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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鬼为妻全文阅读

作者:鬼策     与鬼为妻txt下载     与鬼为妻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46

    魏宁拿着那张纸条子,瞪着那个小区门牌子,这也太巧了,巧得让他不得不觉得那个看起来不像什么高人的老头子确实有些门门道道,冲着这个,魏宁觉得自己就该去看看。

    他走进小区,小区里一栋连着一栋的六层建筑物,分列两排,中间一条五米宽左右的马路,一路通到底,尽头就是一堵墙,把整个小区围了起来,里面见缝插针地种这些树木,那些树一颗颗都是无精打采的,树干矮小,舒展不开,叶子上蒙着一些尘土,失去了鲜嫩。

    像这样的居民小区魏宁倒也不是没见过,只是见得少。

    从阳台上晾着的衣物来看,这小区人气还蛮旺,就是在小区里面见到的人不是太多,大概一般人不是上班就是上学去了,只剩下些老人在家,时不时可以看到几个头发花白的老人在楼下一闪而没。

    魏宁找到了第十四栋,这栋楼明显是人气不足,很多阳台上都空荡荡的,什么东西都没有,一看就是没得人住了。

    魏宁按响了四楼四单元四零四号的门铃,门很快就开了,那老头子山羊胡子一翘一翘的,满脸得意地看着魏宁,“来了吧?反正都要来,刚刚那么犟做什么咯,自讨苦吃。”他边说还边摇起了脑袋,差点把鼻子上那副墨镜给摇出去了。

    魏宁就进了房间,一进去就吓了一跳,房间的门窗上到处都贴满了用朱砂画的黄符纸,一张挨着一张的,那窗户都看不到外面了,绕着房间还串了一根线,线上挂着一些铜铃铛,一进这屋子魏宁就觉得阴气森森,蛮不自在,他不敢进去了,就挨着门口站着不动了。

    那老头子瞪了他一眼,“你这是干什么,这点阵势就怕了?”

    魏宁才刚刚被吓了一回,现在看到有点苗头的地方都只想打转身,他额头上冒出了些汗,勉强笑了笑,“你老这房子实在阴气太重了,我现在是看哒这些东西,心里就虚的慌。”

    那老头子直接往他后背上一拍,别看他干瘦矮小,手劲却大,拍得魏宁一个踉跄,直接跌进了屋子里面,那老头子干完了这种事,还在那里笑,“太罗嗦了,要是魏时那小子跟你一样,早就被我打得满地找牙,哪里还敢跟我说些不着调的话。”

    魏宁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一直紧绷的神经才终于放松了下来,“你老人是魏时?你怎么知道我认识魏时的?”

    老头子指着他的脖子,“你脖子上挂的那锦囊还是我送给他的,天下独一份,那小子要是敢把我的东西随手乱送人,我还不抽死他,肯定送的是关系好的。”老头子拿眼上下瞄了瞄魏宁,“你是魏宁吧?”

    魏宁服了,就这样都可以把人直接猜出来,又是魏时认识的,这一定是传说中的高人,“是咧,是咧,你老贵姓?”

    老头子翘起胡子,“我姓徐,排行老三,一般人都叫我徐老三,你叫我徐师傅好了。”客厅里空荡荡的,连把椅子都没得,地上还全都是灰,不知道多久没打扫过了,徐老三也不嫌脏,一屁股坐在地上,从旁边拖出了一个塑料袋子,从里面拿出了几样凉菜,还有两瓶酒,冲着魏宁打招呼,“过来,过来,坐哈,我们两个喝杯酒。”

    魏宁也一屁股坐在地上,抓起一瓶酒,松开塞子就喝了一大口,一股辣味冲进了肺里面,喝得太急了,他被呛得咳嗽了起来,边咳嗽边摆手,对面的徐老三就在那里看着他狼狈的样子一阵笑。

    等咳嗽完了,魏宁缓过气,冲着徐老三一拱手,“你老一定要救救我,我真的是没得办法了,出门就见过,家里还有一只等着我回去,我还要找工作,还要养家糊口,唉。”

    魏宁叹了口气,这几天的压力都快把他压垮了,连正常生活都没办法了,躲在屋里倒是不用见鬼,只要见那一只就可以了,但是他总不能一直躲着吧,难道还能一世都不出去工作?他还要吃喝拉撒还要养家糊口还要供房子,现实不会因为你日子难过就放你一马,天上也不会掉一堆钱下来。

    徐老三美美地砸了一口酒,“你急什么,你把你脖子上挂的那东西取下来给我看看。”

    魏宁取下了锦囊,递给了徐老三。

    徐老三油腻腻的手也不擦一擦就一手拿了过去,把里面的东西倒在了另一只手上,里面总共就三样东西:魏惜的牌位,魏惜的葬玉,还有那包被魏三婶取出来后又被魏宁放了进去的安息香。

    徐老三抓起那包安息香,放在鼻子下闻了闻,骂了一句,“臭小子,又在我给的东西里面乱加东西。”他把那包安息香又塞回了那个锦囊,“我就是靠着香味把你认出来的,我自己做的东西哪可能不认得,再过十年,我都认得。”

    他拿起另外两样,看了又看,看了半天之后没得言语,又把东西全塞回了锦囊,扔回给了魏宁,“你小子也知道是什么命,背是背到家了,有些路是注定要走的,也没得办法,你早点看清楚,早点接受,对你自己也有好处,反正也是迟早的事,躲不掉的。”

    这一通前言不搭后语的话,说的魏宁是云里雾里,他傻愣愣地看着徐老三,“啊”了一声,也没把锦囊挂回脖子上,而是顺手就塞进了衣袋里面,“你老这是什么意思?魏时说话不是就跟你老学的吧?也是这样故意神神秘秘的――”魏宁压低了声音咕哝着。

    徐老三瞪了他一眼,“你晓得什么,天机不可泄露,我还想多活几年,我中午看到你的时候,就觉得你被一股怨气缠住了,那股怨气跟我最近接的一个单子有关系,你也跟着我去看看。”

    魏宁不想去,想都不用想徐老三要去的地方,肯定很危险,鬼成堆。

    徐老三也不逼他,凉飕飕地丢过来一句话,“你要是不肯去也可以,那个怨气就会一直缠着你,你身边那个鬼也没得办法,顶多就是帮你挡一挡,你看是要一直见鬼呢,还是尽早把这件事解决。”

    魏宁还在犹豫,突然间,房间里的那些铜铃铛响了起来,先是轻轻地响动,“铃――”,接着串着铃铛的绳子急剧地颤动起来,满屋子“铃,铃,铃――”声不绝于耳,频率越来越快,越来越高。

    门口也响起了轻轻地敲门声,“笃――笃――笃――”声音拖得很有节奏,却也因为这种慢节奏而充满了鬼气。

    魏宁吓得一激灵,立刻看向了徐老三。

    徐老三手里还拿着半只鸡爪子,皱起了眉头,一脸不甘愿地把鸡爪子放下,转身朝门口走去,丝毫犹豫也没有地打开了门,魏宁被他的身形挡着,没看清楚外面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但是他的直觉告诉他,绝对不是人。

    魏宁不知道到底有没有什么东西进了屋,他只感到屋子里的阴气是越来越重,徐老三直接砰地一声关上门,走了回来,拿起他的鸡爪子继续啃了起来,魏宁看他好像没发生什么事一样,不由得问出声,“刚才是怎么回事?有什么东西进来了?”

    徐老三拿起鸡爪子指了指魏宁,“问我不如问你自己。是跟着你来的。”

    魏宁立刻紧张了起来,他左看看右看看,除了一地的灰,什么都没有看到,按理说,要是有什么,以他现在的体质,一定会看到的,“我没看到什么啊。”

    徐老三嘘了一声,“那是他不愿意让你看到。”他对着一团空气说了一句,“来都来了,遮遮掩掩地干什么呢,迟早他会知道的不,我刚才看到那个小牌位就晓得你肯定会来了。”

    魏宁立刻明白他说的是谁了,他小心地冲着空气喊了一声,“阿惜?”

    随着他的喊声,一道灰白色的影子出现在了他左边,挨着他的地方,魏宁吓得往后一倒,“你不要说出来就出来,给人点心理准备时间撒,还有,下回出来不要突然出现在我身边靠我这么近撒,会吓死人的。”

    “魏惜”的脸模模糊糊,身体的轮廓也并不清晰,没有在家里面时那样凝固和坚实,这里更像是一个影子,而在家里面的时候,更像是一个实体,他看着魏宁,魏宁觉得他似乎有些歉意地笑了一下,这笑容反倒让魏宁又内疚起来,明知道他是个鬼,肯定是神出鬼没的撒,因为自己心里装着事就求全责备也没得什么意思。

    一看到“魏惜”,魏宁心里就有些焦躁。

    他拿起地上那个酒瓶子,又对着喝了一口,吃了一点拌牛肉,放下了筷子之后才对着“魏惜”说,“你不是说白天出不来?”他记得出门的时候“魏惜”是这样说过的,当时他也没多想,本来鬼就是见不得太阳光的,出不来才正常。

    徐老三在那边嘿嘿笑了一声,“他这不是本体,是附在了这块牌位上的一缕分魂,说起来他也算不错了,才死了几年啊,就能分魂了,刚才被我屋子里这些符挡在了门外面,不放心,就搞出声音来让我放他进来。”

    原来是这样,魏宁心情有点复杂。

    此时,“魏惜”的手突然动了动,地上那些灰尘就浮了起来,聚拢到了一起,慢慢变成了一个清晰的“去”字,魏宁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徐老三,“你是说要我跟他去?”

    一团雾气的“魏惜”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魏宁没有立刻做出回答,而是左思右想了一下之后才点头同意,因为他直觉感到这徐老三要他一个没得法力,只会见鬼的普通人掺和进这件事,肯定别有所图,也许还会出一些幺蛾子,但是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只要能解决这件事,受点伤他都无所谓,只要别让他死了就行。

    “魏惜”往他身边靠了靠,一股阴凉的气息拂过了魏宁的身体,魏宁忽然间放松了一点。

    徐老三看都不看他们一眼,埋起头在那里猛吃猛喝,一会儿功夫,一个人就把几大包的凉菜全吃光了,也不晓得那么瘦小的身板是怎么装下这么多东西的,他拍了拍灰,一股子灰就拍到了魏宁那边,让他连打了两个喷嚏,“我们现在先去那栋富民大厦看看情况,那个冤大头还在等我过去,催个好几遍的。”

    富民大厦,不就是他刚才逃出来的地方?又要进去?魏宁心里又开始打鼓。

    不过,既然事情已经定下来了,魏宁也没得二话,“我要不要也准备些东西?”他想了想还是问出了口,刚才他用来逃命的鸡血和鸡骨头都没得了,既然眼前有个高人在,总要给点东西让他安下心吧。

    徐老三对着他喊,“你身上那些东西就够哒,你还要好多咯。”

    话是这样讲,人却还是走到了窗户边上,从上面撕下来几张黄符纸,塞到了魏宁手里,接着,又沾了点酒在手上,直接在魏宁背上和心口上画了一道符,“好了,这样总没得问题了,走吧。”

    还真是省事不费力,看得魏宁都有些呆住,难怪魏时不着调,原来是有样学样。

    二人一鬼,出了门。

    魏宁看着这个万佳小区,还是觉得不太对头,说不上是哪里,“徐师傅,这个地方是不是有点怪?”

    徐老三背着手,还是戴着那副墨镜,看上去蛮像个在街头摆着算命摊子,骗到一个是一个,装神弄鬼的算命先生,他用墨镜上方看了魏宁一眼,“你看出来了?”

    魏宁摇了摇头,“要说看出来倒也没有,就是一进来就不舒服。”

    徐老三指了指那个第十四栋,“你再看看,用心点看,你现在应该是看得到的。”

    魏宁转过头看了一眼,没看出什么名堂,又仔细地看了一眼,乖乖不得了,那个十四栋整个都被一层黑气包围住了,那黑气慢慢扩散,整个万佳小区都被影响到了,黑气无所不在,沾在那些树木上,精气和生机都被吸走了,难怪无精打采的,而且这个小区以及它的附近看上去有点萧条,绝对跟这漫天的黑气脱不了干系。

    魏宁抽了一口气,“这也太可怕了。”

    徐老三嘿嘿笑了两声,“这就可怕了?你这伢子还是没见过什么大场面,现在这样,顶多就是那个十四栋住的人会死伤不断,周围这些地方地气也受了影响,住的人会走霉运,做生意会大破财,反正也死不了人。”

    魏宁听了这话,顿时有些哭笑不得,这都不算大场面,还要多大的场面才算大场面,难怪那个十四栋人都快搬空了,“那你老到这里来,就是为了解决这个黑气的?”

    徐老三看蠢宝一样地看着魏宁,“你以为我吃多了饭没事做啊,不是有人请我来我才不得来,你莫把我看成那种见到鬼就要抓见到妖就要灭的正派人士啊,我可当不起,住在这里,还不是因为那个十四栋离那个富民大厦近,又没得人敢住,房东钱都没收,直接把钥匙丢哒把我哒。”

    魏宁没得话说了,这老头子果然不是什么高人,至少跟他心目中的高人,那绝对是两码子事。

    出了万佳小区的门,把那些黑气甩在了身后,魏宁心里面中隐隐的压抑感终于消失不见,他一口气还没送下来,就已经快走到富民大厦门口了,在大门口,二人一鬼停了下来,徐老三背着手,终于把鼻子上的墨镜取了下来。魏宁这才发现,他的左眼上蒙着一层薄薄的白色的东西,浑浑浊浊的,有点像是白内障,他抬起头,看着这栋十五层高的大楼,魏宁去面试的那家公司是在七楼。

    实际上,七也不是个好数字,七者,欺也。

    徐老三看了一阵,背着手,跟魏宁说,“我们进去吧。”魏宁赶紧跟在了他后面,“魏惜”则像他的影子一样如影随形,实际上魏宁也觉得奇怪,徐老三不是说“魏惜”的这缕分魂不是附在了那块迷你小牌位上吗?现在怎么不附在上面而是直接现身了?

    虽然心里有些疑惑,魏宁并没有问出来。

    魏时曾今跟他说过,看到鬼都要当没看到,因为如果鬼以为你没看到,一般就不会纠缠你,一旦发现你能看见它,并且你还跟它搭了话,那就很可能被它缠上,现在对着“魏惜”已经是不能视而不见,至少也能保持一定的距离,免得纠缠过深,误人误己。

    两人一鬼进了富民大厦的大门,那两个保安还在大厅里聊天打屁,一个还拿着手机在那里哈哈大笑,好像一直都没出任何事一样,看到魏宁他们,抬起眼皮子看了一眼,喊了一句,“左边那个电梯停用了,坐右边那个电梯。”

    魏宁记得自己来的时候还是坐的左边那个电梯,没有问题啊,就这么一会儿功夫电梯就坏了?他皱起了眉头,觉得事情不是那么简单,“是不是电梯出了什么事?我刚才上去的时候还坐了。”

    那个拿着手机的保安说那叫一个绘声绘色,手舞足蹈,“我记得你,就是你坐了之后出事的,刚才那电梯里面有个男的,是往下,没困死在里面,被救出来的时候,那个脸全都是青的,口吐白沫,眼珠子都翻到眼皮上面去了,整个都看不见了。”

    魏宁听得后背冷汗直冒,不会就是那个被他撞到的男人吧?

    他把刚才发生的事告诉给了徐老三,说到那个女鬼的时候,还是有点惊魂未定,这要是他运气不好一点,也许脸色发青、口吐白沫,被关在电梯里面差点死掉的人就是他。

    二人一鬼到了电梯前,徐老三盯着左边那个电梯看了一眼,嘿嘿笑了两声,“就是个没得什么法力的小鬼,人就怕这样,你一被鬼吓住,胆气一缩回去,阳气就跟着轻了,这时候,反而容易被鬼害到,还有一些更胆小的,鬼还没动手,自己就把自己吓死了。”

    魏宁觉得这话听起来就是讲他的。

    话总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有几个人面对这种事还能淡定自若,不惊慌失措,又不是跟眼前这个老头子一样,见鬼见过了,早就司空见惯,见怪不怪,再奇形怪状,恶心恐怖的鬼到他面前,都跟下酒菜一样。

    右边的电梯已经到了三楼,魏宁看了一眼左边的电梯,悄声说,“那个鬼真的不管了?”

    徐老三摇了摇头,“不管,不管,都跟你说过哒,这世上多得是这种小鬼,我要是见一个收一个,还不得把自己给累死?你看我像是那种会把自己累死的人吗?再说了,这个小鬼是被这栋楼的怨气吸引过来的,等怨气消散了,它也就跟着没得存僧地了。”

    魏宁明白了,也就是说没必要专门去对付这个小鬼。

    他们进了电梯,电梯稳定地往上升,一直到了七楼,果然是他面试那个楼层,在到了这个楼层的时候,一直站在魏宁身边的“魏惜”突然间消失不见了,魏宁赶紧抓住又挂回了胸口上的锦囊,问徐老三,“他回这里面了?”

    徐老三已经把墨镜取了下来,挂在了长衫的第二颗纽扣上面。

    魏宁下午来的时候,这层楼充满了阴森可怖的气氛,现在却有一些上班的人在那里埋头工作,几个隔间后面都有人在工作,徐老三推开了那道玻璃门,走了进去,一个穿着高跟鞋,腿很美的前台接待立刻走了过来,声音甜美地问,“请问,您二位找谁,有预约吗?”

    魏宁看了她一眼,还好,不是长得跟那个女鬼一样。

    徐老三在整个大厅里面走了一圈,在墙壁上还摸了摸,摸完了还在鼻子下面嗅了嗅,魏宁站在一边,跟那个前台接待说话,等徐老三终于看完了,才慢慢悠悠地走过来,“我要见你们总经理,你就讲是我徐老三来了,他会出来的。”他看那个美女前台接待脸上还是有点犹豫,眼睛一瞪,胡子一翘,“去啊,我告诉你,我就等五分钟,要是他刘明全还不出来,我直接走了他不要后悔。”

    这种嚣张的话一说出口,美女前台接待立刻不敢怠慢,“您请坐,我立刻就去,请不要生气。”

    她进去还没到一分钟,一个有着轻微啤酒肚,一脸成功人士风范的中年男人疾步走了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爱·情频道~

    你看,阿惜还安排了自己分身的分身在阿宁身边,捶地,哈哈哈哈哈

47

    那个中年男人,一看到徐老三就跟看到了亲爹娘一样,那叫一个谄媚和亲热,一上来就想握住徐老三的手。

    徐老三的手刚才吃那个凉菜的时候是直接用手抓的,魏宁可以确定他吃完后肯定没洗手,有没有拿块布擦一下都是个问题。

    所以那个中年男人在握住徐老三的一瞬间,面部表情扭曲了一下,随即又露出了热情的笑容,“你老总算来了,我从昨天起就在这里等你老了,都没敢离开一下,就怕跟你老错过了,你老又没得直接的联系方式,幸好你老还是来了,这回你老一定要帮帮我。”

    徐老三一把甩开了中年男人的手,在自己衣服上擦了把,好像还嫌弃他脏一样。

    魏宁在一旁看着,忍笑忍到面部扭曲。

    中年男人有些尴尬,面色都有些发青,显然是好久没人敢这样当众落他面子了,不过现在是他有求于人,所以他还是堆起了笑,“你老请进到我办公室详细谈吧。”

    整个办公大厅里那些正在上班的,包括那个美女前台接待,都伸长了脖子,坚起了耳朵在看着这一幕,表情那叫一个兴奋,老板的八卦,尤其是这种一看就有隐情的八卦,极大地调动了围观群众的热情。

    徐老三带着魏宁进了中年男人的办公室。

    这栋写字楼看上去就不咋的,处的地段也不是什么好地段,写字楼内部的装修和设施也就仅仅挨着及格线,但是这个中年男人的办公纸,却是豪华至极,全套的红木家私一溜儿摆在房内,光是这个,就已经价值不菲。

    一般像这种老板的办公室,都会面窗放一些活水盆景,取水流出山,鲤跃龙门,财源广进之意,而且办公桌的方位,都是要找出吉位来摆放的,吉位在南,那么办公桌的朝向就是向南,吉位在北,那么办公桌的朝向就是向北,还有其他一些风水上的细节,这些都是有讲究的。

    但是这个中年男人的办公室却走了反路子。

    既没得盆景也没得活水,倒是角落里有一尊铜像,龙首豹身,嘴衔宝剑,怒目而视,怪模怪样,狰狞可怖,却是一尊睚眦。这睚眦是龙之二子,生性刚烈,嗜杀好斗,古语有言“一饭之德必偿,睚眦之怨必报”,后半句的意思是极小的恩怨也要报复,说明这人心胸极度狭窄,无君子之风。

    在房间里摆放这个,煞气和杀气都会过重,一般人都不会选择,除非是想故意坏风水,更不用说这个办公室的桌子,正好对着的是凶位,也不怕犯忌讳。

    徐老三在房间里走来走去,看了又看,旁边的中年男人一脸紧张地看着他,大概是为了缓和气氛,转过头又跟魏宁说上了,“你是徐**的徒弟?没见过,真是年轻有为,我姓罗,罗世文,是这家房产公司的老板,幸会幸会。”他又向着魏宁伸出手。

    魏宁只好握了握他的手。

    这就是自己先前想面试这家公司的老板?魏宁上下看了他一眼,觉得有这种老总,自己没面试成功未必不是一种幸运,他皮笑肉不笑地说,“不是,不是,我不是徐**的徒弟,不过也算是他的小辈。”

    这时,他眼睛一花,就看到罗世文头上冒出了一股浓浓的黑气,那黑气在他左肩膀上变成了一个胖乎乎的小孩子,伸出漆黑的舌头在罗世文脖子上撕咬着,罗世文脖子上的肉都被他咬走了,却丝毫感觉都没有,小鬼边咬,边吃,边咂嘴巴,还斜起眼睛看着魏宁。

    魏宁被吓得脸色惨白,立刻甩开了罗世文的手,往后急退三步。

    那个胖乎乎的小孩子他认得。就是那个胖老板的儿子,他也见过不少次,老调皮的一个小胖子,魏宁他们几个看他长得跟胖老板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就喜欢逗他,长这么胖,将来没得妹子喜欢他,娶不到老婆,小胖子被他们说得恼羞成怒,说一定要减肥找个小女朋友回来让他们见识见识,被经过听到的胖老板一个爆栗敲在脑门上,骂了一句“滚”,乐得魏宁几个哈哈大笑。

    罗世文对他突如其来的态度变化,也是神情紧张,想问什么又问不出口。

    魏宁心里知道了,这个罗世文肯定跟前不久的那个火灾有关系,不然的话,胖老板一家不会缠着他,他下午过来面试的时候,看到那股黑气变成了胖老板的样子,也不是他眼花了。

    这个结论,让魏宁对罗世文本来就不热络的态度,降到了冰点。

    他也懒得再理会他,直接坐到了沙发上,等着徐老三把事情做完,好离开这里,一边幸灾乐祸地期待着胖老板一家赶紧地把这个罗世文拉到阴司去受罪,一边又觉得徐老三被罗世文请了过来,不会就是为了火灾这件事吧?

    徐老三看了一圈,背着手,又把那副墨镜挂在了红通通的酒糟鼻子上,他转过头看着罗世文,慢条斯理地指了指房间里的几个地方,比如那个睚眦像,墙上挂的一幅画,办公桌的摆位,“你这个办公室是不是请人帮你布置的?”

    罗世文一脸激动地走过前,“是的,是的,你老真是高人,一眼就全都看出来了。”

    徐老三的山羊胡子翘了翘,“你跟我说说那个高人到底是什么样貌,他要你做了什么?你这事跟那个高人可是脱不了干系。”

    听到这句话,罗世文养尊处优的脸明显犹豫了起来,“不是我不跟你老说,我也不记得那个人的样貌,他是自己找上来的,而且是晚上,又戴着个帽子,低着个头,二三十年了,我哪里还记得清,就是他确实是有本事,我家里三代以上的事情都知道得一清二楚,后来他问我想发财不,我,我当时穷得连个老婆都讨不起,就,就同意了。后来,他说的也确实都兑现了。”

    罗世文又急匆匆地接着说,“那个人说了,不准我透露他的事,也不准我把他要我做的事说出去。”

    徐老三大喝一声,“那难道这房间也是他二三十年前帮你布置的?”

    罗世文额头上的汗水一滴滴滚下来,摇着头,“不是,不是,你老听我接下说撒,这个人就是第一次的时候出现了,后面他都是通过其他途径,比如直接让人送过来,我认得他的字迹,所以一直都是相安无事,我哪里晓得后面会出这种事。”

    徐老三冷哼了一声,“你现在是冤魂缠体,那个人也保不住你。”

    罗世文差点跪下来了,他好不容易从底层爬上来,还没享受几年,怎么甘心!他一个箭步窜到了徐老三面前,“你老只要为我解决这件事,要多少报酬你老直接说,我没得二话。”

    在旁边听着他们这一来一往谈话的魏宁,听到这里差点没跳起来,张着嘴就想说话,结果被徐老三狠狠瞪了一眼,不晓得怎么回事就坐在那里动弹不得了。

    那个小鬼发出“吱吱吱――”的刺耳叫声,叫得魏宁耳朵疼得要命,后背上活生生冒出了一层冷汗,这时候,胖老板也出现了,那张烧得已经看不出人形的脸,突兀地出现在罗世文身边,吓得魏宁往沙发上一倒,我草,这视觉冲击也太大了。

    胖老板看到魏宁,居然还往他这个方向飘过来。

    那黑气是一股股,一片片,浓稠得几乎看不出一米外的东西,阴气、怨气强烈到了这种地步,那个罗世文居然还没得一点感觉,正在那里求着徐老三帮忙,魏宁眼睁睁看着胖老板飘到了他面前,一张恐怖的脸,离他只有半尺远。

    一股烧焦了的肉的味道,冲进了鼻子里面,魏宁脸色发青,扭过头,撑着面前的长条茶几就干呕了起来。

    徐老三在那边凉飕飕地说了一句,“魏宁,你这是咋了?吃坏肚子了?”

