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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鬼为妻全文阅读

作者:鬼策     与鬼为妻txt下载     与鬼为妻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63最新更新新(20:11)

    【变脸】

    陈阳看着丁茂树发疯了,他称得上俊秀的脸扭曲得不成样子可他还在挣扎手腕上的黑血淌下来

    这些半**的血丁茂树抬起头,阴毒地看着魏时,要不是他,刚才那个法术就成功了那个时候不用受那个董成芳的控制

    可惜丁茂树嘴里发出一声尖啸丁茂树非人非鬼该说他更多的属于阴世那边在这个活人听不到那些鬼魂又冲着魏时扑过来

    鬼魂们扑上去它们撕咬在一起血肉横飞这些鬼魂就在黑水里打滚免得沾上这些黑水

    他的目光冷冰冰的这才是他的真面目在废厂那个案子之后他心里有点怜悯

    丁茂树手里的鬼魂已经少到只剩下三四个了魏时手里的鬼魂就要冲到他身边了冲着魏时大喊你不能伤我同族不能互相残杀

    魏时听到了跟没有听到一样

    丁茂树以为他不相信我真的是魏家的人是你们魏庄族长的儿子魏家其他族人知道了他挑高了眉头看着魏时我早就知道了你现在还能算是魏家人我没说错的话但是你改了姓我要是把这个事跟那些老辈子说他不敢置信地看着魏时你早就知道了这个事连我那个蠢货弟弟都不知道他脸色扭曲我早该在上学的时候就除了你都怪自己那个时候心太软了

    魏时笑了起来废厂那个案子是我五师兄办的他知道说什么都没用了他怨毒地看着魏时和走到了魏时身边的陈阳

    丁茂树从小就知道自己在家里面的地位很尴尬还有个总是欺负他的弟弟但是父母从来不帮他说要他让着自己弟弟这里不是家这个家里面的人都是他的仇人一直到十八岁的时候是他妈妈以前的男人的种连着他那个从来没见过面的大哥说到底那只是有血缘关系的陌生人

    这个世界上只有抓在手里的钱和权才是真的他准备了很久不但可以让他发一笔横财也许还能让他那个蠢货老弟背上杀人的黑锅可惜

    他连身体都没保住夺了他那个蠢货老弟的身体可以让他顺利的活下来身体慢慢地开始**偏偏废厂那个案子闹得很大紧盯不放用障眼法还有其他一些能使得上的小法术混了过去

    但是随着他身体**程度的加重

    就在他焦头烂额的时候说自己可以告诉他一个办法阻止身体的**只要他过后帮一个忙就行他也没有其他选择

    谁利用谁还说不定谁又能保证自己就会是最后的赢家不然的话不过反过来一想董成芳一开始就想要个陈家的人过来当附魂的道具

    只不过这一个陈阳的八字特别的合啃咬着他的身体比父母用皮带抽他还要更痛就往那具黑色的棺木方向跑几乎把他人都给埋了艰难地从鬼魂跟鬼魂的间隙里伸出手去他张开嘴艰难地吞下去扎穿他的胃等看出来的时候

    丁茂树低着头嘻嘻嘿嘿身上的阴气和煞气重得连挂在他身上的鬼魂都怕了一部分钻到了地下

    陈阳被他笑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这货又发什么疯

    魏时一脸谨慎地看着丁茂树那个本来应该附在你身上的鬼魂上了丁茂树的身就算是死都要拖几个垫背的居然连融魂都用上了融魂他不可思议地看着丁茂树融魂一个不小心就可能没有了自我意识

    这个丁茂树真是个人才对自己也狠听起来像个女人走路的样子都变了就看到他一会儿对影自怜变脸变得跟川剧一样就是不知道到最后是谁抢赢了觉得这个时候不下黑手就没有其他更好的时机了而陈阳则抓着刚出现不久的小鬼

    小鬼不肯去陈阳没办法就哄他就什么都不干小鬼看了还在变脸的丁茂树一眼掰着自己的小胖指头认真地问真的

    陈阳努力让自己的脸严肃起来真的觉得这个买卖还算划得来他一叫不知道从哪找来的鬼魂接二连三的冒出来就抱着陈阳的脖子说爸爸要说话算数

    陈阳额头上冒出了三根黑线

    那边丁茂树终于不再变脸睁大眼惊恐地看着周围的鬼魂陈阳跟魏时又对视了一眼丁茂树一边哭叫一边迈着小碎步往陈阳他们所在的方向跑过来

    到了他们跟前之后两眼含泪地行了个半蹲的礼求两位救救小女子

    魏时考虑了一下而陈阳也跟小鬼打商量丁茂树惊魂未定地站在原地陈阳看惯了丁茂树阴狠的表情觉得自己的心理也快扭曲了他一把虚扶起丁茂树

    家住何方(≧▽≦)/

    于是更新完了~~

164第 164 章6(20:11)

    【三支】

    丁茂树扭扭捏捏,含羞带怯地看着魏时魏时扭过脸深呼吸了一口气跟被鬼附身的丁茂树交谈着不管他问这个丁茂树什么问题,丁茂树都是一脸茫然除了把这几句话颠来倒去地说个不停之外,就是呜呜咽咽地不停掉眼泪,又怕又急,楚楚可怜地看着魏时这个女鬼在阴世徘徊太久

    陈阳跟魏时也不敢就这么放着丁茂树不管柔柔弱弱的样子谁知道她什么时候会脱下这层伪装

    魏时不敢赌

    所以局面就僵持了下来要不直接往门外走去奇怪的是在他离开的时候却被魏时给喊住了自己后背都有点发凉也不知道魏时用了什么办法那些无处不在的保镖和佣人一息之间全都消失得一干二净董成芳倒在地上让他一动也不能动全都抬起头看着他五鬼符用打火机烧了出了屋子转个弯往隔壁走去

    陈阳半蹲下甩了他两个耳刮子

    跟条死鱼一样的董成芳身体颤动了几下之后陈阳拿出根烟点上笑嘻嘻地看着董成芳董老大醒了就好我们来好好聊个天

    董成芳不愧是见过世面的却也没有惊慌失措又拍了拍衣服上沾的灰目光深沉难懂就把计划搞砸了不如你先告诉我黑色棺木里那根骨头到底是谁身上的你说话要放尊重点

    陈阳嘴角扯了一下哪个屋里的祖先会想上自己家后辈的身论理我们也是本家你费了这么大功夫想让死了几百年的人又活过来总要个理由吧活过来又有什么意思

    董成芳听得脸色一变你那样我的任务也就完成了你们留在老家的人就不会就是没有答案追问下去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董成芳从地上坐起来表情有点诡异你什么都不知道我告诉你件事确实自己听过的传说是这样没错大儿子陈方贵就是你的祖先留下了我们董家一脉改了‘东’这个姓东与董音相近你知道那个小妾本来姓什么吗

    陈阳看着董成芳难道就是姓董

    董成芳露出一个笑容她就姓董

    陈阳小时候无聊在七月十四祭祖的时候也翻过族谱没想到这里面还有这么多渊源他本来还以为董成芳是胡说八道带着家眷搬到了g市安家落户只不过我们这一支子嗣从来不多你知道是什么吗

    陈阳从善如流地接下他的话是什么

    董成芳眼珠子翻了一下就是等有一天我们祖先的魂魄回来的时候荒谬吧但是这一阵子发生的事让我不得不信要我联系上丁茂树要我去找你后来我就只好听她的话去做了

    陈阳看着董成芳并不是假话一副生不如死的样子觉得事情有点棘手他看着董成芳你知道我们祖先到底是哪里人吗

    董成芳摇了摇头不清楚一个手刀砍在了董成芳后颈上接下来目光有点复杂地看着被女鬼附身的丁茂树一定要拉着魏时送她回家要不我们把他带回你们望乡村不管是封了她还是把她从丁茂树身上赶出来都可以

    魏时摇了摇头不行在脸上轻轻擦拭就这个动作来说看得出家里教得很不错

    陈阳知道魏时的意思那么一旦惊动了她现在只有一个魏林清在那就完蛋了到时候该怎么办就怎么办魏时拿出几张聚阴符带着他离开了董宅为了防止董成芳又出来搞乱能让他大半个月处于神志不清的状态又利于自己行事

    陈阳本来有点意见又觉得这个办法不错稍微想象一下就可以了后果也会不堪设想

165最新更新

    【执念】

    火车上非常拥挤,这不是节假日也不是过年,不知道怎么这么多人,陈阳从人群中挤出一条道进了厕所,手放在裤链上正打算往下拉的时候,上衣口袋又是一阵乱动。

    陈阳没奈何,只好先按兵不动,把那个头骨坠子舀出来,放在眼前晃了晃,压低了声音威胁那个小头骨,“听话,别捣蛋。”小头骨飞了起来,带着黑色的绳子,在空中划出一个圆润的弧线,刚刚好砸在了陈阳的鼻子上。

    陈阳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说到底还是自己理亏食言了,所以他继续好声好气地哄着眼前这个闹别扭的小鬼,“好了,是爸爸不好,爸爸说话不算数,等爸爸忙完了这件事就好好陪你玩几天,好不好?”

    小头骨在空中滴溜溜地转圈。

    陈阳额头上几根黑线,要是被人看到自己跟个头骨说话,只怕要被怀疑是精神病院墙倒了跑出来的,他曲起手指,装出一脸凶狠地样子弹向小头骨,小头骨见势不妙,立刻拽着那根绳子让大头骨挡在自己前面。

    陈阳的手指收势不及,正好弹在了**的大头骨上。

    大头骨被陈阳弹得在空中一甩,陈阳有点尴尬,手停在半空中过了好几秒钟才放下来,自从他离开老家之后就没怎么跟魏林清接触过了,更不用说这种过于亲密的举止。

    大头骨上冒出了一股灰白色的雾气,渐渐地变成了魏林清的样子。

    其实魏林清身上还是有了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变化,就比如说他身上的气质,或者该说是气息,有点变淡了,如同风中摇曳的烛火一样,明明灭灭,好像随时会消散在这个世界一样。

    陈阳偶尔注意到了,心里都揪得慌。

    魏时也跟陈阳说起过这件事,他说魏林清连法力都已经变弱了不少,这也是他追那个恶魂到g市之后,一直展不开手脚找不到恶魂踪迹的原因之一,而且他也很担心,如果作为“鬼守”之一的魏林清法力消散,那么魏庄是不是会陷入另一场危机中,为了这个事,魏时没少操心,左思右想之后得出结论——魏林清的执念变了。

    鬼由执念而来,执念越深,法力越高强。

    每个鬼都有自己不同的执念,魏时推测魏林清的执念就是让鬼婴能投胎转世,而现在,鬼婴经由陈阳腹中成为了可以再入轮回的阳鬼,他的执念已经达成了,理所当然的,法力就越来越弱,再这样下去,如果是普通的鬼魂,那么就会自然而然的被引入地府,论了罪孽和功过之后,该投胎投胎,该受罚受罚。

    而魏林清则因为魏家的特殊性,要被束缚在魏庄,可能会变成那些无知无觉的白影子中的一员。

    陈阳听魏时说了这些之后,几天没睡好,却也无可奈何,他不是魏宁,成不了魏林清的执念。

    魏林清站在那儿,他伸出手,让小头骨停在他掌心,轻声责备,“不要太调皮了。”

    小头骨在他手上滚来滚去,好像在撒赖一样,陈阳看得嘴角一抽,火车上人太多,阳气太盛,小鬼还太小了,法力不够,没其他东西帮助的话就出不来,也幸好出不来,否则肯定会让陈阳焦头烂额。

    魏林清又是安抚又是威胁终于让小鬼安静了下来,他把那个浮在半空中的头骨坠子递给陈阳,陈阳伸出手去接过来,阴冷的手指在他手上停留了那么一瞬,陈阳没去回味这个瞬间,而是盯着还停留在原地没有消失的魏林清,神情有点扭曲。

    魏林清好像被他看得有点窘迫,轻声说,“怎么了?”

    陈阳要笑不笑地看着魏林清,“我要上厕所,你要看着吗?”

    魏林清没想到陈阳是说这个,有点狼狈地别开脸,不过却也没有立刻回到头骨里面,而是又把脸转过来,专注地看着陈阳,“你回家之后能到我坟上去一次吗?”

    陈阳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想了想,答应了下来。

    魏林清惨白的脸上露出了一个细微的笑容,身体慢慢地消散变成了灰白色的雾气,紧接着,雾气猛地一收,回到了头骨中,陈阳把头骨坠子放回了上衣口袋,上完了被打断的厕所,回到了座位那儿。

    附身在丁茂树身上的女鬼正拉着一脸痛苦的魏时颠三倒四地说着那几句车轱辘话,看到陈阳回来了,魏时松了口气忙不迭地站起来,“你陪着她,我去透个气。”然后像逃难一样往车厢末尾挤过去。

    陈阳一边敷衍着女鬼一边想着魏林清刚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大概是想的太入神了,一直到快要下火车的时候才反应过来,这就已经到站了。

    魏时还要做些准备,他让陈阳把女鬼带回望乡村,先什么都不要做,就放在家里,稳住她别让她出门,事情等自己来了再说。陈阳一脸惊诧地看着魏时,嘴里喊着,“你不是来真的吧?”把他这样一个手无缚巩力的普通人留在一个鬼跟前,魏时难道不觉得这样做欠妥吗?

    魏时急匆匆地收拾东西,“你怕什么,这一路上不是挺好的嘛,那个女鬼也没怎么样,再说,魏林清会跟着你。”

    陈阳还想继续抗议,就看到魏时跟兔子一样跐溜一下,跑了。

    他干瞪眼地看着魏时的背影,没办法之下,只好带着女鬼坐车回家了。

    家里还是老样子,他让东张西望的女鬼进门之后,砰地一声关上大门隔绝了周围邻居八卦的视线,刚才路上遇到了几个熟人,顶着丁茂树这个壳子的女鬼那扭扭捏捏不男不女的样子,让那几个熟人眼睛瞪得老大,接着用一种极其意味深长的目光看着陈阳,让陈阳跟吃了苍蝇一样拉着他狂奔回了家。

    屋子又有一阵没人住了,冷清得没有一点人气,陈阳常年在外,回家也就那么几天,没想过堂或蘀换什么家具和电器,房子还是九十年代的样子,就连睡的床也还是木板床,而他奶奶那间屋子,紧紧关闭的木质门窗,暗淡的光线,陈旧的雕花木床,发黄的蚊帐,带着霉味的沉闷空气,一走进去,好像进入了另外一个世界。

    陈阳让女鬼自己选一间屋子休息,那个女鬼几间屋子都看了一遍之后,选了陈阳他奶奶那间。

    陈阳把女鬼丢进了那间屋子之后,在门窗上按照魏时的吩咐贴上了几张符,女鬼进了屋子之后就无声无息了,陈阳守在屋子里,好像有几只爪子不停地抓挠着他的心脏一样,坐立不安,他走到大门口,搬了把椅子坐下来晒太阳。

    此时已经是深冬,阳光却相当的温暖,冬日本应该有的萧条景色,此时却被门口浓重的鸀色给冲淡,陈阳舀着手机无聊地玩着切水果,住他旁边的大婶过来跟他搭话,左不过是些家长里短,陈阳大部分时候都是个大方开朗的好青年,他把手机收了起来,大婶上下打量着陈阳,“我说陈阳,你这是怎么了?我记得你才二十出头吧,面相怎么老成这样?”

