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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隔壁转角     危险男秘txt下载     危险男秘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二十一章、生日惊喜

    习惯性地摸摸身旁,竟然是空的,而且入手是有一段时间没人躺过的一片凉意!

    顾知航不在?

    快速清醒过来的首扬来不及奇怪,就突然发现,房间里有其他人!

    “生日快乐!”

    邵文在首扬醒来的第一时间立刻迫不及待送上祝福,生怕这个警惕性超凡的家伙眼都没张开就先挥过来一拳。

    听到熟悉的声音,首扬松开一瞬间握紧的拳头,懒洋洋伸了个大大的懒腰,“什么时间了?”慢腾腾张开还在迷蒙的眼睛。

    入目是他非常熟悉的天花板,首扬难得一愣。

    ——这是东都他卧室的天花板!他怎么会在圣彼得堡?

    他记得他明明躺在他们顾家房间的沙发上玩着手机游戏,顾知航还给他端来一杯水……

    水?!

    首扬的脸一沉,那杯水绝对有问题!他喝完没一会儿就困得张不开眼,顾知航那厮还很“体贴”地抱起他要送他去床上睡,可没等躺上床首扬就没了知觉!

    发觉自己又中了“诡计”的首扬腾地坐起身,刚才还在晕乎乎的无力感一瞬间全没了,小眼神儿阴测测的直磨牙,“丫的顾混蛋!居然又敢对老子下药!活腻歪了?!”

    看着首扬几乎有些狰狞的脸,邵文心虚地摸摸鼻子,坚决不透漏药是自己提供的。

    忽然想起什么,首扬一跃蹦下床,眼睛瞪得大大的,“你刚才说什么?生日?我?生日?”

    邵文再次有些心虚地点头,可面上却笑得非常真诚,“生日快乐!我们老大今天二十三岁了!终于又长大了一岁!”

    首扬这会儿可听不进去他的祝福,粗粗呼吸了两下,一张因睡饱而水润光华的脸都要黑了,“老子被顾混蛋下药睡了一天一夜?”

    邵文有些讪笑,心想,整个东都,他的药也就对付首扬能发挥出超强的药性。

    “丫的顾混蛋呢?!”首扬越想越生气,炸毛似的上前揪住邵文的衣领,眼都瞪圆了,“他把老子送回来干嘛?打的什么鬼主意?是不是不要老子了又怕老子会灭了他?他人呢?”

    邵文直想翻白眼,首扬这一席噼里啪啦的叫嚷真是像极了电视里的脑残小女生,抬手重重弹了下他的脑门,“胡想什么哪?快换衣服!今天给你准备了份天大的生日惊喜!”

    “什么生日惊喜都不能让老子不揍他!”首扬气哼哼咕哝着,揉揉被邵文弹得麻麻的脑门儿,打开衣柜找衣服。

    “都给你准备好了,今天穿这套。”邵文拿起沙发上早已准备好的礼服。

    首扬回头瞟了一眼,立刻脸一抖,转过身,满脸怪异地瞪着邵文,“好端端的,穿什么礼服?”

    “来来听话听话!”邵文难得耐着性子哄,同时指了指桌子上格外丰盛的营养餐,“把早点吃了,今天允许你喝酒。”

    首扬看了看摆满桌子的营养餐,再看看邵文手里价值连城的精美礼服,双臂一抱,“色胚,你给我老实交代,你们到底在捣鼓什么?”

