孤独的人是可耻的

      李胜馗不愿跟随小惠去舅舅家,段大强也希望小男人留下来,偷衣贼的事情让他们后怕了几天。

      拿着书包的李胜馗走到鲁鲁家里,刘秀花这几天窝在爷爷奶奶家里,看来都在相互拉近关系。他走进房间便闻到女孩子的体香,两个女孩一个在电风扇前朗读英语,一个坐在门口的小圆桌上皱眉写字。蚊香和女孩的芳香袅袅扑鼻,恍惚中他似回到前世的那间温馨小屋。

      “哈,快来,看看这单词怎么读?”叮当赤着脚跑到他面前。

      “breast ”。

      “什么?”

      “breast”。李胜馗把嘴巴一张一合,“breast ”。

      “breast ”叮当跟着念了两遍,“胸膛。”

      “恩,胸膛应该是chest。”李胜馗详加解释,“breast更多的意思是*。”

      “什么?”叮当涨红脸对着李胜馗当头一击,“你怎么坏啊?”

      埋头做作业的鲁鲁被李胜馗闷闷的叫声吓了一跳,她抬头问道:“你们怎么拉?”

      “他,他说坏话。”叮当不好意思重复那个词语。

      “breast本来就是*的意思。”李胜馗摸着头嘟囔。

      也许是欺负他上瘾,叮当这段时间乐此不疲,她瞪着眼睛:“你还说?哼,仗着单词量大了不起啊?怎么考试总让Mrs黄取笑呢?”李胜馗无语,他的语法奇差又不能专下心学习,对于讲究一板一眼教学的Mrs黄简直是爱不是恨也不是。

      隔壁两位拜完姐妹,听见这边还是大呼小叫的说话,两个妈妈同时只好招呼快睡觉。鲁鲁四平八稳的收拾课本,她的作业早在学校就完成了,但李胜馗培养她超前一步成了习惯,她已经在看初一的课本了。

      “鲁鲁,明年我们又在一个学校了。”叮当摸着妹妹的头发玩耍。漱口的女孩点着头,一脸高兴样。

      胡光的家多一间屋子,李胜馗睡外间鲁鲁和奶奶的床,里间夫妻使用的大床留给两丫头。三个小孩进了房间,胡光仔细检查门从里面锁好这才回到小惠家与江月继续吹牛。

      电风扇呼哧呼哧的转动,李胜馗脱下小惠做的肚兜亮出小肚皮,要是妈妈在肯定不许这样,想到小惠妈妈平静的心不由自主起了几圈涟漪。如果他还有原来的情感,会发现有一种酸涩叫失落,有一种失落叫母爱。

      里间的门轻轻响动,两个丫头摸黑溜了过来,她们根本没搭理躺在床上仰八叉的李胜馗,用手电筒照着开了电视,然后大模大样上床不客气的把他扒拉在一边,觉得风大的鲁鲁爬起来关了风扇。

      “不是吧。”没有情感不等于不知道冷热。

      叮当塞给他一把大蒲扇:“小点声,妈听见我剥你的皮,小蹄子。”

      小蹄子?!李胜馗看着电视里晃动的镜头,红楼梦?

      李胜馗不爱看电视,一来情节太老套,二来黑白屏幕怎么看怎么别扭,不看电视爱看书成了大人们揣测神馗形成的主要因素之一。

      但此时李胜馗却盯着电视,穿着花格子小睡裙的鲁鲁坐在床上正中位置,双手抱膝头搁在膝盖上一动不动。鲁鲁没有执著的爱好,电视却是她的最爱,这不有电视就忘记未来的丈夫。不过小姑娘的背影看起来特别舒服,头发披到腰间,白白生生的胳膊反射着荧光屏明暗不定的光线。

      “看你媳妇看傻了?”叮当把嘴对着他的耳朵说道,弄得李胜馗痒痒很不舒服,捂着耳朵欲躲。

      “小蹄子,敢躲闪?”叮当亲自动手夹住可怜的耳朵,看来学过武术的人就是不一样的敏捷准确。李胜馗斜着头瞄了一眼电视,果然在播放王熙凤收拾尤二姐,他耳朵疼痛,微微朝左倾后整个人压住叮当。

      身子起薄薄一层汗珠的叮当听到心跳声“扑通扑通”,睁大眼睛看着自己的弟弟近在咫尺却在一瞬间变得遥远,他的手不偏不移正好摁着胸口。他碰着的地方是breast还是chest?不知怎的突然冒出如此滑稽的念头,叮当“扑哧”笑了。

      专心看电视的鲁鲁没有察觉身后上演的一幕,叮当在李胜馗耳边低语:“当我是姑姑想吃奶哦?”压住叮当的李胜馗无声无息的躺在小姑娘身上,心神最深处涌出一股暖流包围他融化他,他根本没听见叮当的话,左手轻轻的下按。

      胸前敏感的小突起象电门接通,穿着短背心的小姑娘被胸前透衣而入的点击击倒,浑身酥软的她捏不住耳朵,手无力垂下放在李胜馗腰间。这是什么?李胜馗在心底大声喊叫,汹涌奔来的欲望眼看要冲破包裹心智的锁,右手摸向叮当的屁股。

      “嘻嘻,好痒痒。”叮当呼着热气吹他的脸。眼前透明的无邪的脸第一时间击退可怕的*,李胜馗恢复了宁静,爬起来若无其事扇着大蒲扇。

      “你刚才是不是欺负我?”叮当跪在他身边,低声问道,“不准不负责任!”

      李胜馗终于知道是他被击倒,呻吟一声倒在床上,不禁幻想欲图非礼她的那个人到底做到哪一步。叮当突然抓住他的肩膀,“痛。”李胜馗吃力的扒拉她的手,“你的眼睛变清澈了。”叮当高兴的叫道,“鲁鲁来看啊,馗馗好象好了。”看电视的鲁鲁爬过来仔细盯着,两张稚气秀气灵气的脸在眼前晃动,真象两块晶莹的玛瑙。

      “似乎亮堂许多。”鲁鲁拿不准。

      “你们在讲什么?快睡觉!”隔壁传来江月的大吼。叮当和鲁鲁相互看看扑在李胜馗身上哄笑起来,热乎乎的李胜馗不知道抱在一起的她们笑得什么,直道女人奇怪。

      从街上流行红裙子开始,江城的人们突然发现周围的世界丰富多样,变换的颜色是一个方面,日益繁荣的精神文化生活更是主要方面。大街小巷响着“信天游”“一无所有”的歌曲,老人们纳闷,这只能比为狼嚎的喊叫怎么就让小年轻趋之若骛。还有说着爱啊恋啊的情人,他们第一次把火辣辣的情感展现在阳光下,衣着越来越暴露的女孩*,街头巷尾旋转着呼啦圈,谈论的是如何赚钱发财。世道变拉,街边晒太阳的老头无奈着把聊天地点改在河边公园。

      “馗馗,黄色放映《红高粱》!”外号屠夫的家伙拉着李胜馗小声说话。屠强是班上为数不多能与李胜馗交谈的人,叮当锋利的指出;他之所以能与馗馗交谈,不是因为热心而是因为弱智。的确,很多时候,极其弱智与极其聪明在表现上完全一样。

      红高粱,张姓农民拍的所谓真实中国的电影?李胜馗趴在课桌上继续睡觉:“不去。”黄色是江城影剧院的外号,它比江城电影院大胆许多,敢放映一些“违规”影片。

      “可叮当要去。”屠夫可怜嘻嘻说道。段大委员下了懿旨:搞不定李胜馗要他好看。

      “她也不准去。”李胜馗瓮声瓮气说道。屠强硕大的脑门“叮当”长了三大包,他幻想比班长大叔还凄惨的模样痛不欲生,咬牙说道:“我要拿出杀手锏!”

      “不用。”李胜馗爱理不理,“到外面找一板砖直接敲我脑袋,你们就可以去看。”屠强同学彻底没辙,但不敢回座位,自己的座位被等消息的母大虫占领。

      “他懂什么艺术?”不说话的杨嘉尹突然说道,“就是一小毛孩。”

      李胜馗仍旧脸贴桌面:“小毛孩比冷淡女强。”

      “你说谁冷淡女?”杨嘉尹的温度逐渐升高。李胜馗发出打酣声。杨嘉尹突然抓起文具盒拍在同桌的头上。随着一声“哗啦”,文具盒里的钢笔铅笔橡皮尺子四处飞扬,班上最冷漠的两个人突然爆发的战斗令教室死寂般安静。远处等待屠夫打探消息的叮当惊诧后第一时间清醒,她象小老虎般冲杀过来,拦路的屠夫被一把抛开,撞着凳子“恩啊哈啊”怪叫。

      脸色苍白的杨嘉尹扬起脸等着叮当落下的拳头。

      课桌下传来李胜馗的说话声:“打人就不能看电影。”叮当的拳头转向,“咚”地敲着墙壁,同学们打个冷战,屠夫更是吓得忘了疼痛。

      “放学就去看电影吗?”若然无事的叮当喜滋滋问在地上拣文具的李胜馗。

      “恩,但,没有影票钱。”

      “是哦,钱给鲁鲁买参考书了。”郁闷之极的叮当转头看屠强同学。屠夫连连摆手:“我还想贴你们看呢,零花钱都用来租武侠了。”

      “我请你们。”杨嘉尹突然说道。叮当脸色阴沉的盯着她。

      杨嘉尹强忍紧张装着平静的说道:“算我陪不是。”叮当“哼”了一声。

      拣完文具的李胜馗站起来看着两位女同学。

      “呵呵,好姐们。”叮当突然大笑着搂抱着杨嘉尹,在众目睽睽中“啵”的亲她脸蛋,“有性格,我喜欢。”李胜馗低头默哀,偶尔对她讲的古惑崽故事看来很影响人。

      “你~~”杨嘉尹擦着脸上的口水又羞又气,不过心头却有一丝丝感激。

      “别谢我,你的性格很象那块木头,我喜欢。”笑嘻嘻的叮当低声说道。

      上课铃总在最紧要关头响起,Mrs黄走进教室铃声停止了,张楚念经般的歌声从远远的地方传来:这是一个恋爱的季节空气里都是情侣的味道孤独的人是可耻的这是一个恋爱的季节大家应该互相微笑搂搂抱抱这样就好我喜欢鲜花城市里应该有鲜花即使被人摘掉鲜花也应该长出来生命象鲜花一样绽开我们不能让自己枯萎没有选择我们都必须恋爱鲜花的爱情是随风飘散随风飘散随风飘散他们并不寻找并不依靠非常地骄傲孤独的人他们想象鲜花一样美丽一朵骄傲的心风中飞舞跌落人们脚下可耻的人他们反对生命反对无聊为了美丽在风中在人们眼中变得枯萎这是一个恋爱的季节大家应该相互交好孤独的人是可耻的

第十二章 伤心太平洋

      树叶黄了又枯了,第一片树叶的飘落引不起路人的注意。一夜风过第二天开门上班,面对地上一层黄叶才恍然,原来冬天已经敲着门慢慢走近。

      开张整一年的“毛毛卤鸡蛋”新东家彪哥从热热被窝里钻出来,窗户的玻璃蒙蒙透着白光,与黑暗的房间形成鲜明的对比。

      “还早呢。”光溜溜的女人发出含含糊糊的声音。

      早?彪哥听到传来卖菜农民赶着马车吆喝牲口,听到上早班工人自行车的叮当声,他掀开被子爬起来。女人低低骂些什么,然后卷紧被子继续大睡。彪哥没和她计较,女人,大多数女人用身体交换金钱,她们做好她们的交易,男人做好男人的事情——赚钱。

      打开门,彪哥大口呼吸冷寒的空气,吸入肺部再吐出来。东方天空白色的云彩空淡淡令人胸闷,他做了五个阔胸运动,感觉精神状况不错。

      “毛毛卤鸡蛋,5毛的毛毛卤鸡蛋。”或大或小的叫喊声响在他走向毛毛面馆的路上,眼尖的人瞧见老板越发喊叫得卖力。

      彪哥很欣赏毛毛卤鸡蛋的统一定价,这样不仅杜绝贪污还稳定了市场,只要同行业的人心照不宣地执行一样的价格,彼此相互恶性竞争的可能性就少多了,大家想的只是如何扩大数量降低成本。他再一次对设立一系列规章的那个小家伙表示敬意。

      面馆的灯很亮堂,不少兄弟对他仍旧以那里为基地表示不理解,对他沿用毛毛的名字更是嗤之以鼻。白痴,你们是只会拼杀的白痴,彪哥拉紧上衣的拉练。一个招牌意味什么?是名气是生意是钱!这就象他彪哥的名号,听见的人都得掂量几分,不管他是在牢里还是在小小的面馆中。

      越走近面馆便越听见小桃的声音和伙计们分食物装货的喧闹。彪哥的嘴角露出一线微笑,小桃,这个为钱可以不要命的女人,真是绝好的管家婆。他突然有个怪异的念头,要是那小鬼长上十来岁说不定会象他这样收起来。小桃,不是女人,是掌柜的一架算盘。

      树叶被风刮落,飘啊飘啊落在头上,叮当一手拿着热腾腾的包子一手帮李胜馗拣下头上的叶片。

      “冬天到了。”万事不愁的叮当伤感的说道。观察毛毛卤鸡蛋的李胜馗很是诧异,她什么时候学会感怀?叮当盯着手里的树叶悲天悯人的叹息:“穿不成裙子真是不好。”

      半响无语的李胜馗从牙齿缝挤出一句:“会有冬天穿裙子的一天。”

      叮当马上扔了可怜的树叶跳到他身边:“是吗是吗?什么时候?”