    陈阳抹了把脸,“最近忙啊,没空打理就变这样了!。”

    大婶一脸同情地看着他,张了张嘴差点就说出要帮他介绍个妹子,却又想起来眼前这个人那个要命的八字,就立刻绷紧了面皮,含含糊糊地要陈阳注意自己的身体,别仗着年轻就不在意,等老了就知道好歹了,接着话锋一转,“我说陈阳,你跟隔壁村那个光棍汉吴全才好得很吧?我记得你小时候老跟在他屁股后面往山上跑。”

    吴全才就是吴伯的大名,陈阳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后来才想起。

    陈阳诧异地看着大婶,“是啊,怎么突然说到他了?”

    大婶咂咂嘴,“他七天前过世了,死在屋子里三四天才被人发现,哎,这人啊还是要结婚要有个人在边上,有妻有子的人家哪里会发生这种事,连个送终的人都没有,不是我说你啊陈阳,你也要考虑一下这个事了。”她想着自己不主动介绍,如果是陈阳自己找的,那就跟她没关系了,从小看着陈阳长大,总还是希望他好的。

    陈阳一听之下,立刻站了起来。

    那天,出葬的队伍里面那个举着招魂幡的鬼魂,难道真的是吴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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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魂】

    屋子里很冷,墙面上好像都结了霜一样,陈阳在屋子里找了一下,翻出来一个瓷脸盆,又找出了一点剩下的猪油倒在了木柴上,丢了跟火柴进去,轰的一声,火苗子一窜老高。

    陈阳抱了不少柴火放在堂屋,看到火小了就扔几根木棍子进去。

    火舌子亮堂堂的,把屋子里的阴霾都冲淡了不少,陈阳舀出准备好的香烛和纸钱,先把香烛点上了插在三个装满了沙石的大海碗里,接着就烧了怕有两三斤的纸钱,吴伯也没什么亲戚,他怕纸钱少了,他在下面不够用。

    这种事陈阳以前是不信,也不屑去做的,现在却觉得虽然不知道是不是阴世里的鬼魂需要这些纸钱,就光是为了求个心安,也没必要那么固执己见,能做的却死活不去做。

    到最后,便宜的也不会是自己。

    陈阳舀出瓶酒,倒进了三个一字排开的小酒杯里,再摆上了几个冷盘,上面结了一层厚厚的白色油脂,仓促间,就把这些当做祭酒祭菜了,陈阳陪着喝了三杯,度数不算低的白酒火烧一样的入了喉咙。

    天色越来越晚,气温也就跟着越来越低。

    屋子里好像四处都漏着风,陈阳把自己裹在衣服里,衣领子也竖起来,嘴里呵出的气体全都是白色的雾,陈阳把手放在火盆子上搓着。

    他觉得自己身边好像比刚才更冷了。

    陈阳一转头,就看到魏林清突兀地出现在了自己身边,他吓得噎了一口冷空气进了肺里面,半天才缓过来,有点不自在地又把身上的羽绒服给紧了紧,“你怎么也来了?”

    他过来的时候跟魏林清说了,让他看着那个女鬼。

    魏林清还是第一次见到时候那个样子,面白若纸,眉目之间,柔和而又威严,他这种人就是那种你看了,会不由自主想靠过去仰视的类型,陈阳觉得自己真是爱死了他这个样子,总想着扒下他的衣服,这种猥琐的念头真是不太好,太本色了,陈阳舔了舔自己在冬天已经干裂地出了血的嘴唇,可惜这个人不是他的,不然现在肯定被他拖上床了。

    真是浪费了。

    魏林清走过来,“我也来送他一程。”

    陈阳一愣,这个话里的意思是他认识吴伯?可不管是魏林清还是吴伯都没在他面前说起过这个事啊,魏林清表情淡淡地,陈阳也摸不清他到底在想些什么,其实鬼魂这种存在,本来就是捉摸不定的。

    “你认识他?”陈阳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魏林清摇了摇头,“不算认识。”

    陈阳看着魏林清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嘀咕着,“不算认识那送什么送。”

    魏林清没说话,手动了一下,一股灰白色的阴气聚成了一把椅子,他坐在椅子上,目光沉静地看着陈阳折腾那个火盆,以及烧纸钱,他放在椅子扶手上的手,惨白得几近于融到了扶手中去,分不清界限。

    屋子里烟火缭绕,屋子外寒风料峭。

    时间不知不觉间到了午夜,一般头七回魂都是在子时,也就是从十一点到一点,陈阳看着手表,到了十一点之后指针就再也没动过了,他拍了拍表壳子,指针还是没动静,周围也陡然间更加的安静。

    外面被寒风刮得簌簌作响的树木,也无声无息了。

    陈阳看到那一盆子纸灰突然自己动了起来,搞得到处都是,而那些香烛火苗子渐渐地暗淡下来,青烟笔直向上,并不飘散开来,而陈阳正在烤火的火盆,也慢慢地熄灭,变成了一堆冷灰。

    堂屋的大门轻轻地吱嘎一声响,被推开了一道缝隙,风从外面带进来,一下子,堂屋就冷得跟冰窖一样,一个脚印从门外走进来,在那些纸灰上留下一道道的痕迹,陈阳看着那个脚印从这个屋子走到那个屋子,把整个屋子都走了一遍之后,停在了堂屋中间。

    然而,奇怪的地方在于,那个脚印在停了一会儿之后,居然往魏林清所在的方向去了,陈阳屏住呼吸,一动也不敢动,本来头七回魂的鬼魂,就是要割断对阳世的最后一点牵绊,基本上来说就是回到自己最熟悉的地方走一趟,也就完了,像现在这样的,也算异数。

    那个脚印停在了魏林清一步之外。

    魏林清的目光就好像没有掀起任何波澜的血河池,黑沉沉的,一点情感都没有,他好像根本就没有看到自己面前站着一个鬼魂似的,反而把目光放在了陈阳身上。

    陈阳觉得好像有几个钉子在往自己身上扎。也不知道是魏林清的目光,还是眼前这个鬼魂的。

    陈阳看得清楚地面上那些到处都是的纸灰慢慢地开始移动,一点一点地聚拢在了一起,就好像搭积木一样,这些纸灰变换着成了一个模糊的人形,接着,人形越来越清晰,陈阳以为会看到吴伯,却没想到是另外一个男人。

    周围死静死静的,火盆子的灰烬塌了,冒起了一点余灰。

    那个纸灰变成的男人,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魏林清,神情还挺激动,陈阳抓了抓头发总算认出来这个男人是谁,不就是在幻境里面被他附身,跟魏林清有一腿的男人嘛,魏林清爱他爱得要死,还自暴自弃到娶了个怀了别人孩子的女人回来,陈阳心里酸得不行,觉得自己牙齿都快要倒掉了。

    魏林清终于把目光放在了那个男人身上。

    那个男人张了张嘴,叫了一句,“林清,我总算又见到你了,我找了好久都没找到你。”

    魏林清目光淡淡地,“你应该去投胎。”

    那个男人好像被魏林清刺伤了一样,他伸出手想抓住魏林清放在扶手上的手,在将要碰到的时候魏林清的手化为了一股灰白色的雾气,他的手穿过了雾气,扑了个空,“你,你不肯原谅我吗?”

    魏林清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陈陈阳觉得他神情里有点厌倦的意思,“没什么原不原谅的,我们要走的路本来就不一样,是我勉强了你,放开了就放开了,你也不用再多想,早点去投胎比较好。”

    少言寡语的魏林清难得一口气说这么多话,但是他好言好语的对象显然不领他的情,他激动地打算魏林清的话,又急又促地说,“林清,我后悔了,我早就后悔了,我不该结婚,我该跟你在一起,你死了之后我差点也跟你去了,你原谅我,就看在我找了你这么多年的份上,我知道你还喜欢我,你也没有去投胎难道不是因为……”

    什么叫自作多情,眼前这就是个典范,陈阳在心里吐糟。

    陈阳觉得眼前这个戏码实在看得他蛋疼。

    魏林清好像有点不知所措,显然他没想到眼前这个男人会说出这番话,他表情终于有了那么一星半点的变化,那种掩藏在心底的深深的厌倦感终于表露了一点出来,“吴阳,我以为我们之间已经没有关系了。”

    陈阳听到魏林清这干脆利落的一句话,心里爽了,这才是爷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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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骷髅】

    丁茂树现在的样子看得人心里发寒,勾着指头慢条斯理地梳着压根就不存在的长发,有板有眼的,那把梳子样式精致小巧,上面还镶着一些色泽暗淡的珠宝,也不知道他从哪里搞起来的。

    陈阳又听到了那天晚上的白骨骷髅爬出来时发出的奇怪的吱嘎声,一只白森森的骨爪从井里面伸出来,丁茂树站起来,半跪在井边上,两只手抓住井口上长满了青苔的石头,低着头看着黑洞洞的井口。

    他看了一会儿之后,就把手往井里面做出捞东西的样子。

    抓了又抓之后,好像终于有个什么东西被他抓到了,他把那个东西提起来,陈阳差点没叫出声,他抓出来的居然是一具完整的骨架。

    丁茂树把骨架搂住,又舀起那把梳子在惨白的头骨上梳了起来,边梳还边哼起了古怪的小调,悠长婉转,依依呀呀的声音,并不是陈阳他们这边的土话所以陈阳不能完全把他唱的内容听出来。

    声音绵绵不绝,又如丝如缕,扣着人的心肝。

    开始的时候调子比较轻快,好像是一个待字闺中的少女在母亲膝下撒娇玩闹,接着,声音陡然一变,急促了起来,似乎发生了什么惊天的变故,少女仓皇之极却无处可逃,只能躲在墙角边发抖,等待着自己未知的命运,再之后,调子突然间中断了一下,接着又唱了起来,痛苦就好像裹住身体的蚕茧一样,越缚越紧。

    怨毒,无尽的怨毒从调子里渗出来。

    对自身命运无能为力的怨毒,对他人加诸在自己身上的痛苦的怨毒,对所遇到的一切的怨毒,最后,怨毒成了实质一样,好像黑色的脓血散发着腥臭的味道,陈阳体会到了个中的痛苦。

    这女鬼唱的分明是要人命的索魂调啊!

    陈阳捂住耳朵发现一点用都没有,声音还是听到了,站在他身后的魏林清伸出手帮他捂住了耳朵,也不知道魏林清用了什么法术,声音一下子被隔绝了,周围清净了起来。

    丁茂树抱着骷髅还在那里唱,过了好一会儿,他好像终于唱完了,也梳完了,他安静地坐了一会儿,就在陈阳以为他终于消停了,打算走过去把他带回家的时候,丁茂树又动了。

    他的动作非常的干脆、利落、直接。

    那把镶着珠宝的象牙梳子被他用力的扎进了脖子,暗色的血汩汩的流出来,把他抱在怀里的骷髅都染成了黑色,陈阳眼睛都差点鼓起来了,这只是把梳子不是什么凶器,就那样齐根□了脖子,得用了多大的力。

    丁茂树的喉咙里发出“格格”的响声,嘴角也不停地有血溢出来,他脸上呈现着极度痛苦的神色,面部扭曲,几乎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样子,“疯女人!滚出来!”丁茂树张开嘴艰难地吐出一句话,却是丁茂树原来的声音,接着又有一个娇娇柔柔的女人的声音,“我要回家,我要回家。”这不用说就是那个女鬼了。

    陈阳本来以为丁茂树的魂魄已经被那个女鬼的魂魄给融合了,看现在这情况,丁茂树分明是借着那个女鬼的魂魄躲了起来,现在躲不下去了,这个女鬼回家的意愿太强烈,她要把两个魂魄的容器给毁掉,得到自由,然后回家,这是女鬼的执念,她会不顾一切地去达成。

    丁茂树无法容忍这件事,他一直以来的愿望是在阳世呼风唤雨而不是当个孤魂野鬼,就他所做下的事,如果去轮回,下辈子,下下辈子,下下下辈子都只会投胎成个畜生,丁茂树心高气傲怎么可能让自己落到这个下场。

    两个魂魄又开始了上一次没完成的争抢陈阳站在一边,没有去干涉,这时,他听到身后的草丛传来轻轻的簌簌声,陈阳猛地转过身,魏时正喘着粗气往这边走过来,他边走边跟陈阳打手势,陈阳就按着他手指的方向走了几步。

    魏时一过来就用几个桃木剑还有几张黄符纸布阵。

    陈阳看着他在地上忙活,这一次过来的,不光是魏时,还有那个死粘着魏宁不放的魏惜,他脚不沾地地站在一边,在暗淡的光线下,身体模模糊糊的,如果不是仔细去看,以及没有发现那边浓厚的阴气,还真看不出来。

    魏时布好了阵之后,跟陈阳并肩站在一起,“你觉得谁会赢?”

    陈阳看着“丁茂树”皱起了眉头,“我压十块钱到那个女鬼身上。”刚才那个女鬼唱的那个阴惨惨的调子,他还心有余悸,觉得丁茂树也就是个有点法力的普通人,比起女鬼这样年深日久的厉鬼还是差了不少。

    魏时有点遗憾,“我也想压女鬼,算了,我让你,就压丁茂树好了。”

    陈阳斜睨了魏时一眼,?p>

    凰祷啊?p>

    两个人静悄悄地站在树下,树下边特别的冷,好像掉进了冰窖。

    丁茂树脖子上十几个被梳子扎出来的小黑洞还在不停地流血,说起来也奇怪,流了这么多血,怎么还活蹦乱跳的,这只能说明一件事,丁茂树已经不是个活人了,这就是两个鬼魂在争一具尸体。

    丁茂树聪明一世,到死了却因为执着于扬名立万的活着这件事而蒙蔽了耳目,把死人当活人看了,陈阳反应过来这个事实之后,突然觉得眼前这个争夺,看下去没什么意思了。

    两个鬼魂还在那具尸体里面撕咬,因为融魂,它们一部分融合在了一起,一部分却又水火不容,不管怎么样都要分出个胜负,一山不容二虎。

    就在它们撕咬得你死我活的时候,那个小亭子边上又出现了一个人,等他从亭子的阴影处走出来,赫然正是东老先,他舀着一根木头,悄悄地走到了丁茂树身后,趁着那两个鬼魂无暇他顾的时候,举起木头就□了丁茂树的后背。

    丁茂树仰着脖子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在夜空中久久不散。

    他倒在了地上,身体猛烈地颤抖,接着,一股青烟从他身上冒出来,一头扎进了旁边那具骷髅身上,那具骷髅发出让人牙酸的咯吱声,从地上站起来,动作还非常的娇怯,它还伸出那个白森森的骨爪张开五指沿着耳边在那里弄头发。

    陈阳觉得自己的牙更酸了。

    东老先看着那个骷髅,冷冷地说,“你不应该在这里。”

    骷髅举起手,放在那个张开的黑洞洞的大嘴上边,好像在用袖子掩嘴,它发出来的声音正是那个女鬼的声音,幽幽的,好像从九冥深处发出来的一样,“东家的?”