    魏宁抹了把嘴,他也就是呕出来了一些苦水,拿起桌子上的杯子漱了漱口,闭上眼,死活不肯再睁开,嘴里应着说,“我草,我就知道跟着你来没好事,人没见到一个,鬼倒是见到一堆,快吓死我了。”

    罗世文一脸紧张地看着魏宁,也是脸色发青,“你说见到鬼了,在哪在哪?”

    他惊慌失措地东张西望,就怕有什么鬼突然间从他身边冒出来。

    魏宁嘿嘿笑了两声,他早就看这个罗世文不顺眼了,做尽了坏事居然还没遭报应,所以一点良心上的不安都没有,抱着看好戏的心情,故意把他身边的情况直接说了出来,“一个趴在你肩膀上正在扯着你的肉吃的胖小鬼,一个站在你身边,正掐着你脖子的胖老鬼,你说有没有?”

    这边罗世文已经快吓晕了过去,那边徐老三胡子一翘一翘,瞪着魏宁,一脸气急败坏、痛心疾首的表情,“带你出来就是要你吓人的?看看,把老板吓到了不是?早跟你说过好多回,做事要考虑别人的胆子,莫把我们这行的一套放在一般人身上,你是一次都没记住,哎,带着你出来是我脑子不清白。”

    魏宁笑得肚子快抽筋。

    徐老三使劲掐着罗世文的人中,总算把他弄醒了,“你没事吧,我这个后辈做事不过脑子,你别跟他计较。”

    罗世文有气无力地说,“那你老这后辈说的都是真的?”

    徐老三脸色有些为难,似乎怕再刺激到罗世文,罗世文也是个在社会上打拼了这么多年的成功人士,光是看一眼,就把事情猜了个□不离十,所以他脸色更白了,刚晕了一回,倒也没又晕过去。

    徐老三在那边一脸悲天悯人的样子,“其实我也是想帮你的,只是你这个事情都不说出来,遮遮掩掩的,我也不晓得怎么帮,这怨气太重,怨鬼又太多,事情不好办取!彼摇着头叹息说,“你还是另请高明吧。我法力不够,做不来。”

    罗世文一听他要撒手不管,立刻紧紧抓住徐老三的手,跟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样,“你老可千万要帮我啊,我找过其他人,都是些骗子草包,就你老是真高人,我把事情都跟你老讲,只要你老能帮我把这事了结了,我是真没想到会出这种事啊,做生意不都是讲个和气生财!”

    罗世文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说了往事,不得不说,看到一个四五十岁的男人,痛哭流涕,魏宁心里面有些作呕。

    魏宁在一边越听越火起。

    这操蛋的罗世文,为了钱简直是不择手段了,胖老板店子在的那条街说是上面有规划,要拆了建一条上档次的商业街,所以要把里面那些小摊小贩小商店小铺面全都拆掉,但是胖老板一家不愿意。

    这个罗世文就找了一帮子流氓地痞天天上门去**,胖老板的店子生意受了影响,好多老顾客都不敢上门了,但是胖老板已经在那一片做了那么多年,哪里是说放弃就能放弃的,所以死撑着不肯走。

    结果,罗世文的一个手下就说要给他点把火,把他那店子烧了一半看他走不走,结果没想到点火的那个人是个蠢货,碰到了煤气管道,引起了连环大爆炸,酿成了一个惨案,死伤枕藉。

    魏宁听到这里的时候,已经是怒火烧天,恨不得冲上去直接把还在为自己辩驳的罗世文一脚踹死,这个无耻的人还把这件事归结为意外,他也没想过会死这么多人,更没想过要这么多人的命。魏宁听着恶心。

    后来,就是罗世文不管是在办公室还是在家里,总是会发生一些奇怪的事,晚上就老做恶梦,他知道不对头,虽然早就把一切罪责都推到了那个去点火结果把自己直接炸成了连碎片都找不到的倒霉鬼身上,但是心里肯定还是心虚,所以就疑神疑鬼。

    再加上,他公司里那些手下,一个接着一个的辞职,说干不下去了,加薪提职都没用,罗世文偶尔听起他们说这公司里有鬼,只要还在这公司上班就迟早会逃不过去,上上周就有一个女职员回家的时候,经过了那片被烧毁的废墟,结果当天晚上就回家开煤气自杀了。

    这个消息被罗世文知道了以后,吓得他连门都不敢出了,到处求神拜佛,那些开了光的佛像、玉器等等东西摆了一屋子还不安心,又去找以前指点过自己的那个神秘人,也没找到,万般无奈之下,只好转而去找其他的高人,结果就没一个有本事的,全都是骗子混饭吃的。

    徐老三听着他罗里吧嗦,前言不搭后语地说完了所有的事之后,就点了点头,表示这件事他一定会想办法帮他解决了,让他三天后等着好消息,罗世文是如闻天籁,脸色立刻好了不少,从地上站起来,又开始阿谀奉承。

    徐老三和魏宁摆脱了他的挽留,出了富民大厦。

    魏宁看到富民大厦被一层浓重的黑气笼罩着,和旁边的万佳小区刚好成了并立之势。

    徐老三背着手,“看到了吧?”

    魏宁走在他边上,“你是说罗世文身边的鬼,还是这栋大厦的黑气?”

    徐老三哼哼了两声,“都是。”

    魏宁在旁边紧紧跟着徐老三,有些愤怒地说,“徐**,难道你还真帮这个禽兽不如的东西?我看就让他被鬼索命好了,这种人早该下地狱去了,不然这天道轮回,报应不爽难道都是说假的?”

    徐老三摇了摇头,一脸孺子不可教,“你晓得个屁。”

    魏宁被他骂得没脾气了,左思右想也想不出来自己这话有什么不对。

    徐老三带着魏宁回了万佳小区的十四栋,“这事没那么简单,罗世文没完全讲实话,也没把指点他的那个人以及那个人要他做的事说出来。”说完,他一摆手,一脸不耐烦地指着大门,“你怎么还不回去,跟着我干什么?我要找你的时候自然会来找你,回去,回去。”

    这还真是过了河就拆桥,连一分钟都不等。

    不过,魏宁奔波了一天,也确实是累了,他跟徐老三说了一声,就离开了。

    万佳小区,和它旁边的富民大厦,两股黑气弥漫开来,布满了大半个天空,周边的建筑全都笼上了一层淡淡的黑气。远远看过去,气势颇为惊人,也颇为可怖。

    魏宁只看了一眼,就觉得右眼皮子直跳,他连忙伸出手按住,这不会又要出什么事吧。他头也不回地跳上了刚好到站的公交车,找了个位子坐下,把领带扯了下来,揣在口袋里面,呼了一口长气,胸口处憋了很久的郁气终于消散了不少。

    一到自己家楼下,魏宁就发现,自己家窗户里有灯光透了出来。

    他心里一紧,我草,难道进贼了?现如今这贼也太嚣张了吧?再说他家里面有什么好偷的?虽说不是一贫如洗,但是也差不多了,就几样半新不旧的电器也值得他们费这么大的神?

    魏宁三步并作两步地飞奔上楼,气都没喘匀,手还在发抖,就拿起钥匙打算开门,结果钥匙还没插|进钥匙孔里,门就从里面被打开了,“魏惜”站在门口,笑容满面地看着他,“回来了。”

    魏宁傻愣愣地看着他一脸轻松自在的样子,比他这个主人还像是主人。

    “魏惜”接过他的包,顺手还想帮他脱□上的西装,刚被震惊得有点呆滞的魏宁,立刻一蹦三尺高,一把挥开了“魏惜”的手,跟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大声叫道,“我自己来。”就是声音有点色厉内荏,“魏惜”就势收回了手,在一边看着他脱衣服,等他把衣服脱了,就把衣服拿过来,挂在了衣架上。

    房间内弥漫着温馨的气氛,窗帘都洗干净了露出了原本的天蓝色,更不用说其他地方也打扫得干干净净。

    饭桌上还摆着几样热气腾腾的饭菜,好像是掐着时间,做好了等他回来一样。

    眼前这一幕让魏宁觉得好像在做梦,这就是他以前还幻想过几回的婚后生活,现在居然是在这种诡异的情况下,由完全不是他的新娘的一个男鬼替他做到了,魏宁游魂一样被“魏惜”推到了饭桌前,坐了下来,手里被“魏惜”塞了一双筷子,饭也已经添好了放在了他手边上。

    这种无微不至的体贴,让魏宁毛骨悚然——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的体操比赛,看得我眼睛都哭肿了,不管怎么说,陈一冰你都是我们心里的冠军,黑心裁判都去SHI!!!竞技体育精神和职业道德都被狗吃了!!

    今天会有二更,我要花悲愤为动力,努力写文==不要问我这两者有什么关系

48

    魏宁表情有些僵硬地坐在饭桌前面,看着面前那几盘菜,今天早上那个黑糊糊的粥他还记忆犹新,他可没得那种神农尝百草的强韧神经再去受一回摧残。

    可是,坐在他对面那只鬼,正笑容可掬地看着他。

    房间里因为有这个鬼的存在,空调已经成了个摆设,天然降温器徐徐散发着丝丝阴寒,让魏宁心里一个哆嗦,筷子差点没拿稳掉到了地上,他还是不习惯一回家――一回到本来应该是完全属于自己的地盘,完全能够让自己放松下来消除掉一天下来的疲惫的地方――就要面对一个鬼。

    在这种情况下,他到底是动筷子还是不动呢?

    魏宁看了对面那只鬼一眼,在心里叹了口气,把筷子伸向了最靠近自己的一盘菜,好像是盘炒鸡蛋,这个菜没得什么技术要求,夹了一筷子菜送进嘴里,连嚼都不敢嚼一下,就直接吞了进去。

    直到吞进去了,魏宁才发觉味道好像也没有早上那样奇葩。

    所以魏宁壮起胆子又夹了一筷子,这回没直接吞进去,而是嚼了嚼,味道居然还可以,虽然盐味还是放重了一点,比不上那些手艺很好的,至少他自己就做不出这个味道。

    魏宁看到“魏惜”在偷偷地看他的表情,立刻端起脸,一言不发地把饭吃完了,吃完之后,就打算收拾好碗筷子进厨房去洗干净,还没等他站起来,“魏惜”就把他手里的碗筷接了过去。

    魏宁瞪着眼,看着“魏惜”手脚干脆利落的收拾好了残局。

    还别说,看着他忙进忙出地做这些事,很有些暴殄天物的感觉,这么一个好看的,比外面那些“呕像”长得不知道出色了多少,放出去能迷死一堆人的男人,居然忙起了家事。

    魏宁觉得自己心脏有点受不了。

    魏惜刚出现的时候就是一团朦朦胧胧的雾气,无形无状,后来形体渐渐凝固起来能够让**略看清楚个样子,那时候身上还是穿着十几年前风格的衣服,而现在,就这么两三天的时间,他已经改头换面,身上那套简约而不简单的休闲装,怎么看都是某知名品牌的东西――

    男人啊,也要靠打扮,这不,又出色了三分,魏宁心里面翻了一缸子醋,酸得不行。

    吃过了饭,魏宁就坐到客厅里去看电视,那个电视一直都是开着的,大概他不在家的时候,魏惜就在看电视,电视是了解外界最直观的办法之一,光是看“魏惜”在这短短时间内的变化,就知道成效显著。

    魏宁一边放任自己天马行空地乱想,一边手指就在遥控器上无意识地乱按,那个电视台换得人眼睛都花了,突然,一只冰冷的手覆在了魏宁的手上,魏宁惊得跳了起来,冲着“魏惜”大喊,“你干吗?你干吗?吓死人了知不知道。”

    “魏惜”有点无辜地看着他,魏宁“听”到他在说话,“我要看的那个节目被你换了。”

    声音如同一道清脆得如同山间泉水叮咚作响。

    无语中的魏宁,直接把手里的遥控器扔给了“魏惜”,“魏惜”轻轻松松地就接住了他胡乱丢过来的遥控器,并且换到了一个正在播放料理节目的频道,专注地看了起来。

    一条可以坐三个人的长沙发,现在一人一鬼,一个坐在左边,一个坐在右边,中间隔着楚河汉界,魏宁看“魏惜”今天并没有像昨晚上那样,心情倒是略微放松了一点,一想到自己会被一只鬼给猥亵,魏宁就有**外带想杀人的感觉。

    两个人一起看电视。

    房间里安安静静地,只有电视里面那个主持人,还有厨师的声音响起,空洞而单调,总觉得房间里的气氛不太对头,魏宁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他干咳了一声,“咳――阿惜――”

    看似在专心看电视的“魏惜”听到他的声音立刻转过头,目光跟看到跟肉骨头的狗一样,闪闪发亮地看着魏宁,魏宁被他看得脸皮上有些发热,他脸一扭,直觉地就避开了“魏惜”的目光。

    “你今天跟我出门了?不是说不能出门吗?就是附在那个迷你小牌位上面?我去那里面试的时候碰到了那股黑气是不是你救了我?你后面怎么突然间又消失了?是回了屋里去了?”魏宁冒出了一连串的问题。

    “魏惜”手放在沙发上,偏头看着魏宁,嘴巴张合着,“那是我的一个分|身,本体还留在魏庄里面,那几个怨魂想动你,所以我把它拦下来了,可惜我的本体不在,否则它根本不敢出来,因为分|身也是要法力支持的,挡那股怨气用得太多,法力不够了就回去了。”

    魏宁听了,一时无语,原来是这样,也就是说,自己被“魏惜”护了一次,了解到这个事实,魏宁心里有些别扭了起来,被一个自己害怕的鬼给保护了一回,这种事――

    说了这几句话之后,魏宁又想事去了,没继续搭理“魏惜”,他太出神了,以至于没注意到两个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到后面,“魏惜”已经是挨着他坐了,魏宁保持着盘坐在沙发上的姿势,一动不动地发呆,而“魏惜”则在旁边,看一眼电视,接着看一眼身边的男人。

    这时,魏宁突然自言自语了一句,“阿惜,我给你找个老婆好不好?”

    就是一瞬间,房间里的气温急剧下降,一股股不知道从哪个方向吹来的阴风吹得整个屋子里的摆件“噼噼啪啪――砰砰呛呛――”响个不停,几个杯子从桌子上滚下来,啪的一声在地上摔得粉碎,窗帘布被阴风刮了起来,发出哗啦啦的声音,天花板上的灯“啪兹啪兹――”不停地响起,灯光闪闪灭灭。

    魏宁被吓得往后一缩,整个人汗毛倒竖,“魏惜”生气了。

    “魏惜”脸上的笑容收了起来,一动不动地盯着魏宁,目光冰冷,如同一具棺木,他缓缓地向魏宁靠近,魏宁一动也不敢动,背后就是沙发,躲也没得地方躲,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两个人本来就近的距离,越来越近,最后,两个人的鼻子都好像要碰到了一样,“魏惜”才停下靠近的动作。

    “魏惜”看着魏宁,魏宁也**直视着他。

    魏宁只看了“魏惜”一眼,就不敢再看了,他怕自己多看一眼,就害怕得叫出声,那个眼睛里,是一片全黑,没得眼白,跟一个从来没见过光的深潭一样,潭里是深不可测,望一眼,心里就跟跌入万丈深渊一样,魏宁都快哭了,早知道那句话说不得,他就不说了,哪里知道他这么容易炸毛。

    “魏惜”慢慢地把嘴唇贴在了魏宁的嘴唇上,轻磨慢蹭,却失去了上一次的温柔和缠绵,只有冰冷,还有那种说不上来的疯狂和执拗,他狠狠地碾磨着魏宁的嘴唇,好像恨不得把他直接就这样吞到肚子里面去,魏宁清楚地知道,这绝对不是他的错觉,如果他再做出任何惹怒“魏惜”的事,也许这就是他的下场。

    魏宁感觉到了,这就是“魏惜”的执念,强得可怕的执念。

    魏宁在这种执念面前畏缩了,退却了。

    他咬着牙,任凭眼前这只鬼肆意亲吻着他,两个人紧紧贴合在一起的嘴唇终于分开了一点,于是,魏宁就听到了“魏惜”在他脑子里说,“你才是我老婆,我不要别人,就要你,你这辈子都别想要我娶另外一个人,你自己也不要想。”

    这是一个宣告。

    魏宁额头上冒出了一颗又一颗的汗珠子,背心全都湿透了,汗水沾在沙发上,粘腻得很,两个人保持着这个姿势,过了一会儿之后,“魏惜”才退开了一点,好像刚才什么事也没有一样,拿起遥控换了一个台,这个台正在播放一个法制节目。

    魏宁心有余悸地在旁边坐着,在相当长一段时间内,连呼吸都不敢太大声,直到过了一会儿之后,他才终于慢慢平静了下来,能够冷静地思考,“魏惜”是来真的,他是真的把他当成了自己的老婆,这样一个事实残酷地摆在了魏宁面前。

    于是,他有些不知所措地盯着电视屏幕,然后,他撑起有些发软的脚,站了起来,对着空气说了一句,“我去睡觉了。”

    坐在沙发上正在看电视的“魏惜”,转过身喊住他,“你明天早上想吃什么?”

    魏宁一脸茫然地看着他,回了一句,“啊?”

    刚才一脸暴怒,好像要吃了他一样的人,现在却关心地问他,你明天早上想吃什么,这反差太大了,正常人都接受不了,魏宁觉得“魏惜”就跟条变色龙一样,女人都没他善变。

    “魏惜”很有耐心地重复了一遍,“你明天早上想吃什么,我做给你吃。”

    魏宁知道,自己是一定要回答的,所以他随口一说,“我要吃煎饺。”

    说完之后,就回自己房间去了,他一躺到床上,就闭上眼睛,却一点睡意都没有,刚才一直压抑地情绪全部爆发了出来,魏宁决定了,从明天开始就按着魏时说的那个办法去念“米咒”,同时问问徐老三,有没有办法能够让魏惜不再执着于“一定要他当自己老婆”这件事上――

    背着这个沉重的心理负担,魏宁慢慢睡着了。

    等他睡着了之后,“魏惜”推开了他卧室的房门,站在门口,看着躺在床上,仅仅露出一个额头的魏宁,他的嘴角露出一丝莫名的笑意。那笑意冰冷而让人不寒而栗。

49

    魏宁又做梦,他一醒过来,就忍无可忍地在心里破口大骂自己那个蠢宝一魂一魄,老是让他回到那片被灰白色的浓雾笼罩的荒野上去,重现跟着“魏惜”相处的那一段日子。

    本来梦里面的事就够烦躁了,刚一醒,又想起了昨天晚上发生的事,“魏惜”的一言一行都还历历在目,犹在眼前,魏宁的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他一点也不想起床,由着自己在床上躺了几分钟,他还是掀开了被子从床上坐起来。

    魏宁懊恼地抓了抓睡乱了的头发。

    接着,他一抬起头,整个人一激灵,差点从床上摔下去,“魏惜”就坐在他床上,正微笑地看着他,“醒了,早饭做好了,洗漱一下过来吃。”

    因为对昨天晚上的事还心有余悸,魏宁颇为不安地点了点头,他轻轻示意“魏惜”从他被子上下来,“魏惜”身体凭空消失,在下一个瞬间,出现在了房门口,魏宁不知道他在自己被子上坐了多久,鬼是没得重量的,也许一整个晚上自己都被他压着。

    魏宁走到客厅,看到饭桌上放着一盘煎饺,他默默坐过去,拿起筷子就吃了起来,三下五除二把早饭解决了,魏宁嘴一抹,收拾一下就打算出门,其实他今天出门也没得什么事,其余几个面试的时间都还要等几天,但是他就是不想待在家里,单独面对“魏惜”的压力实在太大了。

    魏宁砰地一声关上门,隔绝了“魏惜”一直看着他的视线,心里松了一口气。

    魏宁一出门就接到了晏华打来的电话,跟他说魏宁要他打听的事已经打听到了,魏宁一听,精神立刻就上来了,魏庄那件事整个就透着古怪和离奇,他一直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总想查个水落石出才能安心,不然总是不放心在老家的人。

    他们两个约了个见面的地方,魏宁选了B市人气最旺的中心广场。

    魏宁因为无事可做,所以人早到了,他在中心广场上找了个长凳坐下,对面就是一个流动的便民早餐点,由一辆小型客车改装而成,上面刷满了花花绿绿的涂鸦,看上去还蛮有意思,生意也不错,正是上班高峰期,人都在车两侧开出的出售窗口挤满了。

    等了好一会儿后,晏华终于来了。

    一身西装革履,看起来像个精英人士,手里拿着一个文件袋,远远地看到魏宁,就扬起那个文件袋跟他打招呼。

    晏华一走过来,魏宁也不跟他多客气,把他手里的文件袋拿起过来,里面就几张纸,分别是东老先那个道师班子的档案,包括了东老先以及已经死了的林东,魏宁快速地翻完这几页薄薄的纸,都不是什么大人物,档案相当简单,简单到了一目了然的程度。

    东老先那个道师班子都是慈恩镇下面一个叫望乡村里的,只有林东不是,他是隔壁县的,据说是因为跟东老先所在的望乡村某一户有些拐弯抹角的亲戚关系,而这一户跟东老先也有亲戚关系,所以东老先才收下了林东当自己的半个徒弟,当然,这个见面礼和拜师钱也不是个小数目。

    这样一来,疑团就更大了,死的是林东这样一个“外人”,东老先那几个关系密切的却毫发无伤,这反而更让人觉得蹊跷,东老先那个道师班子的嫌疑就更大了。但是为什么呢?先是“鬼遁”,后是冷血的杀掉一个无辜的人转移视线,这种事不是一般人能做得出来的。

    但是从这个档案上看不出任何问题,所有人都是在望乡村长大,活动范围都没怎么出过县,也没有其他作奸犯科的记录,说起来,就跟普通人一样,没什么值得注意的。

    唯一不同的大概就是其中那个道师班子里面一个叫曹大发的人,偶尔会到B市里面办点事,也是当天去当天就回。

    魏宁决定把这些档案寄回去给魏时也看看,也许他能看出些东西来,毕竟他很多年没回家里面,很多事情都不太清楚和了解。

    晏华翘起腿坐在他旁边,拿起刚刚在那个流动早餐车上买来的包子吃得蛮欢,他虽然算半个富二代,他爸是在他七八岁的时候才开始慢慢发家的,但是身上却没有一点富二代的架势,比起小康家境出身的林云生还不讲究些,按他自己说是童年生活打下的烙印太重。

    魏宁跟他说了声“谢谢”,晏华半个包子还在嘴里,说不出话来,就是比了个不用在意的手势,等嘴里的包子咽下去了,才憋出几句话,“哎,魏宁,你这几天不是在找工作?”

    魏宁还在看着那几张纸,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是啊,现在工作不好找,昨天去面试的时候,差点连命都送出去了,最近运气太背了。”

    晏华一听,立刻来神了,一把抓住那几张纸,“你刚才说连命都差点送了是怎么回事?”

    魏宁也不隐瞒,就把整件事前前后后都给他说了一遍,不知道为什么,其他的都说了,就是魏惜的事,他有所保留了下来。

    晏华听得一惊一乍,表情之生动和夸张,让旁边走过去的人全都用异样的目光看了过来,魏宁觉得快要讲不下去了,太丢人了,听到最后,晏华长长出了一口气,一脸的感慨,“哎,那个火灾我也听我爸说起过,我爸说肯定有鬼,没想到真的有鬼,还真的出鬼了——”

    魏宁提醒他,“你要去上班了吧?公司是你家开的,总要做个表率。”

    晏华一摆手,“没事,我出门的时候跟我家老头子说了有事要晚点到,对了,我看你最近还是不要到处找工作来吧,到我家那个公司来试试吧,以前就跟你说过要你来,你不肯,现在难道宁愿出去碰鬼,也还是不愿意?就给我一个剥削你剩余价值当个万恶的资本家的机会撒——”

    魏宁本来表情很严肃,却被晏华的话逗得笑了起来。

    不过,他还是摇了摇头,“这件事迟早要解决的,不然的话,我日子就不要过了,每天出门就见鬼,迟早会出事。”

    晏华想了想,这倒也是,再加上魏宁的自尊心一贯很高,也就不再提这方面的事了。

    魏宁先到邮局把文件袋寄出去了之后,就在外面游荡了一整天,大部分时间在麦记里点了一个套餐占了一个偏僻的座位,拿起手机看小说消磨时间,一直等到太阳快下山,余晖已经洒遍了整座城市,像涂了层金粉一样,才慢慢吞吞地从座位上站起来,往外走。

    夜晚即将来临,要赶在太阳落山之前回家。

    如果可能的话,魏宁肯定是不愿意踏进家门半步的,但是现在形势不由人,他一步一挪,挨着夕阳的边打开了家门,“魏惜”就好像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一样,正站在大门内等着他。

    魏宁当做没看到他,直接从他身边走过进了屋。

    “魏惜”跟在他后面,他一把抓住魏宁的手臂,“你今天做什么去了?见了什么人?”

    魏宁有些烦躁地想甩掉他的手,想当然的,他甩不开,“魏惜”的手跟胶水一样黏在他手上,烦躁之下魏宁说话的口气就不太好了,“找工作啊,还能干什么,你放开,我又不是一个犯人,做什么事见什么人还要跟你作一个汇报?”

    “魏惜”黑沉沉的眼睛盯着他,手上却缓缓松开了。

    魏宁赶紧走到客厅,说实话,也许是因为“魏惜”和他关系匪浅的原因,面对一个“魏惜”和面对一群鬼的压力,不相上下,甚至更大,搞得魏宁神经紧绷,再加上最近压力本来就比较大,一有点事就心烦气躁。

    “魏惜”在门口站了一会儿,过了好久,才从门口回到了客厅,他看着魏宁,慢慢地说,“你没有去找工作,我是怕你出事所以才这么急。”

    魏宁把头低下,“你不是有个分|身跟着我吗?”