      什么时候?李胜馗从记忆里刨出凌乱的记录,以后会有保暖内衣,会有羊绒毛衣,会有皮裙,会有令几年前的人们无法思议的变化。

      他站在十字路口一阵彷徨,只领先十年的他能做什么?他不会设计程序不会黑客,不会股票不会期货,不会写作不会唱歌,不会化学不会电子。彷徨,除了彷徨还是彷徨。不知道未来的人来人望,按照他们所想无所畏惧的生活;知道将来的人手拿自己设计的毛毛牌系列产品彷徨。

      “好高兴,过年可以放鞭炮了。”叮当啃着包子嘟囔道。是啊,可以放鞭炮了,放鞭炮的快乐是因为有放鞭炮的心情。

      “可是,要过春节就要考试。”吃包子的叮当左右变换着心情。

      李胜馗笑道:“要听我唱歌吗?”

      叮当雀跃:“好啊好啊。”

      “离开真的残酷吗? 或者温柔才是可耻的;或者孤独的人无所谓,无日无夜无条件。前面真的危险吗?或者背叛才是体贴的 。。。。。。”歌声随着两个人远去逐渐小了。

      “听不懂,但很好听,宝宝,为什么你懂这样多呢?”

      因为我迷恋,这个世界啊。

      日子在无聊中过去,李胜馗又能呼吸到熟悉的情感味道,在别人眼里他是神馗,在妈妈眼里他是宝宝,在自己眼里他是成熟与幼稚交织的怪物。

      一个个穿着臃肿的同学笑嘻嘻打招呼,他们呵着热气在教室里打打闹闹,学校已经下通知在这个星期内开放暖气。

      “要考试了。”屠强在座位上一声声叫唤,嚷得更多人心烦意乱。

      “不是还有两个月时间吗?”叮当低声问同桌。

      “NO,还有一个月零19天。”男同桌一本正经回答。

      叮当严肃的竖起中指拇:“别以为女孩子没有这个权利。”

      “你害怕考试吗?”杨嘉尹问李胜馗。自从他们一起看过红高粱,虽然在电影院里他睡着,但不影响彼此关系前进一大步。

      李胜馗点头:“怕”。杨嘉尹狐疑的望着他,很不相信。没有学习也拿下期中考试年级第一的睡神,神馗会害怕考试?害怕啊,上辈子真的害怕,李胜馗满脸无辜的想道。

      下午放学,李胜馗被召唤到校长办公室,叮当则与其他班的文体委员去游戏厅商量过年的学校文艺汇演。李胜馗直楞楞不解了半天,游戏厅开会应该是一项创举。他和叮当商量由她去接鲁鲁,看叮当欢喜的模样,相必与鲁鲁在大毛的游戏厅再次针对游戏技术进行探讨和研究是十分重要的事情。

      “一个月零19天就要考试,这次没辅导没预演没打题。”李胜馗觉得有必要在探讨和研究游戏技术前加强叮当的心理素质训练。

      “死馗馗,你等着!”

      宁见老彭闹莫让老彭笑,李胜馗看见彭老头笑眯眯的模样便知道凶多吉少。恩,他突然发现自己真的多了很多的感触,是好还是坏?

      “这个,馗馗啊,校长有一件事情要你帮忙。”

      采用鲧治水方法的李胜馗直接堵住决口:“免谈。”彭老头干笑着捧着大茶杯暖手。教导主任鄙视校长,对学生怎么这样客气。

      他很严肃的盯着李胜馗:“~~~~~”

      李胜馗对他敬意大增,因为主任说的是“馗馗啊,听说呼啦圈货不多,你帮我跟你姑姑说再发300来,300就够”!

      “没问题,那我走了?”

      彭老头嘿嘿冷笑:“走也可以,我们先看看你这学期逃课次数。”

      “伪证!”

      “某人屡次翻墙,正好我买了一架新相机,这个,就。”

      “校长,主任,请说我能为学习做些什么?”我忍,李胜馗想道,但这种久违的感觉真好。从什么时候开始?是那个炎热的晚上?是无数个看见妈妈哭泣的晚上?是爷爷奶奶姥爷姥姥舅舅舅妈大伯姑姑刘奶奶他们装着无事实际关心的每一天?

      彭老头一字一句说道:“学校将安排你参加全省初中生五项全能比赛”。全省初中生五项全能比赛?李胜馗迷惑。

      教导主任详加以解释:五项全能指的是德、智、体、美、劳,是四年前国家教育部在省里搞的试点,以后每年在省城举行一次。

      “四年了,我们没有获得过一次名次,初中部没有高中部也没有。”彭老头仰天长叹。

      李胜馗干劲利落地撕破他的伪装:“不要这样煽情。”

      两只老狐狸同时鼓掌:“果然是我们的第一种子选手,这样吧,学校也不给你施加压力,不定什么指标,只要拿到第一名就行。”

      “谢谢学校,我一定完成任务。恩,不对!?”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的话我们已经录音。”彭老头呵呵笑道,“你可以保持沉默,但你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可能作为呈堂证供。”

      李胜馗心中震惊,《神探亨特》的这句名言不是88 年才在国内流传吗?现在是87年!天啊 。难道蝴蝶的翅膀扇来未知的变化?联想到前世根本没有什么全省初中生五项全能比赛, 李胜馗大乱,连自己怎么走出学校也犯了迷糊。

      他踢着一小块石头顺着围墙慢悠悠溜达,本来清晰的未来变得模糊,他朝哪里走?

      “李胜馗”。上帝在召唤吗?

      “李胜馗!”他东张西望了一会,原来不是上帝,是想做小惠妈妈上帝的周老师。

      “你找我吗?”李胜馗看着使自己封锁心灵的人,冷冷说道。

      周老师特地打扮过,涂了发胶的头发滑的连苍蝇站在上面也要拄拐杖,一套白色的西装引得来往的行人指指点点。

      周老师走到李胜馗面前:“馗馗,我很早就想找你,怕你误会,但现在需要和你好好谈一谈。”萧瑟的初冬离感伤岁月流逝的秋季已远,李胜馗不知道在寒冷来临前两个男人能谈些什么?难道他不知道他们是两只刺猬,不可能抱着同一个女人相互取暖。

      “馗馗,你还是个孩子,你不明白女人对儿子是关怀是付出,但更需要一个男人对她的关怀和付出!”

      我有什么不明白?就你是男人?李胜馗的平静被周老师居高临下的教育打破,“拿下你道貌岸然的面具吧。”李胜馗冷冷说道,“在你所谓关怀和付出的外衣后是什么嘴脸妈妈不知道,我却知道!如果她不美丽你不会这样纠缠不休,你现在的执着只不过是得不到产生的失落,而根本不是夫妻之间的爱!”

      周老师被彻底打晕,他第一次听见10岁的孩子能说出这样刻薄却深刻的话,面前的男孩顿时宛如一座大山,横在他与小惠当中,“你根本不懂男女的情感,她是寄托是依偎是缠绵也是幻想,有你这样的儿子小惠的确很幸福,但她可以更幸福!你为什么要阻挡她获得更多的幸福?”

      为什么要阻挡她获得更多的幸福?李胜馗也被对方重重一拳击倒,“我不知道幸福的具体定义,我想也没有人能确定未来一定幸福,他的选择一定正确。我不相信你,你和我一样太贪婪太想占有,如果是其他女人我无权反对,但她是我妈妈!”

      “妈妈?”周老师不再把李胜馗当成小惠的儿子,对面是一个对手一个有男人心怀的“男孩”,“你真把小惠当成妈妈?在你*的内心中她更是一个女人吧。”

      心底最深埋的隐私被人无情的揭开,李胜馗身体摇晃,渴望女*情的胡汉森与依恋妈妈的李胜馗激烈交织。他们是不同的感情体,上辈子的胡汉森追逐爱情却碰得头破血流,他心目渴望的女人终于出现却滑稽地成为妈妈;这辈子的李胜馗生长在单亲家庭却无忧无虑,他不想改变任何既定现状。一个小孩子不会与人分享礼物更何况全心全意爱他的妈妈。

      周老师平素推崇棒喝教育,趁李胜馗心烦意乱,他大喝一声:“你是个自私的儿子!”

      (第二卷完)

      

第一章 萋萋暮霭遣情伤

      操场上飞奔的两支足球队你来我往,虽然看球的人没有踢球的人多,丝毫不影响他们的激情,凶狠的拼抢靠的是身体而不是技术,但就是这激烈的对抗碰撞让他们心情飞扬。

      球在大力的抽射中呼啸破空,略略变形的球体在空中划出美妙的弧线,仰头的众人目送足球飞向远去。眼前的世界波令人兴奋震动,比赛的球员不约而同握紧双手,准备着共同庆祝它的诞生。

      足球飞近飞近,小如核桃变得大如足球。二十二人睁大眼睛,子弹般的足球没有射进球门,它狠狠地,充满深仇大恨地击中操场边纠缠一位女生的男人。象滩泥摊在地上的男人四肢抽动,眼前冒着吱吱唧唧乱叫的星星。

      便似那次的球击,李胜馗被周老师的话击溃。

      “你是个自私的儿子!”

      “不管妈妈幸福自私的家伙!”

      可惜李胜馗不是昔日的胡汉森,小孩子的本性使他做出最简单有效的回礼,拳头打在激动变形的周老师脸上,骨头与骨头的亲吻发出清脆的声音。

      “你,你打人?”捂着鼻子的周老师诧异万分,不是动口不动手吗?李胜馗赤红了眼睛,一言不发继续出拳,他把心头难以说出的怨恨、自责、彷徨融在每一拳里,狠狠的打向对面的男人。周老师退到墙边,李胜馗力气毕竟小,他挨了第一拳防备后后面就没什么威力。

      “你这样的粗暴?”周老师逐渐气愤。看看心爱的西装痛在心头,他抓住李胜馗的手鬼使神差给他一记响亮的耳光。

      两个人楞住了,周老师又悔又怒,李胜馗又气又急。但一记疼在脸上的耳光令他幡然大悟,与小惠妈妈快十年的生活,3000多个日日夜夜他没有挨过一次打受过一点苦。他是无涯苦命打拼着的胡汉森,更是生活在蜜罐中的李胜馗;他是成年的孤独的胡汉森,更是幼年的甜蜜的李胜馗。

      李胜馗笑起来,摸不着魂头的周老师暗自担心,莫不是把他打傻了?