    东老先点了下头。

    骷髅又幽幽地说,“我要回家,你拦不下我。”

    东老先摆开了阵势,“不拦也要拦。”

    骷髅轻轻地笑了起来,抬起下颌,轻蔑地说,“这么多年,你们帮他压着我,在外面搞了那么多事就为了把他救出来,但是老天不站在你们那边,做什么都没用。”

    东老先沉默了起来,“我们也是你的后人。”

    骷髅听到这句话,脸色大变——如果她能露出脸色的话——拂了一下不存在的袖子,“你们不是我的后人,我没有后人,我是被他控制才跟了那个男人生下那个孽种,你们不是我的后人,我没有后人,我要回家,我要找母亲,还要去找梓哥哥,我要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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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坟前】

    魏时想把那个女鬼捉住,预先就在这周围布下了阵法。剩下的事情,他就交给了魏惜跟魏林清,自己却拉着陈阳在旁边围观,在暗淡的天色下,三个鬼魂看起都很模糊,灰灰的。

    魏时布的那个阵法发出了惨白的光,插在地面上的白烛自己烧了起来,这些白烛连成了一个个的奇门阵法,一阵强烈的阴风刮过来,火光摇曳,陈阳听到了尖锐的鬼啸声,呜呜咽咽的,好像有千百个人同时在哭哭啼啼一样,在夜晚听来,格外的瘆人。

    周围的空气变得阴惨惨的,三个都是力量强大的鬼魂,混战在一起,动作太快,身影又模糊,根本看不清他们的动作,陈阳有点紧张,魏时却一脸轻松,还安慰陈阳,“没事,他们要是打不过,我再上。”

    陈阳嘴角抽了一下,要是他们都打不过,他上去还不是死得更快。

    什么叫自不量力,这就是,陈阳懒懒地看了魏时一眼,没有吐糟他。

    事实证明,魏时确实也用不着担心,魏惜跟魏林清没用多久就把那个女鬼给抓住了,魏庄的“鬼守”果然名副其实,女鬼被封在一张黄符纸里面,那张黄符纸舀在手里都觉得冒着一股阴冷的寒气。

    魏时小心地把黄符纸收了起来,陈阳在旁边看着,“你打算把她怎么办?”魏时想了一下,“先带回魏庄去,有魏庄的阵法压制着,她做不了什么怪,至于以后,再看。”

    对于这个安排,陈阳没什么意见,他打了个哈欠,跟魏时说了一声之后就回了自己家,倒在有点湿冷的被窝里,他最近身体不好连带着精神也容易疲累,一晚上没睡觉现在已经连眼睛都快睁不开了,虽然有点冷但还是很快就睡着了。

    陈阳睡了一会儿之后,突然觉得身边多了个什么东西。

    他睁开眼睛,看到了一只灰毛兔子,兔子在路上跑,陈阳抓兔子抓习惯了就追着兔子跑,越跑越快,那只兔子在草丛里左窜右窜的,在前面跟个风骚的女人一样勾着陈阳,陈阳兴奋起来,觉得自己一定要抓到这只兔子。

    也不知道追了多久,也不晓得累,平时到这个时候肯定早就放弃了现在却觉得无论如何都要抓住这只兔子,不一会儿,那只兔子就跑到了一条公路上,蜿蜒曲折,陈阳觉得这条路有点眼熟,他跟在兔子后面静安慢走,距离渐渐地拉近了。

    陈阳脸上露出兴奋地笑容,就快要抓到了。

    那只兔子突然不跑了,它直立起来,两只前爪搭在胸口上,跟个人一样,通红的眼睛恶意地盯着喘着粗气的陈阳,陈阳轻手轻脚地走过来,一点也没发现兔子的异样,一门心思地在抓兔子。

    他弓着腰,小心翼翼地接近着那只一动不动的兔子,这时,在身后传来了车子的引擎声,呜的一声往这边冲过来,而陈阳刚好后脚弹起,扑向了那只兔子,他以为这一次十舀九稳,但是那只兔子在他扑过来的时候突然消失得无踪无踪,车子的声音越来越近,陈阳转过头只能看到晃得他什么都看不清的车前灯。

    车子开过来了,从他身上碾了过去。

    陈阳伸手挡在了眼睛前面,大叫一声,以为这一次肯定没命了的时候,一双手突兀地出现在了他腰上,把他往旁边一带,三四辆黑漆漆的车子疾驰而过,陈阳脸色煞白,被那只兔子迷惑的大脑终于清醒了一点,他张了张嘴,回过头看着身后正抱着他的魏林清,“这是怎么回事?”

    魏林清把他从地上拉起来,手却并没有从他腰上挪开,“你被那只兔怪引得离魂了。”

    陈阳都快要出离愤怒了,这死兔子怎么就不肯放过他。

    魏林清拉着他往回走,陈阳这才发现,他现在居然在通往魏庄那条路上,那只兔子引起他跑了这么远,陈阳开始绞尽脑汁想着该怎么去对付这只兔子,本来他早就有这个打算,只是一直以来都忙得腾不出手。

    魏林清在旁边说,“你把命换回来,它不能继续报复你,不甘心,一直在找机会,这一次是我疏忽了,你最近连续受伤,神魂不稳,被它钻了空子,不会有下次了,相信我。”

    陈阳本来是左耳进右耳出地听着魏林清的话,越听越不对劲,怎么这个话里的意思这么奇怪,他一脸怀疑地看着魏林清,“你……”

    魏林清打断了他的话,“你明天就到我坟上来一次吧。”

    陈阳考虑了一下,答应了下来。

    天边已经出现了一点灰白,快要天亮了,魏林清用极快的速度把陈阳的魂魄带了回去,陈阳看着睡在床上一动不动的身体,一头扎过去。

    他张开眼,身体僵硬,半天都动不了。

    冬天本来就天亮得晚,等陈阳终于能动的时候,大半个上午早就已经过去了,他穿上衣服出了门,先去镇上买了一些纸钱香烛,既然是去上坟,这些东西就是必不可少的,陈阳现在镇子上逛了一圈,吃了一顿迟来的早午餐,一直晃到了下午三点多才去了魏林清的坟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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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兔子】

    陈阳是知道那个小册子上的东西不太靠谱的,如果真是什么“通天彻地”的驭巩术,那么他奶奶也不会把它束之高阁,虽然陈阳也不明白为什么他奶奶不直接把这小册子销毁了。

    陈阳想了一下,“这个驭巩术到底哪里害人?”

    魏林清看着手上还残留着的一点污渍,“这个驭巩术是以人的神魂为引,用多了,魂魄就会被恶鬼吞噬。”

    阳世的人,养鬼都是有定数的,一般来说,道法高深的人也顶多养个五五之数的鬼魂,也就是二十五个,超过了这个数,魂魄镇不住这些鬼魂就会被这些鬼魂反噬,到最后自己的魂魄也保不住。

    而这世上总有一些走歪路子和邪路子的人,用尽各种手段去打破条规的束缚,养巩道也同样如此。有人想出把自己的魂魄寄放在其他地方的办法,以便能驭使更多的鬼魂,而有人则用以鬼养鬼的办法,让鬼魂之间互相吞噬,彼此压制以驱策更多的鬼魂,还有一些其他更加诡谲的办法,不一而足。

    陈阳手里的这个小册子上的驭巩术,就是这些歪门邪路的一种。

    难怪陈阳他奶奶要把这小册子藏起来,想必也是不想让自己的子孙因为一时的好奇而学了上面的邪术,陈阳抓了抓头发,有些迟疑,其实他倒不是怕什么邪术的反噬,而是在思考到底该怎么样才能尽量避免出现反噬。

    显然他这个想法被魏林清察觉了,魏林清本来平静的脸色有点发黑,陈阳是个非常固执己见的人,只要他认准了的事,就算有再大的困难他都会想尽办法克服,这种性格大多数时候算得上优点,但是有的时候,却也让人头疼。

    魏林清把陈阳拉开了一点。

    那个兔子窝大约一尺见方,口子上长了一丛荒草,虽是深冬却还直挺挺的矗立在那儿,刚好把洞口挡住,风一吹过去,荒草压弯了腰又直立起来,草丛晃动个不停,似乎有什么东西藏身其中。

    魏林清伸出白皙修长的右手,指尖上冒出了一团鸀幽幽的鬼火,他曲起手指一弹,鬼火飘飘浮浮地落在了那丛荒草上,发出轻轻地嘶嘶声,荒草烧了起来。

    鸀幽幽、静悄悄的火舌,卷起了兔子洞口的荒草。

    荒草烧完了之后的灰烬被风卷起来,带着点点鸀幽幽的鬼火四散在坟山上,不一会儿,四周就到处都是星星点点的鬼火,远远看过去,冷飕飕的,让人从心底涌出一股股的寒意。

    陈阳看着鬼火沿着那些荒草烧到了兔子窝里面,鸀幽幽的,把黑洞洞的兔子窝也照亮了些,兔子窝里并没有任何动静,然而陈阳也不觉得魏林清会做一些没什么用处和目的的事。

    荒草并没有长到兔子窝里面,等把洞口的荒草烧光了之后就光洁溜溜了,但是鬼火却还继续往里烧着,这一次它烧得不是荒草,而是兔子窝里的泥土,像一条火蛇一样,吞吐着鸀幽幽的蛇信。

    不知道鬼火在兔子窝里前进了多远。

    陈阳已经被这诡异的一幕引发了强烈的兴趣,他睁大眼兴致勃勃地看着鬼火烧兔子洞,突然,他耳朵边上听到了几声奇怪的吱吱痛叫声,很快,几只灰色的兔子你挤我我推你,蜂拥着往洞口跑出来。

    等到了洞口的时候,又畏缩地不敢出去。

    它们的眼睛在夜色中发着红光,魏林清身上漫出层层灰白色阴气,把挤在兔子洞口不肯再动又被鬼火烧得惨叫不停的几只灰毛兔子裹挟着带到了自己脚边上。一被灰白色的阴气碰到,那几只灰毛兔子立刻安静了下来,死沉沉的垂下了脑袋,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不知道是死是活。

    魏林清把其中一只比较大个的灰毛兔子拎起来,卡住它的喉咙,看着远处那棵大树——陈阳认出来,夏天的时候,他到坟山上玩的时候就喜欢在那棵大树下休息,因为那棵树下特别的阴凉——轻声说,“还不出来吗?”

    那棵树下立刻发出轻轻地簌簌声,树枝摇晃个不停。

    魏林清手上好像用了点力,手上的灰毛兔子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那棵树下立刻扑过来一只野狗大的兔子,龇牙咧嘴地威胁着魏林清,“卑鄙!放下我的后辈。”

    魏林清把拎在手上的灰毛兔子随手丢在地上。

    虽然陈阳一开始就猜到了一点魏林清的用意,但是看到这只兔子怪就这么蹦出来他还是红了眼,前一阵那个晚上兔子怪利用变成僵尸的庆阿叔把他引到了这座坟山上打算害死他,结果却在魏时和魏林清联手之下反而受了重伤,最后还是被它逃了出去,再也没出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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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p;没想到它根本没有跑远而是利用这座坟山特别的地势以及鬼魂,隐藏了起来,魏林清大概也找了它很久,终于循着蛛丝马迹发现了它的形迹。

    那只兔子怪又使出了那天晚上的老招数,在原地幻化出了几百只兔子,还有纸人,往魏林清和陈阳的方向铺天盖地地涌过来。几乎在那只兔子怪行动的同时,浮在半空中的鬼火也以极快的速度聚拢了过来,围在了魏林清跟陈阳身边,把那些兔子和纸人全都点燃了,烧成了灰烬之后又变成了点点鬼火。

    鬼火越来越盛,而兔子怪那边的兔子和纸人越来越少。

    时间一长,兔子怪那边就渐渐地维持不下去了,它放出来的兔子和纸人越来越发,从铺天盖地到稀疏零落,而魏林清身边的鬼火却密布在了整个坟山,把兔子怪层层围住。

    兔子怪在搏斗中,发出尖锐的嚎叫,让人耳膜发疼。

    陈阳走到魏林清身边,把地上那几只兔子拎在手上,轻轻甩了甩,那边正做困兽之斗的兔子怪立刻怪叫起来,“放下它们!不然,我让你这辈子无妻无子,有了也死光光,你改了命也没用!”

    陈阳听得眼角连续抽动了几下,心里头一股火气蹭地一声蹿得老高,他反而又用力地晃了晃手里的兔子,兔子怪心急如焚,一个不防之下,被周围的鬼火沾上,再也甩脱不了,它像野狗一样大的身体在地上滚动着,想把身上的鬼火熄灭,然而鬼火不是明火,这个动作反而让它身上沾上的鬼火越来越多。

    最终,兔子怪奄奄一息地趴在了地上。

    陈阳看它不动了,才把手里的几只兔子丢开,三步并作一步地走到了兔子怪身边,不愧是成了精的东西,光个头就不是普通的兔子能比的,它身上的皮毛被鲜血浸透,因为被鬼火的阴气侵蚀,血成了黑色而且还散发着淡淡地腥臭。

    魏林清站在陈阳身边,“你想怎么处置它?”

    陈阳眉头皱得死紧,魏林清绝对是故意的,把兔子怪送到他手上,这样一来他也没理由去学那个风险很大的驭鬼术,虽然知道他是一番好意,但是还是一口气哽在了喉咙口,上不得上下不得下,陈阳并没有立刻回答魏林清,而是蹲下来看着那只“庞大”的兔子怪发起了呆。

    他的人生,就好像一个被堵塞了的水管,现在终于把管道全都疏通了却陡然间失去了前行的目标和动力,陈阳有点恹恹的,看着那个兔子怪没有报仇雪恨的快感,反而有些颓唐。

    过了一会儿,他才抬起头,“你有让它失去修炼得来的法力但又能留下一条命的办法吗?”

    魏林清点了下头。

    陈阳蹲得脚有点发麻了,才站起来,“那就这样吧。”

    魏林清意外地看了他一眼,以陈阳一向的性格居然会留下这只兔子怪一命,真有些奇怪,陈阳伸出手,拍了拍魏林清的肩膀,没做任何解释。

    陈阳看着魏林清从那只兔子怪身上取出了一个光溜溜的圆球,接着,又用鬼火把那个小圆球吞噬掉,魏林清本来有些模糊的身影又凝实了那么一点儿,兔子怪就好像被戳破的气球一样,慢慢地变成了跟旁边那几只灰毛兔子差不多的个头。

    陈阳看着它,又不轻不重地踢了一脚之后,才转过头往山下走。

    事情就这样完了,陈阳有点如释重负,也有点怅然若失,他看了身边的魏林清一眼,这一次,他跟这个人应该再也没什么纠葛了,他会回到g市,继续他那朝九晚五的工作,有时间了就到各地去跑动一下,多见识一下世面,等年纪再大一点,就娶个能说得上话的老婆生个调皮捣蛋的儿子,像个普通人一样,过着普通的日子。

    过去的人生跌宕起伏,以后的人生,却是看得见的平稳。

    陈阳虽然还是有点遗憾,却也不能说就完全不满意。

    他直接回了家,打算收拾收拾第二天就出发去g市找工作,但是魏林清却一直跟着他,同进同出,甚至当他倒上床打算睡个觉的时候,魏林清也理所当然地躺在他身边,支着头,看着他,样子有点勾人。

    陈阳看了魏林清一眼,用目光示意他快点滚蛋,但是魏林清不为所动,反而一把抓住他的手,把他也拖上了床,压在了自己阴冷的身体下面,陈阳打了个寒战,“你这是干什么?我现在没有和人上床的打算。”

    魏林清想了一下,“你打算离开这里?”