    “魏惜”摇了摇头,解释说,“昨天,它的法力暂时耗光了,现在在沉睡恢复法力。我怕你出事的时候,它的法力还是不够用。”

    魏宁搓了把脸,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自己心里那种翻滚的思绪到底是怎么回事,一会儿想眼前这个鬼是真的把他当成了一个很重要的人,一会儿又想这是自己欠他的,就该还他,一会儿又暗骂起来,难道就该顺着这个鬼,把自己当他老婆,这不是搞笑吗?

    “魏惜”突然走过来,站到魏宁面前,向他伸出手,“先把那块小牌位给我。”

    魏宁抬起头,有些奇怪地看着“魏惜”,然后有些迟疑地把锦囊从脖子上取下来,从里面把那块迷你牌位拿出来,递给了“魏惜”,“魏惜”接到了手里,转身就去了厨房。

    魏宁不知道他到底要做什么,心里面就跟有几只猫爪子在挠一样,坐立不安之下,偷偷地跟了过去,他躲在厨房门口往里看。

    厨房的地板上有一只翅膀被绑起来的活鸡,不晓得它到底看不看得到“魏惜”,反正在那里拼命扑腾着,尖尖的嘴巴也拼命张着却发不出一点声音,“魏惜”站在那只鸡边上,一动不动。

    接着,魏宁就看到那只鸡凭空而起,到了半空中的时候,鸡脖子被一个无形的东西利落地割断,鸡血涌了出来,成一条直线往“魏惜”手心汇聚而去,魏宁被这诡异的一幕吓得往后一退,此时,“魏惜”却转过身,看着他。

    白皙、修长的手指上全都是鸡血,正一滴滴往下落,还没落到地上就消失了,而那块迷你小牌位就泡在这些鸡血里面,鸡血以极快的速度被那块迷你小牌位吸收着,很快,厨房里就只剩下一只死鸡躺在地板上了。

    “魏惜”在做这些事的时候,那张好看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他看了魏宁一眼,转过头,地上那只鸡就飘到了半空中,鸡毛自己褪掉,就差没自己飞进了锅子里,“魏惜”就这样——开始做起了晚饭。

    魏宁在一边看着,从心惊胆战到哑然无语。

    他想起来,确实魏三婶跟他说过,要他回来了之后也要每天给那块迷你小牌位淋上活血,但是他把这件事直接给忘了,或者是自从发现“魏惜”跟上来之后,有意识地忘了。

    于是,“魏惜”等不到他,就自己动手了。

50

    魏宁过了两天安生日子。

    他每天早出早归,到人流密集的地方待着,倒也没遇到什么特别奇怪的事,偶尔碰到一两个鬼,也已经处变不惊,他用魏时教的办法,以及从徐老三那儿搜刮来的黄符纸,好几次险而又险地安然脱身。

    这种过分刺激的生活让魏宁不堪其扰,有种日子过不下去,紧绷的神经随时会断裂的感觉。

    魏宁一直在等徐老三的消息,徐老三说起过会主动联系他,但是魏宁等不及了,在外面又见到鬼的时候,立刻拨了那个奇怪的电话号码,一直都是关机状态,他也壮起胆子到那个万佳小区找过徐老三,生了锈的房门根本连关都没关上,直接敞开起,里面人毛都没见到一根,就看到满屋子的黄符纸。

    没得风吹过来,屋子里的黄符纸却在地上哗啦啦地翻动着,吓得人当场腿软。

    魏宁看到了,觉得胸口上那个锦囊立刻冒出了一股阴冷之气,他立马掉头就走,很快就下了楼,跑出了这个万佳小区,从外面看,万佳小区和它旁边的富民大厦上面笼罩的黑气是越来越浓了,而且还扩散到了周边地区,魏宁看得心里发冷,暗暗发誓,除非必要绝对不再靠近这一块半步。

    誓言这种东西不要轻易发,不久后魏宁又亲身验证了这句话。

    他坐车回去了之后,还觉得被背上凉飕飕的,不晓得从哪里吹来的阴风一直在他耳朵边上不停地刮起,魏宁身上的鸡皮疙瘩是起了一层又一层,一个没得空调的公交车上,别个嫌热,就他一个冷得直打哆嗦。

    遇鬼遇多了,也得出经验了,魏宁知道,这是自己又被鬼给跟上了。

    魏宁心里直骂娘,我草,整个B市那么多人,怎么就他老招鬼,那些鬼一看到他就跟饿死鬼看到了一块肉一样,绿起眼睛就冲过来,甩都甩不脱,坐在魏宁边上的是个年轻妹子,也跟着魏宁打起了哆嗦,嘴里下意识地就说起,“怎么一下子这么冷了——”

    魏宁在旁边做不得声,总不能告诉她身边有鬼,不是被吓晕就是被当笑话。

    幸好现在还是白天,那些鬼的阴气被压制了一些,魏宁下了车,头也不回地就往家里面在的方向疾步走去,走着走着,脚下就越来越快,跟跑差不多了,还没等他走到家,在经过一个人烟比较少,树木比较多的小街道的时候,怪事终于出来了。

    这个小街道是直通向魏宁家那栋楼下的,平时他一直都是走这条路,走得快两三分钟,走得慢也只要五六分钟就走完了,结果今天他一直走,一直走,走了怕有十几分钟了,这条小街道还是那样子没看到头,魏宁心里知道这是遇到鬼打墙了。

    白天也能遇上鬼打墙,不知道该说他运太背还是鬼太强。

    魏宁不走了,他停了下来,周围安安静静的,既没得人声,也没得其他任何声音,这条小街道虽然一向是不大热闹,但是总还是时不时有个把人走过的,此时,却完全没有了人气。

    冰冷的街道,灰黑色的天空,树木静立在道路两旁,枝叶纹丝不动,连一片小叶子都跟凝住了一样,魏宁手心里开始冒汗,他使劲在把手心在衣服上擦了一把,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包鸡血,还有从徐老三那儿搜刮来的最后一张黄符纸,口里默念着《地藏菩萨本愿经》。

    “——能于五浊恶世,现不可思议大智慧神通之力,调伏刚强众生,知苦乐法——”

    边念边往前走,同时把那包鸡血戳破了一个小孔,让鸡血从那个孔里面流出来,沿着他走得方向淋上去,这样走了几分钟,魏宁发现,天上那股灰黑色的气往他所在的方向猛冲了下来,魏宁反应极快地往边上一躲,那个气就在原地变成了胖老板的样子,他烧得面目全非的脸死死地盯着魏宁,拦在了他面前。

    魏宁心里发毛啊,他腿都快软了。

    他跟胖老板无冤无仇,胖老板一家受的冤屈怎么样也找不到他身上,为什么胖老板总是出现在他面前,他一回B市就被迷到了那个烧掉的废墟上面,去面个试也被突然出现的胖老板吓住,现在呢,更是直接跟到他后面了。

    难道他的是丢了一次魂,阳气不足,导致鬼见了就想跟?

    胖老板一动不动,就是一直看着魏宁,魏宁看着他眼珠子直接从眼眶里面就掉了下来,吓得往后倒退一步,突然间,胖老板没有眼珠子的眼眶里流出了眼泪,一颗颗砸在了地上。

    魏宁听魏时提起过这种事,这是鬼哭——抱有极大冤屈的鬼才能哭出眼泪,一般的鬼顶多就是叫几声。

    胖老板家里的事,魏宁是知道的,但是这个事,他也帮不上手啊!魏宁脸都僵了,“胖老板,刘老板,你那个事,我也帮不上忙啊,我就算知道内情了,也找不到证据去告发那个没人性的罗世文,我求求你了,去找那些有能力去帮你申冤的,你找上我也是没得用啊——”

    他说得再多,胖老板还是挡在他面前。

    魏宁脸上的汗水是一滴滴地往下掉,手里拿起的黄符纸哆哆嗦嗦,口里念得经是结结巴巴,不过总算还是把该丢的符纸丢了,该扔的鸡血扔了,该念的经念完了,胖老板终于消失在了他面前。

    周围豁然一开,热气扑面而来,把浑身的阴冷一下子驱散掉,重归阳世的感觉实在是太好了,魏宁心里那个高兴,跟重生了一样,等惊魂稍定,他又想起了鬼哭的胖老板,心里一阵唏嘘,这世上不平事实在太多,又有几个得到了伸张。

    被吓了一回的魏宁,回到了家。

    奇怪的是,往常他回来的时候,一定会站在家门口等着他的“魏惜”却不在,魏宁心里面先是一松,随即刚放下去的心又提了起来,这怕不是出了什么事吧?照着“魏惜”这几天对他的专注程度来看,不太可能就这样撒手。

    魏宁想了想,咳嗽了一声,有点不自在地冲着空气喊了一声,“阿惜?”

    没得人回应,房间里静悄悄,空荡荡的。

    魏宁又喊了一声,“阿惜,魏惜,在不在屋里?在就出来。”

    还是没得人回应。

    魏宁呆站在了屋子中间,心里面有些慌乱,想找人还有办法,想找个鬼那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他站了一会儿,就坐到沙发上,这几天光顾着害怕“魏惜”去了,一点也没觉得屋子里冷冷清清,现在这个鬼招呼都不打一声就不见了,才发现这屋子确实人气不太足。

    魏宁就打开电视看了一会儿,又摸摸索索从房间里拿出了一本业务方面的书看了一会儿,越看心里面就越烦躁,他把书往沙发上随便一丢,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停都停不下来,各种各样的猜想在脑子里冒出来,又一个个地摇头否定。

    最后,他走得脚都有些酸了,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闭起眼睛开始让自己的大脑平静下来,突然间,他觉得房间里的空气有了些不同,魏宁心里就有个预感一样,睁开了眼,就看到“魏惜”手里拎着一只鸡站在他面前,正专注地看着他。

    魏宁先是松了一口气,然后脑子里一股无名火就冒了上来。

    他瞪了“魏惜”一眼,“你干什么去了?鸡哪里来的?”

    “魏惜”眼神有些奇怪,似乎比较激动,他把抓在手上的鸡随手往旁边一扔,那只鸡自己就飞到了厨房里面去了,然后他走到魏宁身边,深深地看着他,“你刚才——是在担心我吗?”

    魏宁一听,立刻气得从沙发上跳起来。

    “魏惜”这话一听就听出来,他早就回来了,一直躲在旁边看他的热闹,亏他刚才还那么——担心他,结果他完全不值得这样担心,早知道宁可担心楼下面那只大黄也不要担心眼前这只就会找麻烦的鬼,魏宁在心里面愤愤地想。

    “魏惜”抓住他的手,“我就知道你虽然嘴上说要我去找个老婆,其实心里面根本不是这样想,我看过的电视里面都这样说,口是心非,我不会走的,刚才是去找活物去了,你别担心,我刚才——是做得不对,你不要生气,我只是想知道你到底是不是还有那么一点把我看在眼里。”

    魏宁被他气得无力,手指了指厨房。

    “魏惜”立刻反应过来,很干脆地承认说,“那只鸡是偷的。”

    魏宁嘴角抽搐了一下,手无力地摆了摆,“下回不要偷了,我带回来,偷多了,整个小区的人都会以为闹小偷,闹久了还会以为闹鬼,唉。”魏宁觉得自己一下子心里面老了好几岁,这样下去怎么得了。

    就在这时,“魏惜”突然冲过来一把抓住了魏宁,一脸担心地看着他,“你身上好重的怨气,是碰到什么了?”

    魏宁被他抓住的地方一阵冰凉,“就是见到了一个冤魂,没得什么事,事情已经过去了。”他解释说,魏宁怕“魏惜”不放心,还会到处去把那个冤魂胖老板找出来,所以一再地告诉他自己没得什么事,刚才那个冤魂并没有害到自己,不要再多事,本来就是自己最近丢了魂,阳气不足,才容易见鬼。

    可是,“魏惜”的表情还是很凝重,“这个冤魂身上的怨气太重太杂,一下子就找上你,事情肯定不简单。”

    魏宁想起这些事就头疼,手赶苍蝇一样乱挥,好像是要把这些糟心事全都一扫而光,嘴里胡乱说着,“不管了不管了,事情过都过去了,再想这些做什么,我今天实在没得精神了。”实际上他想管也管不了,阳世的事,他无能为力,阴世的事,更是沾都不想沾。

    “魏惜”看他一脸烦躁的样子,也没继续说下去,而是问了魏宁想要吃的菜之后,就进了厨房,魏宁在客厅里一个人坐了一会儿,听到厨房里的响动,觉得有些坐不住了,刚才看到“魏惜”手里的鸡才想起来,这几天的菜和米也来路蹊跷,单身生活过久了完全忘了世上还有买菜这码子事,看来明天连菜都要买回来。

    “魏惜”要是不执着于要他当自己老婆就好了,他宁愿念上几年的“米咒”帮他超度,宁愿替他照顾好魏三婶,也不愿意当一个男人的老婆,魏宁心里面又开始胡思乱想,拿起放在一边的书,又看了起来。

    此时,一股油烟味、饭菜香味传过来,本来冷情的房间一下子又热闹了起来。

    两个人吃完了饭,正一起看电视,这也算饭后的固定节目了,魏宁一开始并没有看电视的习惯,但是“魏惜”说了,一定要他看,大概是他一个人看电视太无聊了,没得办法之下,魏宁只能答应了,不过讲好了,只看一个半小时,多了就不行,他还要找工作,以后还要上班,理由很多,“魏惜”也表示接受这个条件。

    电视上演的是一个无聊的肥皂剧,魏宁看得直打呵欠,这时候,他的手机响了,魏宁拿过手机接起电话,耳朵边立刻响起了一个聒噪而苍老的声音,是徐老三,“魏宁啊,我从外面回来了,你找过我是吧,没得关系,没得关系,我晓得发生了么子事,明天我们见个面,我还有点事要找你,这事是帮你自己。”

    说完之后,就挂了电话,魏宁看着手机直发愣。

    “魏惜”一直看着他讲电话,一直到挂上,他好像有办法听到电话那头的徐老三到底说了些什么,眉头皱了起来,“你不要去。”

    魏宁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为什么不要去?上次见到徐老三的时候他说有办法让我不再出门就见鬼,他还讲我被一股怨气盯上了,那股怨气不尽快解决掉,我日子过得总不会安生。”

    “魏惜”脸沉得跟棺材板一样,“只要再过一阵,我法力恢复了,那些怨气根本害不到你,你没必要去。”

    “魏惜”的话,魏宁根本没听进去,要他一直靠着别人,特别是一只鬼过日子,这无论如何他也不可能接受,所以他什么话也不说,继续盯着电视屏幕去了,“魏惜”在旁边看了他一会儿,突然间,就这样消失在了空气中。

    魏宁错愕地看着这一幕,难道刚才他没答应他,所以就生气了?不过这一次的消失魏宁倒是不担心了,等他生完了气就会自己回来了,在这之前,魏宁也可以清净一会儿,他把电视直接关了,打算回房睡觉。

    第二天,果然“魏惜”还是按时按点地出现了,魏宁看他面色一直都很正常,没得任何异样,觉得眼前这个鬼是越来越深藏不露了,做过的事,生过的气转眼就丢开了,自己在社会上摸爬滚打这么多年都还没这种功力,魏宁心里面毛毛的,老疑神疑鬼地觉得“魏惜”在算计自己。

    他到了徐老三给的地址来到了沙城区,也就是万佳小区所在的那个城区,他们约定好的地方并不是在徐老三租下来的那套房子,而是万佳小区对面的一个茶铺子。

    魏宁找到了茶铺子,一走进去,就看到徐老三正在跟茶铺子的老板说闲话,下巴上的山羊胡子一翘一翘,手里还捻着老板送的花生米往嘴里不停地送,看到魏宁,就招呼了一声,“过来,过来,认得认得李老板,我刚才跟他谈了一会儿,告诉他该怎么把这个店里的生意做好做大,李老板说晚上要请我吃饭,顺便带上你。”

    魏宁跟那个李老板握了握手,李老板跟徐老三又说了几句,看他们谈事情了才走开。

    “你老把我喊起来就是吃饭的?”魏宁看着徐老三问。

    徐老三眼一瞪,“喊你吃饭那是看得起你,你个细伢子还在老子面前扮俏(端架子),坐下来,坐下来,吃点东西,等哈,我们去看个稀奇(怪事)。”

    魏宁被他说得没脾气了,话也不多说了,直接坐下来,给自己倒了一杯子酒,就着花生米和酱牛肉吃了起来,两个人你来我往,慢吃慢喝地消磨起了时间。

    魏宁也把那天遇到那个胖老板的冤魂这事说给了徐老三听,徐老三一脸地不出意料,“这事我早料到了,你是一回B市就被这冤魂给盯上了,它没得办法找上罗世文就只好找上你,说起来也是你太背时,谁让你跟胖老板有那么一段渊源。”

    魏宁心里头郁闷,又多喝了口酒,“它怎么没得办法找上罗世文了,不都跟在他身边了,那天我还在办公室看到它了。”

    徐老三嘿嘿一笑,“你懂什么,要是真有办法,会跟了这么久,那个罗世文还活蹦乱跳的?”

    魏宁一想,那倒也是,冤魂索命本来就是一时半刻的事,拖这么久是不正常,所以他就顺着徐老三的话问了出来,“那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那个罗世文身边也有高人护着?”

    徐老三摇了摇头,“说是,也不是,等下你就知道了。”

    两个人吃吃喝喝,终于等到了天黑,接着徐老三就带起魏宁偷偷进了万佳小区,在十四栋楼下埋伏了起来。

51

    说起来也奇怪,这个万佳小区明明被一股子黑气笼罩了起来,却并没有看到多少不干净的东西,至少魏宁进出那几次,都没见到鬼,不过,就算没真的见到不干净的东西,魏宁还是一靠近这个万佳小区就脸色惨白,浑身冒冷汗,心里面直发虚。

    万佳小区隐隐带给他一种极大的压迫感,就好像走在一座已经歪了一小半,眼看起就快要垮掉的大厦下一样,那种心惊肉跳的感觉,简直无以言表。

    经过了这么多事之后,魏宁也知道,虽然自己现在是招鬼待见,但是同时,也正因为如此,反而更容易察觉到周围环境的细微变化,这个万佳小区简直就是个火药桶子,能离多远就尽量离远一点。可是,他现在却躲在那个给他危险感觉最强烈的十四栋下面,那股黑气已经浓稠得跟在魏庄时见过的灰白色雾气差不多一样了。

    魏宁的心脏怦怦直跳,他僵硬地转过头,看着跟只蛤蟆一样蹲在他身边的徐老三,哆哆嗦嗦地说,“徐师父,还要在这里待多久,我怕受不了了,这地方太邪了——”

    徐老三看都不看他一眼,眼睛一直盯着十四栋四单元那个入口,头也不回地低声甩了一句话给魏宁,“你急什么,个么大一个伢子了,胆子还小得跟针尖一样,有我在,你怕什么,咦,不对。”

    他突然“咦”了一声,终于转过头上下打量了已经满头虚汗,快晕过去的魏宁一眼,赶紧地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盒子,把合盖一扭开,用手指在里面搅合了一下,快速地在魏宁后背画了一道符,“我忘了你小子现在体质不一般了,又跟这件事扯上了关系,难怪这股子怨气直往你身上冲——”

    魏宁看到他拿出来的是一盒子朱砂。

    背上画了一道符之后,魏宁感觉轻松了不少,身上的衣服早就被刚才那一阵一阵的虚汗给湿透了,晚上的风一吹过来,湿衣服贴在身上,跟没穿衣服一样,凉飕飕的,魏宁忍不住动了动脚。

    这周围的风跟外面的风不一样,专门往人的骨头缝里钻一样,冷得很,外面吹的那风,都是热风,就算到了深夜,也只会让人觉得凉快,而不是发冷。

    周围灯火次第亮起,只有十四栋,黑沉沉的,没有一点光。

    这一幕诡异得让人心里发毛,其实这整个万佳小区里面的住户已经是不多了,魏宁觉得,要是自己住在这里,看到这个诡异的十四栋,只怕也会想尽办法赶紧地搬走,他忘了自己曾经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如果是以前的他遇到这种事,也许就是哈哈大笑两声,然后铁定要继续住下去,誓要证明那些无稽之谈的荒谬。

    魏宁忍不住又挪动了一□体,却被徐老三轻拍了一下,“别动。”

    魏宁只好一动不动地蹲在一丛灌木后面,说起来也奇怪,按理来说,现在是夏天,别的东西不多,但是蚊子、虫子肯定是特别多,尤其是树立草丛里面,但是魏宁在灌木后面待了这么久,没听到一只蚊子叫,他还做好了喂蚊子的准备,结果白做了。

    看来连蚊子都知道,这个小区待不得,魏宁心里感慨着。

    时间慢慢地过去,已经到了午夜了,魏宁抬头看了一眼天空,外面是繁星闪烁,随着云层慢慢地移动,月亮忽隐忽现,只有万佳小区和它旁边的富民大厦上空,被黑气笼罩着,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这股黑气也隐隐翻腾了起来,就跟被搅乱了的小面积云海一样。

    就在魏宁等得已经快要全身发僵的时候,十四栋下面终于有了动静,一辆黑色的小车静悄悄地驶了过来,停在了十四栋旁边,然后从上面下来了两个人,穿着深颜色的衣服,融入了周围的黑暗中,不注意还真看不大出来。

    徐老三选择的这个蹲守地点,明显是很科学很有理论根据的,那两个人就站在这个蹲守地点不远处,轻声交谈了起来,周围太过安静,即使他们可以压低了声音,大部分的谈话还是能听到。

    魏宁本来萎靡的精神一下子振作了起来,尖起耳朵就开始偷听。

    这两个声音他居然都有些耳熟,一个就不用说了,前几天才刚刚听过的,就是那个罗世文,一个却想不起来,到底是在哪儿听到过。

    “你一定要给我想个办法,以前都没得事,就是最近开始出鬼,他呢?他到哪里去了?怎么这么久了一直都看不到人?我求求你了,给我想个办法出来,要什么你只管说。”罗世文在那边压低了声音,急促地说,口气里的惊慌失措,隔得这么远都能一清二楚地感觉到。

    另外那个声音却是非常的平静,好像根本没把罗世文的惊慌当回事,声音刻板而没得起伏,“我这次来,就是为了你这件事。”

    罗世文一听,立刻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连声说,“那就好,那就好。”

    他们两个站在十四栋下面,看了一会儿,却也没有其他行动。

    魏宁觉得奇怪,难道这解决问题光用看的就行了?

    罗世文大概和魏宁的想法一样,他等了一会儿还是没见身边的男人说话,就慌慌张张地说,“你看出什么了?这里到底出了什么问题?是不是镇在这里的那些东西镇不住了?”

    另外那个人终于还是开了口,“地气出问题了,我要回去问问他该怎么办,你等着吧。”

    这么干脆利落,却什么问题都不能解决的回答,很明显把罗世文激怒了,他声音一下子大了起来,“你还要我等,我等了这么久了,还要我继续等,再等我的命都快要搭进去了,我那个跟那件事有关系的秘书,已经被,被它们害了,骨头都已经化成灰了,我还能等得下去?”

    说到后面,也许还是害怕了,罗世文的声音还是渐渐小了下来,他什么体面都顾不上了,一个劲儿地哀求着身边的男人,但是那个男人不为所动,就是说自己解决不了,一定要等另外一个人出面才可以,他也没得办法,场面就僵持下来了。

    说到后面,罗世文大概看出是没希望了,出于商人求得利益最大化的本能,选择了退而求其次,“你要我等,总要让我能熬过这等的时间吧,这个你总要帮我想办法解决,不然的话,事情一捅出来,我们都没得好。”

    他的话显然让身边的男人考虑了起来,然后那个男人给罗世文说了一个办法。

    那个办法让魏宁全身发冷,没想到这世上还有如此残忍的人,这一伙人根本就已经完全没得人性了,他们居然要牺牲那么多人的性命就为了保住罗世文那条狗命,魏宁气得握紧了拳头,愤怒差点淹没了狼,还好,最后关头他想起了现在不是冲动的时候。

    等这两个人开车离开了,徐老三拍了拍裤子,站了起来,魏宁跟在他后面,两个人一言不发地出了万佳小区,到了对面那个茶铺子,茶铺子的老板还在等着他们两个,看到他们回来了,就打着哈欠说,“你们要走要留随意哈,记得出去的时候把门带关上。”然后,摇摇晃晃地就往楼上走,这老板一家人就住在茶铺子的楼上。

    两个人守了一夜,也累了,泡了壶茶,又从后面的冰箱里面拿出一早准备好的吃食,两个人,一人占着桌子的一边,魏宁等坐下去了之后,就迫不及待地开口问了起来,“你老一早就知道他们今天晚上会来?这也太神了。”

    徐老三喝了一口酒,“这是我查出来的,我一看这地方就知道罗世文后面肯定有人在指点他搞鬼,所以找人查了一下,就是查查他这几年的活动,一查就知道,他隔上几个月,总有那么一个晚上会搞失踪,谁也找不到他的下落,今天就是他‘失踪’的日子,然后呢,我就来个守株待兔,在十四栋里面做了点手脚——”

    魏宁听得云里雾里,总之,大概就是徐老三下套子,结果真把罗世文和他背后的人给引来了,这个总错不了,“那个十四栋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有那个黑气,太邪了,难道罗世文还真打算杀几个人用他们的煞气去把胖老板那一家人给暂时镇住?”