      “谢谢你,周叔叔。”李胜馗突然说道。周老师虽然还在后悔,听到“周叔叔”三个字如同三伏天吃了一箱冰棍:“我,我~~”

      “谢谢你,周叔叔。”李胜馗说道,“妈妈是最好的妈妈,儿子却不是好儿子,她应该有他的幸福。”

      天啊,他答应了!

      “谢谢你,周叔叔。”李胜馗认真说道,“你是好叔叔,但不会是好丈夫,你是好人,但还配不上妈妈!”

      周老师楞住了,他木纳地听着小男孩的声音,“配妈妈的人应该是天底最好的男人,因为她是天下最好的女人,她是我,李胜馗的妈妈!”男孩的声音充满自豪骄傲和不可阻挡的霸气:他,李胜馗的妈妈!你们这些男人想娶我的妈妈还是先超过我再说!李胜馗第一次有把世界踩在脚下的信念,下意识的他不愿意任何人能超过他。

      脚底轻快的李胜馗与步履蹒跚的周老师背道而行。初冬的天慢慢灰暗,朦胧的天色如同一层层纱稠笼罩了人和人之间的空间。

      李胜馗越走越快,他想回家扑向那个永远温暖柔软的怀里,在小惠妈妈面前,他永远是儿子李胜馗。

      一个人拦住了他。昏暗的天色里,高大的人影象一扇门板挡在前方,李胜馗仿佛看见电影的镜头:大衣领子竖着的杀手在街头冷冷地看着猎物,手慢慢从口袋里伸出来,反射银光的手枪冒出红红的火苗,死神的爪子抓向可怜的龙套演员。不过一切都没有发生,人影靠近,“你好,胜馗,我姓呼,呼列那。”

      李胜馗脖子上的寒毛竖立,呼列那,彪哥?

      呼列那瘦削的脸与魁梧的身材不成比例,恍眼看去有些畸形。他脸上的笑容与彭老头特别相似:狡猾、热情、睿智和友好。

      “胜馗,看来你吃亏了?”彪哥笑着,象朋友搂着他的肩膀,“我给你找点药。”李胜馗不习惯搂肩的动作,他轻轻挣开彪哥的手臂;“不用了。”

      彪哥似笑非笑:“这样回去你妈妈会心疼。”李胜馗迟疑了。

      “难道我是老虎?你是神馗哦。”彪哥呵呵笑道,他很坚决地拉着李胜馗,“我兄弟在前面开了一家诊所,他那里的药治跌打损伤不错。”说着眯了眯眼。李胜馗心中发毛,有关彪哥的资料在脑海里迅速过了一遍:呼列那,外号“彪哥”“彪子”,蒙古人,38岁。因根红苗正在66年“破四旧”中敢为人先,随后的武斗期间又作战勇敢,被造反派头头提拔成卫队小队长。呼列那给人的印象为人豪爽有心计,外表平和却凶残狠辣。

      便是前世也极少与社会渣子来往的李胜馗心头十五个桶打水——七上八下,强忍着害怕到了彪哥所说的诊所。开诊所的是一对父子,看他们的表情怎么也不象是彪哥的兄弟倒似他的孙子,前后照应甚是殷勤。李胜馗看见门口白底黑字写道:戴小楼诊所,老军医世家,专治男女性疑难杂症。他左右看看无什行人这才低着头进去。

      当爹的医生戴小楼给李胜馗脸上薄薄地涂了一层药膏,低声解释:“我那招牌不是说性疑难杂症,而是男女性,逗号,疑难杂症”。李胜馗心想别逗号了,看你戴小楼老军医一脸的猥琐,谁都想到你是“性疑难杂症”。

      彪哥眼盯着他们倒了热热的开水,撵小鸡一样把父子赶出里屋,拉过一张椅子坐在李胜馗面前,笑着说:“这药膏见效很快,一、二十分钟便能消肿,正好我们哥俩唠叨唠叨。”李胜馗此时只有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心中一面求满天神佛保佑一面点头。

      “我不把你当成小孩。”彪哥点了一芝烟,锐利的眼神透过烟雾射在李胜馗脸上,虽然脸上有药膏敷面,如刀的眼神仍刺得他起了小粒的疙瘩。

      “胜馗,我先问你一件事情,我安在小毛中间的人你怎么发现的?”彪哥夹着烟吸得很是贪婪,颇不符他大哥的形象,“靠,在牢里养成这见不得人的‘好’习惯。”

      吞咽口水的李胜馗结结巴巴说道:“只是碰巧,一个兄弟看见他和你在饭馆吃饭。”

      “别骗我!”彪哥笑着用手指点李胜馗。

      李胜馗逐渐稳定了情绪,摇头说道:“一个小弟好象没资格和你下馆子,再加上我让人跟踪他几天,一切就明朗了。”

      彪哥拉着椅子靠近李胜馗:“但你一直没说,直到要立威才把他摆了出来。”他左右打量李胜馗,“真不知道一个小鬼怎么这么多道道。”他掰开手指一一点数:“跳级读初中,从不看书成绩没下过第一,6岁小娃反抢几个小伙子,以德报怨帮大毛二毛搞下毛毛卤鸡蛋,扒拉扒拉弄个塑料圈子风靡一时。”

      他啧啧咂嘴:“我有你的脑筋小小江城算个屁!”李胜馗默然,他不会参合彪哥的事情,他还没有无知到以为走黑道真的能成立地下王国。

      彪哥也没有多说什么,他抬手看看时间:“胜馗。咱们第一次见面,我主要是看看神馗的风采,没准以后还会一起搞点事情。”他看着沉默的小男孩笑道:“以后需要帮忙的地方言语一声,怎么说毛毛卤鸡蛋也是你折腾出来,我当个猴子下山栽了桃子拣大便宜。”

      李胜馗开口道:“彪哥说笑了,你才有实力把它做大,大毛他们不成的。”

      彪哥的八字眉跳了跳:“好小子,你倒是看出来了,不错,光在江城没多大意思。”他送李胜馗出了诊所,“多亏你还是孩子,要是大几岁咱们都别混了,跟你屁股后得了。”话锋一转,彪哥说道:“兄弟,虽然你还不认我这老哥,但我要送你一句话:人不可太出头,锋芒毕露绝非好事。”

      李胜馗回到家也没明白彪哥对自己打什么主意,忐忑使他全无畏缩在小惠身旁的欲望,而心头有事情的小惠也没有觉察儿子的神色比平常不一样。两母子吃完晚饭照例是小惠收拾,李胜馗胡乱找个借口出门,到半路上才想起李梦乾在南面推销呼啦圈,一时找不到人商量的他索索然准备回走,在苍茫的夜色下看见一老一少迎面走来,偏巧两个人他都认识。

      “杜老师。”李胜馗叫道,他看着搀扶杜老师的人慢慢说道,“欧队长好。”

      杜老师没想到二人认识,她笑道:“馗馗又把作业转给姐姐做?”李胜馗“嘿嘿”干笑,敢情杜老师知道他的伎俩猛然间记起叮当和鲁鲁还没回家,他告个急撒腿朝大毛的游戏厅跑去。

      欧阳望着李胜馗的背影陷入沉思,杜老师碰碰他:“怎么研究起我的学生?”

      欧阳急忙说道:“有个案子发生在棉纺厂,偶然听见他们称呼他是什么神馗。”

      “呵呵呵呵。”杜老师笑了,“这孩子出名的天才,咱们学校的校长把他当宝贝。不过这孩子是讨人喜欢,美中不足太过于老成。”

      欧阳也笑了:“老成不好么,起码知道时事艰险懂得刻苦用功。”

      “错了。”杜老师摇头,“孩子就是孩子,比如一棵树苗没长大能挂重物吗?他们成长的每个时期应该有属于那个时期的回忆,孩子所固有的童真才是最可宝贵的天赋,我们做老师的要尽量使他们在这一阶段没有遗憾。”她站了一会自言自语:“恩,我得抽空去家访。”神情中露出不安,家中发生的事情使她忘记了每学期必定的家访。

      欧阳的眼里起了一层水雾。杜老师自责的神态让他想起上学时因为调皮留校训话,训完话杜老师会带他到自己家里,他做作业老师在厨房煮饭。师弟那时还小,总爱端个凳子跪在上面看他写作业。后来天下大乱,杜老师一边扫马路一边教他和师弟功课,这样的学习才能使他在动乱结束后考上警官学校成为一名人民警察。

      但怎么让师弟也当上警察?后悔似无穷尽的浪潮洗刷着他的身体却洗不去满腔的懊悔。从小跟他身后作小尾巴的师弟那次怎么冲在前面挡下那颗子弹?每想及此,欧阳恨不得时空逆转,他愿意一千次一万次换回师弟,因为他明白活着的人远比死者痛苦。

      杜老师,不,妈妈没有在弟弟坟前哭泣,她佩带本该晚辈为长辈戴孝的黑纱,那是妈妈为弟弟感到骄傲。

      “我们回去吧。”杜老师象是看出他的激动,微笑着提醒他。欧阳擦去眼角的泪花,扶着妈妈缓缓消失在冬日的街头。

      

第二章 夜阑风动难归时

      “哐当”,瓷碗跌在地上打得粉碎,小惠急忙弯腰收拾碎片,锋利的缺口划破手指,一抹茵红的血流出来,在雪白的搪瓷上开了一朵朵鲜艳的红梅花儿。小惠蹲在地上嘴里含着指头,她盯着面前的搪瓷片发愣,如果宝宝发生任何事她不仅心儿会象这碗一样碎了,人也会碎吧?

      李胜馗带着两个丫头回家的时候,小惠正在看电视。看见他们回来她关上电视笑着问:“怎么拉?宝宝欺负姐姐?”

      李胜馗朝后努努嘴:“她们打电子游戏打疯了,让她们回来叮当居然咬我。”

      两个小嘴撅老高的姑娘告状:“他过来就关电源,人家还有一点就通关,他还骂我们。”说着眼泪汪汪一副可怜样。

      完蛋,李胜馗哀叹,她们把法宝祭出来了。小惠果然中了眼泪捆仙绳,她搂着两个小姑娘细声安慰:“宝宝去给姐姐盛饭拿筷,咱们这样罚他好不好?”

      “好耶。”叮当眉开眼笑,腻在小惠怀里朝李胜馗嚷道,“小蹄子听见没有,快给本大人好生侍侯。”李胜馗翻着白眼,妈妈真是心软,被两个家伙“吧嗒吧嗒”亲上几口笑得象拣了大皮包,哪里记得教训她们不要打游戏。

      哼,明天就让大毛不准放她们进去。

      果然游戏室门口挂出一块大招牌:接上级通知,12岁和14岁(上下浮动一岁)的小姑娘不准进来,要不然不给糖葫芦吃了。还真他吗是大白话,好比吕不韦这个大奸商搞《吕氏春秋》要把话写得通俗。

      被针对的两个姑娘遗弃在游戏室外,气得她们整整两天没搭理他,李胜馗摸着叮当叮过的大腿想道,他应该是中国最早的网管!

      小惠看着三个孩子手拉手上学去了,宝宝逐渐恢复使她象吃蜜般甜,心中不禁对那人更感崇敬。孩子们走了以后她收拾了两家的房间,请了病假不用上班心里有些空落落,看了一会儿书,那些字怎么也装不进去,看来读书的确不容易。又在家里磨蹭一阵,小惠翻出准备的口袋算算还差点钱,从抽屉里取出存折关门上街。

      街上有人推着车卖烤白薯,车的档头是一块大大的招牌:毛毛卤鸡蛋。小惠闻到白薯的香味觉得嘴馋,掏钱买一大个热热的吃着。“小妹找你钱。”卖白薯的小伙子递过来一大把零钱。

      小妹?小惠吃了一惊,看着毛没长齐的小伙子笑得前仰后合。她拿着白薯边吃边走边笑,留下身后小伙子的一脸纳闷。

      烈士陵园门口有一棵粗壮高大的柏树,华盖一样的枝杆象一张大手欲托起蓝天,小惠推了推树下打瞌睡的人,睡梦中留出哈喇子的家伙猛然惊醒,“您要测字?”