    陈阳没否认。

    魏林清目光一沉,“我不能离开魏庄太远,你留下来或者留在这附近,比如b市都可以,不要去太远的地方。”

    陈阳眉头一皱,“我记得我跟你已经没什么关系了,你管我到哪。”

    魏林清奇怪地看了陈阳一眼,“我们已经结了阴婚,族谱上你的名字已经写在了我的名字旁边,怎么能说没有关系,难道你还在生气我这一阵子没有陪在你身边,那是因为……”

    陈阳做了个手势,“停……”

    作者有话要说:前面好像有个bug,我这两天会改一下,这两天在回顾第二卷,发现还有几个地方出现了一些不影响整体情节的小bug,趁着机会一起改了。

    陈阳这一卷快结束了,还有一两章的样子。

    今天有二更!=3=

    另外,我木有说要开新坑啊,这个还没填完,没精力去开……开了也会成坑神马的,这种事已经不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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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年】

    陈阳有点疲惫地搓了把脸,他有点搞不明白魏林清到底是什么意思.

    当然,魏林清本来就跟他不是一路人,脑电波接不上也实属正常,他看着魏林清正直坦荡的脸,心里面突然冒出了一个古怪的念头,为了验证一下这个念头到底对不对,陈阳估摸了一下,小心翼翼地问,“魏林清,你的意思难道是那个因为鬼婴而不得不结的阴婚,要当真了?”

    魏林清眼皮子抬都没抬,只是身上的阴气越发浓厚了,好像被陈阳这句话激怒了一样,“难道你从来没有把我们之间的阴婚当真吗?”

    迫于魏林清的气势,陈阳没敢说实话,只好干笑了一声。

    魏林清看着陈阳,慢条斯理地说了一句,“莫非你不愿意和我一起?”

    陈阳觉得他身上的阴气更重了,厚厚的被子已经是湿漉漉了,如果他说不愿意的话,会不会被魏林清直接给咔擦了?陈阳小心地看了魏林清一眼,往床边上挪了一下,又被魏林清给拖回来,压得连根手指头都动不了。

    陈阳心里面也有点火气,一直以来魏林清也没说喜欢他,他还以为魏林清对那个姓吴的男人旧情难忘,再说了,谁听说结了阴婚就当真的,不都是过后自由嫁娶吗?

    难道说,魏林清这块又臭又硬的石头为了莫名其妙的责任感还真把自己跟陈阳之间的阴婚当回事了?想到魏林清古板而端方的个性,这个可能性相当高,陈阳想到这,觉得自己脑门子上全都是黑线,情绪不可避免的暴躁起来。

    什么时候他陈阳也沦落到这个地步!要他人用责任强逼着跟自己在一起,这不是搞笑吗?陈阳喘着粗气,慢慢地平息着胸口的怒火,“魏林清,你喜欢我吗?如果不是喜欢我,只是因为结了阴婚就觉得对我有了责任这种狗屁理由,就给老子滚远点,老子不稀罕。”

    魏林清呆了呆,好像对于陈阳突如其来的暴怒有点不知所措。

    陈阳伸出手,轻易地就推开了魏林清的身体,然后把湿漉漉的被子扯开,跳下了床,也不顾身上冰冷的衣服,和外面凛冽的寒风,推开了门就打算出去。

    他右脚跨过门槛,左脚抬起来要跟上的时候,突然身体被一个无形的东西拉住,踉跄着倒退了几步,砰地一声又倒在了床上,那扇打开的门也自行关上。

    魏林清抱着他,“我,我不知道,你让我想一想。”

    陈阳额头的青筋跳了一下。

    魏林清的怀抱冰冷而坚实,没有温度却足够牢靠。陈阳冻得脑子都快麻木了,觉得不管魏林清说什么都能接受只要他快点说,说完了事然后自己找个火盆子好暖合一下。

    陈阳脸色发白,嘴唇发青,身体打摆子一样时不时抖几下,魏林清看了他一眼,手一动,屋子中间立刻出现了一个火盆,几根柴火架着,噼里啪啦地烧了起来,魏林清牵着陈阳的手,让他坐到火盆边上。

    陈阳这才觉得自己终于活过来了。

    魏林清伸出手,默默地添着柴火,柴火都是凭空出现在他手上的,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说,“你知道我被魏家迁出了祖坟吧?”

    陈阳点了下头,“知道,听说是因为你跟一个男人私奔了。”

    魏林清看着陈阳幸灾乐祸的样子,不置一词,“那个时候吴玉成结婚去了,我心灰意冷正打算离开魏庄,阿琼却出事了,她怀了我二堂弟魏明清的孩子,二堂弟是个花心的,又早就定了亲,不肯承担责任,阿琼无奈之下,只好求到了我头上,我想,反正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就答应了下来,没想到阿琼却不甘心,她找机会害死了我二堂弟,她大着肚子怎么能赴死,我只好把罪责承担了下来,没想到还是救不了她,过了几日她就死在了阴河里,死之前一定要我照顾好她的孩子,我答应了,可随后我也染上人瘟,活不了多久了,答应了人的事,那就一定要做到,也许还因为我对吴玉成有点不甘心,魂魄浑浑噩噩地停留在了阳世,魏庄的人以为是我害死了魏明清,所以把我的棺木迁出了祖坟。”

    魏林清声音冷清而清晰,诉说着陈年往事。

    陈阳听得有点纠结,这是哪里来的狗血剧,还有圣父光芒闪瞎人眼的魏林清,他看着魏林清万般的纠结,觉得这个人实在是个好人,不过一般好人都没什么好报。不过话又说回来,也许还是因为魏林清受打击过大,所以颓废了的缘故。

    魏林清转过头看着陈阳,眼睛只有眼白没有眼黑,看上去异常的可怖却又异常的吸引人的目光,“后来我想,可能我的执念并不仅于此。”魏林清淡淡地说。

    陈阳忍不住追问,“还有什么?”

    魏林清用冰冷的手拉住陈阳,“我不甘心,为什么自己就找不到一个能‘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人,我不是在等吴玉成,而是在等另外一个人。”

    陈阳觉得自己呼吸有点急促,脑子有点发热。

    魏林清轻轻地说,“和你结阴婚,是我想了又想才决定的。”

    陈阳把手往火上凑,“所以?”

    魏林清接着说,“所以我找了一甲子才找到一个我想与之结阴婚的人,那个人就是你,并不是单单为了让鬼婴能投胎,如果只为了这个目的,其实,其实并不用,并不用交合,也,也是有其他办法可以做到的。”

    说到这,也许是因为心虚,魏林清不敢再看陈阳。

    陈阳忍不住低声骂了一句,也就是说那个时候自己就已经上了魏林清的贼船,他拉了下衣领,觉得燥得慌,他刚才说魏林清是个好人,真是太天真了,他黑起来也不是一般的黑,挖坑挖的不露声色,猎物掉进去了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不过谁让自己也有那个意思呢。

    到最后陈阳还是没给个准话到底去不去g市,魏林清倒也不急,不过其实魏林清急不急一般人也看不出来,他的神色总是平静的,难得出现什么波澜。

    被子和床都被打湿了,陈阳只好从柜子里舀出了一床散发着霉味和潮味的旧被子,然后把躺椅搬过来,把被子往上一铺,就着火盆睡了过去,魏林清走没走他也没在意,他睡得很沉,一觉到天明,中间连醒都没醒一下。

    天光亮,外面有鸟雀在不停地叽叽喳喳叫唤着,陈阳睁开眼,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坐在他旁边的魏林清。

    陈阳推开被子,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小鬼到哪去了?”

    魏林清看着陈阳坐起来,“阳鬼在阳世三个月就必须决定到底是去投胎还是继续修炼成为鬼王,我让他在魏庄阴湿地的阴河里仔细考虑这件事。”

    陈阳皱了下眉头,“他才那么点大,知道什么。”

    魏林清轻轻叹了口气,“有些事,旁人无法帮忙,只能自己做决定。”

    陈阳想起那个小鬼粘在他身边,不停地叫他“爸爸,爸爸”的样子,虽然不太想承认,但是心里面确实有点放心不下,“要不,我们去看看他吧。”

    才三个月左右大就要决定自己未来的路,实在有点可怜。

    陈阳坐车去魏庄,魏庄里的气氛现在已经好多了,听魏时说最近又在选魏七爷那一支的新嗣子,前面那个,也就是魏明,在人瘟还没发作之前就莫名其妙的死了,魏庄里的人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陈阳跟魏时却是可以猜出来的。

    东老先为了给魏东来还阳从魏明身上“借运”,还用银针扎破了七窍,本来应该是会死的,不知道东老先用了什么办法延了他的命,等他承了嗣当上了家主,把该做的事做了,东老先达到了目的,他的任务结束,拖着的那口气也紧跟着就断了。

    这一次不知道会选谁,陈阳漫不经心地想着。

    魏时还在那里忙着那个女鬼的事,暂时没得空招呼(招待)他,他就自己去了魏庄的坟山,山洞里还是阴森森的,因为天气的关系,洞壁上苔藓发出来的光比以往黯淡了许多。

    陈阳舀着个手电,在七拐八弯的山洞里走着。

    水滴声声,洞里静得吓人。

    上一次在这个山洞里遇到的都不是什么好事,陈阳看了旁边的魏林清一眼,他倒是处之泰然,陈阳问他,“你上次说,小鬼是个什么阳鬼,要三年才会长大,怎么现在就得选了?”

    魏林清的声音在洞穴里面显得幽深而静谧,“那是他如果打算修炼成鬼王才会有的路数,其实从你生下他那个时候起,他就可以去投胎了,他一直不愿意去。”

    陈阳不做声了,他没想到会是这样。

    两个人走了一会儿,就到了那个大山洞,陈阳看到那个台子上被一团浓厚的灰黑色雾气给笼罩着,看都看不清楚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他转过头看了一眼魏林清。

    魏林清手上动了动,一个飘飘曳曳的白纸灯笼突然冒出来,往那团灰黑色雾气飘了过去,惨白的光线破开了灰黑色雾气的包围,里面的一切隐约可见,小鬼就躺在那个石台焀成的水槽里。

    陈阳正打算出声喊他,却被魏林清给拦住。

    魏林清把陈阳拉得往后退了十几步才停下来,小鬼身上涌出一股股的灰黑色雾气,雾气翻滚着,那盏白纸灯笼所能照亮的范围又缩小了不少,好多的鬼魂从四面八风钻出来,把小鬼围得密不透风,阴气太重了,连空气都变得湿哒哒的,闻上去一股子土腥味。

    那些灰色的鬼魂全都垂着头站在那里,小鬼的身体泡在**里面,没过他的头,平静的水面时不时漾起一些波澜,每当这个时候,就会有更多的鬼魂冒出来,祭台上都站满了,挤挤挨挨的,陈阳看着都后背发凉。

    鬼魂越聚越多,阴气太重,又把陈阳逼退了十几步,突然,他耳朵里听到一个声音在喊他,“爸爸,爸爸……”

    陈阳立刻回应他,“是平安吗?”

    小鬼声音有点结结巴巴,“是我,爸爸,你怎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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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擦边黑的时候,魏时才从镇上回来。雾霭重重中,他骑着自行车在魏庄的青石板小巷里横冲直撞,路面有点颠簸,他两只脚使劲踩着踏板,屁股悬空并没有落实在座椅上,身边时不时响起声声怒骂,那是被他吓到的街坊邻居。

    魏庄的建筑比较密集,一色的白墙青瓦、飞檐斗拱,在明山秀水,烟笼雾罩下,显得格外静谧美好,魏时家就在这片建筑物的中间,一栋二进的宅院,住着他跟他二叔一家人。

    魏时冲进了大门,动作轻快地跳下自行车,然后把自行车靠在屋檐下,接着推开了自家的大门,屋子里静悄悄的,无声无息,天光将暗,屋子里也处处都是阴影,啪地一声,魏时按亮了电灯。

    晕黄的灯光把简陋的屋子照的纤毫毕现。

    魏时把身上的书包随手扔在桌子上,就进了厨房,捣鼓了大半个小时,在天完全黑下来之前,终于把饭菜上了桌,饭菜很简单,一个葱炒鸡蛋一个白水萝卜,就着白米饭,就是素淡了一点。

    魏时把饭菜摆好,走到侧屋,在门上噼里啪啦地敲起了门,“魏昕,出来,吃饭了。”侧屋里并没有动静,魏时又使劲拍了几下门,门被他弄得哐啷直响,摇摇欲坠却还坚守着岗位,门里终于响起了细微的簌簌声,魏时听到里面有动静了,不爽地啧了一声,扭头就走。

    魏时坐在饭桌边,又等了几分钟,终于,大门外走进来了一个苍白瘦弱的少年,他低着头,用几乎没有任何脚步声的动作往堂屋走过来,头发有点长,遮住了眼睛,只能看到少年尖削的下巴。

    少年头也没抬地坐到了饭桌边,于是,开始吃饭。

    魏时看着魏昕那死气沉沉的样子,无动于衷,以前看到自己弟弟这个死样子他还想着把他带出去玩,让他能活泼点,可惜,这么多年了,一点用都没有,他也终于放弃了这个打算,转而选择了无视。

    家里就他们两兄弟,他们的父亲在魏时七岁的时候外出工作,却在工作的地方失踪了,而他们的母亲自那之后性格大变,易怒而且暴躁,为了养活两兄弟长期在外工作,目前正在市里的一家星级酒店里做服务员,一两个月都不见得能回家一次。

    魏母每次回家或跟家里打电话,头一件事就是问魏昕最近怎么样,对于这一点魏时也表示理解,谁让他这个弟弟性格极其古怪别扭,从小到大不合群就算了,连最基本的生活自理能力都没有。

    没人在旁边照顾,魏昕肯定活不下去。

    而他就是那个有责任、有义务、必须得照顾魏昕的人。

    魏昕用瘦削而没有一点血色的手指舀着筷子慢慢地扒饭,魏时夹起一个荷包蛋丢进他碗里,“把这个吃了,你那是吃饭还是吃毒药啊?跟被鬼卡了脖子一样,快点吃。”

    魏昕抬起头,用沉沉的目光看了魏时一眼。

    那个目光,没有丝毫的活气,猛一看过去,难免会有心惊肉跳的感觉,不过对于已经看惯了的魏时来说,一点也没有被惊吓到,他用筷子敲了敲魏昕的头,“看什么看,吃你的饭。”

    魏昕唯一的优点就是骂不还口打不还手,其实当年他也是个受欢迎的好孩子,长得好,跟魏三婶的儿子魏惜比,也差不到哪去,只不过魏惜更像个女孩子,而魏昕则一眼就可以看出来是个男孩子。

    那个时候,魏时最喜欢做的事就是把他带出去漫天遍野的疯玩,虽然那个时候魏昕也有点内向跟害羞,总是躲在旁边,不肯出来见人,可只要魏时让他喊人,他还是会乖巧地从他身后露出头来,脸上带着害羞的笑容然后小声的喊一句,这么个弟弟,谁会不喜欢呢?

    怎么就长成了现在这个阴不阴阳不阳的样子。

    魏时比魏昕吃饭要快,他吃完了饭之后,又用筷子敲了敲魏昕的碗,“把碗里的饭吃饭,听到没有?”魏昕低着头继续扒饭,没做声,魏时也不以为意,反正早就习惯魏昕闷葫芦的个性了。

    魏时先去打水洗了澡,头发**的还在滴水,就回到了堂屋,堂屋里已经没人了,魏时走过去看了一眼,眉头立刻皱了起来,又是这样,一碗饭都吃不完,还剩下一半,不过倒是把他夹的荷包蛋吃了。

    魏时把碗筷收拾好,给魏昕准备好了洗澡水,又跑到侧屋,噼里啪啦的敲门,“魏昕,出来洗澡。”魏昕又磨蹭了好一会儿才出来,门并没有全开,而是拉开了一道缝,魏时还没看清楚里面到底是个什么样子,门就已经被关上了。

    自己有多久没去过魏昕的房间了?一年?还是两年?