    “我们在商量怎么把你卖个好价钱。”邵文头也不抬地解着衬衣上璀璨精致的钻石扣子,“人靠衣装马靠鞍,包装好了才更值钱。”

    “卖我?”首扬撇撇嘴,“别忘了把卖的钱给老子。”老老实实坐下开始吃饭。

    今天的早餐分外丰盛,只看这满分的卖相和搭配合理的种类就知道,肯定是厨艺精湛的邵文亲手下厨做的。

    只靠补充营养针而睡了两天两夜的首扬顿时被勾起了食欲,大口大口朵颐着,犒慰空瘪瘪的肚子。

    邵文抬头看了一眼首扬安心吃喝的侧脸,唇角一直隐隐弯着。

    这就是今天出现在首扬身边的是他而不是乐亦的原因,整个东都最能让首扬依赖的是最宠他的乐亦,可最能让他乖乖听话的却是手把手把他引导成上流贵公子一样光鲜高贵的邵文!

    礼服很明显是量身定制的,分外合体。白色衬衣的领口袖口是一圈精致繁复的金丝花纹,配上正红色领结,透出几分王室贵族般的尊贵。白色西服的衣领同样是一行细细的金边,合体的线条更显身形修长挺拔。就连崭新的白皮鞋上都镶嵌着细小的钻石花纹,奢贵而华丽。

    首扬抬着手臂,任由邵文仔细为他穿戴。

    这并不是邵文第一次为他穿衣服,这些年首扬无数次受伤犯病,在照顾他之上邵文从不假他人之手。可是,这却是邵文第一次在首扬清醒且健康的时候为他穿衣。

    不同于受伤时的贴心照料,这种细致好像在认真装扮最心爱的宝物,更甚至、就像为即将出嫁的女儿盘头的那位父亲——亲手为心爱的女儿做出世上最美的发型!

    从衬衣到礼服,从皮带到纽扣,甚至裤脚处的细小褶皱都仔细抚平。

    看着邵文有些严谨的脸,首扬竟莫名地生出庄重而神圣的错觉来。

    礼服的扣子一颗颗扣上,镜子里的男人美得出尘,好像纤尘不染的天神刚刚入世!

    首扬心里有些打鼓,又有些莫名的激动,总觉得要发生些什么意料之外的大事。

    整层楼静得出奇,首扬却敏感地察觉到,今天的东都大楼人比哪一日都多!

    究竟要干什么?

    首扬张了好几次嘴,可迎着邵文那张难得严肃却又带着隐隐激动的脸,却始终没问出口。

    首扬的头发相比其他男人略长,柔顺而略显蓬松,轻易就打理得层次分明,在暖暖灯光下泛着深梨木色的光泽,贵气得好像某个泱泱大国的温文王子!

    邵文变魔术般拿出一整套化妆器具,摆在桌子上。

    首扬顿时傻了眼,“你、你想干嘛?难道今儿老子还要上镜不成?”

    邵文却冲他斯文一笑,“坐好别动。”

    首扬一向对软话没辙儿,邵文今天不知道抽什么风,居然一直用这么温软的语气和他说话,首扬觉得自己的鸡皮疙瘩都起好几层了,只得乖乖坐着任由邵文在自己脸上涂涂抹抹。

    首扬的脸完美得令人嫉妒,完全不用任何修饰。邵文象征性地扫几下,让这令人爱不释手的五官更加深邃精致些,然后在他色泽略浅的唇上点了几笔,让唇色更红润些。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首扬也难得有些发怔。

    他一直都知道自己生了一副好皮囊,但直到今天他才突然发现,原来自己真的这么……美!

    没错,的确是美!

    首扬一向讨厌别人说自己美,总觉得这个词儿太过女气,可看着镜子里此刻的自己,除了美,他再想不出任何一个词来!

    博大精深的语言文字,在这副皮囊面前全都失去了说服力,无能涵盖,无法描述,无从形容!

    “阿文,我好看吗?”首扬看着镜子里站在自己身后的男人,神差鬼使地问。

    邵文湛蓝色的眸子在明显颤抖。

    镜子里的男人年轻张扬,看起来那么纯美无害,可邵文却知道,他骨子里的那份骄傲这么多年始终一层不变!那双清明透澈的浅褐色水眸,依然闪烁着执着的光芒,邵文仿佛又看到当初那个骨瘦如柴、却坚韧无畏的脏兮兮小刺猬!