      小惠觉得今天阳光真是明媚,怎么会遇见这么多搞笑的人。头带鸭舌帽的人清醒过来,看着小惠呵呵笑道:“原来是大妹子。”鸭舌帽下是一张胡子邋遢的大脸,圆盘般的脸上五官密密挤在一起,留下空荡荡的大圈空地,加上永远眯缝的小眼睛总似在暗中偷窥,给人一种欠扁的滋味。要不是那天实在心烦找他算了一卦,小惠也没想到这叫“蚊子”的算卦先生如此灵验,所谓人不可貌相就指此事。

      “蚊先生,你的卦很准,我儿子好了。”小惠彬彬有礼的说道。

      “还是叫我蚊子。”神算大师爽朗的笑道,“天机虽不可泄,但有缘之人另当别论。”

      “是啊,人家都说我儿子是文曲星下凡。”笑眯眯的小惠想到宝宝一脸的幸福,封建迷信都口无遮掩说了出来,不过,她面对的不正是封建迷信的使者?

      蚊子大师眼睛半睁:“如此说来他完全康复?”

      小惠摇头:“说不准,我这不是找您商量,怎么才能一劳永逸的断了他的病根。”

      大师的小眼睛全张开了,圆咕隆咚挺吓人:“若想完全消灾辟邪唯有乞福移柱。”

      小惠疑惑道;“什么乞福移柱?”

      蚊子大师耐心解释:“乞福就是象上苍企求赐福。天地有眼,你心诚心意到了自然有好兆头;移柱则是把不好的命格气数移走,让别人承受。”

      小惠大惊:“哪有这样的道理,谁愿意承受别人的不幸?”

      蚊子大师面露不忍:“天理循环定数不变,人间的灾难福祸有个总量平衡问题。恩,说多了你也不懂,现在科学已经论证了它,这就是质量守衡原理。”

      小惠被大师说得晕头转向:“我一个妇道人家不懂这些,反正听大师没错。”她毅然说道:“移柱什么的就把宝宝的灾难全转给我吧。”

      蚊子大师大喝道:“难得你如此慈爱却又上体天意,我就豁出去帮你乞福移柱。”说着话竖起大拇指称赞不已。

      羞涩的小惠感激道;“谢谢大师谢谢大师。”

      蚊子大师和快从激赏中恢复理智,他重新眯缝眼睛,一副活死人的样子:“你带了乞福的心意吗?”

      小惠连连点头:“上次大师嘱咐的符纸、香烛、香砻我全带来了。”

      蚊子大师弹着满是灰尘的衣服,淡然说道:“光是敬香实物是不够的。”

      小惠恍然大悟,从兜里掏出一叠钱:“这是香钱。”蚊子大师的小眼睛闪电般开了又闭,他坐在凳子上不说话。

      小惠为难道:“家里只有这八百,要不我去借点?就怕上天认为不是我的,避不了宝宝的灾祸。”

      蚊子大师大盘脸中挤得水泄不通的五官抖动一下,他冷笑道:“你儿子的命理也是上苍安排好的,怎么要去改动?”

      小惠“哦”了一声:“我这就去借。”蚊子大师摇头晃脑掐指算了算:“今日酉时,就是下午5点到7点,东南方为上吉时辰上吉位,也罢,我们抓紧时间同去。”他把桌上的黄历命盘胡乱塞进一个烂兮兮的挎包,断然说道:“我们走!”小惠看大师连桌凳也不要心头莫名感激,暗想日后定要好好报答。

      小惠到李胜馗小姑家,正好两口子都在。他们没问小惠要钱的用途,把家里现有的300块痛快的给了。看着小惠匆匆离去的背影,小姑父留意到一个面相可憎穿着破烂的人在等她。他凝重的问道:“馗馗妈要钱做什么?”

      小姑也看见那人,笑道:“那家伙是烈士陵园门口摆摊测字的蚊子,惠一定是让他帮忙算命。”

      小姑父见是女人头发长见识短的勾当没好意思多管,对妻子正色说道:“有空劝劝馗馗妈,儿孙自有儿孙福,馗馗不比我家静官强上百倍?”

      小姑嗔道:“静官哪里不好?不就是三岁还尿床四岁见人叫爸爸五岁拉屎不脱裤子?其实也没什么。”小姑父苦笑,小姑则大笑起来。

      江城东南是一带连绵起伏的山丘,郁郁葱葱的树林中时而有一段段泥土垒砌的土墙。关于这些掩映在岁月中的玩意有很多的说法,有人说是古战国遗留的土城墙遗址,也有说它是大禹治水时应龙骨骼所化,更有说是一位孝子用心血凝结以便守护他的妈妈。

      小惠无疑相信后一种,她随同蚊子大师租了一辆拉客的三轮车在山丘下停下。大师再度掐指又用罗盘定了位。

      “就是那里。”他指着前面黑压压的树林说道,点头附和的小惠没注意天色已暗。

      过年欢快的希望与考试越来越近的压力重和在一起弥漫了初一三班的教室,让人喜忧不得。下课后同学们唉声叹气相互窥视,巴不得发现一两个不用功的家伙安慰一下自己,不过李胜馗是被自动忽视的。经过大半学期的相处,不知道神馗大名的学生也知道了他们这个睡神同学不能以常例衡量。每次大小测验令人瞠目结舌的大好成绩,特别是期中考试拉开第二名40分的总成绩使他们明白,神馗就是神馗。

      据说某位同学把李胜馗睡觉的事情告诉家长,并自动总结睡好才能学好的道道,说得家长同志楞着头称是。然后过了大半月,测验卷子上飘红的分数直让家长觉得提前过年。询问清楚一中没有实行10分制的前提下,从善如流的家长很亲切地用鞭子招待了这位休息过一段时间的伪睡神。

      “革命的道路充满未知”。鲁迅如是说。

      但这个下午李胜馗全无睡意,并不是教室寒冷,教学条件极优的一中提前开放了暖气。可李胜馗总感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他在座位不停扭动,弄得同桌的杨嘉尹以为他有跳蚤,时不时摸摸自己的身体。

      放学后照例是班会,李胜馗不管班长大叔的哀求断然离校,焦不离孟的叮当随之而去。一些想念家中小吃的同学发出不甘心的哄叫,妄图掀起起义的风暴乘机溜走。

      “行,只要能考年级第一,随便你们走。”班长大叔轻描淡写的说道,“或者得到彭校长批准也成,我绝对不告诉老师。”起义失败了,被言语镇压的起义者仰着高贵的头灰溜溜缩回座位。

      叶塞宁曾经说过:“你可以囚禁我们的身体,但束缚不了我们自由飞翔的心灵。”初一三班此时便有很多心灵飞翔而身体被无情囚禁的人儿。

      杨嘉尹瞧着得意的班长大叔心想:“果然中国人都有当官的天赋。”

      而在城外东南的古城墙下,身体与心灵都自由的小惠问蚊子大师:“大师,我们在林子里已经一个小时了,还要转多久?”

      拿着罗盘的大师皱着眉头说道:“阵势不明,看来前途不妙。”

      小惠的脸色顿时暗如天色:“怎么办?”她焦急的问道。

      蚊子大师笑道:“莫急,你拿香烛去四百步外插好四排四纵的香烛阵,我在这里做法定下乞福神局。”

      小惠被高深莫测的专业术语唬得眼发直,她二话没说取了包裹里的香烛便走。女人的身影才消失在昏暗的暮色中,蚊子大师一个虎跃冲向小惠的包袱翻检起来。

      “大师,你在干什么?”他的身后传来女人的惊呼。

      因为内急回来拿包里用品的小惠没想到看见一派大师丰采的高人野狗般撅着屁股翻检自己的行李,她更没想到一个人的面目可以这样迅速的转变,她惊噩的听见男人恶狠狠说道:“钱在哪里?”

      “钱在哪里?”林子里男人的声音邪恶狠毒。小惠立刻明白事情的前因后果,她的反应很迅速,手捂胸口转身就跑。但会飞的蚊子动作明显更快,他摆动两条长腿跳跃似前进,瞧他腿上的灵活劲,不去踢足球的确可惜。

      女人的跑步都是碎步,才跑出百米远的小惠感到身后起了一阵风被巨大的冲力撞在地上,幸亏冬天传得厚实,下面的松针象层绵软的地毯保护了她,饶是这样她还是感觉胸口发麻呼吸紧张眼前发黑。等到清醒过来,一只大手正在胸前摸索,小惠抬高脚狠狠朝男人的膝盖踢去。

      “哎哟。吗的臭娘们。”大呼小叫的男人没有放弃到手的山芋,他忍住疼痛继续摸着藏在胸口的钱。压在身下的女人叫喊着死命挣扎,男人恶心的体味令她欲呕。

      “靠,娘们,大爷就满足你。”蚊子的淫笑着停止寻找钱包,他这才发现他一直一叶障目,身下的女人多么漂亮多么令人陶醉,身体摩擦产生的刺激和芳香的女人香味激发了他的雄性激素,一定要占有这个富有女人味的少妇!

      小惠没有停止抗挣,如同她从未放弃生活的勇气,她还有家庭还有儿子。可女人的力气始终比不上男人,她的双腿被强行分开,身上的衣服扣子被粗暴扯下。她用牙咬靠近她的臭嘴,用头撞那肮脏的圆脸,好不容易找到男人拉扯裤带的空挡,她的手捏成拳头砸在那张*的脸上。

      五官太过于集中的蚊子嚎叫着捂着脸,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他在被人强暴。小惠跳起来向林子外冲去,恼羞成怒的男人不理会血流满面的脸,拾起一根枯木棍敲在小惠头上,女人哼也没哼倒地。

      树林里起了风,松针发出唰唰的松涛,象是无数野兽在吼叫。蚊子在脸上抹了一把手心里粘乎乎湿漉漉,他扔了棍子对着昏迷的小惠叫道:“爷爷玩死你,爷爷要玩死你!”

      

第三章 来往人尽是名利客

      李胜馗暴走了,他在家里没有发现妈妈的踪影,寻遍了全厂毫无下落。叮当在身旁不住的安慰他:“姑姑肯定是到亲戚家了。”

      “不是的,存折不在了。”李胜馗额头的血管涨成粗粗的蚯蚓形状。叮当浑身打个冷战:私奔?应该不会吧?李胜馗来不及猜测叮当心底浮起的不良念头,他最后在小姑姑家里找到了线索,而此时寻找小惠的人流越来越壮大。

      “去烈士陵园!”李德福果断的命令。而人生充满巧遇,在烈士陵园门口李胜馗遇见了彪哥呼列那。

      江城东南的山丘里,算命的蚊子恼怒的朝女人喊叫:“爷爷玩死你,爷爷要玩死你!”

      “你这大爷玩谁呢?”一个低沉的声音在身后响了起来。浑身战抖的蚊子慢慢转身,他看见暮色苍茫的不远处站着四五个面目模糊的人。

      “妈妈!”一个人发出凄厉的喊叫,他朝地上一动不动的小惠扑了过去。

      另外几个人慢慢走向惊栗的蚊子,他那张本来就奇形怪状的脸因为血和恐惧变得如怪兽,蚊子的腿软了,“扑通”跪倒,“彪哥。”他哀求道,“我,我只想弄点钱。”

      没见彪哥任何动作,他身边的一个黑影“簌”地窜出,脚尖准确地踢在蚊子的咽喉上,曾经的大师干嚎着在地上翻滚几圈晕厥了。

      树林外冲进更多的人,他们七喊八叫的呼唤昏迷的小惠。彪哥朝怀抱妈妈的李胜馗喝道:“还不送医院?”