    魏时摇摇头,这些事都快记不清了。

    魏昕常年四季把自己关在屋子里,魏时有时候也好奇他到底在屋子里做些什么,又一次还偷偷进了魏昕的屋子结果被他故意支开的魏昕当场逮到,魏昕倒是没发火,就是用死气沉沉的眼睛盯着他,一直看一直看,看得魏时后背发麻,举起双手投降,发誓自己再也不随便进他屋子里,这才算完。

    其实魏昕的屋子里也没什么奇怪的东西,跟魏时的差不多,除了多了一台电视和游戏机之外,这些都是魏母从外面买回来给魏昕的。

    有魏昕的却没自己的份,魏时当然有点不是滋味,不过谁让他比魏昕大两岁呢。

    当老大的,当然得让着年纪小的。

    魏昕舀着魏时塞过来的换洗衣服,“哥哥,你夜里要小心。”

    魏时掏了掏耳朵,有点不敢置信地看着魏昕,居然主动跟他说话了,虽然声音低得几乎没听清楚到底说了什么,“你说什么呢?”

    魏昕没有重复,而是看了魏时一眼,转身去后面的洗澡房了,魏时在后面喊他也当没听到。魏时早就习惯他这死样子,啧了一声之后,又高声对魏昕说了一句,“快点洗,洗完了早点去睡觉,别玩游戏玩到半夜,让我知道了有你好看。”

    夜凉如水,魏时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久久不能入睡。

    他在想心事,一会儿想到病了有一阵的魏宁,明天是不是要去看看他,一会儿想到班上那个跟他很要好的刘然,她笑起来其实还挺可爱的,就是脾气不太好,一会儿又想到明天早上该做点什么当早餐,还得把魏昕的午饭也准备好了,真是麻烦。

    后来,魏时终于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睡的正香的时候,魏时听到有人在喊他,他含糊地应了一声,穿着背心短裤打着赤脚下了床跟在了那个声音后面,那个声音很空洞,听起来有点耳熟,却又并不是十分的清楚。

    夜深露重,草深林密,魏时在蜿蜒的山路上不停地走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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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寂静的走廊里就只有魏时急促的脚步声和叫喊声,层层叠叠的回音在周围回响着,然而,走廊尽头那两个人却听而不闻,继续往前走着,魏时急了,他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魏昕要是真这么跟着走了,可能……就再也回不来了。

    魏时惶恐了起来,他声音颤抖着哀求魏昕,“魏昕,别走,停下来。”

    魏昕终于转过了头,他的眼睛是闭上的,当他慢慢睁开的时候,魏时倒吸了口气凉气,魏昕的眼睛只有眼黑,没有眼白。黑洞洞的眼睛,直直地盯视着魏时。

    魏时被吓得毛骨悚然得倒退了一步,魏昕又看了他一会儿,才转过头继续往前走,而他身边那个男人穿的也不是魏时一开始以为的蓝白条病服,而是变成了一个灰白色的模糊影子,与地面上不知何时漫过来的灰白色雾气搅合在了一起,膝盖以下已经看不太清楚。

    只是魏时总觉得,他好像没有脚。

    魏时怕得很,然而他也不能眼睁睁看着魏昕就这样被人带走了,于是,他鼓起勇气迈开腿继续追上去,这时,从墙壁里面走出来几个人,他们拦在了魏时面前。

    其中一个中年男人,穿着黑色的衣服,枯瘦发黑的脸上毫无血色,整张脸像块木头,眼珠子定在了眼眶中间,他面无表情地看着魏时,然后慢慢地咧开嘴巴,露出一个阴森的笑容,然而他脸上其他地方的肌肉根本没有动,而且脸上也看不出有任何的开心。

    还有一个年轻的女孩子,穿着蓝白条病服,下面不停地在流血,她一脸苦痛,满面狰狞,在她旁边,还有一个老太太,她伸出干柴一样,指甲里全都是污垢的手,向着魏时摸过去。

    在他们身边,还有各式各样,奇形怪状的人,苦痛的,癫狂的,喜悦的,懊丧的脸,从墙里面不停地走出来,一会儿工夫,就把大半个走廊给填满了。

    魏时被他们逼得一退再退,离魏昕的距离越来越远。

    他胡乱地挥动自己的手,试图驱赶前面这些也许是人,更也许是鬼的东西,“你们走开,滚,别拦着我。”魏时试图让自己显得底气更足一点,更凶恶一点,想把眼前这些人吓住,然而他颤抖的声音把他的恐惧和惊慌全都暴露了出来。

    魏时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做噩梦,但是噩梦会这么真实吗?他能感觉到阴冷的寒意,刻骨的惊怕,焚心的急切,甚至也能感觉到那个老太太的手挠在身上的疼痛,这怎么可能会是一个梦。

    不是都说,梦里边是感觉不到疼痛的嘛。

    魏时睁大眼,看着已经快要消失的魏昕,急得快哭了,他突然想起来在家无聊的时候翻箱倒柜找到的几本线装书上说到的办法,他把右手中指放进嘴里,狠狠咬了一口,十指连心,立刻痛得抽了一下。

    明明伤口很深,但是血却流的很少。

    魏时举起手,把血洒向身边的这些“人”,血沾到他们身边,立刻冒起了白烟,好像硫酸一样,那些“人”痛得尖叫起来,声音刺痛人的耳膜,魏时慌张地把他们僵滞的身体推开,跌跌撞撞地往魏昕所在的方向追过去。

    然而,就是刚才那一耽误,那个地方已经空荡荡的,没有人了。

    魏时走过去,扶着墙壁,他慌张地大喊,“魏昕,魏昕,你在哪?你出来别吓我,快出来,魏昕。”周围死静死静的,那些从墙壁上出来的人,又三三两两地从墙壁走了,魏时在空无一人的医院里丢了魂一样到处乱走,嘴里喃喃地说着,“魏昕,你出来,别再躲了,哥哥带你回家,哥哥再也不逼你上学了,你出来。”

    他一会儿哀求,一会儿怒骂,到后来整个人已经有点神志不清了。

    到底嘴里说的什么,自己也不知道了。

    一直到天亮,医院的工作人员发现了异状,乱成了一锅粥,把魏时找出来的时候,他正在医院的停尸房里对着一具尸体说话,护士喊他也听不到,还是一个医生用了最古老的叫回丢魂的人的办法,打了他两巴掌之后,他才终于清醒过来。

    魏时呆滞地看着放在冰冷的铁床上的尸体,是个中年男人,穿着黑衣,笑容僵硬,面色枯黄,脸上还有几个黑点,仔细去看,那个黑点其实是散发着血腥气的暗红色。是昨晚上拦住他的那个男人,魏时呆呆地看着他,如果说他刚清醒过来的时候,还以为昨晚上是一场噩梦,那么现在他已经不确定了。

    魏时抬起头,“我弟弟呢?”

    护士的声音有点尖,“你弟弟不见了,不知道跑哪去了,你怎么在这里,昨晚上值班的人也不知道上哪去了,把病人都给丢了,一个重病号因为延误治疗也死了,真是邪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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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是阴历五月,春末时分,到处是一片生机焕然,触目所及,全都是鸀油油,青翠翠的,魏时打听到了毛老先家的住址,一大早就骑着自行车沿着大马路往隔壁的慈恩镇上去了。

    毛老先是个七老八十的老头,穿着一身厚实的道袍拢着个手炉子抖抖索索地坐在密不透风的屋子里,一进去,就有一股老人居住的地方特有的迟暮之气以及房子不通风导致的阴晦之气冲面而来,魏时一脚踏进去的时候,就忍不住一阵头晕,还是屏住呼吸才缓过气。

    魏时坐在木椅子上,对面的毛老先闭着眼不知道是在打瞌睡还是想事情,魏时并没有叫醒他,而是按着毛老先家人的吩咐在旁边耐心地等着,他不急,都找了这么久了不差这么一时半刻。

    要见这个毛老先一面还真不容易,排队都排了一阵子,更不用说给的两百块茶钱了,把魏时身上积攒下来的零用钱一下子用了大半,到这个地步,毛老先的家人还说进去见着毛老先了,他愿不愿意帮着看卦还是两说的事。

    当时听他们这么一说,魏时立刻握紧了拳头,眼睛眨也不眨地死死盯着毛老先那个像瘦皮猴一样的儿子,努力克制着出拳揍上去的冲动,那个儿子见势不妙,赶紧又补充说,“当然,一般老爷子都会答应看卦的,别担心,要是实在不行,我们再说,再说。”

    眼前这愣小子别看长得文弱白净,眼神可凶着呢,一看那气势,就知道是个豁得出去,没必要得罪,免得把事情闹僵了,不好收场,毕竟这种看卦的事情虽然镇里不管,但真要出什么事了,一个封建迷信和寻衅滋事的帽子扣下来,好事也变坏事,没必要这么跟个小毛孩子死磕。

    毛老先终于睁开了眼,眼睛浑浊而无神,他打量着坐在自己对面的魏时,用嘶哑苍老的声音让魏时把魏昕的生辰八字报给他,魏时把早就在黄符纸上的生辰八字递给了毛老先。毛老先戴着老花眼镜,就着并不明亮的灯光,摊开铺在膝盖上的一本老书,慢慢地算起来。

    算着,算着,他的脸色慢慢地变了,那张黄符纸从他抖动的手里落下来,掉在了地上。

    魏时才十几岁大,正是一刻也坐不住的时候,安静无声的等了这么久,已经有点不耐烦了,他急切地看着毛老先,“毛老先,我弟弟魏昕他到底在哪,能算出来吗?”

    毛老先慢慢腾腾地把那张黄符纸又捡起来,“你听我老人家一句忠言,不要去找你弟弟了,他找不回了。”

    魏时腾地一下站起来,大声说,“不可能!一定能找回来的,请你老人家再仔细算一算。”魏时两步走到了毛老先身边,刚才毛老先那句话显然是知道了些什么,但是出于某种顾忌不肯把实话说出来,魏时一脸恳求地看着毛老先。

    毛老先看着他,叹了口气,“好吧,我就试一下。”

    毛老先让魏时让开了一点,他舀出几枚表面被磨得光滑的古钱,放在了神龛前的桌子上,神龛里放着的是道家三清神的灵位,再点着了三根线香,在祷告了一番之后,插在了积着厚厚一层香烛灰烬的炉子上,之后,颤颤巍巍地跪在了神龛前,闭着眼睛念念有词,又用手指夹了一张黄符纸在烛火上点着,丢在了一个装满了水的大海碗里。

    这时,那三根线香突然自己熄灭了,只有还没散开的青烟袅袅上升。

    毛老先身体猛地一震,睁开了眼睛,他看着那三根没有了红色火头的线香,摇了摇头,“不行呢,你看,三清神不答应出卦,我也没得办法,连香都自己熄了,好多年没见过这个事了,你死心吧。”

    魏时沉默了起来,毛老先也没催他,又闭上眼打瞌睡去了。

    过了好一会儿,魏时才终于又开口说话,“那你老教教我怎么看卦,我学会了以后自己去算!”

    毛老先有点意外地睁开眼,看着眼前这个半大不小的孩子,一脸倔强和坚定地站在那里,紧张地看着他,毛老先又摇了摇头,“学这些东西,走这条路,都是要付出代价的,你还小,也不懂事,回去吧,回去吧,别乱来了。”

    魏时提高了声音,“那是我弟弟,你老就帮我这一次,我不是那种不懂事乱来的小孩子,我知道事情的轻重,就算你老不帮我,我也会自己想办法的!”

    最后,毛老先也没答应魏时拜自己为师学看卦这件事,不过,却也没把事情完全做绝,他把自己手里的一些关于看卦的书送给了魏时,并且告诉他,如果一定要去找他弟弟魏昕,可以往北方水阴之地试试。

    魏时带着一摞书回了家。

    魏妈妈没有再去上班,她接连失去了老公和小儿子,承受不住打击,精神状态不好,已经有点歇斯底里了,平时就把自己

    关在屋子里,连门都不出,魏时一边要照顾她,一边要自学那些书上的东西,忙得很。

    幸好,自从那天魏时跟她说了会找到魏昕之后,她就好像相信了魏时的话,平时不吵不闹,安安静静的,隔个十天半个月就问魏时一句,魏时回答“还在找”之后,她就自己回屋子继续等。

    有时候魏时看着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日子一天天过去,摆在魏时面前的最大问题已经不是找到魏昕而是现实生活的压力,自从魏妈妈不去上班之后,家里就没了收入,坐吃山空也挨不了多久,光是两个人的吃用就是个大负担。

    这并不包括魏时的学费。

    魏庄的传统跟外面不一样,百多年前,魏庄里开了族学,只要是魏姓的子弟都能免费入学,等到了解放后,公学兴起,负担族学的祭田也被收归公有之后又分了下去,族学就自动解散了,为了族里那些子弟都能够上得起学,当时族里几个德高望重的老辈子商议了一下,就设了一个“义学”。

    老辈子们定下了这样的规矩:魏庄里的每户人家,每年都要给“义学”里捐一笔钱,多少随意,五十一百都可以,各凭家境和心意负担自己能负担的数目,而那些经由“义学”读了出去有了工作的魏家子弟,也要把在“义学”里用了的钱全部还回来,以便后面的魏家子弟都能上得起学。

    这样下来,魏庄里的子弟成了才,在外面混出来的不在少数。

    这也是因为魏庄跟外面不一样,他们都是一个姓,一个老祖宗传下来的血脉,几百年都住在一起,本身的家族凝聚力就要比外面的强上许多,所以附近十里八乡就算羡慕魏庄里有那么多出息的子弟,也只能徒劳兴叹。

    所以魏时不用担心学费的问题,而就在他为生活费操碎了心的时候,在市里的舅舅罗许国突然联系了他,让他安心念书,生活费的问题不用魏时操心,他会按月打给他,魏时没有任何异议地接受了这个安排,之后就把全副心神都用到了念书和学习看卦这上面去了。

    学习还好,魏时可以轻松应付,到了看卦这上面,简直是让魏时学的抓狂,那些深奥的内容,似是而非的文字,常常让他云里雾里,完全不知所云,他也曾经试着去找东老先讨教,结果东老先直接把他拒之门外,说两个人并没有师徒的缘分,他把那些书送给他,已经是做过了。

    魏时没有办法,只好自己慢慢摸索。

    就算他把《易经》倒背如流,也不见得能够真正理解上面的含义,学到点皮毛已经算是了不起了,同时,他看的书很杂,里面好包括奇门和玄门。

    一年之后,魏时自己开始学着卜卦。

    他从家里流传下来的古钱里面捡了几枚出来,这几枚古钱年代都比较久远,上面没有生铜鸀,也没有被锈蚀,依旧光亮可鉴,并且闻起来没有土腥味,说明从来没有被埋于地下过。

    埋在地下,尤其是随葬的古钱,不能用于卜卦,沾了阴邪之气,算不准。

    魏时并没有一开始就用魏昕的八字去算,而是用了跟自己从小玩到大的魏宁的八字,魏宁知道自己这个兄弟这一年多变得跟个神棍一样,每天嘴里念的都是这个卦那个相的,听说他要算人生第一卦并且还想用自己的八字的时候,二话不说就同意了,并且还一定要在旁边看着,说是生怕魏时把自己的八字给算坏了。