    徐老三却没有正面回答他,而是把话题一下子扯开了,“每一块地方都有自己独特的地气,这地气就是这块地方的生气流向,也是命脉所在,就好比这个茶铺子,其实也有它的地气,自成一个方圆,要是把它的地气给截住,那这个茶铺子也就死了,开不下去了。”

    魏宁头一次听到这么稀奇的理论,立刻提起了极大的兴趣。

    徐老三继续说,“地气有七个关卡,所谓七关,分别是云垦关、尚冂关、紫晨关、上阳关、天阳关、玉宿关和太游关,分别对应着天上的北斗七星,你个伢子也不知道北斗七星的名字吧?”

    突然徐老三问起了魏宁,魏宁摇了摇头,他确实不知道,这东西知道的人也不多吧?徐老三一脸嗤之以鼻,摇起了头,一脸感慨地说,“现在的人啊,都是学些没一点卵用的东西,真正有用的,反而一点都没学到,都被人给忘了。”

    魏宁听得想反驳,这陈芝麻烂谷子,对过日子又没得什么用处的知识,学了又有什么用?他又不打算去当什么茅山道士神棍法师——

    当然,这也就是在他心里面默默吐糟一下,不敢当着徐老三说,一般老人在说起这种感慨的时候,小辈子的人应声附和就行了,要真跟他们计较,不是被教训一顿,就是让老辈子们伤心,甚至是气到,应付这种事魏宁还是有经验的。

    果然,徐老三看他一脸受教的样子,就没继续扯着这个话题说下去了,而是把话头一转,又回到了正题,“这北斗七星,就是贪狼、巨门、禄存、文曲、廉贞、武曲、破军,这地气要形成一个自然的流动才好,这地方才能兴旺,要是一堵上,或者被人为的破坏了,那这地方就糟了,万佳小区和那个富民大厦就是故意被人坏了地气。”

    魏宁喃喃地说,“就是罗世文干的吧?”

    徐老三嗤笑了一声,“他罗世文哪里有这么大的本事。”

    魏宁心里嘀咕着,现在这社会做事哪里一定要自己有本事亲自上阵,有钱好办事,请专业人员做专业的事,是大趋势吧。

    徐老三突然又感慨了起来,山羊胡子翘了起来,“我也有好久人敢这么做了,截了这么大一块地方的地气,已经是够造孽了,还搞出了一个九九归一阵,就为了发个财,简直是伤天害理,迟早会报应临头,断子绝孙,永世不能轮回都是轻的,哪个敢这样做?”

    魏宁忍不住又追着问,“什么是九九归一阵?”

    徐老三指了指外面,“就是用十八条人命搞出来的一个邪门阵法,再加上断了这地方那七个地气关卡中的一个,截断了地气,就变成了九九归一煞阵,用处嘛,太多了,比如讲那个罗世文之所以发财发得那么快,就是靠了这个阵法,他那个公司在B市这么出名,为什么要把自己的办公室定在这么个不繁华的地方,还不就是因为这里才是他发家的根本,再比如那个死在火灾里的一家人,那么大的怨气为什么还是奈何不了罗世文,就是因为罗世文被这个煞阵给护着,想动也动不了。”

    魏宁倒吸了一口气,十八条人命!一大片地区的地气!这个罗世文简直是畜生不如。

    不过,转念一想,魏宁觉得还是有些不对,死了这么多人,难道警察就一点都没察觉到,他把这个问题问了出来,徐老三瞪了他一眼,“你个哈宝,你见鬼也见过这么多次了,你见过哪个鬼杀人,哪个用法术杀人的,能够被一般的警察给找出来的?”

    魏宁被骂得哑口无言,确实,他的思维还是平常人的思维,完全没接上趟。

    突然间,徐老三嘿嘿一笑,“不过,现在这个煞阵已经快压不住了——”

    魏宁往他看了一眼,“为什么会压不住?”

    这阵法光是名字就听起来一股子杀气,挡都挡不住。

    徐老三指了指自己头上,“因为老天自有自己的一套,那个地气被截断太久了之后,就会自己慢慢改变方位,所以一般像这种阵法,隔个几年就要变动一次,否则的话,煞气一冲,命就没了。”

    原来是这样,魏宁想起了罗世文和那个男人说话的时候,口里一直提到那个人,那个人的,很明显,他们口里的那个人才是做下这个阵法的,而那个人却因为某种原因,暂时没办法出现。

    徐老三看了看窗外,曙光已经渐渐透进来了,他跟魏宁说,“先几张桌子休息哈,等上午,我们一起去见罗世文,我还答应他要帮他解决这个事的,总不能把自己的话吃了。”

    魏宁一听,看来这白天也要继续了,幸好是不用上班,不然的话,哪个耗得起,他想起“魏惜”还一个——鬼在家里面,这要不要打个电话回去说一声呢?按理来说,其实是不用的,但是魏宁就是觉得自己这样做好像有点过意不去。

    毕竟,他这几天一回家,“魏惜”就站在大门口等着他。

    想到这里,魏宁就摸出了手机,拨通了自己家的电话,电话铃声响了几声之后,魏宁猛然间意识到,你一个鬼怎么可能会接电话嘛,他真是白痴到家了,把这个事给忘了,正要挂上电话的时候,电话那头突然接通了。

    一阵阵“嗞嗞——”的声音从手机里面传出来,跟电流声差不多,魏宁觉得好像“魏惜”就在电话那头一样,他忍不住干咳了一声,怕惊醒了旁边的徐老三,捂着嘴用极轻的声音说,“阿,阿惜——”

    那边的电流声猛地发出一阵强烈的“嗞嗞——”声,魏宁知道,这大概就是“魏惜”在做出回答,他心里面一畏缩,还是觉得这情况太诡异了,匆匆说了一句,“我,我今天不回去了。”就挂了电话。

    身边好像已经睡着了的徐老三翻了个身,吓得魏宁赶紧把手机收起来,他躺在两张长桌子拼成的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这床太硬了,再加上今天晚上遇到的事,也太离奇,精神还处于极度的兴奋状态里冷静不下来,看样子,今晚上是要失眠了。

    想是这样想,过不多久,魏宁还是慢慢睡着了。

    最近这阵子好像都是这样,他特别容易睡着,就算再兴奋,只要躺到了床上,过不得多久就睡着了,完全没得失眠这个现代社会里很多人都会有的困扰,即使他白天受到那么多的刺激和惊吓,这也许就是他还没精神崩溃的原因之一,等魏宁刚睡下不久,刚才睡着了的徐老三突然间坐了起来,对着魏宁在的那个方向说了一句。

    “来了就出来撒。”

    他的话刚说完,一股灰白色的雾气就慢慢地从地上冒出来,渐渐地凝成了一个实体,站在了魏宁身边,“魏惜”在地上凭空出现,他的身影开始是朦朦胧胧的,像珍珠一样的莹润颜色,渐渐地,才逐渐清晰起来,旁边的徐老三好像一点也不意外一样地看着这一幕,“魏惜”看都没看他一眼,一出来,眼睛就一直看着躺在木桌子上睡得并不算安稳的魏宁。

    “魏惜”伸出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摸了摸已经睡熟了的魏宁,随着他的动作,魏宁皱紧了的眉头被抚平了,“魏惜”在黑暗中极为显眼的身体,又往魏宁靠近了一点,一个深深地,又轻轻地叹息,在房间内响起。

    “他要是不打这个电话,你还不得来是吧?”徐老三下巴上的胡子随着说话的节奏一翘一翘的。

    听到他的话,“魏惜”终于舍得把黏在魏宁身上的目光挪到了徐老三身上,不过放魏宁脸上的手却还是一动不动,他看着徐老三,好像在审视着他,目光逡巡着,打量着,他在衡量徐老三的分量和实力,过了几秒钟,也许还要更短的时间,“魏惜”收回了目光,一个声音在屋子里响起,空荡荡的——

    “你要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我发现其实写的快也有个好处,就是不会写到后面忘了前面~~记忆力杯具的人常常混乱了~~

    今天没得二更~~=-=

52

    徐老三看着“魏惜”,把头摇了又摇,嘿嘿笑了两声,指着魏宁说,“我只问你一句,快七月半了,你打算把他怎么办?”

    这个问题很明显把“魏惜”给问到了,他不做声了,好一会儿之后,才终于开了口,“——我自有办法。”

    徐老三嘿嘿笑了两声,口里是在笑,脸上却半点笑容都看不到,下巴上那一小把山羊胡子,撸得平顺了,不像平时一说话就一翘一翘的,不过却更显得气氛凝重,“他天生八字轻,火焰低,我一见到他就帮他算了一命,他今年是个坎,过去了,以后的日子就一帆风顺,过不去,那黄泉路上就会又添上一条魂。”

    “魏惜”只是听起,站着一动不动,就是并不算太稳固的身体震荡了一下,就好像一颗石子投了进去一样,凝固成实体的雾气一下子溃散开来,又极其迅速地聚拢了回去。

    徐老三还在继续说,“这个坎本来就难过,结果还横插出你这一杠子,伤了魂魄不算,你还跟着他,你看看他,身上的阴气越来越重,阳气越来越少,难怪整日里见鬼,鬼见了他都快把他当鬼了,只怕不用到七月半,他身上的罡火就会灭了去。”

    “魏惜”慢慢地开了口,“你要我做什么?”他看着徐老三,语气缓慢却非常坚定,“你叫破了我,不是要收我,而是说了这一通话,你是要我帮你做什么事吧?我可以帮你去做,只要你能保住阿宁身上的阳气。”他盯着徐老三,“我知道你有办法,而且你的办法一定比我的办法好。”

    徐老三没得办法,就不会扯出这一通话来了,这个就是铺垫,为的,还是最后那个目的。

    他这个话,让徐老三愣了愣,然后笑了起来,“你这个鬼倒是蛮机灵,我话还只说了一小半,就被你猜出来了,没错,我就是找你有事。”

    “魏惜”眼神一深,“你说。”

    徐老三却并不直接开口,而是从用桌子拼成的床上下来,走到了魏宁身边,他摸了摸魏宁的手腕子,好像在帮他把脉一样,“脉象虚浮无力,阳气溺,阴气生,这是伤到魂魄了,我要不是看在你对他并没有恶意,还多次帮了他的份上,也不会跟你说这些有的没的,就凭他跟我徒弟的关系,他不说,我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也会出手把你直接给收了。”

    “魏惜”并不去跟他争他到底收不收得了自己的问题。

    他才从那个地方出来,见得世间太少,好多人事都不知道,只能自己抓着机会去学,出来这么一阵子,也就遇到了徐老三这么一个会法术的人,凭着直觉,“魏惜”确定他是一个很强大的对手,但是并不足以对他造成致命的威胁。

    这个结论对“魏惜”来说,是好,也是不好。“好”在威胁并不是太大,“不好”在威胁却也实实在在能给他带来很大的麻烦,至少能够让他受一些损伤。“魏惜”不希望自己本来就已经打了很大折扣的法力又要再打上几折,那样他就不能继续待在阿宁身边了,这在他是不能忍受的事。

    徐老三也不再拐弯子,“我会想办法保住魏宁身上的阳气不泄一年,这一年里,你跟着他,对他并不会有太大的妨碍,但是一年以后的事,我就不敢做保证了,你呢,就帮我抗住那个九九归一煞阵的怨气。”

    他山羊胡子又翘了起来,“要不是遇到你这个鬼,要破了这个九九归一煞阵还要费我一大堆功夫,现在有了你在,事情倒是容易了,也不晓得你哪里养出来的,身上这么重的煞气——”他摇了摇头,一脸地若有所思。

    他们两个说话的时候,并没有刻意压低了声音,徐老三说到激动的时候,声音还越来越大,按理来说,就是楼上的人也会听到一些响动,但是却没有人惊醒,周围还是安安静静的,睡觉的还是在睡觉。

    不远处,传来一只夜猫子凄厉的叫声,周围静悄悄的。

    第二天一大早,魏宁就被徐老三给一掌拍醒了,他揉着自己睡得酸痛的肌肉,“还真是出鬼哒,这种地方我居然也睡得蛮香,一晚上居然没醒一次。”

    徐老三瞪了他一眼,个不知死活的,完全不知道自己这样子是因为身上阳气不足,魂魄不稳,所以一到了睡觉的时候,人的意识一松下来,身上的魂魄就会差一些离体,在这种情况下,他当然睡得熟,等他身体状况还差一点,身上的魂魄就真的有可能离体,等到那时候,他就可以睡得再熟一点,哪天躺在床上,睡着睡着就直接一睡不醒了。

    有句话叫“睡死的”,有人开玩笑的时候会说,哪里想到是真有这回事。

    徐老三没跟魏宁说起昨晚上发生的事,魏宁就在茶铺子后面的小卫生间里简单地洗漱了一下,昨天睡觉的时候没脱衣服,睡了一晚上,已经是皱巴巴的,魏宁有些不放心,出来看着徐老三,“穿这样子出去见人,没得问题?”

    徐老三正从冰箱里面把昨天晚上的剩菜拿出来,听到魏宁的话,一边用筷子夹着剩菜吃,一边口里含糊不清地说,“冒得问题,我是出来做事的,不是出来卖相的。”那鸡爪子用筷子不好夹也不好吃,他就直接把筷子扔了,用手抓了吃起来。

    卖相的,就是靠出卖色相或者身体过日子的那类人。

    魏宁看他一眼,一脸了解地点了点头,他要是去卖相,反正肯定是没得人要,长相其实倒也不差,浓眉大眼的,收拾整齐了,还算得上相貌堂堂,就是太不收拾了,身上的那个衣服,也不晓得好多天没换过了,白布都快变成黑布了。

    吃到一半的时候,李老板从楼上下来了,他跟徐老三和魏宁打招呼,他老婆跟在他后面,也跟着打招呼,他们倒是蛮勤快,外面的街上,人才刚多起来,店就已经开起了。

    李老板三十过半的年纪,身体精瘦,长得一般,就是精神气不太足,不过眼睛还算明亮有神,把整个人的精神气又带起了一点,不至于显得过于萎靡不振,他从外面买了早饭回来,摆在桌子上,招呼徐老三和魏宁过来吃。

    徐老三也不客气,坐过去就吃了起来,魏宁再推辞就有些假了,只好也坐在了徐老三边上,拿起一根油条就着一碗稀饭吃了起来,边吃就边听徐老三跟李老板吹自己的牛,讲他在外面那些离奇古怪的遭遇,就连老板娘都凑过来听得认了真,碰到不懂的,或者紧要的关节,表情也跟着变化起来。

    要是这是在古代,徐老三干不了神棍,直接去当说书的,肯定也混得很不错。

    一直等到上午十一点,这一大半个上午,茶铺子里只进来了一个客人,那个客人也只随便看了看,没做成生意,李老板一脸见怪不怪的样子,看来这种生意清淡的日子,他已经过得不少了。

    到了十一点,徐老三就说自己有事要做了,晚上再过来,到时候还要麻烦他一下,李老板连声说,“冒得问题,冒得问题,你老只管来,我把门给你留起。”魏宁看着他那没得一点作假的真切表情,心里啧啧称奇,这徐老三到底跟他说了什么,让他这么死心塌地的。

    徐老三跟魏宁到了富民大厦的七楼,那个做接待的美女这一次看到他们,满脸都是笑容,泡了茶之后连声说,“稍等,稍等。”就去里面告诉罗世文了,紧接着罗世文就急匆匆地跑出来,把徐老三跟魏宁迎到了自己那间豪华办公室里。

    魏宁发现,这才过了一个晚上,罗世文原本保养得很好的脸上,尽显老态,把自己真实的年纪暴露出来了,本来看上去才四十出头,现在却是五十几岁的样子,他一脸焦急,却强做镇定,把那个美女接待给打发走之后,就迫不及待地走到徐老三面前,“你老一定要帮我一把。”

    魏宁觉得奇怪,昨天晚上,跟他见面那个男人不是已经帮他想了办法?难道罗世文这种人还会良心发现,突然间不打算做伤天害理的事了?魏宁觉得不可能。

    像这种人,肯定把自己的命看得很重,重到一定程度就会把别人的命不当命了。

    徐老三背起手,在屋子里装模作样地走来走去,酒糟鼻子上的墨镜又戴了上去,他一边走,就一边又是摇头又是点头,好像看出了什么,又觉得很难办一样,满脸的严肃,跟他平时的表情那是有天壤之别。

    魏宁在一边看起好笑,又要拼命忍住。

    罗世文完全没得第一次见面时那种成功人士的样子,虚胖的脸上全都是汗水,眼巴巴地看着徐老三,看来,胖老板一家虽然没直接害到他,但是也给他带来了极大的压力,魏宁看着心里面就暗爽。

    就在他偷着乐的时候,徐老三转过头,趁着罗世文没注意,狠狠瞪了他一眼,意思是让他收敛一点,莫这么现行(不要做得这么明显),魏宁赶紧咳嗽了一声,端正了一下坐姿,一本正经地拿起了桌子上的茶,喝了起来。

    罗世文看徐老三一直不说话,“难道你老也没得办法?我听好几个生意场上的朋友讲起过你老本事大,在南方这几个省都是出了名的,一般人见都见不到,我也是托了好多关系,费了好大劲,才终于找到你老,要是你老都没得办法,那我就真的是一个死字了。”他越说就越伤心,一脸天都快要塌了的表情。

    魏宁一听,恍然大悟,难怪这罗世文要对徐老三这么巴结和客气了,原来早就打听过徐老三的底细了,知道他是个有本事的,所以才这样。做生意的,很多都讲风水,讲地气,尤其是像罗世文这样用邪路子发家的人,更是把徐老三这类人奉若神明,别说得罪,讨好都来不及。

    魏宁估计他是打算做两手准备,如果徐老三这边解决不了问题,大概他就会听那个男人的。

    徐老三摆了摆手,“你莫给我戴高帽子,我担不起,这个事也不是不能办,就是——”他又“啧啧”了两声,表情有些暧昧,似乎不太好说的样子。

    魏宁愣了愣,这又是唱的哪出?

    魏宁不懂,但是早就成了人精的罗世文却一看就懂了,他立刻走到了自己那个红木大桌子后面,打开抽屉,拿出一个支票簿,在上面刷刷写了几笔,又从抽屉里拿出一只红包,把刚写好的那张支票塞了进去,然后走到徐老三面前,用两只手恭敬地递到了他面前。

    “是我疏忽了,你老莫怪我不懂行,我也是急昏头了,把这个要紧的事都忘了,我知道你老这行的规矩,喜钱绝对不会少你老的。”罗世文说到钱的时候,眼睛里活泛了一点,总算不是死气沉沉,一副丧家之犬的样子。

    徐老三用两根手指夹起那个红包,装进了自己外衣口袋里,还露出了一点红包的边,把这个事做完了之后,他下巴上的山羊胡子才总算翘了起来,“明晚上,我会到这里来帮你做个法事,你到时候等在这里。”

    魏宁看得有些发呆,他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徐老三收红包收得那叫一个理所当然的样子,觉得自己是不是来错了,这钱都收下了,难道下面还真的要把胖老板一家给收了?这个收肯定是直接让它们魂飞魄散,他脑子里有点乱了。

    罗世文如释重负,赶紧地点头,把徐老三跟魏宁毕恭毕敬地送了出去。

    在送他们出去的时候,还给魏宁手里也塞了个红包,“小师父,也请多帮忙。”魏宁本来想推了的,他虽然现在是缺钱,但是这种钱,他拿在手里只怕连睡觉都不得安稳了。

    就在魏宁正要推辞的时候,一只手横了过来,徐老三把那个红包直接拿了过去,“这个我帮他收起,他虽然不是我的徒弟,但也是我的小辈,当然是要过了我的手,才能给他。”罗世文楞了一下,随即醒悟过来,不再说什么,送他们出了大门。

    出了门,走了个弯,已经看不到富民大厦入口的时候,魏宁突然伸出手,把装在徐老三外口袋里的红包抢了过来,拿出那张支票一看,数字一后面跟的那一串零让他眼前发晕,居然有一百万,他手抖了一抖,生平第一次看到这么多钱,“你老还真把这钱收下?”

    徐老三手上一动,本来魏宁拿起的支票就出现在了他手里,他瞪了魏宁一眼,“你个细伢子,知道个什么?来路不正的钱,难道就不是钱啊?跟钱这种死物过不去干什么——”

    既然是死物,你又当宝一样拿起干什么?魏宁不敢作声,只能在心里说两句。

    徐老三直接走到路边上,伸手招了辆出租车,上了车之后看到魏宁还在外面干站着不上车,就吼了一声,“还站着干什么,快上来。”周围的人全都被他这一声中气十足的大吼给震住了,全都直愣愣地看过来,半天没动静,反倒是魏宁,立刻反应了过来,为了不被当成围观对象,立刻窜上了车,车门一关,车子疾驰而出。

    魏宁心里松了口气。

    徐老三跟司机师傅说了个地址,然后就开始闭目养神,魏宁觉得既然暂时没得自己什么事了,那自己就应该去找工作,其实今天下午他就有一个面试,总要做一下准备。

    但是徐老三不开口,魏宁也就说不出来,他苦笑了一声,就当做是陪着一个老人家逛一逛吧,好歹是魏时口里不是提到的师父,不是他教给魏时的法术,自己那一魂一魄还不晓得在哪里游荡。

    不过,很快魏宁就后悔了。

    眼前这个不起眼的老头子,没想到还是个购物癖,他先是去银行,把罗世文给魏宁的那张小额支票给兑换了出来,然后带着二十万的现金,先是去了一家手工缝纫店,从头到脚换了一身行头,接着,又拉起魏宁到一家桑拿店里享受了一整套的桑拿按摩服务,精神焕发地出来了之后,就直奔一家五星级酒店里面,叫了一桌子菜,吃了个饱。

    这简直就是有了钱就往死里用的暴发户。

    徐老三是一路在撒钱,见到路上讨钱的,就直接塞几张钱到他手里,还专门跑到市里面那家中心医院门口,看到有家属出来,就直接给一把钱,看起来是乱来,不过魏宁很快发现,其实他给钱的人,就算脸上是在笑的,也透着一股苦相和哭相,其中一个正站在医院门口发呆的男人,被他塞了四五万在手里之后,愣了好久,等徐老三跟魏宁走远了,突然身后爆发出一声惨烈的哭叫,魏宁转过头一看,那个男人正跪在地上,向着徐老三的方向砰砰地往地上磕头。

    魏宁吓了一跳,正要说什么,徐老三就敲了他一下,“有么子好看的?”魏宁摸了摸头,“你老又不看重钱,干什么要接那个罗世文的事?”徐老三摇了摇头,“我哪里是不看重钱,我是太看重钱,但是留不住钱——”他一脸唉声叹气,痛不欲生的样子,看得魏宁心里面的好奇心吊起老高。

    “为什么这么说?”魏宁问。

    “做我们这行的,总要缺点什么,少点什么,所以就有‘五弊三缺’一说,所谓五弊,就是‘鳏、寡、孤、独、残’,三缺说的是‘钱、权、命’,老天爷给你一点东西,总要收回去另一些,这就是因果,我就是缺了财运,只要那个钱到了手里,就跟捧了一捧水一样,哗啦哗啦地就流出去了,捧得越多,流得越快,所以我干脆一有钱就赶紧地用掉。”徐老三倒是解释得很详细,一五一十地跟魏宁说了个清楚。

    魏宁头一个出现在脑子里的念头是,那魏时又是少了什么,缺了什么?