      手脚无措的李胜馗慌乱的应了一声,抱起小惠冲出了树林,两家的亲戚也随之离去。彪哥旁边的人们不满的骂道:“球!爷们被冷在一旁的事情还没遇见过,爷收拾他们去。”

      “放屁。”彪哥点着烟笑骂道,“这是多好的机会!”他用怜悯的眼神瞧瞧脚下的蚊子,“废物也有用处,呵呵。”

      他参与寻找小惠的行动完全是心血来潮的结果。在烈士陵园门口算命骗钱的蚊子前不久才输了钱,他向彪哥借钱后一直躲着藏着不肯照面。本来彪哥不屑管理鸡毛蒜皮的小杂毛,可今天左右无事便带了几个弟兄准备找蚊子开开心。当看见脸色铁青的李胜馗出现在面前也要寻找蚊子,他心中一动发动兄弟们四下打探。

      俗话说鼠有鼠路,不多时卖白薯的小伙子和骑三轮车的人通报了小惠的信息,一大帮人乘了近十辆三轮车立即冲向土长城。

      三轮车又风风火火冲回江城。车外的寒风呼啸着灌进车厢,怀抱衣衫不整的人儿的李胜馗丝毫感受不到寒风的刺骨,他的手摁住小惠妈妈头上的伤口,温热的液体逐渐爬满他的手掌,从手指缝流下。

      这是小惠妈妈的血!

      李胜馗的心在呻吟,在痛苦的扭曲,他的身上流淌着小惠妈妈的血,现在妈妈又在为他流血。他的咽喉发出令人神伤的呜咽,头埋进妈妈的怀里。

      三轮车在凹凸起伏的土路上艰难的行进,沉闷的马达声一下下象是急促的心跳。李胜馗突然感觉怀里的人体温在迅速下降,他敲打着车身不停的喊叫:快开啊快开啊,*的快开啊。

      路象没有尽头的黄泉之行,李胜馗木然的抱着血肉相连的妈妈,外面的天色彻底黑暗,偶尔空气反射的车灯时不时在闪烁。让这个世界沉沦吧!让它随妈妈一起死亡,如同他因为有小惠妈妈而诞生而快乐的成长。

      我还有活着的必要吗?李胜馗下意识把小惠妈妈搂紧搂紧,他什么都不要了,什么都不追求索取了,如果他的重生只是上天开的天大玩笑,他宁愿回到死亡的泥潭让一切回到应有的轨道,让他心爱的小惠妈妈对着真正属于她的那个儿子微笑。

      叮当吓坏了,她看见李胜馗发疯一般满世界寻找妈妈,发疯一般冲进树林又发疯一般抱着姑姑冲进三轮车,他的目光呆滞变幻,他的举动古怪无措,他还是那个冷漠的聪明的馗馗吗?

      终究关心战胜害怕,她小心翼翼摸摸姑姑的身体说道:“姑姑好象是昏迷,应该没事的。”

      李胜馗仿佛在大海漂浮时看见了一块陆地,他急切的说道:“是吗?是真的吗?”叮当急忙肯定的说道:“是的。”

      四辆三轮车冲进江城医学院的大门,慌忙跑出的警卫还来不及阻拦车子已经奔到急诊室楼下,保安目瞪口呆的又看着三辆三轮车冲进去,然后又是两辆。

      开三轮车大会还是三轮车司机火并?他们狐疑着跑向急诊室。

      彪哥走进急诊室的时候小惠已经送进手术室,他在去手术室途中碰见一个十分不愿意遇见的人,但还是硬着头皮打个招呼:“呵呵,欧队长好。”

      东城公安分局刑侦大队副大队长欧阳厌恶的看着他:“你来做什么?”

      彪哥恭恭敬敬的回答:“一个兄弟的妈妈负伤,我来看看。”欧阳盯着他看了几分钟不说话,彪哥也不说话,乖乖的站在他面前一动不动。欧阳“哼”了一声抬脚离开,经过他身边的时候用低得不能再低的声音说道;“我他吗的后悔啊,怎么没搞死你!”

      彪哥一眼不发的站在原地,看着欧阳走向收费处。一个兄弟不满的说道:“拽个鸟,不就是一个破警察吗?”“啪”,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在他的脸上。彪哥阴沉的脸在黑夜中发着幽幽的绿光,“你们给我记住,欧阳是我的救命恩人,他和小虎救过我的命!”说着话的彪哥直望着欧阳不高大但极其充满力量的背影。

      彪哥用眼睛看着欧阳,欧阳却用意识盯着彪哥,他心头泛起一丝疑惑,他来看什么人呢?

      手术室外的过道挤满了人,段大强刚含着一支香烟便被老爷子一把夺过用脚尖碾碎。李德福苦着脸看着地面象是研究问题的学者。李胜馗的小姑父来回走动,听见老婆从鼻腔里发出一声“要走去阴间走,你不心烦?”的暴喝乖乖地坐在长椅上不出声。

      赶到医院的鲁鲁和叮当分开左右坐在李胜馗身边,大姑姑走过来蹲在他面前哽咽道:“宝宝,妈妈没事的没事的。”眼泪随着话语从眼眶中淌出。

      销售呼啦圈回来叙职的大姑父不满的看看老婆:“有你这样安慰人的吗?”他挤开大姑姑对李胜馗说道:“你妈妈一定没问题,多好的人多好的妈妈。”结果他的眼泪也哗哗的流。

      李胜馗抬起头,朦胧的泪光中每一个亲人的面容都那样的真实动人,他们发自内心的伤感是相同的,寄托的关爱是相同的。

      妈妈,你是多么伟大的人。

      见过无数冷漠情感的胡汉森被一种真挚的情感怀抱着包容着,他笑着说道:“我明白,我明白。”鲁鲁和叮当抓着他的手,他们都是暖暖软软的。

      彪哥走进过道的时候全家人正沉浸在家庭的温暖中,神志恢复的李胜馗刚想对彪哥表示感谢,手术室的灯灭了,疲倦的医生走了出来,人群呼啦围过去。

      “大家别慌张,病人没有生命危险。”医生摘下口罩笑着说道。

      “万岁!”他们叫出有中国特色的欢呼声。

      呼叫声中爷爷李德福低声对彪哥说道:“我谢谢你找到儿媳,但李家不欢迎你,永远不欢迎你!”彪哥心头那个郁闷啊,今天怎么全遇见熟人。他干笑道:“李老爷子,过两天我登门拜访,也许您老会欢迎我。”

      李德福哼了一声没搭理他。转身朝家人们走去。彪哥的兄弟这次不敢放肆,他们安静的站在他周围。彪哥看着那群自顾自高兴的人们,没由来的叹口气带人离去。

      其实小惠的伤势并不乐观,身体的一些擦伤并不严重,但头部被重击后产生的淤血压迫脑神经使她暂时不能苏醒,就算苏醒也可能有后遗症。

      “医生,无论如何你得治好她。”姥爷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哀求,就差没有下跪。

      姓王的大夫到是十分热心,他不住安慰老人:“病人年轻身体素质好,淤血的吸收很快。虽然我可以通过手术排除血块,但脑部神经太多,没有突发病情,我建议通过跟踪治疗尽量采用辅助方法。”

      李德福点头赞同:“不知道中医如何?”王大夫看上去对中医并不反感,他还推荐两名中医院的老大夫为小惠看病。李家人心存感激,封了大大的红包,大夫客套一番收下来。无功不受禄,辛苦了要点零花钱不为过分,比以后一段时间出现的无功也敢收钱的医生们高尚了千倍。

      曙光从窗外把一缕明亮投到病房,李胜馗坐在床边替小惠妈妈掖了掖被子。床上的小惠头带白色的小帽,睡梦中不时皱眉显出很惶恐害怕的模样,也许只有一切安宁了在昏迷中她才会顾及自身的感觉。

      小惠妈妈真漂亮,李胜馗呆呆的看着她,每当她皱眉不快,他握着她的手传去自己的温暖。小惠妈妈的手儿纤细充满骨感,冰冷的皮肤滑腻却在手掌中布着一颗颗茧子。这是一双劳动的手也是美丽女人的手,这是温柔的手也是妈妈的手。

      病房的门悄悄推开,小姑姑提着饭盒走进来,她身后的刘秀花抱着一个搪瓷大暖杯。

      “宝宝吃点饭。”姑姑小声说道,“叮当去给你请假了。”小姑姑心头十分内疚,要是她再谨慎那么一点,惠就不会躺在床上不起。

      刘秀花把倒在碗里的鸡汤递给李胜馗,然后忙碌着拧出热毛巾给小惠擦脸擦手,“可怜的闺女,就这时候能休息一下。”她和小姑姑说着说着抹着眼泪。

      门又被推开,大姑父和大伯钻了进来:“我估摸着你们得在这里哭哭啼啼。”大伯李延庆狠狠的低声训斥小姑姑:“没见馗馗妈在睡觉吗?”大姑父轻轻碰碰李胜馗,做了一个眼神。

      李胜馗跟随大姑父出了病房,在走道上大姑父沉声说道:“彪子递话了,那畜生在他手里,要怎么处理凭你一句话。”血涌到脸上,不用照镜子李胜馗知道自己一定双眼赤红。

      “要不我们?”大姑父瓮声瓮气说道。李胜馗吓了一跳头摇不停。听说过崇尚武力的大姑父以前是红卫兵大将,手里曾有人命,现在看来此话有源头。

      李胜馗对大姑父突然有了兴趣,他不由问道:“大姑爹,都说你武斗时很威猛?”

      大姑父的牛鼓眼瞄向李胜馗:“你这小子,想问我杀没杀过人明说就是。”李胜馗心跳加快,他看着大姑父的嘴不说话,眼前的莫非真是杀人犯?他有些希翼,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没与杀人犯打过交道呢。

      不对,先处理蚊子的破事再说。李胜馗低闷的说道:“蚊子不能杀。”

      大姑父不干了:“你别怕,不用你干,交给你姑爹我就是。”他挤挤眼睛,“彪子和我有交情,不会坏事。”

      李胜馗突然想抽烟,他拉着大姑父来到医院的一丛树林里:“给颗烟啊,大姑爹。”

      “好小子,我们东北男人就要这样!”大姑父眼冒精光,喜滋滋瞧着侄儿,“原先觉得你什么都好就是没男人味道,恩,不错不错,老李家果然没尿货。”

      李胜馗翻着白眼,听着唠叨要教他喝酒打架的大姑父直想这是不是教唆犯罪,但与粗线条的大姑父相处一阵心头的烦闷越发淡化。

      香烟的辛辣从嘴里慢慢浸入鼻腔咽喉,一口烟雾入腹久违的滋味突然袭满全身,那是陌生的熟悉,如同在面目全非的旧地欣赏日落,所有的感触不是为别的什么,而是心情。

      李胜馗剧烈的咳嗽,大姑父哈哈笑声中路过的一位护士鄙视为老不尊的长辈,重重的骂道:“畜生还知道教后代学好呢。”大姑父的笑声嘎然而止。

      激动过后的李胜馗不想私下处理蚊子,他的顾虑有几点:一,不管是他还是亲人,谁沾了血都不会是一件好事,二,情可以还,但捏在彪哥手里的把柄却不能有,三,小惠妈妈还在昏迷,他不能用人命加大罪孽。

      听了侄儿的话大姑父半响没说话。李胜馗适应香烟的刺激后一口一口吞吐着烟雾。大姑父用新奇的眼光看着大烟枪似的侄儿,最后说道:“一切听你的。”

      关于李胜馗把蚊子交给警察并正式报案,不同的人意见不一,手下的小伙子嘀咕少东家是不是太善良,而欧阳再一次感到他的深沉,不过对他信任警方表示高兴。

      

第四章 风疾满帆难羡彩鸳

      “这他吗的还是小孩吗?”彪哥在嘴里低声嘟囔。李胜馗回敬的一手令他促不提防,计划落空的同时对他却更加看重,彪哥毫无不快地交出已经面无人样的蚊子,私下还通关系要看守所的兄弟们好好“招待”蚊子大师,“给我盯紧了,到监狱也不能放过他。”

      为蚊子默哀的兄弟不解彪哥的用意,犯得着这样大费周折吗?彪哥心中当然有他的打算,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他为李胜馗所作的事情会传到他的耳朵里,不断承他情份的小孩子终究有不得不回报的一天。

      李胜馗却不这么想,他用的是后面商场上惯使用的招数,兵法上称之为“顺水推舟”。你要拍马吗?好吧,我创造机会让你拍,难得的人才人力白用白不用,他怎么会放过残害了小惠妈妈的恶人?