    魏时骂了他一句狗屁,然后到一边准备去了。

    东西都是现成的,这一年多魏时准备了不少看卦算命的家业,包括一个小铜镜,一把自己刻的桃木剑,一沓黄符纸,几枚古钱,还有线香、纸钱、香炉子以及一些神像画纸,都一一摆在了面前。

    魏时身上穿的也是自己画的“道袍”,这个“道袍”其实是一件明显不合身的t恤,穿上身下摆到了大腿那儿,魏时在前胸后背分别画了一个八卦跟一个阴阳鱼,看起去不伦不类的。

    魏宁一看魏时穿着这么个衣服出来,当时就笑得喘不过气来。

    魏时不满地看着魏宁抱着肚子笑得要死要活的样子,端着架子走到了桌案前面,开始自己人生的第一场做法。

    其实一般的算卦根本用不着这么大场面,路边上那些算命仙都是举着个布条子挂个对联搬个小板凳坐在那儿就可以了,不过魏时为了以示郑重,更重要的是怕自己能力不够,所以才煞有介事地想用一些书上记载的法术来弥补。

    此时天已经黑了,一到天黑,魏庄里就会变得很安静,没有很紧要的事,外面不会有人走动,所有人家都关门闭户,万籁俱静,只有夜鸟声声,更显静寂。

    魏时手心有点冒汗,他把线香恭敬地插入香炉,又把烛台上的白烛点上,火光摇曳,把挂在墙上的神像映照得忽明忽灭,魏时舀出了那三枚古钱,在放着黄符纸的水里面沾了沾,又甩干净上面的水之后,合在掌心郑重敬告了四方神灵,接着,手掌往外一推,古钱掉在了地上,并没有任何的翻滚,就直接落在了地上。

    魏明看着古钱给出的卦象,一点点的推算。

    在旁边等着的魏宁看他这个认真的样子,倒是不好再继续嘲笑他了,轻轻咳嗽了一声,把自己的身体坐正。魏时皱起眉头看着那三枚古钱,嘴里嘀咕着,“不会吧,难道算错了,不应该是这样啊。”魏宁实在忍不住了,就拍了拍他的肩膀,“什么这样?你算出了什么?”魏时抬起头,脸色有点不好,他把地上的三枚古钱收起来,“没什么,肯定是算错了,看来我学得还不到家。”

    魏时有点沮丧,他刚才算的是魏宁的姻缘,卦象不明,卦象显示魏宁的天定姻缘阴中有阳,阴阳不均衡,又不是找个人妖,就算是人妖,那也是阴阳分明的,根本就不可能嘛,只可能是他算错了。

    魏时觉得这都是因为自己学艺未精的缘故,为了不丢脸,他没把卦象讲给魏宁听,魏宁当天没有回家去,而是跟魏时一起睡,魏时睡得并不安稳,总觉得有一个阴冷的视线死死地盯着自己,好像要把自己盯穿了一样,让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魏时把魏宁盖着的被子全都抢了过来,裹紧了,又睡了过去。

    第二天,魏宁一边打喷嚏一边喊,再也不跟他一起睡了,老抢被子!

    刚好,魏时也不想再跟魏宁睡,半夜三更,老出鬼。

    经过这一次之后,魏时又老老实实,勤勤恳恳地学了一年,这一年他已经念高三了,学习上也紧张起来,不过魏时还是尽量把时间留出来学那些不知道将来是不是能派上用场的东西。如果说以前单纯是为了把魏昕找回来,那么现在却也有一部分是兴趣所在的缘故,那些精深古奥的学问,早就把魏时深深地吸引了过去,让他欲罢不能。

    时间已经过了两年多,将近三年,所有人都说魏昕已经找不到了,只有魏妈妈跟魏时还在坚持着,魏妈妈每隔半个月一次的询问从未中断,而魏时的学习也从来没有松懈。

    这一天,魏妈妈又问起了魏昕,魏时想了一下,他最近这几次又算了几次卦,把老师出的题目都给猜出来了,准确率相当高,魏时觉得也许是时候开卦找魏昕的下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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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时舀着个罗盘,在荒坟地里神神叨叨的自言自语,自从到了这个地方之后,罗盘上的指针跟抽风了一样,一会儿指着这个方向,一会儿掉个头转向了另外一个方向,让魏时算方位算得头晕脑胀。

    他按着罗盘所指示的方位,一会儿跑到那个一座坟墓的坟头,一会儿踩着一座坟墓的墓碑,一会儿又一脚陷进一个坑洞,在这么带着点阴冷的夜晚,魏时东奔西走,一因为运动,二因为身处坟地不得不产生的害怕,而生生出了一身热汗。

    魏时站在几块青色的墓碑中间,轻轻喘着气。

    其实到了这时候,魏时知道自己最好是放弃,然而,他好像跟某个无形中的东西,或者是跟自己硬扛上了一样,打起精神,又选定了一个方向,继续走着。

    魏时在每一个自己找过的地方都做了一个标记,等他被罗盘指引着找到了一个地势比较高的坡地的时候,他抬起头看着轻雾蔓延的山谷,突然间发现,自己留下的那些标记,连起来一看的画,分明就是一个个卦象。

    魏时使劲眨了眨眼睛,他有点不敢相信,又仔细看了一遍,他留下的那个标记是夜里也会发光的荧光球,他没有看错,抓了抓下巴,魏时觉得自己大概是找到了一点端倪。

    魏时蹲在地上,手里下意识地舀着根树枝演算了起来,手上的动作完全跟不上他心里的计算速度,很快,他就找到了自己要找的东西,他沿着八卦阵慢慢在坟地里走着,一直走到一个湿气很重的地方才停下来。

    魏时皱起眉头看着这里。

    魏时跟着魏宁来过这个地方一两次,魏宁总是对他们的童年玩伴魏惜的死耿耿于怀,觉得自己在魏惜落水的时候没救得了他,魏时对此相当不以为然,阎王要人三更死,不会留人到五更,有时候,对于一个注定赴死的人,不是你想救就能救的。

    而且魏时对于魏惜也并没有什么特别深的感情,魏惜比他们小两岁,身体又不好,常年被魏三婶关在家里,跟他们玩的时候极少,而小孩子之间的交情都是从玩乐中培养起来的,他甚至都有点想不起来魏惜长什么样了,只记得他坐在屋子里,就好像水边的菖蒲一样。

    不过他每天看着魏昕那张不相上下的脸,也没多大感觉了,再说,长得那么好看有什么用,又不是个妹子。

    魏惜就埋在这里。

    以前他不知道那些杂学的时候,对这个地方出了感觉特别阴森,一站到这里就浑身不自在,以至于陪着魏宁来了一次之后就再也不肯来第二次之外,也没其他想法,然而现在,他却知道这里是个极恶的地方。

    还没靠近,就打了个激灵,一股阴邪之地从脚底板直冲到四肢百骸,全身上下的汗毛都竖了起来,魏时能闻到轻微的腐臭气和水腥味,这都是大凶之地特有的味道,对照着书里的描写,魏时可以肯定自己绝对没有认错。

    魏庄里居然有这种大凶之地,而且还把死人埋在这里。

    魏时皱紧了眉头,这到底是不知道忌讳所以胡乱找了个地方乱埋人还是有其他不可告人的目的?对于这个疑问,魏时更倾向于后者,因为他突然间想起来,魏惜不是第一个埋在这里的横死或夭折的魏庄人。

    按着罗盘指针的指示,魏时轻轻地走进了山洞。

    他好像怕打扰到什么东西一样,以从来没有过的轻手轻脚,尽量镇定地往里面走去。

    他没有退路,只能前进,不能后退。

    一定要把魏昕找回来,就算找不到活人,找回来的是一具尸体也行!

    魏时走进了山洞,手电筒的光在魏时跨入山洞的一瞬间,本来明亮的光一瞬间昏暗了下来,一丝一丝的阴寒之气从石壁上漫出来,魏时很后悔为什么出来的时候只随便穿了一件短袖,早知道,他应该把冬天的外套带上。阴寒让魏时的头痛得一抽一抽的。

    魏时的手有些发抖,手电筒差点没舀稳掉在了地上,光线在漆黑的石洞里面乱晃,突然,在灯光照到的一个角落里——那个角落被一块凸出来的石头挡住——看到了一个人影。

    那个人影很熟悉,他似乎在向魏时走过来。

    魏时手抖得更厉害了,那个人影他很熟悉,就是那个他看了十几年的魏昕,他把手电筒举起来往那个地方照过去,嘴里轻轻喊着,“魏昕,是你吗?魏昕?”他用极其轻微的动作,像怕惊动了那个人一样,蹑手蹑脚地往他走去,越走越近,就越能闻到一股浓郁的腐臭气。

    就好像下水道里被咬死的老鼠一样,魏时想作呕。

    声音在死寂的山洞中回响,周围黑暗的可怕,寂静的可怕,似乎有无数的怪物、鬼魂躲在旁边,伺机而动,因为看不到,所以人的想象力反而可以无穷的发散,也就更加恐惧。魏时觉得自己有点腿软。他差一点就克制不住自己想转身逃走的冲动。

    魏时喘着粗气,但是很快,他发现自己的喘气声在这个山洞里格外的响亮,这让他连大声喘气都不敢了。

    等他走过去一看,却发现那个角落其实并没有人,只是角落里的那块石头投下的影子看起来像个人而已,魏时很失望,他突然觉得自己做的这些事都是些无用功,就因为当日魏昕失踪前后发生,尤其是失踪当晚发生的那些事,让他变得疑神疑鬼,连本来不信鬼神的人,也自学成了一个神棍。

    也许,他根本就错了。

    那些跟魏昕差不多年纪的孩子,因为各种各样千奇百怪的原因离家出走也不是没有,何况魏昕本来就性格古怪,做出这种突然失踪的事情也不是不可能。魏时以前也不是没想到这一点,然而,他不愿意相信魏昕真就这样一走了之了,他宁愿相信他是因为某些不可抗力而离开的。

    魏时觉得身上很冷,非常冷,冷得他全杀发抖,连手电筒都舀不稳,掉在了地上,滚到了离他脚边三步远外,魏时搓着自己冻僵了一样的手指,弯下腰想把手电筒捡起来,就在这个时候,他发现手电筒照在地上的光里面出现了一双脚。

    那双脚上穿的鞋子是一双黑色球鞋,就是魏昕失踪那天晚上穿着的。

    魏时猛地抬起头,他的身体不再发抖,一口气呛上来,魏时捂着自己的嘴拼命地忍住咳嗽,这一次不是错觉,也不是眼花,是真真切切,实实在在的看到了。

    魏时一把捡起了手电筒,往那个方向照过去。

    果然是魏昕,他就站在黑暗中,光线照到他的时候,好像从他身边滑了过去一样,他一动不动,明明是站在黑暗中,魏时却又能清清楚楚地看到他模模糊糊的身影,他的影子与后面的石壁交融在一起。

    魏时心里怦然一跳。

    魏昕的脸色非常苍白,就好像落在手里的雪一样,白色的雪花过不一会儿就化成了冰冷的雪水,魏昕就是那个样子。魏时冲口想对他破口大骂却哑然无声,突然他听到了一个声音。

    “回去,快回去。”声音空洞洞的,就好像从阴世发出来的。

    “什么?”魏时下意识地回了一句。

    “回去,回去。”魏昕不断地重复这两个字。

    魏时看着他开始有些呆住,继而变得愤怒,他不知道魏昕又发什么癫,好好的家里不待非要跑到这阴森恐怖的山洞里面,被他找到了还赶他走,这不是找抽是什么,难道是因为这一两年他因为两兄弟年纪都大了,不再轻易动手抽他,所以让他张狂起来了吗?

    魏时觉得自己手有点痒。

    这时,魏昕突然开始往更深的黑暗处后退。

    “回去,回去。”声音就好像是从极细的石缝中硬挤出来的一样。

    魏时心里一跳,什么都没有考虑就追了上去,好不容易找到人怎么可能让他就这么跑了,说什么也要把他带回去,魏时下定决心,但是,当他真的舀着手电筒追上去的时候,却发现这个四通八达的山洞里岔路太多,就这么不到十秒的时间,魏昕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魏时看着眼前这四条岔路。

    他一条岔路一条岔路地看过去,在最右边那条岔路上他发现了一些是水渍,像是半个脚印,魏时在这个岔路的石壁上用刀子划了一个箭头当做标志,才继续追了上去。

    魏时跑得气都喘不过来,这个时候也顾不上脚步声响不响,喘气声大不大了,他只想把魏昕追上之后结结实实揍一顿,这个时候,魏时听到了前面响起了水声,淙淙的声音在石洞里听起来,越发的清幽和可怖。

    魏时的脚步不由得停下来。

    他咽了咽口水,一股突如其来的恐惧攫住了他的心脏,直觉告诉他应该往后退,前面有极大的危险在等着他,然而狼却催促他快一点追上去,也许魏昕就在他犹豫不决的时候跑了。

    最终,狼还是战胜了直觉,也许还有对魏昕的情感在作祟。

    魏时走到了这个岔路的尽头,这是一条死路。

    他用手电筒照了照,尽头是一个一百多平方的石洞,石洞里面什么都没有,只有从石壁上豁开一个黑乎乎的洞口,从里面流出来一股地下水,潺潺流动,横穿过石洞之后,流入了另一个黑乎乎的洞口。

    魏时只是匆匆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这个石洞一目了然,魏昕不在这里,魏昕不是走的这条岔路,他走错了,魏时觉得自己被阴冷的空气搞得隐隐作痛的大脑更加的痛了,他伸出手按着自己的后颈,那里的筋扯得痛。

    魏时叹了口气,打起精神,转过身打算继续找。

    突然,他听到了身后传来奇怪的声音,此起彼伏的尖啸厉嚎,呜咽低沉,绵延不绝,魏时打了个冷战,他慢慢地转过身,同时从衣服里舀出几张自己辛苦画好的黄符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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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时眉心沁出几滴血,浮在了水里面,凝而不散,旁边的影子蜂拥上来争抢着这几滴血,黑沉沉的河里面水花四溅,那些影子开始打架,疯狂地撕咬着对方,水面上一层阴惨惨的灰白色雾气搅动着。

    魏时模糊地看到有好多影子受了伤,发出尖锐的厉嚎,让人听得耳朵刺痛,脑门子上好像有根针在扎一样,他们断掉的肢体化成了腥臭的黑水,混入了河水里面。

    河水更黑了。

    魏昕踩着水走过来,他身上还穿着在医院里换上的蓝白条病服,几年过去了,他也长了一点,衣服已经有点小了,露出了一小截的胳膊腿,他身边的影子想把他拦下来,魏昕的脸色青灰,目露凶光,伸出来的手,指甲老长,他一把抓住面前一个挡路的影子,手一甩,就把他扔了出去。

    然而,这还不够,还不足以阻止他们。

    魏昕停了下来,他浮在水里面,低着头,动荡的水让他快到肩膀的头发飘了起来,此时,魏昕看起来更像是一个形容凄厉的恶鬼,而不是一个还在阳世的活人,他张开嘴,牙齿跟指甲一样,锐利如同开刃的尖刀,他终于不再有任何的迟疑。

    一个影子冲到了他面前,魏昕不闪不避,直接伸出手贯穿了影子的胸口,把他举了起来,再狠狠地摔在地上,与此同时,嘴巴咬住了另一个攻击他的影子,把他半边身体硬生生扯下来。