    这个问题他问了徐老三,但是徐老三并没有回答他,而是让他直接去问魏时,这种事只有去问本人,他愿意告诉你才行,不愿意告诉你,你要是偷着打听,可能会被这些人记恨在心,所以一般来说,就算是师徒,也不会向对方,透露自己命数方面的事,虽然多少还是能猜到。

    魏宁被拖着逛了一天,到最后已经没得脾气了,比跟他前女友逛次街还累得多。

    最后,徐老三终于说这是最后一个地方了,那就是楼北区的丧葬一条街。

    作者有话要说:魏时到底是缺什么,少什么,跟他的那个小鬼是很有关系的~~

    下面总算要把这个情节解决了~~解决中以及解决完之后就要进行下一个感情线情节~~

53

    楼北区那个丧葬一条街是很出名的,魏宁回家时候买的那些香烛纸钱也是在这条街买的,这条街有个名字叫“福寿街”。

    靠着B市的火葬场,平时生意还蛮不错,纸扎那是一路摆过去,一个比一个花俏,一个比一个打眼,还追流行,市面上那个爱疯刚出来,这里就已经出现爱疯的纸扎了[重~要小*说网],至于传统的纸人、纸马、摇钱树、金山银山等老物件反而被纸扎铺子的老板堆在了屋里头。

    魏宁跟着徐老三就找到了福寿街里一家不起眼的小铺子。

    这家铺子是专门买香烛供包的,生意看起来就不大好,里面的香烛上还落满了灰,一个跟徐老三差不多年纪的老头从柜台后面探出小半个身体,跟徐老三打起来招呼,“你来了。”

    徐老三一打照面就把手里的一包东西递了过去,“你要我帮你带的。”

    这个老头一把抢了过来,把拿包东西凑到了鼻子下,跟个大烟鬼一样贪婪地闻了起来,一脸的陶醉,“好东西啊好东西,我好久没闻过这个味了,也只有你才能从他们手里把这个东西换出来。”

    徐老三倒是不谦虚,嘿嘿笑了两声,“那是的,一般人都没得这个面子。”

    老头闻了一阵子,终于舍得放下了那包东西,指着魏宁,“这是你新收的徒弟?这是第八个吧?你莫作孽哒,前面七个只剩下三个了,做你徒弟跟赶死鬼一样。”

    徐老三没好气地打算他的话,嚷嚷了起来,“那都是我要收的?不是他们要死要活非要当我徒弟我哪里会收,收个徒弟我又没得好处,尽是倒贴,我一早就告诉他们做这行那就是在阴世边边上走,不知道么子时候就会真走到阴世去,回不来了,唉。”

    老头闻言也跟着叹起了气,“都不容易,都是命,还是做我这行好,你上回说要的东西我早就给你准备好了,你拿起去。”

    他把一个黄纸包丢了过来,徐老三随手就接起,刚要走的时候,那个老头好像想起了什么一样,把一样[重~要小*说网]东西递给了魏宁,“这个你拿起吧,看你这样,最近只怕是出门就招灾,这个东西好歹也能压一压。”

    魏宁接过来一看,是一块黑色的小木头,雕成了钟馗捉鬼的样子,那钟馗怒目而视,脚下的小鬼惊慌求饶,活灵活现的,魏宁看得爱不释手。

    徐老三看了一眼,说了一句,“你还真舍得。”

    老头就笑了起来,“还不是看到那包东西一高兴,哈哈,走吧,走吧。”

    徐老三就带起魏宁走了出去。

    魏宁跟在后面,还在拿起那块木头翻来覆去地看,“徐师父,这东西到底是什么做的?看起来像木头,摸起来又硬又冷。”

    徐老三把东西交到了魏宁手里,自己空起手走在边上,“这东西有个名字叫‘阳木’,属于纯阳之木,是木又带金,就只有黔南一些地方才长,百年才长得出这么一小块疙瘩,很难得的,能克鬼驱邪,定魂安魄,你小子运气蛮不错,肖老头子平时可没这么大方。”

    魏宁没想到这么一块不起眼的东西有这么大的来历。

    他心里明白,虽然徐老三没明说,但是他肯定是故意带起他来找那个肖老头的,而且还送上了一包那个肖老头很稀罕(喜欢)的东西做人情才让那个肖老头把这个阳木送出手的。

    不过,他也没打算把这个疑问说出来,既然徐老三不明说,肯定有他的用意。

    等出了福寿街,徐老三就把魏宁手里的黄纸包拿了回去,然后跟他说了一句,“你可以回去哒,明天晚上记着照着昨天晚上的时间到那个茶铺子里找我,莫来晚哒,手里那块阳木记着随身带起。”

    魏宁一一答应着,两个人就分头走了。

    一天一夜没见到“魏惜”了,魏宁发现自己搭车回去的时候,心情还算平静,就算明知道是赶回去见一只鬼,连他自己都佩服自己的神经粗得不像个正常人。

    就好像他从来没离开过这么久一样,他刚走到家门口,大门就从里面打开了,“魏惜”站在门口,打开了门,跟他说了一句,“回来了。”

    魏宁僵硬地点了点头,进了屋。

    他把在经过农贸市场的时候,买回来的两只活鸡,还有一些新鲜肉类和蔬菜提进了屋里,放进了厨房。

    “魏惜”站在一边,默默地看着他,魏宁放好了手上的东西之后,看他一直盯着自己又不说话,还以为他又犯拧了[重~要小*说网],要跟自己吵他出去见了什么人,遇到什么事,这么一想,心里面又开始有些烦躁了起来。

    魏宁抬起了头,皱起眉头,“你看我干什么?”

    “魏惜”柔起声音说,“好歹也这么久没看到了,难道不该多看几眼?”

    魏宁被他说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的,一个大男人对他说这种情话,实在太——魏宁觉得自己居然没有想吐,果然是心理承受能力越来越强了,他看都不看“魏惜”一眼,忽略掉脸上的燥热,把脖子上的锦囊摘下来,从里面把那个迷你小牌位拿了出来。

    “你来杀鸡还是我来杀鸡?”魏宁皱起眉头看着那只鸡问。

    “我来——”“魏惜”看似平常地走了一步,却眨眼间出现在了厨房。

    魏宁心里松了口气,上回看“魏惜”杀鸡取血的样子,他还心有余悸,如今要他自己动手,虽然勉强一下也是可以,但是不用勉强,那是更好,他就站在一边,看着“魏惜”手都没动一下,那只鸡的脖子就自己断了,然后血流出来,一滴不落地流向了那块迷你小牌位。

    果然还是鬼做这些事方便,魏宁心里感叹了一声。

    突然,魏宁皱起了眉头,他想起了魏三婶说过,这个淋活血是要半夜做才可以的,现在顶多八点多,是不是太早了一点?要是没起作用不是白买回来这只鸡了,他把这个问题问了出来。

    “魏惜”歪了歪头,“不要紧,半夜是要好一点,但是也好得有限。”

    既然如此,那魏三婶为什么一定要半夜才去到魏惜的坟前淋活血,难道是怕魏庄的其他人看到?魏庄里的人,只要入了夜,一般是不出门的,只要不是闹出太大的动静,就没得事[重~要小*说网],不过也许魏三婶就是为了“好得有限”这几个字,不过自己是没得办法做到的,这几天都是没到十二点就睡死过去了,而且如果真有必要的话,“魏惜”自己也可以动手。

    取活血做完了之后,“魏惜”就开始做饭。

    魏宁吃了这么多餐白食,终于良心发现,挽起袖子说要帮忙,拿起旁边放着的一把豆芽就洗了起来,“魏惜”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其实根本不用他帮忙,他用法力一下子就可以把所有的事都做好,但是既然他主动提出来,那“魏惜”当然也不会阻止,反而还故意少用一些法力,把这顿饭做得时间拖长了一些。

    眼前这个人,离得再近,也嫌远。

    菜炒出来之后,魏宁就主动把菜端到客厅的饭桌上去,等菜全都上桌了,他才坐下来,而“魏惜”也端正地坐在他左手边,按理来说,“魏惜”是个鬼,不用吃这些人间烟火,但是每次吃饭的时候,他都会给自己放上一双碗筷,添上一碗饭,然后坐在魏宁身边。

    魏宁拿起筷子吃起了饭,要是一个人吃饭呢,都会有点寂寞,两个人吃饭,总是要热闹点,尤其是魏宁本来就是喜欢热闹的人,眼前只有这只鬼,看惯了魏宁心里面也没最开始那么战战兢兢,埋头吃饭,吃完丢了筷子就立刻跑出门,头都不敢回。

    现在,魏宁偶尔会跟“魏惜”说上一两句。

    “魏惜”也会夹菜,当然他不是直接吃,而是放进摆在面前的一个碟子上,然后,饭菜就会迅速地冷下来,据“魏惜”说,鬼吃东西,主要是吃那点饭菜里的那点气,没得什么味道。

    吃完了饭,魏宁就捧着肚子坐到沙发上看电视,而“魏惜”就把碗筷收起洗好了之后,才从厨房出来,坐到他身边,两个人一起看电视,“魏惜”好奇心非常的强烈,常常看到不懂的地方就会开问,常常问得魏宁暴躁不已,因为他也不知道,但是就算他不知道,他也不想老是被人问来问去,一问三不知,看起来像个哈宝。

    所以,魏宁就非常干脆地把自己那台用了三年的旧笔记本电脑拿了出来,连上了网,告诉了“魏惜”怎么上网,怎么查资料,怎么与人聊天等等事项之后,就严正警告他,有什么问题自己到网上去查,内事问百度,外事问谷歌,房事问天涯,不要再跟他开口,再开口他就要发火了。

    面对魏宁的威胁,“魏惜”很温顺地点着头答应下来,并且重点关注了“房事问天涯”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魏宁不晓得为什么,这句在朋友间可以随便说出口的话,当着“魏惜”的面解释的时候,就有点接不上趟,随便敷衍了过去之后,才暗暗松了口气。

    果然,从那天以后,“魏惜”就很[重~要小*说网]少问什么问题了,电视也是一边开起,但是看得时候却少了很多,而是把主要精力放在了笔记本电脑上,魏宁有时候看着“魏惜”拿着笔记本电脑敲字的认真样子,越看越不顺眼,因为他看起来蛮赏心悦目——

    男人有时候也有这种无聊的嫉妒心,虽然随后就抛到了脑后,继续看电视去了。

    看完了那个电视节目之后,魏宁打了个哈欠站起来,跟“魏惜”说,“我去睡觉了。”

    “魏惜”轻轻地答应了一声,对魏宁点了下头,下巴一抬,示意自己知道了。

    魏宁就回到了自己的卧室,躺在床上,很快就睡着了,一整个晚上就这样无声无息地过去了。客厅里还隐约能听到打字的声音,却只能看到笔记本电脑屏幕发出的荧光,而见不到半个人影。

    第二天,魏宁没有出门,而是在家里睡到了大上午,然后就慢慢打混,一直捱到了晚上,到了时间差不多的时候,他就跟“魏惜”说自己要出门去了,他晚上这个时间说要出门,“魏惜”居然也没多问一句,完全不符合平日的作风,所以魏宁在出门的时候盯了他好几眼。

    到了那个茶铺子的时候,徐老三跟李老板已经等在那儿了,魏宁一看,觉得有点奇怪,因为李老板看上去也要跟着他们一起去的样子,他暗地里问了下徐老三,得到的答案果然如他所想。

    今晚上的李老板看上去有些不同,就好像壳没换,换了个芯子一样,整个人摇身一变,存在感一下子强烈了起来。

54

    这时候,天色已经是完全黑下来了,又是个无星无月的夜晚,起了风,很小的风,从四面八方吹了过来,带起来一点子土腥味。味道并不浓,但是闻久了,就觉得有些呛人。

    虽然李老板看上去跟平时有点不同,但是魏宁并没有放在心上,这阵子他看到的怪事太多了,现-重要小*说网-在一般的怪事,他看到了,连眼皮子都懒得抬一下,更不用说起好奇心了,所以他跟李老板打了声招呼,就走到徐老三边上去看他摆弄手里的东西。

    李老板的动作有些呆板,好像很久没走路了一样。开始的时候,动作还有些滞涩和僵硬,在经过一张桌子的时候,差点被旁边的一把椅子给绊倒,他赶紧地伸出手扶住了那张桌子,才站稳了有点摇晃的身体。

    那把椅子被他踢了一脚,发出砰地一声摔在了地上。

    安静的房里,突然想起了这么一个“巨响”,魏宁被吓了一跳,转过头,看着李老板,“李老板,你这自己屋里还绊倒,是不是要跟着徐师父出去做事,太紧张咯?”

    李老板慢慢地抬起头,望着魏宁扯起嘴角,皮笑肉不笑地笑了一下,眼睛亮得吓人,猛一看过去,好像只有眼黑,没得眼白一样,他好像声带被人卡住了一样,声音一断一续,“还——不——习惯——”

    魏宁勉强跟他笑了笑,不承认刚才李老板那双眼睛把他吓了一跳。

    差点摔了一回之后,李老板的动作就稳下来了,就跟一台生了锈的机器,被擦了油之后,喀嚓喀嚓地动了起来,而且运转还越来越顺畅。他走到魏宁身边,跟他一起站着,看着徐老三。

    他靠的有点太近了,魏宁下意识地往旁边挪了一小步。

    李老板一动也不动地站在那儿,跟块木板子一样仵着,魏宁觉得站在他身边浑身不自在,好像有只毛虫在自己身上爬一样,这时候,徐老三终于把自己要带着去的东西都一一收拾整理好了,用一块黄布把那堆东西全都裹了起来,打了一个结,捆在了腰上。

    接着,徐老三拍了拍腰上的布包,里面居然有东西在那里“嘎吱——嘎吱——”的叫,魏宁忍不住把目光一直放在那个布包上,想看清楚那里面到底装了什么,能发出这种怪声。

    徐老三说,“我们走。”接着,他又转了下头,对一直站得笔直,脸上的肌肉群好像已经坏死,没得一点表情变化的李老板说,“等哈,就按我们讲定的做。”李老板呆板地点了下头。

    这两个人在打什么哑谜?魏宁看起摸不着头脑,原来没看出来这李老板原来也是徐老三那一挂的,平时就是一个茶铺子老板的形象,一点也没有徐老三或者魏时身上的古里古怪,看来自己又看走眼了,这个李老板太深藏不露。

    徐老三走在前面,魏宁跟李老板差不多并肩走在后面。

    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面,-重要小*说网-富民大厦只能看到个隐约的轮廓,它俯瞰着旁边的万佳小区,跟蹲在它身边的一只张牙舞爪的猛兽一样,从富民大厦和万佳小区里吹出来一股股的阴风,打着旋儿地扑向魏宁,魏宁打了个大大的寒战,浑身一激灵,差点转身就想往后跑。

    这鬼地方,实在太异怪(古怪)了。

    前面徐老三的身影融入了黑夜中,好像消失了一样,只有紧挨着他的李老板,还能看到个人,魏宁心惊胆寒地转头看了李老板一眼,这种时候,身边有个人,心里就会踏实一点,刚好,李老板看到魏宁突然间停了下来,就扯起了冻坏了一样的喉咙,“怎——怎么不走了?”

    听了他的声音,魏宁没得一丝安慰,反而更加是心惊胆寒,这声音跟他以前听过的鬼叫差不多了,都难听得要死,一个大活人能发出这种声音,算他厉害,李老板抬起僵硬的手,在魏宁的肩膀上拍了拍,这突如其来的动作,让魏宁差点叫出声。

    他缩了缩肩膀,“就走,就走——”然后赶紧往富民大厦的方向走去了,身边这个虽然是个活人,但是古怪起来也跟那些不干净的东西没什么区别了,虽然知道李老板是想安慰他,让他莫那么怕,但是魏宁心里面刚鼓起来的那点勇气,被他一拍,跟戳破了的轮胎一样,直接漏气了。

    到了富民大厦大门口,一点亮光在那里动来动去。

    魏宁三步并作两步走了过去,就看到罗世文手里拿着一个手电筒,正一脸焦虑和害怕地看着他们来的方向,等看到人的时候,立刻满脸喜色地迎了上来,魏宁跑到徐老三身边,听着徐老三跟罗世文说事。

    这个富民大厦虽然看起来不起眼,但是有罗世文那家公司在,其实内部设施和保安还是蛮不错的,此时,就有两个保安等在大厅里面,看到罗世文带着徐老三他们进来,就走过去帮他们把打开的大门又关上,然后,一言不发地回到了保卫处,显然是事先得到过罗世文的命令。

    他们没有坐电梯,而是走的楼梯。

    徐老三在每一层楼梯的第一层台阶上,用几块小石子摆成了一个小奇门阵,接着,沿着这个小奇门阵外围均匀撒上了一层灰白色夹了些灰黑色的粉末,做完了这些之后,再弓着腰,一层台阶,一层台阶,撒上那个粉末。

    撒了三个台阶之后,就直了腰,把手里那个小瓦罐子递给了魏宁,“拿起,按着我刚才做的,把这东西撒在台阶上,莫撒多了,撒歪了。”魏宁手足无措地接过来,这是要他动手?他又不会搞这些道术之类的东西,要是搞砸了怎么办?

    徐老三看他不动,就瞪了他一眼,“你难道要我这个七老八十的老头子弯起个老腰,爬七层楼?”魏宁赶紧说,“哪里敢,我就撒,我就撒。”他把手伸进那瓦-重要小*说网-罐子里面撮灰,手才刚伸进去,手指就好像碰到了什么东西一样,魏宁浑身一僵,他刚才伸手进去的时候,看了一眼瓦罐子里面,就只有一些灰,其他什么都没得。

    难道是错觉?他又动了动,不是错觉,是这罐子里面真有什么在——

    魏宁苦起脸,不敢动了,旁边的李老板却接过了罐子,往里面看了一眼之后,又把罐子递回给了魏宁,“没事了,别怕——”魏宁心惊胆战地接过来,看了一眼徐老三,他正跟罗世文讲话,根本就没注意这边的事,想必觉得就算那瓦罐子里面多了个东西,也不是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事,魏宁可怜巴巴地站了几秒钟,终于鼓起勇气又把手伸了进去,用手指撮了一点粉末,快速地又收了回来。

    好像里面那个东西不见了,魏宁看着一直站在他下面一个台阶的李老板看着,李老板的身体在爬楼梯的时候还是不太灵便,所以走得比其他人稍微慢一点,他转过头,弯下腰,按着刚才徐老三的动作,一个台阶,一个台阶的撒上了粉末。

    七层楼下来,魏宁觉得自己的腰也快不是自己的了,等撒完最后一个台阶的时候,他松了一口气,直起腰,用手捶了几下。

    徐老三站在一边,山羊胡子翘了起来,“这就不行了?小伢子体力不行啊——”声音古里古怪,意有所指地看着魏宁的腰,男人那方面的能力都是看腰的,其实就是肾,腰不行,也就是那方面不行的意思。

    魏宁把瓦罐子还给了徐老三,摆了下手,“你老莫笑我撒。”

    徐老三嘿嘿笑了两声,不再取笑他。

    魏宁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问了,“徐师父,这瓦罐子里到底是什么?刚才撒这个灰到底是做什么用?”不知道是不是魏宁心里面本来就害怕所以疑心生暗鬼,还是——他刚才一边撒那个灰就一边觉得有什么东西沿着那个灰跟了上来,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却看不到了。

    按理来说,要是真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跟上来了,以他现在的情况,是能看到的,所以魏宁也不敢确定了。

    徐老三小心地打开了楼梯间的门,不知道又从布包里面拿出来了什么东西,沿着那个门框涂抹了起来,直到把整个门框都涂满了才罢手,“那是引鬼用的。”

    魏宁还没做声,旁边的罗世文吓得脸色惨白,双腿打颤,看到个比自己更害怕的,魏宁心里面就暗暗得意,就说嘛,这才是正常人的反应,跟徐老三那种人比不得,罗世文抖抖颤颤地问,“你老把那个鬼引上来干什么?”

    徐老三看他没出息的样子,直接啐了一口,“不引上来怎么收?”

    魏宁知道些情况,知道这话不太对,那个胖老板明明可以出现在这一层,怎么还要引?这是一个问题,还有一个问题他也很好奇,“徐师父,为什么刚才不走电梯,难道电梯不能把鬼引上来?”

    徐老三一脸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你以为鬼会随便让另外一个鬼占它的地方?我要开始做事了,你们有问题等哈问,李老板你过来——”

    魏宁想起来电梯里面确实已经有一个鬼占了,旁边的罗世文听得面无人色,看来是知道了这栋楼里鬼还不止一个两个这个事实后,受到的打击过大,一时之间,被恐惧给压倒了。

    李老板就走过去,走在了徐老三边上。做法的地方定在了罗世文那间豪华的办公室里面,一进去之后,徐老三就指挥魏宁从外面那个大厅清理出一张桌子,当做法用的供桌,魏宁就奇怪了,这个办公室不是有一张桌子吗?为什么还要巴巴地到外面去搬一张新的过来,徐老三解释说,这个红木不好用在法事上。

    等准备停当了之后,徐老三拿出一早准备好的纸钱,在东西南北四个方位上烧了一些,拜祭过四方神灵,过路鬼魂之后,才开始正式做法。

    大厅里面,静悄悄的,外面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轮冷清的月亮,魏宁站在月光下面,而其他人则都站在了月光照不到的地方,徐老三掏出几张黄符纸,拿出朱砂,让罗世文用刀子在自己的中指上划破一道小口子,滴了几滴血在那个朱砂上面。说也奇怪,就算口子再小,那也是用刀子划的,但是那个伤口在流了几滴血之后,就再也没得血流出来了。

    徐老三就用那混了罗世文血的朱砂在黄符纸上,把罗世文的名字写了上去,一写上去,那张黄符纸就忽然之间烧了起来,变成了一点灰烬,这么做了之后,徐老三才从布包里拿出了一个用柳木雕成的小人,用朱砂在上面写上了罗世文的名字还有生辰八字。

    然后把它立在了一张被清理一空,当作了供桌的办公桌上。在他之前,还有一个青瓷碗,里-重要小*说网-面装满了小米,上面插着三根香,魏宁发现,那个木头小人一立上去之后,就好像动了那么一下。

    他开始还以为自己眼花了,但是很快,那个木头小人又动了一下,这下魏宁就确定不是自己眼花,而是那个木头小人确实出鬼了,它自己动了起来,很快,一股阴风就吹进了屋子。

    浓郁的阴气忽然之间充塞了整个办公室,温度一下子降了下来,魏宁眼睁睁地过重的阴气在天花板上结成了水珠,然后,水珠就滴滴答答地落了下来,而与此同时,脚下也变得湿漉漉的,全都是水。

    那个水,阴寒彻骨,魏宁冷得牙齿格格作响,此时,本来站在徐老三身边的李老板突然转过身向魏宁走过来,走到他面前之后,两只手抓着他的手臂,就那样把他提了起来,放在了一把椅子上。

    已经被周围的阴气冻得反应迟钝的魏宁,就这样随便他摆布了,一直到站到了椅子上,又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说也奇怪,李老板选的这个地方,天花板上居然没得**落下来,看上去这一小块地方并没有被阴气侵蚀,而是被阴气给忽略了。

    旁边的罗世文到底不愧是做生意的,心里明白得很,看到魏宁那样子,立刻抖抖索索地也走了过来,一走过来,他就跺了跺脚,搓了搓手,跟旁边的魏宁搭话,“早,早知道,带,带个衣服过来也好。”

    魏宁没得什么兴趣搭理他,敷衍地点了头。

    阴风一阵一阵地刮过来,越刮就越猛,哗啦哗啦的声音响遍了整间办公室,吹得那些没收好的纸张飞的到处都是,更显得气氛阴森,可怖。

    徐老三手里拿着一把桃木剑,摇起了铃铛,绕着那张供桌快速地游走,口中念念有词,桃木剑时不时在供桌上轻叩一下,每当叩下去的时候,那个木头小人就随之动一动。

    “太上老君,教我杀鬼,与我神方……前有黄神,后有越章……先杀恶鬼,后斩夜光。何神不伏,何鬼敢当急急如律令……”一长串的咒语从徐老三口中不停地念出来,边念就边用挥舞着桃木剑。

    魏宁在边上战战兢兢地看着,一切好像都很顺利,徐老三手里的桃木剑耍得让人眼花缭乱,一会儿一个架势,就在这时,那个木头小人突然发出几声可怕的尖啸,那尖啸刺耳之极,就跟有人用指甲在玻璃上划的时候,你刚好就靠着这个玻璃一样。

    魏宁赶紧伸出手,紧紧捂住自己的耳朵,但是没得用,那个声音还是无孔不入地从他身体上的每一个毛孔钻进去,他从椅子上跌了下来,摔在了地上,而他身边的罗世文,显然比他更难受,已经痛得在地上惨叫着打起了滚。

    徐老三紧盯着那个不停颤动,好像要挣脱什么一样的木头小人,大喝一声,“李老板,此时不动还要等到何时!”

    这时候,已经转身往魏宁那个方向走了两步的李老板,左脚还抬在半空中,他停了下来,用-重要小*说网-极快的速度,冲到了供桌边上,伸出手,用看起来很随意的动作在那个木头小人头上按了一下,他一按下去,那个木头小人发出的尖啸立刻嘎然而止。

    木头小人的眼睛里冒出了一股股的黑气,那黑气弥漫开来,笼罩住了木头小人的脸,扭动着变成了一张模糊可见的人脸,赫然就是胖老板,它狰狞地看着李老板,五官不停地扭动,“你害我——你害我——”

    李老板袖起手站在边上,回了一句,“害你又怎样?”