      将近三天过去,脑电波图显示小惠的病情已经稳定,脑部的淤血正在消亡,但她的迟迟未醒令啧啧奇怪的王大夫研究来研究去,最后宣布是病人不愿意苏醒。

      “什么狗屁心脑神经专家。”赶回江城的江月对胡光嘀嘀咕咕。

      张恐龙带着夫人也赶到医院,他在一旁附和:“就是就是。”

      张长盛的夫人姿色不错,小巧的江南女子再差不会差到哪里,看见两夫妻站在一起,所有的人都有种明悟:她不见得是鲜花,但他绝对是牛粪。

      恐龙牛粪来的主要目的是汇报前一阶段的呼啦圈情况,然后听取李胜馗的建议。可面对昏迷不醒的小惠和全无心思的李胜馗,他委实开不了口。

      叮当在大人身边插话:“医生的话也不是没道理,体校的一位老师受伤沉睡了大半年,醒来后说她一直生活在一个貌似天堂的环境里,要不是听见她男人的叫唤声不愿意醒呢。”

      “就是就是”。站在叮当一边的奶奶胡光等人用各种道听途说的消息支持。大家研究半天的结论是:先这么凑合着。

      先这么凑合着吧,李胜馗只要妈妈还在身边就行。

      傍晚,回到万福巷的李德福唉声叹气,哼哼唧唧的抱怨老李家霉运未过。因为老伴留在医院伺候儿媳妇,老头看什么都不顺眼,几个晚辈吓得躲在房间不敢露面。

      大门口传来敲门声,老爷子在房间里叫骂:“都聋了还是瘸了?要不要送你们进医院住几天?”大姑小跑着去开门。

      老头左听听右看看怎么没响动,他掀开门帘走出房间,一眼看见几个孩子站在小院里发愣,他们的眼睛盯着前来拜访的彪哥。

      李家人的眼睛看着彪哥,但他们的目光集中在他怀里的一个物件上。即将发火的老头顺着他们的目光看去也楞住了,过了一会,他颤颤巍巍的走近彪哥,“天啊,李家的谱啊~~~~”

      彪哥怀里是一个黑漆漆的木头匣子,模模糊糊看出木匣上雕着一些人物,其中天空盘旋的龙睛发着金色的光芒,在暮霭中透露出希奇古怪。没说话的彪哥把木头匣子小心翼翼递给李德福,老头差点跪地接盒。他在大儿子和大女儿搀扶下,老泪纵横的打开了木匣。

      借助房间和天色的微弱光亮,三个李家人看见木盒里平放着几本厚厚的黄色线装本,书的封面让人用毛笔写了四个大字:李氏宗谱。

      彪哥看着老头跌跌撞撞抱着木盒回到房间,整个李家人忙着洗手上香祷告祖先,虽然被人冷落在一旁,心里反倒有几分欣喜。

      这本李氏家谱是他在“破四旧”从李府淘来,本来仅仅对木匣的花样感兴趣,可晚上发现四条龙的眼睛能发金光,他大喜之下好生收藏。轰轰烈烈的运动结束后,彪哥曾经托人鉴定过龙睛,得到的答复上面有层类似磷光的粉末而已。彪哥心头嘀咕:磷光听说过有绿、蓝、黄和紫,哪里有金色的?但随着专家们不约而同的断语,他灰心了,真想一把火把木盒带纸一起烧了。

      呵呵,多亏没烧。彪哥看着忙碌的李家,心想老头不会计较他曾经三番五次折腾老骨头的罪过了。都是那个时代的过错,与我无关。

      第二天听说家谱回归的李胜馗对爷爷的兴奋无法理解。在他看来,寻祖归宗是异国游子才孜孜不倦做的事情,什么是家谱?就是一大群男人放在一本书里供人指点他们的名字好坏。

      “小兔崽子诶,我们是老子先祖的嫡系传人!”李德福朝宝贝孙子吹胡子瞪眼珠。

      李胜馗只得告饶:“爷爷,我想听你讲家谱的故事,可上学要迟到了。”

      李胜馗上学果然迟到,因为老师也沉浸在新年到来的喜悦中,不像平时假装写黑板的视而不见,而是亲切的说道:“胜馗同学的衣服纽扣很好看。”李胜馗低头,果然扣子扣错了家门。

      教室里紧张的气氛缓和一些,不少同学露出一丝微笑。李胜馗叹息:考考考,老师的法宝,分分分。学生的命根。

      战斗吧,回家不跳皮鞭舞——屠强同学的口号;为了那两张大团结——班长大叔的誓言;我们也能冲进前50,后进同学的自我鼓励,关键全班人数46;美貌与智慧并存,女同学的座右铭,评价:去韩国美容。

      叮当找到沉思的李胜馗摇他的手臂:“好宝宝讲个笑话。”周围跌倒一群人,一米六几的宝宝?熊宝宝!

      无奈的李胜馗只好说了一个:农民伯伯赶着一头驴进城,被一个小流氓拦住。小流氓问吃饭了吗?农民伯伯回答吃了。小流氓说我问的是驴,农民伯伯转身对驴就是两耳光,他吗的,城里有亲戚也不说一声!

      同学们都笑了起来,叮当凑到李胜馗耳边;“要象这样开开心心的,姑姑就是想你开心。”

      下课后男同学在过道靠着墙挤油渣,屠强不小心把棉衣扯破一个大洞,他哭丧着脸灰溜溜回到教室,在讲台上找同学谈心的杜老师看见后笑眯眯叫住他,拿出大挎包里的针线包替他缝补。

      “呀,老师包包里宝贝好多。”叮当把头朝挎包里看,除了针线盒还有铅笔、橡皮擦、尺子等文具,是为忘记带它们的同学准备。

      “你姑姑怎么样了?”戴着老花眼镜的杜老师缝着衣服问道。

      叮当脸色微黯:“还是不醒。”杜老师摘下眼镜看着下面打瞌睡的李胜馗,这天才孩子内心的压力该比同学们大很多吧。

      虽然受害人未醒,蚊子的批捕令很快下来,算命大师面对欧阳老老实实交代所有问题,大师恐怕宁愿坐牢也不愿意无罪释放,外面等着放他血的人多着呢。欧阳厌恶这种人渣,虽然他们看上去像是跳蚤,平日骗骗小钱惹点小事而已,但没准什么时候便酿成大案,比如小惠案件。

      欧阳冷冷的看着猪头蚊:“你交代的都是小问题,我们考虑到你愿意支付医药费认罪态度很好,拟定进行治安拘留,最多劳教一年。”

      “不要啊。”蚊子发出痛苦的呻吟。只要他在本市十有八九活不了,被彪哥拘禁听到过只言片语那是准备把他烩了啊。

      “没办法,你的罪很轻,想重办你也不成。”欧阳喝着茶水慢悠悠的说道,负责记录的助手差点笑出声,罪犯主动交代罪行不希奇,但象蚊子这样惟恐不能判去西北大牢比较稀罕。

      都他吗的什么世道,一声声哀叹的蚊子咬牙冒出一句,“南门口疯子一家的灭门案我有参与。”

      两位警察精神大震,他们急忙强压心头的狂喜,眼睛明亮的欧阳还在不经意说道:“别胡乱攀咬,大不了你出去给外面的兄弟认个错了事。”了事?在拘留所不是警察怕出人命,一百多斤就得交代了。蚊子盘算案件自己只是放风定不下死罪便铁了心交代。

      南门口的赵疯子参加过武斗和破四旧,前段时间没事便吹嘘破四旧时从某家抄出几件慈僖墓的珠宝,据说孙殿英部下留下的。疯子说话当然是疯疯癫癫,大家当他想钱失心疯没在意,谁知一个星期前一家五口被人杀了。

      等到蚊子交代完毕,欧阳追问:“你为什么不逃?”

      蚊子一脸冤枉:“赵疯子哪有什么珠宝,我要跑路也得有点钱不是?”

      吗的,于是你就打了小惠的主意,欧阳暗骂一声吩咐蚊子签字画押,同时部署抓捕杀害赵疯子一家的凶手。他看着蚊子令人厌恶的脸心头升起古怪的念头,按主动交代有重大立功表现然后放他出去,嘿嘿,不知道这家伙表情怎么样啊。

      雪下了,突如其来的大雪冰封了江城,老人们倚着门感叹道:“这年头奇怪,没见过雪下得这样迟的。”不管雪来得早晚的小孩子漫天漫地堆砌雪人打雪仗,直到上课玲声响了才呼啸着冲进教室。叮当伤心的看着自己的手,每到冬天不可避免的冻疮让十个手指胖如小胡箩卜,完全葬送了美丽的手形。她回望后排打瞌睡的李胜馗,寻思怎么样逼他想出治疗冻疮的方法。

      一中的老师有个与其他学校不同的好习惯,他们极少压堂,几乎都是下课铃声响他们停止上课。所以下课铃声还没完全停止,屠夫已经离开座位跑到李胜馗身旁摇醒了他,“喂,斗纸人吗?”

      让暖气烤得迷糊的李胜馗睁开眼睛,屠强翻开手里的书,书页里夹着一张张从连环画上剪下的武将。

      斗纸人呀!李胜馗兴趣来了,胡汉森特喜欢这种游戏。参加游戏的两人用嘴吹武将,只要你的武将兵器碰着对方的人儿就获得胜利。

      “来啊来啊。”李胜馗用代做数学试卷换了屠强的四个纸人准备撕杀。

      “慢!”屠夫突然说道,“规矩知道不?”

      李胜馗点头:“你先来。”

      屠夫摇头:“将军大小是有规定滴!两指以上才能参加战斗。”

      李胜馗看看他的战将,肯定的说道:“我的怎么也有两指。”笑话,屠夫妄想用这借口收回精挑细选的纸人,门都没有。

      屠夫揉揉大蒜鼻子,狡猾的说道:“不见得哦。”他扭头对叮当喊道:“叮当大侠,借你的手指一用。”

      吗的,李胜馗心头叫唤,叮当的胡箩卜手指能充当量尺吗?

      

第五章 观世间云起雪飞

      纷纷洒洒的大雪中88年快到了,胡光拉拢江月获得李胜馗在家过年的权力。不管怎样,摆出未来丈母娘资格的胡光还是有一定资本。

      31号上午完课杜老师宣布放假到2号,幸福的学生们欢叫起来,一中的各间教室都传来快乐的叫喊声,叫声里屠夫和叮当商量好1号去溜冰,然后两人分别通知亲朋好友三姑六婆,不多时集合起全班一半的哥们姐们。

      下午李胜馗在两位姐姐陪同下守在病房,好说歹说才把奶奶和外婆劝回家休息。也许是老太太天性如此,奶奶把以前埋怨儿媳妇的罪过放大千百倍,恨不得身同感受,其殷勤照料处使李德福都有微微的嫉妒。

      窗户的缝隙中飘进隐约的鞭炮声,鲁鲁把带来的一串风铃挂在窗框。李胜馗睁大眼睛看着她们不断从书包里掏出各种红红绿绿的装饰物,随着一会上一会下的身影,病房很快改变了模样。

      叮当插好一大束塑料花满意的拍手:“好了好了,姑姑过年喽!”鲁鲁拿出一把大梳子细心地为小惠梳头:“阿姨快醒来,天亮了鸡叫了,宝宝起床了。”李胜馗觉得鼻子有些酸酸。鲁鲁梳完发给小惠带上一顶红色的毛线小帽,俯身在阿姨脸上亲了一口。

      窗帘拉开了,雪白的光线照在缤纷的房间里仿佛飘荡着一个个斑斓的光圈,在彩色的光圈中小惠安静平和的躺在床上。她太累了,也许此时无牵无挂的睡眠才是她最渴望的事情。

      整个下午李胜馗都在病房里陪小惠妈妈,棉纺厂工会的淡主席专门过来探视了一番,虽然仅仅有些表面的安慰话令李胜馗还是感到舒心。厂里的情况尚不错,因为李胜馗的爸爸是工伤去世,小惠又是多年的劳模,厂里决定负担80%的医疗费用,小惠养病期间按休假计发工资。

      周老师也来了一趟,他默默看着小惠坐了一会儿。对周老师的态度叮当和鲁鲁截然不同,叮当厌恶而鲁鲁对他友好,李胜馗则是无所谓,小惠妈妈已经成这样,作为她最心爱的宝宝当然永远陪在她身边,至于其他的男人爱怎么就怎么吧。时间是最好的试金石,妈妈用时间证明她的善良仁爱与母爱,他也要用时间证明自己。

      小毛也带着一帮兄弟来了,他们穿着整整齐齐干干净净的棉袄。瞧他们一脸的肃穆,被不断来人搅得心烦的李胜馗终于暴走:“我妈还没死呢,你们来哭丧啊?”他跺着脚把一群小子追赶出房间,又按在花园里用雪塞嘴,最后累得坐在楼梯上,“给支烟。”李胜馗命令小毛。两个人并肩坐在台阶上看着一帮小子打雪仗,旧的一年要过去了,新的一年会带来什么的不同?