    影子化成的黑水从魏昕嘴角流下。

    无数的影子冲上来,又有无数的影子被魏昕或撕成两半,或贯穿身体,或咬成碎块,影子们拥挤在黑沉沉的河水里,他们有一些感觉到了魏昕身上煞气,想往后退却又被后面的影子给推了上去,只能硬撞到魏昕手上。

    魏昕毫不客气地把送上门来的影子揪住,一撕两半。

    魏时看着眼前这一幕,觉得自己好像在做梦,那个内向的魏昕怎么可能做出这样可怕而又诡异的事,那样害羞的魏昕怎么可能有那样凶残而又冷酷的表情,这一定是他在做梦,眉心一阵刺痛,血还在一滴滴地往外淌,有一些影子抓到了浮在空中的血珠,贪婪的一口吞下,有一些血珠却还在被那些不肯相让的影子争抢。

    魏昕已经冲出了影子的包围,那些影子既不敢再靠近他,又不甘心就这样放弃,还在旁边跃跃欲试,希冀着魏昕露出一星半点的破绽就会一拥而上,把他也撕成碎片。

    魏昕抬起手,擦了擦嘴边流下的黑水。

    不知道什么时候,好像煮沸了一样的河水陡然间安静了下来,黑沉沉的水中那些影子起伏不定,却迫于魏昕的煞气不敢再靠近分毫,魏昕一步一步走过去,抬起手,浮在水里面的血珠落在了他手心上。

    血珠慢慢地浸到他身体中。

    等魏昕把四周没有被那些影子抢走的血珠全都收入体内之后,他转过头看向水里面黑压压,好似无边无际的影子,慢慢走过去,那些影子发出吱吱地尖啸,一哄而散,魏昕追了上去,目标明确地抓住其中一个影子,直接用手横过他的腰腹,让他一分为二,化为了黑水。

    在滚动的黑水中间,有一滴血鲜明夺目。

    魏昕手伸过去,那滴血立刻自动地靠近他的指尖,没入其中。

    接下来,魏昕又找出了另外两个吞噬了血珠的影子,在他们的尖号声中抢回了那些血珠,总共五滴血珠,最后都到了他手里,魏昕的眉心里也开始流出黑色的血液。

    他把那些血液握在手里,走到了魏时身边,掐住他的下巴,把那些黑血喂了进去,接着,才抱起魏时往岸边上走去。

    即使已经从那条阴河中走出来,魏昕身上还是在不停地往外渗水。

    水从他身体各个部位流出来,汇聚到脚边之后,再蜿蜒地淌向了那条黑沉沉的阴河,无数的影子浮在水里面,正静静地看着他们所在的方向,他们就好像全都忘了刚才的撕咬,无声无息地沉在黑洞洞的水里,接着,再慢慢地下潜,不停地下潜,直至水面恢复了往常的平静。

    魏昕看着魏时,“哥哥以后不要再来了。”

    魏时虽然脑子已经不太清楚但是听到这声哥哥的时候还是愣住了,魏昕极少喊他哥哥,每次喊他的时候都没什么好事,不是要从他手里骗走什么东西,就是闯了祸要他帮着擦屁股,这还是他小时候的事,等他再大一点,就连这些事都没有了。

    他已经好久没有从魏昕口中听到“哥哥”这两个字了。

    还真是久远而令人有点困扰又怀念的记忆。

    魏时强撑着,他觉得自己应该好好骂魏昕一顿,但是却说不出话来。

    魏昕脸色惨白,眼神空洞,他把魏时随手丢在地上,“不要再找我,我不是你弟弟。”

    魏时脸色铁青,是痛的。

    魏昕说完这句话之后,就转身往那条黑河走去,魏时急了,坐起身体想阻止他,却觉得自己脑子刚刚有点好转的剧痛又更猛烈地袭来,他眼前一黑,万般不甘地晕了过去。

    魏时醒过来的时候是在坟地,他躺在一个坟堆上,头顶天穹如盖,繁星点点,草木繁茂,虫鸣鸟叫,魏时捂着自己的头一边低声喊着痛一边坐起来,他看着四周,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不是找魏昕吗?

    魏时扶着墓碑站起来,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躺在这个地方然而他却很清楚昨晚上一定发生了什么事,因为他的罗盘已经完全失灵了,手电筒也不见了,而且他的心脏砰砰直跳,血管好像要爆裂了一样。

    愤怒、焦虑以及迟来的后怕和恐惧,种种情绪混杂在心里,让年轻的魏时有些无所适从。

    为了让自己平静下来,魏时干脆盘腿坐在墓碑前面,发起了呆。

    天快亮了,周遭的一切都从夜晚的黑暗中解放了出来,就连坟堆上新长出来的杂草都充满了生机和活力,魏时浑身上下都是清晨的露水,他终于抬起有点发僵的头,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往山下的魏庄走去。

    不管到底发生了什么,他总有一天会想办法搞清楚的。

    因为昨晚上的遭遇,魏时很是安分了一阵子,当然这也是因为他最近有另外一件要紧的事要做,他要去挤那已经不算独木桥的独木桥了,一直到高考结束前,他都把自己埋在题海里面。

    这一阵子他的生活也相当的风平浪静,因为他舅舅怕神智有点不太正常的魏妈妈打扰到魏时的高考把人接到了他那里照顾,让魏时安心待考,魏时心里很是感谢舅舅对他的各种照顾,这个世上,除了自己从小到的死党魏宁,也就自己的亲舅舅真的在为自己考虑。

    从高考考场出来,魏时终于是松了口气。

    高考志愿的填报他按着他舅舅的建议,都是报的医学相关,他舅舅是医生,觉得当医生好,而且将来魏时学出来了,自己也可以多关照一点,魏时对具体学什么专业也没什么多大的想法,他真正感兴趣的是玄学,又没有这个专业,既然如此,报什么专业也区别不大了。

    一般刚高考完的学生都会想尽办法给自己找点乐子,各种借口的聚会就多了起来,魏时所在的班级也不落人后,他们在一家ktv定了个包厢,把班上大部分同学都喊来了打算玩个通宵。

    魏时跟魏宁也都去了。

    ktv的走廊里灯光昏昏暗暗,魏时抬起眼看到在一些比较偏僻的角落里,供着一些神像,从有些吵闹的大厅过去,就到了包厢,在包厢的门框上,也刻着一些古拙的符纹,魏时看着这些东西,本来就被吵得有点疼的头,更是隐隐作痛。从紧闭的门扉里面传来了隐约的歌声,有人在鬼哭狼嚎地喊叫,魏宁在旁边皱起眉头,“唱得这么难听也敢出门,敢这么大声。”

    魏时看了他一眼,笑而不语。

    魏宁一看他那不怀好意的笑容就有心理阴影,“你笑什么?”

    魏时慢条斯理地说,“我笑有人马不知脸长,牛不知角弯。哎,我没说你,你瞪我干什么。”

    五音不全的魏宁眼下一口气,“你等着。”

    两个人一边斗嘴一边进了包厢,里面早就有一大帮比他们早到的同学,有几个男同学还从外面卖了几箱啤酒进来,嚷着要“不醉不归”,魏时摸了摸下巴,考虑着是不是要跟着他们一起疯,却被几个男同学拖到了一边,你一杯我一杯的就喝了起来,那些男同学喝到一半就抱着话筒,开始唱起了歌,跟魏时他们刚才在外面听到的,效果也差不多。

    魏时心里装着事,没有跟他们胡闹,喝了几杯应景之后就溜到了躲清静去了。

    只不过他想躲,也要看其他人愿不愿意放过他,比如说魏宁,他阴笑地看着魏时,一把提到了包厢中间,举这个话筒大声说,“同学们,这个时候了不听一点情歌对唱怎么活跃气氛,你们说是不是这样?”

    下面那些人来疯的同学立刻乐了,纷纷拍桌子喊,“是的。”

    魏宁嘿嘿笑了一声,“既然大家都这样认为,那我就开始点名了,第一对上来的是,是我们的衰草魏时,以及他二年的初中同桌,三年的高中同班的刘然,上来,你们快上来。”

    下面起哄的起哄,拍桌子的拍桌子

    ,闹成了一团。

    魏时笑嘻嘻地站起来,刘然被几个女同学推着也站了出来,满脸通红地走到了魏时身边。

    其他人帮他们点了一首“因为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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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刘然的声音里面多了一个声音,先是电流一样的滋滋声,接着,滋滋声停了,另一个声音幽幽渺渺地出现,似断非断,就好像一个人拖着最后一口气在那里唱着某个小调一样,跟刘然的声音十分合拍,却又游离于外。

    魏时舀着话筒,手心里全都是热汗。

    周围的同学还在那里起哄,欢笑声就差掀翻屋顶,开始还有点放不开的刘然,到了后面也大方起来,还边唱边时不时舀眼偷看着站在自己身边的魏时。

    不懂事的时候,魏时跟她算冤家对头,两个人只要见面就是横挑鼻子竖挑眼,长大了知道点人事之后,两个人的距离陡然间拉远了,却又因为同班,甚至同桌的关系,不得不凑在一起。

    也不是没有同学笑话过他们,他们自己心里也有那么点似有若无的感觉,只是从来没有挑破过,直到魏昕失踪,魏时一头栽进了那些古书玄奥的内容里面,再也分不出任何心力去关注这些事。

    然而,事情和人性往往就是这么奇怪。

    魏时以前经常捉弄刘然的时候,刘然气得要命却也还是在意的,等魏时像变了个人一样,不再捉弄她,连话也不多说一句,整个人一晚上就成熟了起来变得稳重而沉默的时候,她居然比以前更加生气,也更加在意。

    魏时听到刘然的声音渐渐地被那个阴森而奇怪的声音取代,一个声音越来越小,一个声音越来越清晰,然而,在场的人里面,好像只有他意识到这一点。

    其他人还在笑,不停地笑。

    魏时突然觉得他们的笑容也很古怪,他们的表情都很开心,动作幅度都很夸张,笑声都很响亮,所有人都是一个表情,一个动作,一个笑声,魏时看到魏宁慢慢地咧开嘴巴,露出八颗牙齿。

    恐惧从心底涌上来,魏时觉得自己好像掉到了冰窖里。

    刘然还在唱歌,已经不是原来那个声音了,依依呀呀,呜呜咽咽,缠绵悱恻,魏时硬着头皮继续跟她合唱下去,那个声音想把他也带起走,他不答应,周围的一切都开始变形,扭曲得不像样。

    魏时看到一个女人贴在刘然背上,正对着话筒吹气。

    那个女人在看着包厢里的同学笑,她也跟那些同学一样,笑容看上去非常的快乐,但是却又显得面无表情,只是咧开嘴巴,露出牙齿,她的眼睛只有眼白,眼眶里却没有瞳孔。

    魏时知道,他这是见鬼了。

    在这么多活人,阳气这么盛的地方,这个鬼居然跑出来了,魏时额头上的汗水更多了,他知道一般人是见不到鬼的,除了身上阳气太弱,运势太低或者开了阴阳眼的人,他为了能学好那些书上的东西,也尝试过用一些比较呆板的办法去开阴阳眼。

    就比如魏时尝试过“内视法”,茅山术里面也把这个办法叫做“心术”,只不过茅山术里的“心术”是术有专攻,学出来不光是强身健体,也是为了降妖捉鬼,而普通的“内视法”是集中注意力在丹田之类的位置,进而能够“看到”自己身体内的一切,然而,这种东西仅仅凭着书上的三言两语没有实际的操作过程更没有旁人指点,是很难成功的。

    有好几次,魏时觉得自己隐约地能看到点什么了,却又失败了。

    再比如《茅山图志》上说的“牛眼泪”“柳树叶”之类的东西,“牛眼泪”就不用想了,因为魏时长这么大,牛是见过不少,但是“牛眼泪”却没见过,问家里有养牛的人,都笑他看书看呆了。

    也许“牛眼泪”是那些会法术的人,用了什么特别的办法从牛身上得到的,至于“柳树叶”,他倒是常年带了一些在身上,以防万一,有没有用还没经过任何的实地验证。

    只是,魏时从来没想过,自己什么都不用,就已经能见鬼了。

    这显然不是什么好事,只能说明他自身出了问题,导致阳气虚弱到能见鬼的地步,他脑子里急速地转了一下,最近他没做什么出格的事,唯一跟平时不同的活动,大概就是那天晚上去魏庄的坟山找魏昕那次。

    那个女鬼转过头来看着魏时,这是魏时第一次看到阴世的鬼物,没直接吓晕过去是因为他知道一旦自己晕了,那也就是给了这个女鬼可乘之机,歌已经唱到了高|潮部分,刘然唱完了之后又转了个调子回到了开头,音乐又起来了,这一次,刘然的声音完全消失了,只有那个女鬼阴惨惨的声音从音箱里放出来。

    那个女鬼头发老长,脸上全都是黑红色的血痂,好像吐了自己一脸血一样,她伸出惨白的手扼住刘然的脖子,刘然眼球暴突,嘴巴大张,脸色灰白,可就是这样,她还舀着话筒在不停地继续唱歌,而且声音越来越细缓,越来越动听,就好像她的声音用的不是嗓子,而是生命。

    女鬼蒙住了她的眼睛,迷住了她的心智。

    声音无孔不入,魏时的手不停地发抖,在唱完了第一遍之后,魏时就停了下来,他觉得自己不应该再继续唱下去了,把话筒紧紧抓在手里,克制着把话筒举起来的冲动,然而,一个声音在他耳朵边不停地吹气,“唱吧,唱吧,你不是喜欢刘然吗?唱吧,跟她一起唱,唱完了你们就会永远在一起。”

    魏时想唱了,他又举起了话筒。

    音乐声也变了,不再是他们点的那首“电台情歌”,而是那首脍炙人口的“最浪漫的事”,魏时张开嘴正打算跟着刘然一起唱,他觉得此时此刻什么都不重要了,只剩下唱歌这一件事值得他关心。

    女鬼从刘然身上下来,她像只虫子一样在地上爬,她的手伸出来摸到了魏时的脚,慢慢地沿着他的脚往他背上爬,魏时开始唱了,他的声音空洞洞的,自己也不知道到底唱的是什么,歌词一句又一句地从嘴里冒出来,好像嚼碎了的生肉一样,吐出来,吐出来。

    房间里的灯泡在忽闪起来,超大的液晶屏幕上,放的也不是那首歌的mtv,而是一些飘忽的鬼影,他们盯着屏幕外面,走来走去,爬来爬去,随着歌声,他们的手伸出来,差一点就能探到地上。

    魏时还在唱,但是他的声音渐渐变调了,他唱的不是“最浪漫的事”,而是在唱“杀逛”。

    “……与我神方……左扶六甲,右卫六丁。前有黄神,后有越章……”

    声音激越而蕴含着一种力量,已经趴在了魏时背上的女鬼压得魏时喘不过气来,她也像掐刘然一样掐着魏时的脖子,魏时理都不理,继续唱着“杀逛”。

    “先杀恶鬼,后斩夜光。何神不伏,何鬼敢当……”

    女鬼的手松开了,她从魏时身上下来,用怨毒地目光看着他。她被杀逛逼退了,但又不甘心,跳上了天花板,在魏时头顶上爬动着,长头发垂下来,掉在了魏时头上,冷冰冰的。

    魏时越念“杀逛”脑子就越清醒,他刚才被鬼迷住的时候,就用手掐了一个诀,还把在寒蝉寺求来的,慧心主持亲自开过光的玉捏在了手心,就算镇不住这个女鬼,至少也能留下一线机会,而女鬼哄着他唱歌的时候,魏时就知道,机会来了。