55

    胖老板尖起嗓子不停地在那里惨叫,那股黑气被困在了木头小人身上,不停地冲来撞去,却冲不出来,它疯狂地扭动着、挣扎着,黑气翻滚,如同一层流动的浓墨包住了那个木头小人-

    魏宁听着胖老板的尖啸,心里一跳一跳的。

    他脑壳有点晕,心里有点作呕,胖老板是冤死的,善恶有报,天理循环,虽然这种话很多人早就不信了,听到的时候还嗤之以鼻,魏宁本来以为自己也一样,但是现在他却真心希望这句话是真的。

    鬼使神差的,魏宁开始往供桌走过去,他也不知道自己想要做什么,当徐老三当头一声大喝,“魏宁你干么子?还不快点把手上的死人傀放下来!”魏宁猛地一惊,神智忽然清醒了过来,他低头一看,手里抓着那个木头小人,供桌上的东西被打翻在地。

    魏宁手足无措地站在那儿,“我——不是——”

    他都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好了,自己突然来这么一出要是把法事搞砸了,徐老三肯定不会放过他,他刚要把手上的被徐老三叫成“死人傀”的木头小人放回去,化成了黑气的胖老板一声尖啸,猛地一个蹿高,从“死人傀”头顶上破了出来,往魏宁身上扑去。

    还没等他扑过去,徐老三一个箭步冲过来,一道符纸贴在魏宁后背,再用手一带,魏宁顺着他的手势转了个圈,接着,徐老三喝下一口符水,噗的一口,喷在了那个死人傀身上。

    而此时,“魏宁”的脸部肌肉剧烈地抖动,眼睛暴突,青筋直跳,咬牙切齿,表情极度狰狞,他恶狠狠地看着徐老三,跟看着灭门仇人一样,简直是恨不得下一秒就扑上去跟徐老三同归于尽。

    徐老三看着“魏宁”笑了一声,“个小鬼也敢在老子面前嚣张,老子不收了你就把名字倒过来写。”

    他的话,让“魏宁”跳起来,一边拍掌一边蹦跳,对着徐老三大骂起来,“你个老不死的,你个老不死的,老不死,老不死,老了就快点死,拍拍手,拍拍脚,爹死了娘死了崽死了,死了死了,都死了——”

    徐老三面皮一抽,山羊胡子气得翘了起来,手里的桃木剑举起来就要往“魏宁”身上扎过去,“魏宁”一声怪叫,抱起头毫不犹豫地往地上一滚,“你打不到,你打不到,你打了我,就是打了他,我看你打,我看你打——”

    “魏宁”在地上滚了几圈之后,一骨碌又坐了起来,拍着地板,哈哈大笑,就在这时,李老板脚下一动,下一秒就出现在了“魏宁”身后,他一把抓过“魏宁”,盯着他的眼睛,“从他身上出来。”

    “魏宁”拼命挣扎着,“我不,我不,这个叔叔认得我,喜欢我,我就不出来。”

    李老板嘴角牵起一个僵硬的笑容,“不出来,就死。”

    “魏宁”被他吓住了,一下子不敢再动了,眼眶里一下子涌出了泪水,抽抽搭搭地哭了起来,好像一个被欺负了的孩子一样,但是从旁边看,却是一个快三十岁的大男人在那里一脸幼稚的红了眼,“魏宁”边哭边说,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掉得那叫一个快,“你们放了我爸爸,我就出来。”

    原来是胖老板那个小胖儿子不知道什么时候附到了魏宁身上。

    李老板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掐到了“魏宁”的脖子上,也没见到他做什么,就听到“魏宁”发出杀猪一样的惨叫声,“啊——啊——啊啊——好痛,好痛,放开我,放开我,呜呜,呜呜,你们都欺负我,你们都欺负我,我好痛,我好痛,爸爸,妈妈,救救我,好痛,火烧得我好痛——”

    声音太凄厉了,让那个已经安静下来的死人傀又剧烈的抖动了起来。

    就连站在一边,已经久经沙场,对这些事都已经看惯了的徐老三都别开了脸,但是李老板却完全不为所动,依旧虚掐着“魏宁”的脖子,接着,一股黑气慢慢地从“魏宁”的天灵盖冒了出来,变成了一个七八岁胖小子的样子,那胖小子一出来,还在那里哭,哭的肩膀一耸一耸的。

    徐老三又从布包里拿出一个柳木做的小人,手一指,那个还在抽抽搭搭的胖小子就身不由己地往那个小人里面钻了进去,这边才刚尘埃落定,那边一直没动静的罗世文又出了鬼。

    他脸色惨白地胡乱挥着手,对着眼前一片空气在那里狂喊,“走开,走开,滚开点。”眼看着就被逼到了那个落地玻璃窗附近,就在这时,那个落地玻璃窗哗啦一声,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弄出了一个大洞,罗世文就被逼到了那里-

    徐老三下巴上的山羊胡子一翘一翘,看起来蛮烦躁,他冲过去,一把抓住罗世文,把他往旁边一扔,砰地一声,罗世文被他摔的撞到了那张红木桌子,痛得惨叫了一声之后,反应过来,立刻噤声,面无人色地看着徐老三跟刚才逼着他的那个鬼对峙。

    徐老三的动作相当粗暴,二话不说,边念咒就边把桃木剑刺过去,一声尖啸传来,他剑尖所指的那片空气立刻扭曲了起来,一个形容凄厉的中年胖女人出现在了众人面前,徐老三依样画葫芦,把她也收进了一个死人傀里面。

    徐老三擦了把额头上的汗水,总算是没出什么大事。

    他把那三个死人傀拿起过来,用根黑绳子捆在了一起,这一家人生在一起,死在一起,连死了以后也是在一起。

    这时,魏宁也已经清醒了过来,想到刚才不知道什么时候被那个胖小子给附身了,他还心有余悸,擦了把冷汗,跟旁边的李老板搭话说,“我是什么时候被那个胖小子给上了身的?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

    李老板把他从地上扶起来,让他半靠着自己,“就是引鬼的时候。”

    李老板的身体有点僵硬,呆滞的脸上露出了一点不自在。

    魏宁想了一下,突然间跳了起来,指着徐老三说,“你老早就知道我被那个小鬼给跟上了?”

    徐老三的眼睛是天生的阴阳眼,从生下来就能看到那些不干净的东西,他眼睛里的那个白色浑浊物就是阴阳眼的标志之一,所以他才常年戴着副墨镜,那个墨镜其实也是经过改造了的,戴上去之后就能暂时把阴阳眼的作用给消掉了。所以他肯定一早就看到了那个胖小鬼,却什么都不说——

    徐老三一瞪眼,“我早说了,你来是有用的,你冒听到这句话?”

    魏宁张了张嘴,哑口无言,难道他的作用就是被鬼上身?被这个事实冲击到了的魏宁,半天做不得声,他当时就下了决心,这个事过了之后,就绝对不再跟徐老三搭上关系。

    躺在地上唉声叹气的罗世文没得人去扶他,他等了半天也没看到个人看过来,只好自己扶着椅子站起来,其实他并没有被伤到,只是平时养尊处优惯了,稍微受一点冲撞就好像多大的事一样。

    罗世文走过来,“徐师父,这——就好了?”

    徐老三把头一点,指了指桌子上那三个绑在一起的死人傀,“你把这个带回去,想个办法把它们磨成粉,然后撒到一条走的人比较多的土路上,如果找不到这种土路,也可以撒到水泥或者柏油路下面的土里,这三个鬼要不了多久就会魂飞魄散,再也不得来找你了。”

    罗世文一听,明显松了一口气,他对着徐老三千恩万谢,连连说要请他吃个饭表达一下谢意,徐老三胡子一翘一翘,满不在意,“不要多说了,就算是吃饭,那也是明天的事了,今天就到这里,我还要回去睡觉,一把老骨头了,不比你们这些年轻人,少睡一晚没得一点事。”

    旁边的魏宁听得满头大汗,那个罗世文都五十级了,算哪门子的年轻人咯。

    那三个死人傀一动不动,其实也就是个粗略的人形,并不精致,罗世文从办公室里面找到了一个公文包,把那三个死人傀塞了进去,一行人出了门,这一回,徐老三没带起他们往楼梯间走,而是往电梯走去。

    罗世文到了电梯门口,大概是想起了徐老三说起过,电梯里面也有鬼,表情立刻不自在了起来,他满脸后怕,看着徐老三,堆起了笑,“徐师父,你老不是说这电梯里面也不干净?”

    徐老三满不在意地挥了挥手,“没得事,就是个小鬼,顶多就是吓吓人,害不了人。”

    他不说还好,一把话说明了,罗世文就明显颤抖了一下,他求着徐老三说,“你老,人都到这里来了,就抬抬手,把这个小鬼也顺便收了,就算是吓人,那也是能吓死人的撒,难怪我公司里的人最近辞职的那么多,怕不都是这小鬼吓走的吧。我工资开的比同行都要高,没道理会这样不。”-

    拿人钱财,与人消灾。

    徐老三从布包里面拿出来一张黄符纸,用口水舔了一下,然后贴在了电梯门内,“好了,明天这小鬼就会被闷死在这电梯里。”

    罗世文擦了把额头上的汗,连连点头,“谢谢你老了,明天请一定要赏脸过来吃个饭,我在海天阁定了一桌菜,还专门找了几瓶好酒。”

    徐老三听了,满脸笑容,“客气了,客气了。”

    几个人边走边说,出了富民大厦,罗世文送到了门口,转身就跟那几个保安说话去了,而徐老三则带着魏宁和李老板到了茶铺子里,李老板一进了茶铺子,就浑身一软,往旁边一倒,正好砸在了魏宁身上,魏宁赶紧把他扶起,“这是怎么了,这是怎么了?”他赶紧朝着徐老三喊了一嗓子。

    李老板虽然今晚上古里古怪的,蛮吓人,但是却帮了他好几回,魏宁肯定是不想他出事的。

    徐老三走过来,看了一眼,“没得事,没得事,你让他躺起,过一阵就好了。”

    魏宁只好扶起了闭起眼,晕过去的李老板,今天晚上李老板的家人都不在,茶铺子里静悄悄的,魏宁清理出了一片空地,让李老板躺上去,接着,又从楼上拿下来一条薄毯子,盖在他身上。

    在他忙的时候,徐老三拼了两张桌子,躺了上去,跟魏宁说,“我们休息一哈,等到寅时,还要做一件事。”

    魏宁楞了一下,还有事?

56

    一晚上发生那多的事,魏宁心里面还是有蛮多话想说的,但是徐老三一躺到桌子上,就发出了响亮的鼾声,屋里另外一个说话的,也躺在地上,人事不知,魏宁没得办法,只好也拖过来两张桌子,把从楼上顺手一起拿下来的枕头垫在脑后面,还没过一分钟,就也睡着了。

    等他一睡下去,本来鼾声大作的徐老三突然从地上一跃而起。

    徐老三精神抖擞,看来刚才其实是在装睡,他走到了李老板身边,撬开他的嘴,往里面灌了一些放了符纸灰的酒,一灌进去,李老板的喉咙就发出“咕咕咕”的怪声,然后身体跟触了电一样抖动起来。

    徐老三一把按住他,对着旁边说了一句,“好了。”

    “魏惜”在原地凭空出现,他皱起了眉头,“现在就要附上去?”看上去“魏惜”并不是很喜欢附身在李老板身上,反而对这件事很排斥,要不是出于某种不得不为之的原因,他肯定是不愿意这样做的。

    地上的李老板吐了一点腥臭的黑水出来后,安静了下来,徐老三拿起一张纸,帮他擦了擦嘴,“你还不愿意?多少鬼想回阳世都回不了,我把机会送到你手里,你还扮什么俏。”

    “魏惜”安静地站在那里,跟一幅山水白描画一样,透着空寂和寥落,他抬起了头,想是在追忆着什么,脸上带着一点笑意,那笑意直达到人心底,似乎你也感受到他记忆中的种种美好。

    “不是自己的,当然不好。”“魏惜”缓缓地说。

    “你这个鬼,我真是想不通,你是想跟着魏宁吧?”徐老三摇了摇头。

    “是。”“魏惜”毫不犹豫地回答。

    “那为什么不试试看能不能找办法还阳,虽然是难了点,但也不是不可能是不。”徐老三问。

    阴世人要还阳当然是极其困难的,几乎说得上是不可能,但是天地之间总会留一线,万事皆有例外,也有极少数的阴世人在各种机缘巧合下,强占了他人的命数和身体,回到了阳世,虽然会到阳世的时间都不长,但是不管怎么说,就算是一天,对于那些阴世人来说,都是天大的诱惑。

    “还阳了又如何?几年不是我要的。”“魏惜”看着徐老三,一字一顿地说,好像一眼就看穿了徐老三心里在想些什么,不外乎就是想让他还阳然后跟魏宁纠缠个几年之后,又死了,这次死了之后就再也不可能跟魏宁扯上任何关系,阴司一定会把他收下去。

    徐老三下巴上的山羊胡子翘了一下,“你爱怎样就怎样,反正要是害了人我自然会找上你,你个鬼早就没得阳世里的那些顾忌,想怎么做就怎么做,迟早会害到人的,你忍都忍不住。”

    “魏惜”没说话,“我不怕的。”

    徐老三被他笃定的口气噎到了,“莫讲得这么死,比你厉害的我都见过,也没在我手底下讨了好去,算了算了,我跟你讲这些做什么,你倒是快点啊,再磨蹭就要天亮了,天亮了我贴在李老板身上那道符就没得用了。”

    “魏惜”勉强走到李老板身上,身体一晃,就已经消失在了原地。

    而李老板则扶着旁边的矮桌子,晃晃悠悠地从地上站了起来,他看了一眼魏宁,却并没有靠过去,而是把地上的那张毯子拿起来盖在了魏宁身上,然后坐在了离他一步远的一把靠背椅子上,闭上眼就养起了神。

    徐老三看着这一幕,摇了摇头,似乎又在感慨什么。

    房间里安静了下来,气氛却并没有多少放松,反而随着时间的推移,更加的凝重,徐老三拿起个罗盘、古钱和筹子在那里摆弄,口中念念有词,好像在推算着什么,“寅时一刻,灾厄——不行,不行,寅时一刻二十分,动土,还是不行,哪个才行咯——”

    他算了怕有半个多小时,到最后满头是汗,脸色惨白,手都有些发抖了,显然这种推算是极其耗费精气的,最后,他终于找到了最合适的时辰,松了一口气,瘫坐在椅子上,“真的是老了,做完这回事之后,也要退了,不再管这些七里八里。”

    李老板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对他的话充耳不闻。

    徐老三又继续念念叨叨,“你个死伢子,脾气真是跟我老头子合不来,整天摆着张死人脸,你跟我多讲两句话会死啊?要不干脆我把魏宁吵起来陪我聊聊天算了,那小子还算上道,知道什么是敬老尊贤——”

    李老板终于睁开了眼睛,看着徐老三,“你要讲什么?”

    徐老三没好气地摆了摆手,“讲什么,被你一问,什么都不想讲了。”

    于是,屋里子再次陷入了安静当中——

    又过了大概一个小时,徐老三再次站起来,“把魏宁叫醒,该走了。”

    “李老板”也用着僵硬的动作从椅子上站起来,他走到魏宁身边,魏宁睡得蛮沉,一脸的平静,嘴角还带着一点笑容,显然这一次终于没做什么噩梦,“李老板”都有点不忍心把他叫醒了。

    他轻轻呼出了一口气,那股灰白色的雾气冲到了魏宁鼻子下面被他直接吸了进去,还没三秒钟,魏宁就睁开了眼睛,一醒过来就满脸的气愤,“我草,好不容易做个好梦,就被你们吵醒,也太不人道了。”

    虽然很不满,但是也没得办法,魏宁一边打哈欠一边坐起来。

    他看着旁边的李老板,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李老板,你没得事吧?”

    李老板呆滞地应了他一声。

    魏宁看到自己身上的薄毯子,“你帮我盖的?谢谢你了。”

    李老板尽量在脸上拉出一个笑容的形状,然后面部肌肉只是抖动了一下,反而让整个表情扭曲了起来,显然他自己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干脆板起脸,用断续,跟刮玻璃一样的声音,“不,不用谢。”

    魏宁倒是已经习惯了他这个样子,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了一下。

    徐老三说现在要去的地方是万佳小区,事情总要有个了结,现在刚好是寅时,火胜,利于破阵灭邪,他边说就边带着魏宁和李老板趁着微熹的天光往万佳小区走去。

    万佳小区里,万籁俱寂,我们顺着路走在小道上,旁边是树木,稀疏的叶子在黯淡的月光下,投下一个黑晃晃的阴影,没得虫鸣也没得鸟叫,安静得让人觉得走到了一块坟地。

    魏宁心里面隐隐有些发毛,看到身边的徐老三跟李老板才稍微安心了一点,徐老三带着他们到了十四栋下面,拿出钥匙进了4单元,到了404号,门还是虚掩的,直接推开就行。

    里面还是一定的黄符纸,那个黄符纸上还有凌乱的脚印子,魏宁上次来的时候,还没看到,难道是徐老三留下来的?但是看那些脚印子,有大有小,不可能是一个人,魏宁心里一紧,难道是那些鬼?他们连黄符纸都敢一脚踩上去了?魏宁心里面乱糟糟的,怕得很,偏偏还得硬起头皮上。

    这一回徐老三没摆什么供桌,而是直接用朱砂和还没打过鸣的公鸡血,在地上划出了一个阵法,然后在屋里面到处扔了些五谷杂粮,接着,他让魏宁跟自己一起站到了阵法里面,李老板则还是站在阵法外。

    徐老三盘腿坐在地上,手掐了个奇怪的诀,双手相扣,拇指向下,喃喃自语。

    随着他的声音,魏宁觉得这整个十四栋好像在隐隐震动,发出嗡嗡嗡的声音,他忍不住抬起头看着窗外,然后就被吓了一跳,外面的世界好像成了异时空一样。

    整个平静的天幕上黑云滚滚,越压越低,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里面,蠢蠢欲动一样。不光是万佳小区,还有从那栋富民大厦也冒出来一股股的黑气,它们渐渐升高,把周围所有的那些若有似无的黑气全都吸引了过来,并且逐渐地靠拢了过去,终于,两股黑气并做了一股,庞大的黑气就像是飓风一样,往十四栋冲了过来。

    看到这一幕,魏宁差点咬到了自己的舌头。

    但是徐老三却连看都没看一样,他手里的铜铃铛极速摇动着,叮呤叮呤声,不绝于耳,随着他的声音,十四栋地基的震动也越来越强烈,魏宁都有些怀疑,这栋楼会不会直接就这样跨了。

    那股黑气绕着十四栋不停地转来转去,速度是越来越快,无数的鬼影在里面发疯一样的尖啸,魏宁觉得自己的脑壳又开始痛了起来,他捂着头,勉强按捺住心里的惧怕,继续镇定精神,坐在徐老三身边。

    徐老三手上的铃铛越摇越快,叮呤叮呤,一声接着一声,一声才刚响起另一声已经接上,随着这个声音,魏宁看到,从地板上冒出了十几个黑影子,它们先是茫然四顾,好像不知身在何地,在房间里乱冲乱撞,甚至还想向徐老三跟魏宁冲过来,却被阵法给阻止,一个个被阵法灼烧发出刺耳的尖啸。

    徐老三站起来,仰着头,手里摇着铃铛,口中一声暴喝。

    “厉鬼也有心,世事终有辨,尔等还在彷徨个什么?还不速去,速去,速去!”

    最后三个“速去”,一声大过一声,一声响似一声,声声如同炸雷,直接震醒了那些刚被放出来的黑影。

    那些黑影子停了一下,尖啸着向外面那股黑气冲去,跟那股黑气缠做了一团,分不清你我,只看到黑气翻滚,如同沸水。

    就在这时,一直站在阵外,却没有被黑影影响到的李老板,抬起呆滞的脚步,走到了窗户边,他平静地看着窗外这场还不知道胜负的恶斗,然后,魏宁就又目瞪口呆了,他看到从李老板脚下冒出了一股股的灰白色雾气,那股雾气一瞬间就弥漫开来,浓的伸手不见五指。

    魏宁心里一跳,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冒了出来,他为自己的这个想法感到震惊,不可能吧?他猛地一下从地上站起来,尽力想看清楚前面那个人到底在做什么?但是这股灰白色的雾气实在太浓了,他看不清,只是隐约能看到窗口边那个人模糊的轮廓。

    那个轮廓是如此的熟悉,他已经看过很多遍。

    黑色的怨气与灰白色的煞气相撞,彼此之间就好像生死大敌一样,交缠在了一起,务必把对方消灭掉,吞噬掉,双方实力不相上下,若是吞掉了对方,自己这方的力量必定会得到极大的补充和提高。

    黑色怨气里已经迷失了心智,只有本能的鬼魂们,兴奋地尖啸着,抓起那些灰白色的煞气,就往嘴里吞,它们飞上来,又窜下去,狰狞的面目因为过度的兴奋更加可怕和扭曲,但是那股灰白色的雾气如丝如缕,慢慢蚕食着那股黑色的怨气,同时,那十几个黑影也在吞食黑色怨气里的魂魄。

    魏宁握紧了拳头,一脸紧张,他想走出阵法,又想起徐老三的吩咐,更担心毫无法术的自己会带来麻烦,所以只能压抑住满心的焦躁,又坐下来,而徐老三则一直都一动不动,只有手里的铃铛就好像催命符一样,还在拼命响着。

    “叮呤——叮呤——叮呤叮呤——”

    声声快,声声促,就连魏宁听了,心脏都突突的跳着。

    突然,天空雷声滚滚。

    徐老三立时睁开了眼睛,手里的铜铃铛更加快速地摇了起来,同时冲着李老板喊,“快,快,天要变了。”

    随着他的喊声,李老板脚下冒出来的灰白色雾气明显加快了速度,它们一波又一波,一波猛似一波地冲向了黑色的怨气,也许是死到临头,那股黑色的怨气也反扑了上来。

    徐老三丢了一句“别动”之后,就一脚跨出了阵法,他咬着舌尖,一口舌尖血就往那股黑气喷去,说也奇怪,离了那么远的距离,那口血却分毫不差地溅到了黑色的怨气上,凡是被舌尖血碰到的黑色怨气,就发出“噗兹,噗兹”的声音。

    徐老三又喷了一口舌尖血出去,连续喷了三口之后,才停了下来,然后他身体一个晃动,勉强撑着窗户才没直接倒下去。

    术士法师的舌尖血,那都是他们的精气所化,少一口都会让他们精气大损,这一回,徐老三看来也是豁出去了,宁可法力大损,身体受伤,也要把这股黑色的怨气拿下来。

    随着他的动作,黑色的怨气终于退缩了起来,然后被灰白色的煞气,还有黑影缠住,一点点吞噬掉,终于老天打雷闪电之前,把事情给了解了,徐老三摇摇晃晃地走回了阵法,一屁股坐下,拿出了一瓶酒,猛喝了三大口,然后用袖子擦了把嘴。

    他把准备好的黄符纸,怕有二三十张,全都一次性烧掉了。

    那些黑影子扑到了阵法前,不停地发出尖啸。徐老三冲着它们大喝一声。

    “天地有情,众生罹难,予尔机缘,赐尔重生,还不速来。”

    那些黑影犹豫了一下,面面相觑,接着一个接着一个的冲入了阵法边缘摆着的一个钵盂里面。

    魏宁看到那个钵盂里面好多黑影子,胖老板一家赫然也身在其中,那个附在他身上的胖小鬼还冲了出来,对着他做了个鬼脸之后才又冲进了钵盂里面,让魏宁哭笑不得,就他那张被火烧得面目全非的脸,不用做鬼脸都够吓人了。

    魏宁看了一眼徐老三,还好到底是没看走眼。

    徐老三刚刚还发出一声中气十足的喝声,喝完了之后,就砰地一声砸在了地上,魏宁被他吓了一跳,赶紧把他扶起来,徐老三脸色如同金纸,呼吸若有似无,看上去一副命不久矣的样子,魏宁顿时慌了,拿出手机就打算拨急救中心的电话,却被走过来的“李老板”给阻止了。

    “不要打,没用的。”“李老板”的声音也有点虚弱,他直接翻开了徐老三那个随身携带的布包,把里面一个瓶子翻出来,“喂为他喝了。”魏宁一个指令一个动作,把那个瓶子里的液体喂到了徐老三嘴里。

    喂完了,他看着“李老板”那张跟棺材板一样僵硬的脸,有点迟疑地问。

    “你是阿惜?”

57

    李老板安静地坐在那儿,看着魏宁,用僵硬的声音回答了他,“是。”

    魏宁听了,心里一股说不上来的滋味,原来不是李老板古道热肠,而是“魏惜”一直帮着他,不过,魏宁转过头又觉得有点害怕,“魏惜”就这样占着李老板的身体,那李老板呢?

    此时,曾经占据了整个天空的黑气已经消散一空。天际雷声阵阵,闪电划破了夜空,像一条巨蛟一样在黑色的天幕上张牙舞爪,天好像在发怒一样,万物都在其怒气下战栗发抖。

    房间里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只有闪电的那一霎那能看清楚周围的一切,魏宁看到李老板脸色像死人一样的苍白,一双眼睛却亮得惊人,看着他的时候,刺痛了他的皮肤。

    徐老三还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醒,在这种情况下,魏宁也不敢胡乱去搬动他,只能等在这里,他有些焦躁地在屋子里走来走去,走几步就往李老板那儿看一眼。

    最后,他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你以后就这样了?”

    “魏惜”拖着脚步,往魏宁的方向走了过来,一道闪电横劈而下,划破天际,在一瞬间照亮了整个屋子,魏宁被这声巨响吓得一个机灵,又看到“魏惜”这么不声不响地走到了自己面前,更是有些心惊肉跳。

    “你喜欢我这样?”“魏惜”伸出手,一把抓住魏宁的肩膀。

    魏宁就势往后一躲,却没躲过去,没看“魏惜”的动作看起来不怎么灵活,显得有点僵滞,实际上却速度极快,魏宁被他抓住肩膀,手指掐进了肉里面,痛得他龇牙咧嘴,猛抽冷气,“哎哟――嘶――放手,放手,手快断了,你用这么大力气干什么。”

    “魏惜”赶紧放开了他,好像解释一样,“还,还不太习惯。”

    魏宁揉着自己快被他捏断了的肩膀,听他这么一说,倒也不好再计较了,看“魏惜”的意思大概是这具身体他用起来还不太趁手,所以手下的劲道也摸不到准,“你这个样子,还真是看不习惯。”

    以前那个样子,虽然是个鬼,但是就长相来说,比现在的李老板,不知道要好到哪里去了,魏宁看惯了那张脸,陡然间换到这张脸,那个落差太大,心理还调适不过来。

    “你不喜欢?”“魏惜”又追着问了一句。

    魏宁不耐烦了,“当然不喜欢,这又不是你原来那身体,这是另外一个人的,看起来异怪(奇怪)不,怎么看都觉得不是那么回事。”

    “魏惜”若有所思地站在旁边,好久之后,低声说了一句,“我也不喜欢。”

    等外面的暴雨终于下下来之后,那些让人战栗的雷鸣和电闪终于是过去了,哗啦哗啦地雨声倾盆而下,窗户并没有关上,而是大敞开的,雨水噼里啪啦地打在了地板上,很快,屋子里就到处都是水,画在地上的那个阵法也被水冲没了。

    魏宁看这不是办法,就拖着徐老三往门外走,到楼梯间那儿坐着等雨停,“魏惜”跟在他身边,对他说,“还是我来。”

    魏宁没理他,他下手没个轻重,要是把徐老三这把老骨头给弄散了架,那怎么得了,还是自己动手比较好,反正也不远,不过这徐老三别看个子不算高,但是怎么这么重。

    三个人到了楼梯间,魏宁把徐老三靠墙放着,自己则坐在台阶上,“魏惜”也走过来,用僵滞的动作坐在了他身边。

    魏宁看了他一眼,“你怎么跟徐老三搭上的?”