      “说说吧。”李胜馗沉声说道。

      “情况不错,呼啦圈销售量。。。”

      李胜馗摇头:“圈子的销售量我不知道吗?说其他方面。”

      小毛尴尬的笑道:“张长盛表现还行,起码没有吃钱。”

      李胜馗似笑非笑:“得了,他吃没吃钱你怎么知道?我要的不是这些。”

      小毛“呼哧呼哧”喘粗气,半响才开口说道:“彪哥找过我,让我跟他干。”

      李胜馗“呵呵”笑道:“我回去了,多陪陪妈妈。”他说着话站起来离开。背心湿了一层汗衫的小毛望着他的背影无语,却不知道小男孩边走边想,真苯,一咋呼就套出话了。

      奶奶带着小姑姑很早就来替换李胜馗,他们还没出门姥爷姥姥拄着拐杖也来了。查房的王大夫笑道:“你们全家在这里过年?”

      不少小孩在路上放鞭炮,捂着耳朵的鲁鲁几乎整个人钻进李胜馗的怀里,惟恐天下不乱的叮当用零花钱买了一大包炮仗,故意在鲁鲁眼前比画。

      “坏叮当哟。”鲁鲁大张爪子抓她。叮当簌的扔来一颗小红鞭炮,惊叫一声的鲁鲁象只无尾熊挂在李胜馗身上。笑着跑开的叮当又去买冰糖葫芦,鲁鲁在后面追打着她,李胜馗双手插进裤包发现雪更大了。

      由胡光主持的过年晚会主办地点在江月家,三个小孩到家的时候房间里充满了食物的香味。

      “鱼,糖醋鱼!”陶醉的叮当鼻子狂嗅。

      “鸡汤。”鲁鲁苦瓜着脸。

      “红烧肉,板栗红烧肉。”李胜馗下了断语。

      多可爱的味道,虽然过年才吃大餐,但人们的心里是充实的。他们盼望过年,因为一年的辛苦在那个时候得到补偿,有什么比精神愉快更令人振奋呢?

      要吃饭的时候,突然有人敲门。段大强有些纳闷,按理这时候不会有客人打搅。鲁鲁的爸爸鲁兴中开了门,原来是李德福和李延庆爷孙三大驾光临。

      “没办法啊,到你们这里混饭吃。”李德福装得委屈说道,“男人就是命苦。”

      小小的房间顿时挤满了人,四个晚辈被赶到叮当的房间,他们大叫着不公平可怜嘻嘻端着饭碗跑进跑出。男人们美美滋滋抿着玉米酒不用担心中毒,发出清香的菜子油不是皮鞋底废油渣熬制,黄鳝没有喂过避孕药,大米没撒过增白剂,蔬菜不会闹肚子。

      这是最深记忆里才有的场景,疲乏的物质生活勾勒出精神的实在,李胜馗想到以后要用广告呼唤家庭的温馨,用歌曲歌颂曾经的乐融融,他想不明白所谓时代就是这样进步?

      李梦乾烟瘾上来,拉着李胜馗说是上厕所,两个人蹲在公共厕所里叼着香烟说话。

      “小毛的人我拉得差不多了。”

      “恩。”

      “钢蹦不怎么地道。”

      “恩。”

      “你看彪哥怎么对付?”

      “恩?”

      “怎么就会‘恩’?”

      “拉屎不语真君子。”

      元旦的雪更大,看着10步外不见人影的白茫茫天地,爬在窗户上的叮当终于无力的呻吟一声,放弃溜冰的念头。她拉开李胜馗的被子,吱溜钻了进去。

      “真暖和。”叮当美美的想道。

      一眨眼假期快过去了,意犹未尽的叮当把最后一颗鞭炮扔下楼,听到一声闷响满足的说道:“下一次要等过大年了。”

      段大强咚咚的冲上楼进了房间,嘴里不住骂道:“现在的孩子真没名堂,居然在楼上扔鞭炮,瞧我把新帽子炸得!”

      。。。。。。

      开学了,杜老师把教案放进提包。外面的雪很大,洁白的世界给人纯洁干净的念头。你在天堂还好吗?默默念叨的杜老师偷偷擦去脸上的泪花。吃饺子的欧阳假装没看见她的动作,狠狠咬了口大蒜,辛辣的刺激一直冲到眼睛。

      “听小张说你破了个大案?”杜老师关心的问义子。

      欧阳胡噜胡噜喝着饺子汤回答:“恩,四个人杀了一家五口,抢了一百多元现金和几件衣服。”

      “作孽啊。”杜老师喃喃说道。

      欧阳准备用衣袖擦嘴:“这案子还要感谢妈妈的学生。”

      “改不了的坏习惯!”杜老师打下他的手递给一张手绢,“学生?”

      欧阳略略讲了事情的原委,杜老师这才知道小惠妈妈受伤的来龙去脉。她茫然若失:“他们没被教好啊。”欧阳哭笑不得,自甘堕落的人怎么教也教不好的。不过,妈妈的伟大就在这些细小的不经意处。

      依照惯例把鲁鲁送到6小,李胜馗和叮当在清扫过积雪的路上摇摇晃晃走着,身后传来铃铛声,“哥们慢慢走哦。”蹬着自行车的人飞快地超过他们,叮当看到那人回首得意的笑脸气不打一处来,“死屠夫,到学校收拾你,”话音未落只听“啪嗒”巨响,屠强摔得哼哼唧唧。笑弯腰的叮当捂着肚子直叫李胜馗帮忙揉揉,“宝宝,好宝宝,过年让妈妈买自行车好不好?”李胜馗想了一会缓缓点头,以后上学能坐车当然好。

      “好宝宝好宝宝。”叮当欢快的笑着,笑声如铃铛声悦耳。

      翻过新年,一中完全陷入考试的恐慌中,这座学校巧妙地把学生管理得内紧外松,平时同学们可以象放在山上的脱笼老虎,但最后是骡子是马就要在考试中遛遛了。

      懒洋洋的李胜馗受不了教室里的紧张气氛,上自习课的时候借尿遁逃到校园。

      夹杂在学习的热火朝天与冰冷世界中的校园显得宁静悠远,几只不畏严寒的小鸟飞到花坛里用小爪子刨开积雪,白天仍然惨淡的光线因为雪的反射略显明亮,风吹过后,松柏上的雪哗哗的溅落。

      小惠妈妈躺在医院暖和吗?李胜馗拔起陷在雪里的脚。欧阳曾经找他谈过蚊子的事情,听到小惠妈妈愿意把所有的灾难转移到她的身上,饶是有胡汉森的经历,他也忍不住潸然落泪,恩情如此何以为报?

      “你是我遇见最聪明冷静的孩子,和你妈妈一样,我希望你健健康康快快乐乐的成长。”欧阳很诚恳的说道。从李胜馗身上他仿佛看到自己昔日的玩劣和弟弟的可爱。

      “谢谢你,欧大哥。”

      教学楼的朗朗读书声整齐清脆,在空旷的学院击起古寺晨钟般的回音,一只顽皮的松鼠“腾腾腾”在大树间跳跃玩耍,宗褐色的大尾巴扫下一蓬蓬的白雪。

      这是属于我的世界吗?李胜馗问自己。

      时间可以是几张纸,轻轻的翻过去,初一三班的学生在痛苦的考试后重新回到教室。

      语文课考试讲评:“。。。。。。你们听过这样的文章吗?我说过多少次作文贵在主题鲜明,条理清楚,可这位同学呢?东拉西扯,杂乱无章!恩,你在下面说什么?站起来!”

      “。。。。。。”

      “说大声点,让我们都听见!”

      “老师,我写的是杂文!”

      生物课考试讲评:“这次的考试很精彩啊,有一道题我问为什么人死后全身冰冷,咱们班某位同学的回答是:心静自然凉!”

      英语课考试讲评:Mrs.黄视初一三班:“英语大家学习很久了,据说有些同学词汇量大得惊人,为什么连几个字母也写得曲曲歪歪?”她在黑板上写下:m、a、y、d、b,“你们看看要这样写才能让人看得明白!知道吗?”

      疲倦的同学们有气没力的回答:“知~~道~~~了~~~”

      “好,现在大家读一遍。”

      心慕美妙寒假的同学们故意用汉语拼音大声朗读:“摸~~~阿~~~~姨~~~~~的~~~~~波~~~~~”

      。。。。。。

      集体留校的三班同学等待家长一个个出现在学校,教导主任亲自接见他们。段大强对着李胜馗说了一番话:“以前我比你们还讨厌老师,他们婆婆妈妈,逼我们学习压我们学习,但现在我后悔啊,不是因为没学到什么知识,而是~~~”

      而是什么?是一种灵魂!人类历史的千年传承中只有知识的传承最为重要,作为知识最重要传递者的老师,历来被人奉为灵魂的守护者并不奇怪。但文明之邦的中国,浩劫后的人们迷失在信仰的失落中,他们怀疑一切打倒一切,忘记老师不同于其他职业的根本是他们教授文明与知识,骂着老师如何如何的混帐。只有类似段大强的人,工作后只能偷学技术偷学本事,师傅要好生伺候,哪能象学校的老师不学习还要强迫你学习。

      “孩子们,其他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中国没有知识挨打了上百年。你们要尊重老师,无条件的尊重,不为别的,因为他们用领会到的知识教授你们呀。”

      老师是伟大的!

      

第六章 长恨东南射天狼

      考试的成绩发了下来,杨嘉尹整理头发偷看李胜馗的成绩单,一窜窜红红的零让她眼花缭乱,心中泛起深深的失望,怎么就是比他不过呢?失神的杨嘉尹根本没有听见杜老师宣布大家的排名,她只知道自己又失败了。

      李胜馗与杨嘉尹的表情极其一致,他沉了脸把成绩单揉来揉去,粗一看还以为他们是考试没考好的后进学生,浑不知人家是全年级第一二名的优等生。前面的屠强把同样布满圈圈的成绩单胡乱塞在书包里,羡慕地朝李胜馗二人回望:他们的头没我的大,咋学习就比俺强?

      叮当的考试也没考好,她哭丧着脸不愿意回家。明知今夜有暴风雨的屠夫决定躲得一时算一时,居然建议去江城影剧院看电影。

      “切,又是什么破电影。”叮当想去溜冰。

      屠强翻着厚嘴唇强辩:“是小花,革命影片。”

      “是吗?”不仅叮当就连杨嘉尹也露不信之神态。李胜馗暗骂这十三、四岁的色狼,《小花》里有女游击队员被扯去胸衣的镜头,当初为了辨别到底是否露点,他亲自看了三遍,结论是黄健中剪辑太好。

      “不去不去。”李胜馗投出否决的一票。屠夫的哀怨眼神瞧得他心头发毛。

      “要不去我家?”杨嘉尹小声说道。

      “有吃的吗?”“有玩的吗?”屠夫和叮当同时问道,然后同时鄙视对方:“猪!”“小学生!”