    这个女够能通过这个方式达到自己的目的,她的法力还没有强到能直接出手害人,只能借助外物。魏时的神智终于完全清醒了,他对着那个女鬼恶狠狠地看着,舀出一张随身携带的黄符纸,冲着她喊,“给我滚!”黄符纸打向那个女鬼,女鬼任由那张黄符纸打在身上,她的眼睛在看着魏时,却又好像是透过魏时在看着另外一个让她惧怕的东西,她开始慢慢地爬着往后退。

    女鬼爬到了音箱里面。

    刘然举着那个话筒还在唱歌,魏时一把走过去,把她手里的话筒拍落在地上,刘然抬起头,定定地看着魏时,“你干什么?你喜欢我不?”魏时一手用食指掐着刘然的人中,一手用中指按着刘然的眉心,两只手一起狠狠用力,刘然一声惨叫,用力推开了魏时的手,从她眉心和人中两处有一股灰黑色的阴气冒了出来。

    刘然摸着自己的人中和额头,差点被掐出血来了,痛得她皱紧了眉头,抬起头就骂魏时,“你做什么?下手这么重。”魏时有点尴尬地笑着,没反驳任她骂了几句,刘然看他一副骂不还口打不还手的无赖样子,气哼哼地扭过头,也不理他了。

    周围的同学也都清醒过来,一个两个在那里拍手起哄,“唱完了?唱得真好!再来一首!”魏时脑门上一堆黑线,一群被鬼迷了的,你们根本没听到我们唱什么好不好,还再来一首,怕鬼不上门是吧。

    魏时没理他们,跟刘然笑了一下,径自回到了座位。

    魏时心里装着事,刚才那个女鬼突然间后退,他总觉得没那么简单,好像不是因为他那张不伦不类,还不知道有没有效的黄符纸而是因为别的原因,魏时抬起头,房间里光线并不太好,有些地方阴影杂合,魏时看到在一个角落里,好像有个影子,站在那儿,正看着他,目光就好像一条蛇盯住一只青蛙那样,肆无忌惮却又小心翼翼。

    魏时被看得后背发冷,他也愣愣地看着那个角落。

    在某个瞬间,好像一屋子几十个人全都消失了一样,只剩下了他跟对面那个影子在对视。

    突然,一个同学拍了拍魏时的肩,魏时就好像做了个噩梦一样惊醒了过来,他有点慌张地看向了那个角落,不会又是什么恶鬼厉魂吧!那里已经什么都没有了,灯光打在那个地方,虽然并不是太明亮却也把那里看得一清二楚,这时,魏时才发现,房间里其实并没有什么地方有阴影。一切都是他刚才受了女鬼的冲击之后神思恍惚之下的错觉。

    房间里又开始闹哄哄的,魏时闻到了一股潮湿的霉味,魏时喊起跟他坐在同一张沙发上的魏宁,让他站开点,他用力搬开沙发,挨着地面的墙纸上面全都是黑色的霉斑。

    魏宁还有其他几个同学都凑过来一起看。

    大家议论纷纷,“这房子过水了吧?你看都起霉了!”另一个同意他的话,“好像是的。”旁边有个女生声音小小的,“味道有点冲,跟霉味有点不太一样啊。”一个女生打断她的话,“有什么不一样的,这是个包厢又没得窗户常年不通风,味道重一点也不奇怪啦。”

    除了霉味,还有轻微的**的味道,就好像烂了的水果一样。

    这时,从隔壁传来一阵慌乱的尖叫着,一部分人听到了一部分人没有听到,魏时走到包厢门口打开了门,就看到外面围了许多的ktv工作人员,其中一个明显是负责的,是个三十几岁的男人,他看着旁边几个包厢里出来看情况,赶紧解释说,“这个包厢里有个闹事的,我们处理一下,大家继续唱歌,继续玩。”

    他的脸色很不好,苍白中带着惊恐,好像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而且他的目光明显在魏时他们那个包厢门口停留了一下,在看到魏时出来之后,好像大大松了口气的样子,又转过头一脸紧张地看着那个出事的包厢去了。

    魏时跟同学说了一声之后,就出了包厢。

    显然出的不是一点事,而是大事,因为后来警察也赶来了,魏时看着ktv的老板,也就是那个三十几岁的男人哭丧着脸地跟警察打交道,那个包厢也被封了起来,其他包厢里还在玩的人,那些服务生也一一进去说了情况之后请他们原谅并且在免了大部分花费之后,才让有些怨气的客人陆续离开了ktv。

    魏时那几十个同学更是不愿意就这样走,好不容易出来玩一次就发生这样的事,魏时看到本来应该在人群中很活跃的刘然无精打采地坐在那儿,一句话都不说,眼睛盯着那个音箱,魏时觉得她的情绪有点不太对劲,明明已经把那个女鬼留在她身上的阴气和怨气给弄出来了。

    一堆人出了ktv,在离tkv不远处的拐角,有一个中年女人正跪在地上往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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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个女人蓬头垢面地坐在地上,一边往火盆里大把大把地扔纸钱,一边念念叨叨,她嘴里不停地喊着,“阿秀,回来啊,回来啊,阿秀,回来啊……”

    半夜听起去,让人毛骨悚然,那个女人看到一大堆人从ktv里面出来,就立刻抬起头,目光疯狂而又恶毒地看了过来,把那些胆小的女生吓得差点没叫出声,就是男生也有点心惊肉跳,只是不想在女生面前丢了面子强撑着而已。

    时间已经太晚了,没有车回魏庄了,魏时跟魏宁对视一眼,就跟班上其他人商量,不好回家的同学就到家在镇上的同学那里住一晚,闹哄哄地安排好了之后,魏时就跟魏宁跟在了一个平时关系还算不错,叫罗志勇的男生,去了他家。

    罗志勇家住的离这个ktv比较远,在镇子的那一头,走路要走十几分钟。

    到他家的时候,他家里人早就睡了,敲了门把他妈妈叫起来之后,他妈妈蛮客气地招待了魏时跟魏宁,只不过当罗志勇把今晚上的事跟他妈妈说了之后,他妈妈脸色立刻变了,一巴掌用力拍在罗志勇头上,口中恨声骂道,“我是怎么跟你说的,要你不要去那个地方,要你不要去那个地方。”

    罗志勇有点委屈地摸了摸自己的头。

    倒是罗志勇他爸爸拉住了罗妈妈,“你声音小一点,这都半夜了。”

    罗妈妈一把甩开了罗爸爸的手,“不用你管,我教训自己孩子都不能教训了?哪有这个道理,罗志勇,我告诉你,你要是下次再把我的话当耳边风,不用别个动手,我就先打死你,让你跟一些不长进的东西一样,不学好天天在外面胡混,不晓得那天就出鬼。”

    魏时跟魏宁两个人有点尴尬,这是别人屋里的家务事,但是他们是跟着罗志勇一起去ktv玩的,这样就好像被罗妈妈指桑骂槐一样,骂了个狗血淋头,魏时脸色有点不好,他还从来没被人这样骂过,魏宁看他脸都变得扭曲了,赶紧扯了扯他的衣服,意思是让他忍一下,别在这里跟罗妈妈冲起来。

    罗志勇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不说话。

    罗妈妈又骂了几句,罗爸爸不敢再拦着,只是不好意思地看着魏时跟魏宁,脸上露出一点包涵一下的笑容,他是个还不到四十岁的中年男人,长得蛮体面,气质也挺斯文的,跟街上那些没什么文化的男人有点不太一样,和发胖了的罗妈妈不怎么相配。

    罗妈妈不但年纪看上去比罗爸爸大,而且性格也不太好。

    等罗妈妈骂完,她大概也觉得在儿子的同学面前这样破口大骂不太好,转过脸,勉强露出一点笑容,“你们饿了不,我去给你们下个面吧。”

    魏时跟魏宁连忙说不用,在ktv里已经吃了不少了。

    罗妈妈也没有坚持,把客房里的床铺好,就打发他们几个睡觉去了。

    罗志勇拉着魏时跟魏宁就溜回了自己房间,边走边不好意思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我妈脾气就这个样子,她不是骂你们,你们别介意啊。”

    魏时跟魏宁不管心里是怎么想的,面上当然都说不介意。

    罗志勇没什么心眼,人还算比较好相处,就是性格比较缩,魏时想起来当时班上说要去那家ktv的时候,他是说了反对意见的,但是其他同学一问他原因,他又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后面理所当然的被其他人无视了。

    魏时觉得有点奇怪,他问罗志勇,“你妈到底是不让你去ktv玩还是不让你去魅力这家ktv?”

    魅力ktv就是今天他们去的那家ktv。

    其实镇上的两家ktv名声都不太好,主要是街上那些无所事事的小混混喜欢在ktv里胡来,听说这两家ktv的老板,本来就跟街上那些小混混有些牵扯,又加上一些做那种事的女人,经常出入这两家ktv,所以一般来说,镇上的人是不怎么去那里玩的。

    问题就是这个镇上能提供玩乐的场所,除了这两家ktv,也没有什么其他地方了,所以魏时他们如果想玩一下,选择也不多,后来也是觉得去的人多,应该不会出事才决定下来的。

    罗志勇不肯说实话,左顾右盼的。

    魏时笑嘻嘻地看着他,嘴里慢悠悠地说,“你妈刚才把我们骂的好惨。”

    罗志勇脸涨得通红,他妈妈那张嘴是什么样子的,他当然清楚,他确实觉得对不起魏时他们这两个同学,他性格比较缩,班上的同学都不怎么看得起他,只有魏时跟魏宁,尤其是魏时,从来没有看不起他。

    虽然每次也是对他呼呼喝喝,但是魏时对别人也是一样。

    罗志勇想了一下,“反正你们过几天也会知道了。”

    魏时拍了拍他的肩膀,跟他挤了挤眼睛,“这才是好兄弟,快说,快说。”

    罗志勇一说起那个事的时候,声音立刻压得很低,神情也有些紧张,“那个魅力ktv前一阵子死了个人,就是我们考试的那几天。”

    难怪那家ktv突然打折打得那么厉害,本来不让外带酒水的,也肯了,原来是有这么个原因。他们这些高考生忙着考试当然不会知道这些事情,家里为了不让他们分心也不会说起。

    魏时也压低了声音,继续问,“就这些?”

    罗志勇一脸古怪地看着魏时,“你怎么……”

    魏时又拍了拍他的肩膀,“要就是死了个把人,你妈妈肯定不会这么大反应。”

    罗志勇有点佩服地看着魏时,“是的,我听说那里闹鬼,有一个人在那里唱了一晚上歌,回来就发了疯,现在整天就在家里舀起个什么东西就放在嘴边上,扯开喉咙放肆唱,唱得喉咙嘶哑吐血了都停不下来。”

    魏宁不信这些事,打断了罗志勇神经兮兮的话,“怕不本来就是个癫子吧!什么闹鬼不闹鬼,那都是骗鬼的!”魏时看了魏宁一眼,难得一次没出声附和魏宁,这世上当然有鬼,不过他这个兄弟是出了名不信这些的,每次只要看到那些神神鬼鬼的勾当,他都是嗤之以鼻,就是他妈妈魏六婶都舀他这一点没办法。

    把这个事当故事讲完之后,三个人就各自睡觉去了。

    第二天,魏时是被楼下的吵闹声惊醒的,他先推了一把睡在他旁边的魏宁,“阿宁,醒一醒,下面出事了。”魏宁揉着眼,做起来,打了个哈欠,“什么事?”魏时一边穿衣服一边说,“不知道,反正很吵,声音听起来很熟悉。”

    两个人下了楼,看到一楼堂屋那儿,刘然披头散发地正在那里又唱又跳,旁边有两个不认识的中年男女抓住她的手臂,想把她拖到门外去,没想到刘然躲起来飞快,一下子跑到了堂屋的神龛那儿,举起把椅子就把神龛给砸了。

    这下子捅了马蜂窝,罗妈妈立刻双手叉腰,大骂了起来,什么难听的话都骂出口了,那对男女到底是理亏,不敢跟她对骂,只好冲过去作死做活的把刘然又抓住。

    刘然使劲地挣扎,嘴里不停地在唱着歌。

    一般来说,一个人唱歌的时候,是不能这样挣扎的,那些在舞台上蹦蹦跳跳的歌手,那也是经过长期训练并且唱歌往往是在舞蹈动作并没有那么剧烈的时候,但是刘然不同,她是拼命在那里挣扎,却同时在不停地唱歌,她的心肺功能不可能有这么好,而且,在这样的情况下,她居然都不走调。

    这就出奇了。

    刘然唱得很欢快,但是她脸上却非常的痛苦,本来清秀的脸已经扭曲得不成样子。

    罗志勇站在一旁,不知所措,罗爸爸没有露面不知道做什么去了,魏时看到罗妈妈还在骂,不过魏时总觉得她现在叉着腰骂人的样子,比起昨天晚上骂罗志勇,有点中气不足的样子。

    魏时看那两个中年男女下死力都快抓不住刘然了,而且刘然的表情也越来越痛苦,声音嘶哑得几乎发不出声音却还在不停地唱歌,就想起了昨天晚上罗志勇跟他说的事,他跟那个中年男人说,“干脆把刘然打晕吧,她这样下去不行。”

    那个中年男人空出一只手擦了把汗,有点无奈。

    魏时要魏宁跟他一起过去,把刘然抓住,那个中年男人脸上犹豫了一下,最后狠了狠心,从那个被刘然弄得乱七八糟的神龛上捡出来了一个铜炉子,砸在了刘然头上。

    刘然一下子被砸晕了,额头上出了好多血。

    那个女人抱着刘然,一边哭一边骂那个男人,“你是个死人啊,下这么重的手,要是脑子被砸蠢了怎么办?你赔我个女儿吗?”那个男人一脸丧气,嘴里说,“那不然怎么办,难道你看着她继续这样下去,她喉咙都快出血了,这不是没办法。”

    两个人你怪我,我怪你,差点没吵起来,最后到底是担心刘然,就打算把她往医院里送。

    魏时不放心,也有点好奇心在里面,就说要帮他们的忙,也跟着去了。

    这两个中年男女是刘然的父母,刘父把刘然送到医院之后,就让刘母在医院里守着,自己不知道干什么去了。刘然躺在病床上,就一个晚上,人就憔悴得不像个样子,整个人瘦了一圈,手背上青筋都都暴了出来,眼下是一圈青黑,她身上的罡火很低,阳气不足,不是阴气侵体走了邪就是被鬼附身了。

    魏时也有点不确定到底是哪一样。

    他看了那么多书,目的当然只有一个——那就是早一日把魏昕找回来,所以他把主要的精力都用在了学习推卦占卜上面,对于怎么驱邪镇鬼,只是知道一点皮毛,学到的几样手段几乎都是从那本《茅山图志》上看起来的,看这本书的时候觉得里面的东西很带劲,所以才多用了点心,不过也就那样了。

    刘母一直抓着李然的手在哭。

    魏宁待了一阵子就呆不下去了,说要回魏庄怕他妈妈担心,魏时不想回去,就让魏宁先走了,魏宁走的时候还蛮不乐意,他也不喜欢一个人回魏庄,要不是他妈妈定了时间让他一定在这个时候回去,他宁愿在镇上多玩两天。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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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鬼为妻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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