    这个问题从他把“魏惜”认出来就想问了,两个人这么有默契,搭上关系肯定不是一时的事,“魏惜”过来帮手,肯定是背着他一早就商量好了,只有他被蒙在鼓里,魏宁想起这点就心里面不舒服。

    “魏惜”看出他不太高兴,有些小心地看着他,“就是徐老三打电话找你出去的那个晚上。”

    魏宁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是知道了,然后又接着问,“你为什么要听他的?难道是因为我?”他瞪了“魏惜”一眼,“你莫想骗我,莫讲你骗不住我,就是现在骗了我,我以后也会知道**的。”

    “魏惜”不受控制的面部肌肉轻轻抽了一下,“我不骗你,是因为徐老三说有办法保住你身上的阳气,七月十四快到了,我虽然勉强能护住你,但是那个办法对你也有一些妨碍。”

    原来是这么回事,这个理由魏宁倒也能接受。

    本来他也觉得奇怪,按照魏时说的,活人如果经常接触阴世的东西,时间久了,身上的阳气就会越来越少,罡火也会越来越小,到最后,不是变得半人半鬼,就是直接被鬼拖到下面去了。自己被“魏惜”跟了这么久,还活得好好的,肯定还是有其他原因。

    雨声哗哗,楼梯间里却是安安静静。雨小了一些,天色将明。

    “魏惜”端正地坐在一边,眼睛时不时偷偷看着魏宁。

    魏宁被他看得老不自在,明明眼前是李老板那张脸,不知道为什么老看成了“魏惜”,他从衣袋里拿出了一根烟,用打火机点上,抽了一口,红热的烟头在黑暗中发出了一点微光。

    “魏惜”在旁边用僵硬的声音说,“别抽这么多烟。”

    魏宁笑了一声,神情有点迷茫地看着眼前那一滩水渍,“我就是偶尔抽几根,不过,我要是抽多了烟,得了癌症,不是刚好把这条命还了给你,你也就不用老跟着我,可以放心地去轮回了。”

    “魏惜”突然伸手过来,一把掐灭了他的烟,“我不要你的命,我也不恨你。”

    魏宁抖了一抖,被“魏惜”身上突然冒出来的阴寒冷得一哆嗦,“魏惜”是认真的,他是不想要自己的命,相反他还在尽量保住自己的命,你说奇不奇怪,一个口口声声讲要自己做他老婆的鬼,却千方百计的留他在阳世里活下来,怎么看都觉得这个做法和目的背道而驰。

    魏宁认真地看着“魏惜”,“那你为什么这样跟着我?”

    “魏惜”闭上了嘴,好像有点难以启齿,“李老板”那张像纸人一样苍白的脸上,肌肉扭曲了一下,露出了一个极诡异的表情,魏宁看到“李老板”那双手都在轻轻发抖。

    魏宁等了一会儿,“魏惜”还是没有回答。

    最后,他终于等得没耐心了,失望地叹了口气,把烟头往地上的水渍里一扔,“不说算了。”他站起来,走过去看徐老三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了,要是还没得响动,不管“魏惜”怎么说,他是一定要把他送到医院去的。

    突然,魏宁听到“魏惜”在他身后轻声说了一句,“我喜欢你。”

    魏宁手里的动作一停,被他扶住的徐老三砰地一声砸在了墙上,魏宁心里面一阵狂跳,脸上不知为什么,也一阵发热,他收紧了自己的手,没回头,也没做声,当做没听到一样,又把徐老三扶了起来。

    被砸了一下的徐老三,眼皮子掀了掀,终于醒转了过来。

    他扶着自己的头,恨恨地说,“是哪个摔了我的头,我找哪个算账,哎哟,痛死我了。”他痛得叫了好几声,魏宁在旁边做不得声,面皮一紧,干咳了一声,徐老三突然从地上跳了起来,“什么时候了,什么时候了?”

    魏宁看了看手机,“现在是五点过七分。”

    徐老三一拍大腿,“还好来得及,我们快走,快走,李老板还要还魂,接着要到开平寺去,把这个钵盂交给那里的方丈。”

    魏宁看他把那个钵盂小心地拿在手里,“徐**,胖老板一家也在里面吧?昨天晚上那些黑影子,就是你上回讲的那个九九归一阵里冤枉死了的那些人吧?”

    徐老三边收拾东西边点头,“是咧,是咧,我给罗世文那几个死人傀是假的,那胖子一家都被我收到这钵盂里面了,等我把钵盂送到那个开平寺去,多受一点香火,多点一些经卷,也许,过不太久,它们就可以重新轮回去了。

    魏宁神情有些钦佩地看着徐老三,“你老虽然看上去不是好人,但是实际上人还是蛮好的。”

    徐老三一听,气得一蹦三尺高,“我老头子哪里看上去不是个好人了?你小子这话我记了,还有,今天下午我还要去跟那个罗世文吃饭,你也要来。”

    魏宁顿时苦了脸,“不是吧?又要我去?”

    徐老三嘿嘿笑了两声,“那么好的酒席,不吃不是浪费了?再说,罗世文还要给我一笔补钱,这也是道上的规矩,那个老小子,他不敢不守。”

    魏宁嘴角一抽,没想到这个时候了,徐老三还是没忘记去拿罗世文的钱,他忍不住开口说,“你老又没有帮他把事做好,破了他这个他用来保命的九九归一煞阵,那个罗世文还不晓得会有什么下场,你还跟他去要钱――”

    徐老三瞪了他一眼,“孺子不可教,朽木不可雕,跟你讲过好多回了,跟什么做对,都不要跟钱作对,再说了,我什么事没做好了?罗世文要我把胖子鬼一家给收了,我难道没收?我拿钱,那是天经地义的,心里不用发一点虚。”

    魏宁听得眼睛有点发直,原来还有这些道道弯弯。

    他突然觉得这个罗世文大概真是造孽造多了,老天有眼,让他终于撞到了徐老三手上。所以,魏宁很是愉快地答应了徐老三的事,吃饭是次要的,看到罗世文的下场才是主要的,一想到这,魏宁就觉得那顿饭也不是这么难吃了。

    三个人,趁着周围人还不多,回到了李老板那个茶铺子,一进了茶铺子,徐老三就烧了一张黄符纸,扔到了一杯水里,把那杯水递给了李老板,李老板――实际上是阿惜,接过来就仰起脖子,一饮而尽。

    刚一喝下去,李老板的身体就跟发羊癫疯一样颤抖了起来,接着,瘫在了地上,不省人事,徐老三掐着李老板的人中,快掐出血来了,终于把李老板给弄醒了,等李老板睁开了眼,就立刻又灌了一杯符纸水进去,李老板趴在地上,被水呛得拼命咳嗽起来,眼泪鼻涕一起下来。

    等他缓过气,终于扶着桌子坐了起来,“你老事情做完了?”

    徐老三点了点头,“你这几天多晒太阳,莫到处乱走,不要跟你老婆做那个事,这几天可能会生场病,养几天就好了,没得大碍。”

    李老板喘着气,“我知道,我知道,只要你老把我这个铺子整好,我受点罪算什么,家里好就行了。”

    魏宁想回家一趟,先跟徐老三说了一声,再跟李老板说了声,李老板就跟他讲要他下次再过来耍,魏宁也满口答应着,走出了茶铺子的大门,一走到大门口,魏宁就压低了声音说。

    “阿惜,回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夫夫双双把家还什么的……还是蛮温馨的不是

58

    一人一鬼回了家,一进了家门,魏宁没给“魏惜”说话的机会,丢下一句“我要睡会儿,困死了”就直奔卧室而去,“魏惜”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卧室那道门后,没追上去,而是拿起放在茶几上的那台笔记本电脑搞鼓去了。

    一晚上没睡,出了那么多事,精神处于极度紧绷的状态中,一旦松懈下来,就觉得特别的累,魏宁一沾上枕头就睡着了,不过,他睡得并不太安稳,老听到有个人在他耳朵边上喊他,“魏宁,魏宁,过来,过来,跟我走――”

    吵得魏宁睡不着,喊得他烦躁了,直接骂了一句,“哪来的给老子滚哪去,少到老子面前来现世(出现)。”

    魏宁骂了一句之后,那个声音突兀的嘎然而止。

    没得人在旁边吵,魏宁翻了个身,终于睡得舒服点了,这时,在客厅里对着电脑认真的“魏惜”突然间好像感觉到了什么一样,身影消失在了客厅里,下一秒出现在了魏宁的床头。

    而此时魏宁还睡得无知无觉,“魏惜”俯□,缓缓地靠近魏宁,仔细地打量着魏宁的脸,接着,又伸出手,在魏宁身体上方虚抓了一下,然后把手收了回来,摊开了手掌仔细看了一眼。

    在他的手心上,出现了一缕极细微的灰黑色阴气。

    “魏惜”的手一动,这缕灰黑色的阴气直接在他手心消失不见了。“魏惜”的脸色有点难看,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魏宁居然被人暗算了,这件事无论如何他也接受不了,因为自己留在魏宁身边的“□”没有感觉到任何异动,所以,一定是他没跟着的时候,这么说来,只有一个地方了,那就是――魏庄。

    “魏惜”把魏宁的被子掀开了,搂着他的腰,也躺到了床上。

    魏宁本来睡得好好的,突然间身边就冒出了一股寒气,温度一下子降了下来,魏宁觉得冷,手无意识地扯着被子,缩了进去,把自己裹成了一个茧子,不过还是冷,这股阴冷是紧贴着他的,并且还跟他四肢交缠,魏宁想跑,但是这股阴冷却如影随形,最后,他受不了,一脸咬牙切齿地醒了过来。

    魏宁一醒过来,转过头,连看都没看一眼,闭起眼睛就大骂了起来,“我草,魏惜,你是故意的吧?”

    “呵――”“魏惜”看着他气急败坏的脸,发出一声轻笑,“我只是想告诉你,时间到了。”魏宁还没睡醒,脑子反应不过来,追着问了一句,“什么时间到了?”他抓了抓头发,睁开眼,看着“魏惜”,然后,他的眼睛就移不开了――

    “魏惜”侧着身体,躺在他身边,手肘撑在床上,支着额头,正带着点使坏的笑容看着他,实在是,实在是――你是一个鬼,不是一只狐狸精,摆出这副样子,你是要勾引哪个?

    长成这样还随随便便就爬到男人的床上来,魏宁在心里又骂了一句。

    “徐老三跟你约好了,下午六点去吃饭。”“魏惜”不紧不慢地说。

    是有这回事,魏宁想起来了,徐老三要自己跟他一起去吃那个饭,他答应了的,魏宁挣扎着移开了目光,打了个哈欠,起了床,洗漱好了之后,正要出门,他看着站在门口的“魏惜”说了一句,“你不去?”

    “魏惜”点了点头,“我有事,不跟你去了。”

    魏宁脚下的动作就有点迟疑了,他看了看天色,觉得现在出门不太保险,虽然现在是日长夜短,天色还亮着,但是以他见鬼的能力,估计刚出小区的大门,就能被一打鬼给跟上,他昨天敢在晚上出门,那是因为徐老三给了他一道“避鬼符”,现在那个“避鬼符”早就没得用了,为了吃个饭,看个热闹,而受一次惊吓,不值得,魏宁有点打退堂鼓了。

    “魏惜”看他一直站在门口不走,“鬼不会跟你了。”

    魏宁听了这个话,眼睛一亮,“真的?”

    “魏惜”指了指他左边口袋,“那个‘阳木’蛮有用的,能克鬼。”

    魏宁从口袋里把那块“阳木”拿出来,他看一眼“阳木”,再看一眼“魏惜”,那意思很明显,他觉得“魏惜”就是在睁眼说瞎话,要是真有这么大用,怎么他还站在自己面前?明摆着“魏惜”在晃点他。

    “魏惜”身体一动,下一秒出现在了魏宁面前,“这个对我没用,你放心出去,我保证你不会再见鬼。”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要是再不信他,好像也说不过去,魏宁将信将疑地把那块似木又似金的阳木抓在手心里,一脸如临大敌地走出了大门,他绷着脸,一直走出了小区,周围人来人去,个个看起来都蛮正常,果然没得鬼,魏宁松了口气。

    到了约定好的“海天阁”,魏宁直接报了罗世文的名字,服务生就满脸堆笑地把他带到了一个以竹为主题的包间里面,徐老三跟罗世文已经在那里了,看到魏宁,徐老三就冲他招了招手,要他赶紧地过来。

    罗世文去了个心头大患,也是一脸地意气风发,昨天晚上的狼狈和衰老好像一扫而空,整个人油光水滑的,又年轻了几岁,他看着魏宁,“来,来,快坐下,快坐下,给他倒上一杯酒。”他喊着旁边的服务生。

    魏宁坐了下来,酒杯立刻就被旁边的服务生给满上。

    徐老三转过头,在他耳朵边咕哝了一句,“你能喝酒吧?”

    魏宁也跟他咬耳朵,“酒量就一般。”

    说是一般,其实就是不太好的意思,徐老三听了他的话,不满意了,瞪了他一眼,山羊胡子一翘一翘的,酒糟鼻子上的墨镜差点没掉下来,“没出息,身为一个男人连点酒量都没得,你怎么出来混的?难怪看你面相一直发达不了――”

    魏宁嘴角一抽,为了喝个酒连他的面相都扯出来了。

    徐老三恨恨地说,“不管怎么样,你也要给我想办法把这个罗世文放倒了。”

    魏宁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难道他跟着罗世文吃个饭还打了什么主意不成?果然这个老头子做事从来是走一步看三步,没得一件事是简单的,魏宁觉得自己这又是上了贼船脱不得身了,徐老三还在把他看着,魏宁扭着脸,点了点头。

    于是徐老三满意地放过了他,又跟旁边的罗世文说话去了。

    酒桌上就是你来我往,主人热情,客人也尽兴,你敬我一杯,我又还你一杯,反正不愁没得借口和理由,一杯接一杯的灌下去,魏宁觉得自己脑壳又有点晕了,不过他自认为比罗世文还是要好一点,罗世文已经被他喝得趴在桌子上了。

    包间里面已经没得服务员在了,魏宁用手撑着头,看着徐老三把罗世文搬起来,然后拿着个铜铃铛在他耳朵边晃了晃,罗世文睁开眼,眼神发直,看来是被他控制住了,徐老三也不客气,立刻开始刨根问题。

    魏宁在旁边听得晕晕乎乎,他也有点喝醉了,脑子跟不上。

    徐老三问的问题,大部分都是关于到底谁告诉罗世文布置那个九九归一煞阵这回事的,还蛮迂回,也不直接问,大概因为这件事是罗世文心里最大的秘密,所以就算是喝醉了罗世文的口风还是很紧,不过,最后还是被徐老三套出了一些事情,等问得差不多了,徐老三又摇了一下那个铜铃铛。

    “铃――”地一声脆响,罗世文手软脚软地从旁边的沙发上坐起来,“让你们看笑话了,年纪大了酒量不行了,想当年,我可是――”然后就开始回忆起自己当年酒霸一方的事迹。

    酒鬼都喜欢这样吹牛皮。

    喝到这个份上,徐老三的目的已经达成,当然,钱也已经拿到手,他站起来,跟罗世文又哈拉了两句之后,就说时候不早了,要告辞了,罗世文也不好勉强,摇摇晃晃地站起来,送他们到了包间门口。

    魏宁喝得也有点晕,脚下有点不太稳,徐老三拉着他,快步就出了海天阁的门,走得这么急,魏宁心里面就开始翻江倒海了,他使劲拉住徐老三,“你老慢点撒,看在我为你老阵前杀敌的份上――”

    徐老三总算是良心发现了,把他放开了。

    魏宁扶着墙,大喘气,“我说,你老这又是唱的哪出?”

    徐老三下巴上的山羊胡子翘了起来,他伸出手摸了一下,好像不满意一样,又把胡子揪了一把,魏宁在边上看呆了,觉得这下子事情肯定严重了,这徐老三一向对他那把小山羊胡子宝贝得很,见了这么多次,别说揪了,连摸都没见他摸过一回。

    “我觉得罗世文这个事,还有那个九九归一阵,跟我三十年前见过的一个事很像,那也是一个凶阵,也是用凶阵聚财发家,也是背后有人指点他们那样做的――”徐老三一脸沉思地说。

    魏宁想了想,插了句嘴,“你老这是怀疑集团作案还是连环作案?”

    徐老三伸出一只手,在魏宁头上狠狠敲了一记,“我现在怀疑你脑子有问题。”

    魏宁抱着头,不说话了。

    徐老三看了看天,“还是先把你送回去。”魏宁听说要送他回去,就摆了摆手,“不用,我自己可以回去。”徐老三哼了一声,“你人都喝醉了,要是不送回去,出了事,你屋里那只鬼发癫了怎么办?”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魏宁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只是嘴里还在咕咕哝哝,听起来好像在反驳徐老三的话,徐老三所谓的“送”就是在路边上拦下了一辆出租车,让魏宁把地址说了,然后跟司机师傅说了一声。

    魏宁坐上了车,司机师傅就拉着他说话。

    魏宁蜷缩在座位上,还在为刚才徐老三的话耿耿于怀,连徐老三都看出来了,想到这,魏宁就有点恼羞成怒的意思,但是为什么就不帮他把这个事给解决了?按理说徐老三这种高人,对这种事肯定是有办法的,鬼的执念不解开就永远入不了轮回,想到这,魏宁就发起了愁。

    还没等他愁出个结果,车子就已经到了。

    魏宁看到“魏惜”就站在楼下等他,他打开车门,看着“魏惜”觉得有点奇怪,“你怎么下来了?”不是一般都在屋里等他?“魏惜”摇了摇头,指了指那辆还停在路边的出租车,魏宁回头一看,那辆出租车已经哧溜一声开走了,只留下一股尾气。

    魏宁喊了一句,“还没给车钱――”

    跑那么快干什么,见鬼了啊?魏宁一停,然后僵硬地转过头,他想起来确实是见鬼了,那个鬼还站在他面前,只不过他见惯了,所以见鬼都不当成鬼了――

    魏宁喝了酒,走路有点不稳,上下楼梯那叫一个险象环生,“魏惜”在旁边耐心地跟着他,看到他要摔倒的时候就扶一把,本来“魏惜”是打算直接背他上去的,但是魏宁一口回绝了,“魏惜”也不勉强。

    六层楼,走了有十几二十分钟。

    “魏惜”看着又一头栽倒在自己胸口上的人,忍不住在他脸上亲了一下,魏宁摸着自己的脸,“莫乱亲,你又不是我女朋友,我只给我女朋友亲的――”“魏惜”听了他的醉话,脸色都没变,只是一把拉过走得东倒西歪的魏宁,又在他脸上亲了一下,“我虽然不是你女朋友,但你是我老婆。”

    魏宁歪着头,努力地思考着这其中的关系。

    就在这时,他对面那个门被打开了,里面那个女户主走了出来,看着魏宁,就跟他说,“阿宁,你刚才是跟哪个在说话咯?”魏宁手一直在发抖,钥匙戳不中钥匙孔,他听了那个女户主在问,“吴姐,你这晚还出去啊?”

    被魏宁叫做吴姐的女户主是个四十出头的中年女人,“是啊,出去买点东西,早上出门忘了,明天还要用,你这是喝醉了?难怪在那里自说自话,还吓了我一跳?”

    魏宁嘿嘿笑了两声,没回答,一双阴冷的手覆在了他手上,帮他把钥匙插|进了钥匙孔里面,门应声而开,魏宁踉踉跄跄地走进去,门砰地一声被关上。

    灯亮了起来,“魏惜”就站在自己身边。

    魏宁就吵吵嚷嚷地说要去洗澡,打开了卫生间的门走进去,衣服都不脱就直接打开了莲蓬头,一股热水淋下来,魏宁手脚有点不太听使唤,笨手笨脚地解着自己身上的扣子,解了半天也解不开,他心里头就来火了,开始用扯的,想把衣服直接扯开。

    粗暴的动作进行了一半,一个人凭空出现在了狭窄的卫生间里,并且把他拉了过来,帮他把衣服上的扣子解开了,而且还服务周到的把他的裤子,连着**,一起脱了下来,魏宁全身□地站在花洒下,热水冲刷着他的身体,沿着紧实的肌肉线条流下。

    “魏惜”觉得自己快要看不下去了。

    魏宁觉得一股阴冷的气息缠了上来,但是因为热水的不断冲刷,这股阴冷倒也没有觉得不舒服,反而是恰到好处,一双手在他身边各处不停地抚摸,当敏感的地方被碰到的时候,魏宁的忍不住发出一声暧昧的喘息。

    他已经好久没发泄过了,一方面最近实在没得心情,另一方面屋子里有只神出鬼没的鬼,压抑太久导致的后果就是被身后这个人稍微一抚弄,下面就已经有了反应。

    他极快的反应取悦了身后那个人,他在他背上不停地亲吻着,啃咬着,手在他胸前不停地抚摸,当找到了那两个淡褐色的乳|头的时候,更是没有放过,捻起来,不停地玩弄着。

    魏宁觉得自己的身体好重,浑身战栗,连站都站不稳了。

    他倒吸着气,觉得不太对,然而身体的快感却又让他无法拒绝,魏宁苦痛地仰着头,张着嘴大声喘息,然后他的身体就被他掰过来,嘴巴被堵上,口腔中被人激烈地动作占据着。

    吻到最后,魏宁都混乱了,不管是谁,反正这个吻很不错,他伸出手,扯住身上这个吻得让他快断气的人的头发,舌头也化被动为主动,勾住那个在他嘴里的舌头,跟它纠缠了起来。

    魏宁的回应,让那个跟他接吻的人,愣住了,接着又立刻反应了过来,更激烈地纠缠了起来。

    火热的气氛在卫生间里蔓延开来。

    快感像潮水一样涌上来,魏宁无意识地伸出手,胡乱抚摸着身上这个人的身体,修长的、结实的、阴冷的身体,两个人紧靠在一起,身体互相摩擦,魏宁舒服地叫出了声音。

    他诚实的反应,让跟他纠缠的这个人,发出了一声轻笑。

    下面那个急需得到纾解的地方一直没有得到照顾,魏宁急切地拉着那个人的手往下,握住了自己迫不及待的地方,然后抓着他的头发,又吻了上去,沉浸在**中的男人,总是这样大胆而又放纵。

    那个人在魏宁胯间的手不负所望的动了起来,阴冷的感觉并没有抵消随之而来的快|感,魏宁仰起脖子,喉结上下滑动,不停地喘息,而一直在他脖子上亲吻的嘴唇,也移到了他的胸口上,乳|头被含在,不停地吸吮――

    上下都被抚弄着,很快,魏宁没坚持多久就泄了出来,他喘着粗气,透过水雾,看着眼前这个人,他有张好看的脸,双眼像是饿了很久的狼一样,恶狠狠地看着他,魏宁觉得自己就是一块摆在他面前,不知道怎么下口的鲜肉。

    还没等他笑出声,这个人又吻了上来。

    魏宁闷哼了一声,刚发泄还残留着快|感的身体,立刻又火热了起来,有一双手在揉捏着他的屁股,刁钻地沿着臀缝摸到了后面那个入口。

    魏宁觉得有点危险了,他想推开身上的人,但是那个人却用更火热的吻打消了他的抵抗和拒绝,魏宁喘着气,扭过头,想躲开他的吻,却被一直追过来。

    一个躲,一个追,到最后,喝醉了的人明显赢不了意识清醒的人。

    魏宁被吻住,在那个入口的手也开始尝试着进出了起来,当最终被一股阴冷侵入身体的时候,在身后的撞击下,身体不由自主地跟着前后摇晃的魏宁,模模糊糊地觉得自己大概又做了一件蠢事,虽然这个蠢事的味道也说不上坏,但是蠢事就是蠢事,他醒过来肯定会后悔得想去撞墙。

    魏宁这个想法是对的。

    第二天,魏宁一醒过来,就发现身体不太对劲,全身上下都是青青紫紫的暧昧痕迹,后面那个地方更是好像还含着什么东西一样,虽然不痛不痒,但是浑身不自在。

    醒悟到某个事实,魏宁如遭累积,半天回不过神来。

    难以接受这个事实的魏宁,又躺回了床上,把被子蒙住头,企图再次睡着,睡醒了也许这个噩梦就不会成真了,然而,一个声音阻止他掩耳盗铃的做法。

    “魏惜”打开了卧室的门,“醒了吗?起床吧,早饭做好了。”

    魏宁听到这个声音,全身一僵,现在要他出来,那是不可能的,“魏惜”大概也意识到了,一时之间,房间里陷入了极度的安静当中,魏宁心里暗暗咒骂着,让你喝酒,让你喝酒,喝出事了吧?魏宁还趴在床上当乌龟,但是他的被子突然间鼓了起来,“魏惜”凭空出现在了他裹得死紧的被子里面,手还搂着他的腰。

    魏宁浑身一僵。

    “魏惜”的头还满足地蹭了蹭他的胸口,然后抬起头看着他,“怎么了?我昨天晚上很小心的,应该没有弄伤你。”

    很小心,很小心,弄伤你,弄伤你――这几句话在魏宁脑子里无限循环,放大,放大,再放大,到最后简直跟昨天晚上的炸雷声差不多了,魏宁脸色铁青,看着“魏惜”一脸无辜的样子,我草,趁着自己喝醉了就――还有脸出现在自己面前?一般这种时候不都应该是畏罪潜逃吗?