      杨嘉尹的家在市机关大院,进了大院屠夫露出土包子嘴脸,三位同学悄然无声地拉开与他的距离。

      “原来副市长住的也是小独院。”屠夫站在门口大声说道。

      叮当愁眉苦脸对杨嘉尹说道:“尹尹,你家有铁铲吗?我想敲晕他。”

      杨副市长不在家,家里除了中年保姆便是一位年轻女子,看着杨嘉尹鄙夷她的眼光,李胜馗一切都明白了。

      年轻的后母对他们很热情,很快被食物拉拢的屠夫万分腻味的叫着“阿姨”,赢得杨嘉尹痛快寻找铁铲的举动。叮当却没有镇压屠夫,年轻阿姨的相册和漂亮的衣服差点让她的口水流了出来。

      “看啊,尹尹,这是你的衣服?”叮当羡慕的看着一件件新衣服。阿姨苦笑一下,自己买的东西她从没收过。杨嘉尹沉了脸上楼,李胜馗慢腾腾跟在她身后。女孩推开一间房门他没客气径直走了进去,换着别的女孩早叫嚷起来,但杨嘉尹只是恨他一眼。

      杨嘉尹的房间收拾的很干净,明亮的书桌上放着个大大的相架,一位眉目慈善的妇女抱着梳小辫的五六岁女童甜甜微笑。

      “你和你妈妈很象。”

      杨嘉尹坐在椅子上冷笑:“你不知道你很烦?”

      李胜馗关上门,靠着书桌从口袋里掏出一包“大前门”,他含上一支烟问半张嘴的女同学:“要吗?”杨嘉尹楞楞的摇头,他吸烟?

      象极流氓的李胜馗用火柴点燃香烟,吸一口吐出一个个烟圈。房间里马上弥漫烟的刺激味儿,杨嘉尹吭吭吭的咳嗽。

      “就你这样还搞什么逆反。”李胜馗沉声说道,“光学习好有屁用,学习再好你妈妈还是死了,你爸爸仍然娶了新太太。”他阴阴的笑道:“咱们杨副市长属于老牛吃嫩草。”

      “不许你说我爸爸。”杨嘉尹呼得站起来,大声喊叫。

      李胜馗推了她一把:“小丫头坐下!”杨嘉尹被反差极大的李胜馗唬得心头发毛,她坐在椅子里不时偷看房门。

      “瞧你那尿样,还和我比呢。”李胜馗今天不知道哪根筋出了问题,他恶毒地挑逗折磨着杨嘉尹,“这在你家我能把你怎么样?不过你就一小花朵,出去了屁也不是。”

      “不许你胡说!”杨嘉尹强忍着眼泪,“不许你胡说我爸爸我妈妈。”无声的眼泪从眼眶流了出来,她用最后的力气支撑着自己,不去擦暴露软弱的眼泪。

      “好拉好拉,算我不对。”李胜馗猛猛的吸烟,向杨嘉尹道歉。

      “不过,你敢不敢跟我玩一个游戏?”他带着阴冷的微笑说道,“没有危险但刺激的小游戏。”

      杨嘉尹天性中不服输的倔强被李胜馗的撩拨激发了,她微扬着头:“去就去,谁怕谁。”

      李胜馗走到阳台在花盆里摁灭了香烟:“后天下午叮当姐姐来接你,改变主意就在班上大叫一声‘我是猪’”。他嘿嘿笑着说道。

      两个人谈话完毕又下了楼,阿姨惊奇的发现杨嘉尹对自己没怎么冷漠,她不知道神不守舍的女孩还在忐忑她会参加一个什么样的游戏。本能的,她在“两面三刀”李胜馗身上闻到阴谋的味道,但好奇和探险的欲望能杀死一百只猫。

      三个孩子在杨嘉尹家玩到吃午饭,李胜馗找出两副牌教会他们打双扣,阿姨和杨嘉尹也逐渐迷上这种玩法。吃完饭李胜馗借口想睡觉,把阿姨和杨嘉尹安排在同一桌进行战斗。他在离开的时候看见阿姨眼睛中投过来感激的光芒。

      其实阿姨并不是可恶的后娘,从她对杨嘉尹的小心翼翼和陪着笑脸的举动便能看出家里实际的女霸王是谁。屠夫玩得兴高采烈,直到要离开才想起今夜还是有暴风雨,他低头嘟嘟囔囔:“要是能不回去就好了。”

      一直送他们到机关大门的阿姨呵呵笑道:“以后欢迎随时来玩。”她很喜欢玲珑的叮当和胖乎乎的屠夫,对于懒洋洋的李胜馗则有一丝看不透的迷惑。晚上市长回到家,听到妻子的讲述点头同意:“那孩子我见过,很沉稳。”他指指楼上紧闭门的房间,“我求了彭校长才分他们坐了同桌。”他得意洋洋的说道:“小嘉属牛,轻易不服输,但只要有人降住了她就不一样了。”

      年轻的妻子茫然若失:“我不想降伏她,做不成母女做朋友也行。”

      屠夫怎么过的暴风雨之夜没人知道,只是一半的寒假没人见过他。而叮当就比他幸运太多,在李胜馗下学期进前10名的保证下,段大强和江月放她过关。

      “就是你!”回到小房间叮当朝弟弟撒气,“就是你不给我打题。”

      李胜馗躲闪着叮当的兰花猪手一面叫道:“后天让你好好的出气。”

      两天的时间很快过去,叮当按照李胜馗的安排吃过晚饭去了杨嘉尹家。杨副市长仍是不在,阿姨询问一阵便同意杨嘉尹晚上就在她家住下。

      两个女孩沿着大马路走了很长的一段距离,越来越担心的杨嘉尹终于忍不住:“叮当,我们这是去哪里?”叮当还没说话,一个人斜刺里跑了出来:“你们才来啊,快走。”

      杨嘉尹慌张的抓着叮当,叮当看清来人安慰她道:“小毛是我的朋友。”

      小毛带着两个姑娘上了停在路边的三轮车,放下遮风的布帘后杨嘉尹只听到马达的“突突”声音,她靠着叮当清晰的听见自己紧张的心跳,后悔两个字慢慢冒出心窝茁壮成长起来。

      小毛骑着三轮摩托朝东南方向行驶,叮当大概估摸方向和距离吓了一跳,怎么是去古城墙?难道要在姑姑出事的地方搞什么?她一把抱住杨嘉尹,已经后悔的女孩马上反映过来,原来叮当也不知道要作什么游戏啊。她再也忍不住“哇”的哭了,不停喊叫“放我回家放我回家。”

      不担心有危险的叮当连连安慰杨嘉尹,可三轮车离城越来越远离古城墙越来越近,她们就越来越心中无数。直到三轮车停稳了,两个姑娘还抱在一起哆哆嗦嗦。

      掀开布帘的小毛冲双手呵着热气,直叫冷死了冷死了。女孩子把他看成坏人用脚踢他,小毛在车厢外象一只猴子跳来蹦去申明一切由李胜馗安排,但她们打死不下车。

      “有完没完啊。”远处传来李胜馗不耐烦的声音,听到声音的叮当欢快的放开杨嘉尹跳下了车,在跑近弟弟的一瞬间她突然察觉,宝宝不光是聪明的弟弟,还代表了安全和完全的信任。

      被好朋友抛弃的杨嘉尹无可奈何的下车,长时间的颠簸使她双腿发麻,小毛只得扶着她慢慢走路,“娇滴滴的大小姐。”

      委屈、羞愧与害怕的交织使杨嘉尹默默的流泪,她紧咬嘴唇就是不哭出声音。黑暗的四周风吹响松涛,林子里积雪滑落的声音显得特别大。

      走到叮当姐弟面前,小毛放开杨嘉尹钻进林子。叮当一手牵杨嘉尹一手拉着李胜馗,“宝宝,我们在这里做什么?”

      “一个游戏。”李胜馗说道。杨嘉尹看见他雪白的牙齿在雪地里闪光,她死命握着叮当的手,做一棵咬紧青山不放松的苍柏。

      三个人走进树林,树枝擦着身体发出哗哗唰唰的响声,叮当突然放开杨嘉尹抱住李胜馗,促不提坊的杨嘉尹发出一声惊呼,而此时叮当也发出一声尖叫。树上的雪震落在地上,也飘在小小空地中人的头上与身上。

      “你,你怎么把他弄来了。”叮当蜷缩在李胜馗怀里,软弱无力,丝毫没有昔日的光彩。

      李胜馗心疼中带着内疚,他早该安慰这个活泼的姐姐,这个与他朝夕相伴情投意合的可人儿,“我说过没有人能伤害你。”夜色苍茫中,叮当不仅是护爱关心自己的姐姐,仿佛还是前世不可挽留的女人,也是今生念念难忘的小惠妈妈。

      “赵西西。”李胜馗的声音在林子里旋个圈。被三个兄弟按在雪地里的那人四十来岁,他慌乱地摆动头,“你们,你们是谁,想干什么?”

      赵西西便是幼儿时妄图侮辱叮当的人。

      叮当还在李胜馗怀里战抖,女孩的幽幽香味与害怕越发引得李胜馗狂暴。他做个手势,一个兄弟抓住他的头发开始狠狠拳打,手痒的小毛冲过去大脚踩赵西西的手掌,男人凄厉的喊叫半途中断,因为一位兄弟把一块石头砸进他的嘴!

      杨嘉尹已经吓得说不出话,男人茵红的血在银白色的雪地中溅出朵朵的红花。她捏着棉衣的纽扣,仿佛手一松开心儿便会跳出来。

      他们怎么能这样?

      整个趴进雪中的男人被几双脚踢踹着发出无意义的闷哼声,叮当逐渐摆脱潜意识里的害怕,圆睁着眼睛从李胜馗怀里向外看,活象一只毛茸茸的小兔。

      “去,战胜你的恐惧,把他当成野狗畜生。”李胜馗鼓励道。叮当缩回头,轻轻的摇着,儿时的记忆令她对男人有莫名的害怕。

      “想想他的可恶,肮脏的嘴脸腥臭的手,想想他的无耻和下流,想想要不是万幸你现在的下场是什么?”李胜馗耐心的开解。听到他话语的杨嘉尹若有所思,难道那个男人是这样卑劣吗?

      “想想你害怕每一个夜晚,害怕压抑的气氛,甚至害怕考场。叮当,不怕,我们对畜生从来不用害怕!”杨嘉尹彻底明白了,知晓叮当为什么每次考试总是脸色苍白,总是第一个交卷。一股怒火在她心头腾地燃烧,杨嘉尹大踏步冲过去,在众人目瞪口呆的眼光中狠狠地一脚踏在男人的头上。

      “这?”叮当仰头看看李胜馗,发现他也是嘴巴半张。叮当咬牙跟上,小小的棉鞋在嚎叫的赵西西身上乱踢,被殴打的人呻吟渐微,几个男人被两头小母老虎的气焰震慑,悄无声响的站在一旁发楞。

      打累的小姑娘相互拍手:“耶”!看着她们兴致勃勃在众人身上游走的不善眼神,李胜馗暗道不妙,好象他低估人类体内的从恶之力。

      “谢谢你拉。”叮当冲回李胜馗身边,“你是我最好的好宝宝!”

      “挺不错的游戏。”杨嘉尹厌恶的看看地上蠕动的人形爬虫,回头对李胜馗说道,“你是个好人。”

      李胜馗四肢酥软,知道日后官既是商的他原本想通过血腥场面威慑杨嘉尹,从而接近杨副市长,达到与政府联系的打算,可眼下怎么变了味。

      “怎么处理他?”小毛问李胜馗。

      叮当抢先道:“扒光衣服,打断手脚让他爬回去。”

      “不,太残忍了。”杨嘉尹认真说道,“绑在三轮车后拉回去就算了。”算了?几十里路拖回去不是人棍是什么?

      李胜馗“哼”了一声:“他罪不及死,送回他家。”他停了停:“打断他的一手一脚。”叮当和杨嘉尹偷偷吐吐舌头,她们是玩笑话,可李胜馗的却是命令。杨嘉尹一双妙目在夜色中盯着发号施令的小男生,竟产生一种熟悉的感觉。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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