    “魏惜”看着他铁青的脸色,小心地问。

    “难道还是弄伤了?”——

    作者有话要说:爱情·频道今天没得二更~~周一都是比较忙的~~不过这一章也很肥了~~~

59

    不知不觉的,时间就已经进入了阴历七月。

    这个月份俗称“鬼月”,据说每年到了阴历六月三十日那天,掌管阴间的地藏王菩萨,就会打开阴间通往阳世的大门,也就是“鬼门”,也有另外一个名字叫“鬼门关”,放出鬼魂,一直要到七月三十日才会把“鬼门”关上,所以这整一个月份是一年里阴气最重的时候,身体弱的人常常挨不过去。

    也有说法认为,地藏王菩萨只会在阴历七月十四那天打开“鬼门”,也有说是七月十五,反正差不多就是这两个日子,阴间里的鬼就会一窝蜂地跑到阳世来,那一天等于是它们放风的日子。

    魏宁从小就讨厌这个月份,因为一到了这个月份,平时忌讳就多的魏妈妈,更是到了动辄得咎的地步,元!元小*说|网只要他稍一有出格的地方,平时舍不得动手打他的魏妈妈,就会毫不犹豫地抄起手边上的竹条,他小时候不知道为了这些有的没的的事,挨过他妈多少回打,他妈打完了他还哭,他妈一哭,本来还拧着脖子不肯低头的魏宁,立刻就服帖了。

    一直到了读大学以后,每年的阴历七月,他有了名正言顺的理由留在学校里打暑假工,才终于不用过一整个月的苦闷日子。

    B市跟魏宁他们那儿的风俗其实差不多。

    也是一进了七月,就能在大街小巷看到烧纸的人,很多人在十字路口,在江边上,在小巷子里烧纸,隐隐约约就有哀嚎声传来,哭得人心里面阴惨惨的,不过,让魏宁庆幸的是,现在城里面这样做的人是越来越少了,都讲究市容市貌,大街上烧纸,不但是封建迷信,也是破坏卫生,容易引发火灾隐患。

    但是这也是平时,到了七月十四那天,不管你怎么烧,都没得人管。这好像是个惯例。

    魏宁这两天找了个工作,新工作好死不死就在沙城区,幸好,离那个万佳小区和富民大厦还有一段距离,不然的话,他怕是还不敢就这样接下工作。

    现在这家公司比他以前那家要好,都是年轻人,工作氛围轻松,干劲足又没得上一家公司里那些乌七八糟的裙带关系,魏宁上班上的蛮乐呵,这一阵子的郁气一扫而空,整个人的精神都爽利了很多,要不是家里面还有一只鬼等着他,魏宁肯定要觉得这是他今年以来过得最舒心的一段时间了。

    自从那天喝醉了跟“魏惜”这只鬼发生了关系之后,魏宁开始几天还不知道怎么面对这种情况,但是后来,他想开了,一时的失足不可怕,一世的失足才可怕,事情发生了就发生了,重点是发生了以后该怎么补救——

    魏宁的补救办法很简单,那就是当一切都没发生过。

    不管眼前这只鬼怎么明示暗示,他通通装不不知道,装不懂,反正就是一张面瘫脸,不管东南西北风,我自巍然不动,几次下来,“魏惜”也知道了他的用意,虽然还是常常用那种含幽带怨的目光看着魏宁,让魏宁头皮发麻之外,倒也不再提起那天晚上发生的事。

    魏宁顺利地把自己缩进了乌龟壳里。

    这一天,魏宁跟着两个同事开车到下面的县去调查市场,中间耽误了一点时间,元!元小*说|网回到B市的时候已经天黑了,魏宁因为有了那块“阳木”已经不太害怕夜里在外面走,但是一想到现在是七月了,还是有点提心吊胆。

    同事刘全开车,魏宁坐在副驾驶座,另外一个同事赵刚坐在后座,三个人一路上有说有笑,时间过得飞快,在九点钟的时候就到了B市,总算不是太晚,魏宁心里面松了一口气。

    大马路上,人少,车也少,跟平时有点不同。

    天上下起了毛毛细雨,那雨跟针尖一样,细细密密地落下来,很快就把整个前车玻璃给蒙上了一层,看不大清楚路面,雨刷自动开启,刷刷几下,视野又重新清晰了起来。

    不知道怎么回事,车速突然间慢了下来。

    魏宁看到不远处那个十字路口,有个女人正跪在路中间烧纸,下着雨,也没撑伞,地上摆着一个陶瓷面盆,那个女人就一把一把地往里面扔纸钱,火苗子窜的老高,一股股黑烟冒出来,打着卷儿地往天上冲,冲到一半,像被雨水打湿了,又像是被人收走了,一下子消散一空。

    四面八方的车子开过来的车子,擦着那个女人疾驰而过,带起一阵阵的大风,把那个女人的头发刮起,露出了大半张脸,有几个司机探出头冲着那个女人大骂,“你麻个比,到路中间烧你麻的纸。”“想死找几个男人日你死撒,到外面来现什么世”,骂得都不是一般的恶毒,魏宁突然间想起了魏妈妈说过的话,这种没口德的人,迟早也会遭报应。

    在车子驶过去的时候,魏宁看到那个女人抬起了头,看着那几辆骂她的车子,脸上露出了一丝扭曲的笑容。

    突然,坐在副驾驶座上的魏宁,横出手去拉起方向盘就猛地一转,嘴里直喊,“快,快,靠边上停下来,停下来。”开车的刘全被他的动作吓得心脏都快停跳了,脚下急踩刹车,车子险险地擦着路边停了下来。

    刘全后怕不已,吓得手都在发抖,元!元小*说|网后面的赵刚被刚才的急转和急刹车左甩右甩,跟后座来了好几次“亲密接触”,此时,手扒着前座的椅背,“魏宁,你搞什么?刚才有多危险知道吗?我们三个的命差点就交代在这了。”

    魏宁额头上的冷汗一层一层地冒出来,他脸色惨白,眼睛发直,一直盯着前方不远处看,那里,那里有好几个鬼,它们在这条马路上横来直去,不停地穿过那些车子,鬼魂尖锐的叫声只有魏宁才听得到。

    那些鬼魂,围着那个女人团团打转,不停地争抢着她烧的纸钱,那个女人抬起头,双眼翻白,瞪着天空,烧成了黑灰的纸钱被风吹得到处都是,然后,那个女人就笑了,咧开嘴,露出黑洞洞的一个大口。

    她伸出枯瘦的手,在空中抓了一把,刚好就抓到了一个飞到她面前的恶鬼,她扭着那个恶鬼的脖子,掐得它吱吱惨叫,周围的恶鬼看到这一幕,一哄而散,然而,已经来不及了,那个女人口中念念有词,那些恶鬼就被一根看不到的线给扯到了她身边。

    那些面目狰狞的恶鬼,在那个女人手里跟个破布娃娃一样,被掐断脖子,扯掉手脚,撕开肚子,破开肠子,整得面目全非,吱吱惨叫声不绝于耳,吵得魏宁捂着耳朵躲在车里面瑟瑟发抖。

    接着,那个女人手一指,口中一声尖啸,那些鬼就往她所指的方向冲了过去,魏宁看到它们用极快的速度赶上了那几辆骂过那个女人的车,然后,它们围着那些司机,捂住他们的眼睛,遮住他们的耳朵,拉拉扯扯,吼吼叫叫,过不多时,其中一辆车的司机就发了疯一样的加速,往前面那辆车冲了上去,砰地一声巨响过后,一起极其严重的汽车追尾事故就发生在了魏宁他们眼前。

    刘全两个目瞪口呆地看着不远处的火光和巨响,再也顾不上骂魏宁了,要不是魏宁强行把他们的车停下,也许他们就成了前面那个连环追尾车祸里悲剧的一员。

    魏宁发着抖,看着那些恶鬼把死掉的司机和乘客的魂魄全都扯出来,拉到了那个女人面前,那个女人大声笑了起来,像个疯子一样,踩着那些魂魄,把它们直接踩碎在了自己脚底下。

    这个女人,比恶鬼还要恶!而且,她能驭鬼!

    到处都是惨叫声、哭嚎声、奔跑声、紧急刹车声以及随之而来的警鸣声,安静的夜晚变的喧闹,这绝对是一个会让整个B市的人都记住的晚上。

    魏宁青白着脸,扫了一眼后视镜,那个女人的头发被风刮得吹起,一双眼睛看得并不是很清楚,元!元小*说|网但是魏宁分明感觉到她正在看向自己这边,正恶狠狠地盯着自己和自己所坐的这辆车,危险的预感让魏宁拉起呆住的刘全,“开车,快点开车,从平安路绕道走,快,快,快啊!”

    在他的催促下,刘全手忙脚乱地把车子发动,现在交通已经乱了,没什么人会在意他们不遵守交通规则。

    魏宁紧盯着后视镜,那个女人手里抓着一只恶鬼的脚,把它抡了起来,在空中打了几个转之后,使劲往魏宁这边扔了出去,扔出去一只之后,又抓起另外一只继续往魏宁这边扔,魏宁看着在空中横飞而来,肠子不停晃动的恶鬼,吓得一个激灵,连声催促着刘全。

    也许是他惶急的神色,让刘全也感觉到了有什么东西跟上了他们,他以极快的速度发动了车子,哧溜一声,开到了平安路上,接着把油门一踩到底,车子跟路面发出了刺耳的摩擦声,风一般的疾驰而去。

    那个被扔过来的恶鬼扑了个空,尖啸着追了上来。

    车子开得再快,也快不过恶鬼,魏宁看到追上来的恶鬼,急得手脚发抖,看不到也就算了,看到了才明白其中的可怖,那个鬼穿过了车子,打算直接飞到车前去,结果在擦过魏宁身边的时候,突然发出一声尖啸,身体莫名其妙的烧了起来,它打着转,忙不迭地退开。

    那些恶鬼不敢靠近了,它们只敢在离车子远远的地方看着,跟着。它们在半空中飞来飞去,时不时钻到地面下,等到有行人过来的时候,就故意探出身体,那个走路的人就会无端端地摔在地上,摸着自己的屁股,骂骂咧咧地站起来,个别脾气古怪的,还会狠踢两下那个绊倒他们的地方,以表愤怒,那些鬼就围着他们,发出一阵阵尖笑。它们还是跟着魏宁坐的那辆车,就是不肯离开,那个女人让它们跟着,它们不敢不做,那个女人比它们还恶。

    魏宁松了一口气,他知道是自己身上那几样东西起了作用,因为这个连环大车祸,这一片都好像骚动了起来,车子开得飞快,过了平安路之后,终于又恢复了正常,车流、人流有条不紊,如同平常一样的场景,却带给人极大的安心。

    刘全开着车,后面的赵刚一直都没说话。

    他们一直把车开到了公司下面,把车挺好,三个人下了车,刘全跟魏宁说,“魏宁,不知道你今晚上看到了什么,总之,今晚上真是搭伴你了。”赵刚也拍了拍魏宁的肩膀,“是啊,是啊,吓死我了。”几个人说了几句话,唏嘘了一阵那几辆遭了车祸的车子,然后,各自散了。

    魏宁没敢再打出租车,他今晚上是被吓怕了。

    他心里有个感觉,那个女人前面是针对那些骂过她的人,后面却无缘无故地冲着他来了,难道是发现了他能看到她驭鬼所以要杀人灭口?那个女人是个疯癫子,魏宁觉得自己应该有多远躲多远。

    他今天晚上不敢坐出租车了,怕出事,但是这里离家还有蛮远,走路怕要两三个小时才会到家,那时候就是午夜了,离奇古怪的事一般都是发生在那个时间段,魏宁一想到,就头皮发麻,刚好路边上停靠了一班公交车,他犹豫了一下,还是上了车。

    一路顺利地回了家,等魏宁进了家门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后背已经被汗水打湿了,“魏惜”一如既往地站在门口等着他,看着他惊慌未定的样子,脸色白的跟张纸一样,嘴唇还在轻轻发抖,“怎么了?发生什么事?”

    魏宁摇了摇头,他不想把这件事跟“魏惜”讲,“没得事,就是急着赶回来,跑得太快了。”他敷衍了一句,然后擦过“魏惜”身边,直接进了卫生间,他要洗个热水澡,把身上的汗水冲掉,顺便稳定下情绪。

    “魏惜”若有所思地看着魏宁的背影消失在门后。

    在魏宁的严正警告下,元!元小*说|网他已经不敢跟着他进卫生间了,其实他要跟着魏宁也不会知道,但是他不想在这些事上骗他,等他接受自己了,到时候爱怎么跟就怎么跟,还可以一起洗澡一起睡觉。

    魏宁洗完澡出来,“魏惜”已经从厨房里把一直炖着的鸡汤端了出来,给他盛了一小碗,放在了茶几上,让他能一边看电视一边喝汤,这也是最近养成的习惯,要是魏宁回来的晚一点,“魏惜”就总会给他炖一点汤或其他夜宵。

    魏宁看着那碗汤,又有些发愁了。

    整天这样吃,他已经胖了不少,再胖下去,有啤酒肚的日子就离他不远了,想到自己还不到三十岁就腆着个啤酒肚,魏宁打了个寒噤,觉得应该把这个事的严重性跟“魏惜”说说,但是一看到“魏惜”期待的眼神,他就说不下去了。

    何况,“魏惜”现在做的东西是越来越好吃,快逼近五星级大厨的水准了。

    魏宁抱着壮士断腕的决心,端起那碗鸡汤喝了几口,电视正在放晚间新闻,魏宁突然看到了今晚上车祸的报道,导播直接接到了现场,现场的记者后面是杂乱的场面,救护车、警车、停在路边被拦住的车以及车祸中被毁了的车,堵住了整个安江路。

    现场记者拿着个话筒在那里说,“安江路上发生一起特大的连环尾追事故,目前已经造成了五人死亡,七人重伤,对于这起特大的交通事故,交警部门第一时间做出了反应,据初步推测,可能是酒后驾车所致——”突然一个人把一张纸条递了过来,那个现场记者低下头看了一眼,又急急地抬起头,“刚才我们得到消息,死亡的五个人里面,有我们B市最著名的企业家罗世文先生,及其妻子和儿子——事故原因正在进一步调查当中——”

    魏宁听得都愣住了,手里的勺子一直放在嘴边上,忘记去吃。这一切都未免太巧合了。

    他看着电视屏幕发呆,这时候,他看到那个疯女人也在现场,她正被两个警察围住,接受盘问,那个元!元小*说|网女人头发垂下来,遮住脸,随便身边两个警察在说什么,反正是一言不发,突然间,她抬起头,冲着打过来的摄像机阴惨惨的笑了一下,笑得那个扛着摄像机的人手都抖了一下,镜头晃动。

    那个女人在看着自己,在透过镜头看着自己,这不是魏宁的错觉。

60

    魏宁发了一会儿呆,猛地摇了摇头,觉得还是不要自己吓自己。

    “魏惜”在旁边看他又是发呆,又是摇头,又是手发抖让勺子里的鸡汤都漏出来,表情丰富得很,他随着魏宁的视线也看向电视屏幕,此时,镜头已经从那个疯女人身上拉走,只能在大镜头下看到个,但是“魏惜”还是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女人。

    现场人太多,阳气太足,那些恶鬼早就被阳气冲的一哄而散,这个女人让“魏惜”觉得有点危险。

    他眼神一沉,回过头看着魏宁,就是被她吓到了?

    吃完了饭,魏宁把戴在脖子上的那个迷你小牌位拿出来递给“魏惜”,然后跟着“魏惜”一起到了厨房看他取活血淋牌位,他到现在还没问“魏惜”这样做到底有什么用处,想必就是能让他在阳世里能自由活动吧?

    迷你小牌位泡在鸡血里面,用比以往更快的速度吸收着周围的活血,这不是魏宁的错觉,他是掐了表算的,以前一只活鸡的血,迷你小牌位至少要十分钟才能吸收完,而现在只要五分钟就可以了。

    速度越来越快,是不是意味着迷你小牌位的法力越来越强?

    魏宁把这个疑问问了出来,“魏惜”手心摊开,鸡血像沸了的水一样在他手心中汩汩流动,而迷你小牌位则随着那个鸡血不停地转动,“魏惜”抬起头,看了魏宁一眼,回答了一句,“是。”

    魏宁听了,心情颇为复杂。

    当天晚上,魏宁又做了一个被无数狰狞的恶鬼追杀,不得不跑到天台上,眼看着那些恶鬼越逼越近,他心一横,眼一闭,从天台上一跃而下,然后在一声惨叫中,元!元小*说|网满头冷汗地地从噩梦中惊醒了过来。

    “魏惜”在听到他的惨叫声之后,立刻凭空出现在了他的卧室里,魏宁一睁开眼就看到“魏惜”浮在半空中,正低头看着他,顿时,又是一声惨叫,手发抖地指着地面,“你给我站到那儿去,站下去,快站下去。”

    “魏惜”很是听话地身体一动,下一秒出现在了魏宁胡乱指着的地方,“抱歉,吓到你了。刚才是做恶梦了吗?我听你叫得那么大声,所以——”

    魏宁看外面天色已经大亮,离他平时起床的时间早了大半个小时,反正现在是想睡也睡不着了,干脆起了床,他只穿了一条睡裤,“魏惜”站在边上,眼睛跟黏在了他身上一样,就差没直接扑上来了,那样一张好看的脸,那样如同夜下睡莲的气质,却做出这样猥琐的下流表情,实在是暴殄天物。

    魏宁刚受了惊吓,现在又受到视奸,恼羞成怒之下,指着门,“给我滚出去。”

    于是,“魏惜”恋恋不舍地看了最后一眼之后,“滚”出去了。

    等魏宁穿好了衣服,收拾整齐,也终于心平气和之后,才走到客厅,“魏惜”端正地坐在沙发上,正在那台笔记本电脑上敲敲打打,不知道在做些什么,自从他迷上电脑之后,就把放在魏宁身上的注意力转移了一部分到电脑上,魏宁对此,庆幸不已,直接把那台笔记本电脑送给了“魏惜”,而自己又去淘了一台二手的,将就着用。

    反正他也不是做IT这行的,一般的笔记本电脑已经够用了。

    魏宁打着哈欠,坐到了沙发上,看着旁边的“魏惜”,突然对“魏惜”在网上到底做了些什么有了习惯,他悄悄坐过去一点,眼睛偷偷往屏幕上看,屏幕反光,看不到,只看到一个花花绿绿的网页,“魏惜”好像正在回个帖子。

    魏宁想了想,到底还是克制不住好奇心,又往“魏惜”那边坐过去了一点,就在他探头探脑,正要把“魏惜”回帖内容看清楚的时候,“魏惜”突然回过头,“——”一脸无语地看着他。

    在“魏惜”的目光下,魏宁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很自觉地又摸了回来,干咳了一声,“看看而已,又不会少块肉。”

    “魏惜”的回答是直接把电脑关上,起身往厨房走去。

    魏宁心里跟有几只猫爪子在挠一样,越不给看就越想看,人都是犯贱的,他现在就是处于“犯贱”的状态,不过鉴于对方是只鬼,就算不在眼面前,也能随时知道他的一举一动,他还是没有对着那台就放在面前的笔记本电脑出手,不知道那个跟“魏惜”在网上交流的人,要是知道了回他帖子的不是人,元!元小*说|网而是鬼,会是什么反应。

    以前有句老话,你不会知道坐在电脑那头跟你聊天的是不是一条狗,现在还要加上一句,很多时候,我们不知道坐在电脑那头跟你交流的,到底是人,是狗,还是鬼,这么一想,自己QQ里那一长排的号码也是时候清理清理了。

    吃过早饭之后,魏宁就赶着去上班,街上都是跟他一样步履匆匆,面带倦意的路人,到了公司,就听到全公司的人都在议论昨天晚上发生的那起车祸,刘全和赵刚更是因为目击了整个现场而成了众人的中心,被他们围成一圈,刘全还在那里手舞足蹈地说着昨晚上的惊险,当然重点中的重点还是魏宁那神准无比的第六感。

    魏宁一踏进公司,所有人都向他望过来,看得他心情异常郁闷。

    别人问起,他只好说就是第六感,不然的话,还能有什么解释?难道还能直接跟他们说自己可以看到鬼?不吓人才怪。

    等到上班时间,周围的人都散了,魏宁才终于轻松了。

    这件事,让魏宁也成了个传奇人物,每天都有人过来跟他打听那些事,搞得他头大得很,本来就算是一起特大车祸也不至于引起这么多人的注意,但是死的人里面居然有B市富豪之一,那就不得了了,各种各样的风言风言,光怪离奇地让魏宁目瞪口呆。也有人讲是报应,那个罗世文发家用的手段不干净,所以才落得现在这个下场。

    连着两天的话题,都是这个事。

    魏宁也听到各种□消息,说是故事调查得并不顺利,因为那个路段的监控器出了问题,当时的情况完全没有记录下来,而且整个现场也是匪夷所思,并没有人超速,好像那几个司机都跟鬼迷了心窍一样直接冲着对方的车子撞了上去,要找个责任人出来都不容易。

    而且还谣传,安江路上不干净,好多开车经过那里的人都出了怪事,搞得人心惶惶,开车的都不敢往那条路上去,纷纷绕道走,这个事引起的社会反响太大了,所以有关方面肯定是要给个解释的。

    第三天,魏宁公司就来了两个穿警服的,说要找他们三个了解情况。

    魏宁、刘全三个就在众目睽睽之下被请去了小会议室,带头的那个警察长着张国字脸,元!元小*说|网看上去一脸正气,还安慰他们三个,“你们别紧张,我们就是来了解下情况,那天晚上那个时间段经过安江路的车子我们都是要按例询问一下的,你们就把那天晚上发生的事,看到的事,跟我们详细说一下就行了。”

    这个事就交给了他们三个里面比较能言善道的刘全。

    刘全把那天晚上的事又复述了一遍,当然这一次没敢添油加醋,就是实话实说,当他说到被魏宁拉住紧急刹车的时候,带头的那个国字脸警察就看了魏宁一眼。

    等事情说完了没得什么要补充了,两个警察就起身走了。

    其实魏宁当时还想问问那个在镜头里被警察抓到了问话的疯女人现在在哪里?不过他当然没问出口,这种事,能避开就尽量避开,他没必要因为心里的那点疑惑就把自己给搭进去,引起警察的怀疑就麻烦大了。

    等警察一走,魏宁三个又成了围观对象。

    等到下班的时候,魏宁随着人流往外走,到了写字楼大门口,他就看到昨天晚上那个女人就站在路对面看着这边,披头散发,疯疯癫癫,身上的衣服左一个洞右一个眼,里面黑不溜秋的肉都露出来了,周围的人看到她都捂着鼻子,远远地避开。

    她黑洞洞的眼睛,盯着魏宁,一直看,一直看。

    魏宁被她盯得头皮发麻,如果说昨天晚上还是有点怀疑这个女人盯上了他,到了现在,怀疑都不用怀疑了,他就是被这个莫名其妙的疯女人盯上了。

    这时候,那个女人张开黑洞洞的嘴,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魏宁听不清楚,但是也知道她没说什么好话,他坐车是要到对面去坐的,那个女人就一直盯着他,等魏宁经过她身边的时候,她口中的声音就越来越大,越来越凄厉,好像扯起了喉咙在喊一样,“——请洽死切,但子切死——”

    魏宁听得毛骨悚然,这些话他听过,他曾经从魏三婶嘴里听到过。

    他站在离那个女人不远处,也一直盯着她,这个女人跟魏三婶有什么关系?她们为什么会说一样的话?为什么要跟着他?魏宁心里面一下子涌上来好几个疑问。

    那个女人咧开嘴,嘻嘻哈哈地大笑了起来,笑声疯癫,周围的人全都用厌恶和害怕的眼神看着她,有几个还在指指点点地骂她“不晓得哪个院墙倒了,跑出来的”、“神经病,怎么幺幺零还不过来把人带起走。”

    那个女人还在用那种怨毒的声音诅咒着,魏宁不敢再听下去了,他急急忙忙地上了车,在拥挤的人群里面,元!元小*说|网松了口气之后才发现自己手心里全都是冷汗,那个女人比魏三婶可怕多了,魏三婶可并没有那么恶,也并不会驭鬼。

    魏宁一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打电话回家。

    魏时过了很久才接起电话,那边好像气氛也满古怪,魏时要他等一下,过了好一会儿之后,才说话,魏时压低了声音说,“什么事?”

    魏宁皱起了眉头,“你那边又有什么事?”

    魏时“嘿嘿”贱笑了两声,“没得什么大事,大小事倒是有几件,我们魏庄怕是又要有一桩阴婚了。”

    魏宁一听,嗓门立刻提高了,顾不得说自己的事,“又有?这回是哪个?”

    魏时说,“就是陈阳,婚礼就定在中元节过了之后。”

    中元节就是“鬼节”的另一个说法。

    魏宁“哦”了一声,没想到是陈阳,一般魏庄里面结阴婚都是找的魏庄人,很少找外面的人,不知道陈阳怎么跟这件事扯上关系的,不过现在不是关心这个事的时候,魏宁把从昨天晚上到今天刚发生的怪事都跟魏时说了一遍,要魏时帮他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重点当然是那个女人跟魏三婶一个口音的这个事。

    魏时在那边想了半天,“我是有点头绪,但是还不太确定,这一阵子我也很忙,那个陈阳身上发生了一点事,我实在走不脱,不然直接去B市一趟会好一点。”

    魏宁奇怪地问了一句,“不就是阴婚嘛?还有什么事。”

    魏时吭吭哧哧了半天,不说话,最后在魏宁的追问下,终于说出了真相,“就是陈阳前一阵子跟人闹着玩,到荒坟地里睡了一晚上,结果怀上了一个阴胎——”

    魏宁愣了半天,然后大笑出声,这实在太搞了。

    等他笑完了,魏时在那边说,“等陈阳举行阴婚的时候,你要不要回来观礼?顺便我们也说一下上回发生的事,我总觉得这个事还没完,你那边情况又多,还不如回来避一避。”

    魏宁连考虑都没考虑一下,直接回绝了这个提议,没得什么大事他是不会回魏庄的,上一次受的惊吓还没过,现在眼皮底下还有一个证据在他面前晃悠——

    魏时倒也没勉强,两个人又随便说了几句就把电话挂上。

    魏宁放下手里的电话,一转身,就看到“魏惜”站在自己背后,不知道已经站了多久,元!元小*说|网估计从他跟魏时讲电话开始就在偷听,“魏惜”的目光一直放在他手里的电话上,接着,又把目光放在了魏宁脸上,“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没跟我说?”

    魏宁突然间就有些心虚,不过随即他又对自己的心虚有些恼怒,自己有什么好心虚的?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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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宁被他妈一个电话召回了家,没想到,一回家就被他妈强迫着结婚,而他的结婚对象却是一个牌位——那是一个已经死了十三年的少年。这几天忙,请个假,周一会更新!PS:炎炎夏日,消暑良品,温馨灵异,谈鬼说爱新文~~求花求评求亲求摸求蹭各种求~~与鬼为妻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与鬼为妻,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与鬼为妻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