    他很想说,不好看,真的不好看!好像那样,首扬就会继续当他手心里的小刺猬、不会长大一般!

    可邵文还是弯了弯唇角,配合地点点头,“you are the best, forever!”

    首扬没有脸红,也没有过分开心,只是有些愣愣的。

    自己居然问出这么不靠谱的娘气话,难道邵文不该翻着跟他往日绅士风度很不相符的白眼儿可劲儿损他么?为什么这家伙居然会真的回答了,而且还这么认真地夸赞?

    你永远是最美的?

    还是、你永远是最好的?

    首扬忽然有点听不懂邵文这句原本非常浅显的话了!只知道这话竟让他不自觉感到心颤、心烫。

    首扬甚至不光从邵文的眼中看到了激动,还有——不舍!

    不舍什么?

    首扬瞄着明显不在状态的邵文,忍不住坏心眼儿地想:难道这家伙真舍得把自己给卖了?

    察觉到首扬探究的目光,邵文垂下眼皮笑了笑,心想,自己这么理智的人,在这种时候还是难得失了态!

    再次抬起头时,眼中只剩下淡淡的暖光,邵文绅士地伸出手臂,“走吧,小寿星,今天将会是你这辈子最难忘的生日!”

    撇撇嘴傲娇地哼哼两声,首扬满脸不情愿,总觉得这么挎着他像女人一样别扭。

    可迎着邵文近乎殷切的双眼,首扬却还是迟疑地把手臂伸进他臂弯,随着邵文一起走出房间。

    整个东都华美异常,装扮隆重得让人不可思议,就连电梯间都铺满深红色的华丽地毯,换上如同宫廷宴会般的水晶灯。

    闻着空气里淡淡的玫瑰香,首扬皱着眉头嘀咕,“我好想听到有几个混蛋跑到我房间去了。”

    邵文笑笑,这家伙的敏感力还是这么强。

    电梯在顶层停下。

    电梯门刚一打开,一股浓烈的玫瑰花香就和着各种酒水的气息扑面而来。

    首扬察觉到邵文的身体有些激动得轻颤。

    再次奇怪地偏头,邵文却只是冲他安抚地笑笑,眼中的暖意和轻颤让首扬读不懂。

    见邵文并不说话,首扬只能跟着他继续走。

    只是他发现,邵文今天的背那样直挺,好像在做他这辈子最骄傲的事!

    天台隐隐骚动,凭感觉,首扬惊讶地发现,竟不下数百人!

    大门处被玫瑰花拱门装饰得如同一个奇幻世界的入口,门内人头攒动,首扬依稀看到纷飞的玫瑰花瓣和漫天鲜红!

    一踏进天台大门,彩带礼炮和玫瑰花瓣突然汹涌地喷洒过来!

    骤然响起的恭喜声喝彩声,夹杂着满满的激动!

    首扬险些一个惊吓踹过去!

    邵文早有防备,安抚地拍了拍突然抓紧他的那只手。

    首扬并没察觉到邵文的安抚,傻了眼地被邵文引导着一步步向前挪。

    整个天台被装扮得金碧辉煌、遍布红妆!

    透明的钢化玻璃天棚上,硕大的精美水晶宫灯被高高低低大大小小的彩球们映得五彩斑斓,煞是好看!

    游泳池被关闭,铺成平坦的地面,地面上铺满了鲜艳的红地毯,厚厚的地毯上居然绣着别致的心形暗纹!

    周边的花花草草被摆开,站立成墙角的点点背景。

    从酒吧台为起点,鲜红色的桌椅摆成长长的列队,桌子上无数的美酒杯盏闪烁着惊艳的光。

    忽然间大了很多的巨大天台此刻人头攒动,每个人都笑得合不拢嘴,一个个高喊着,“老大,新婚快乐!”

    “扬,百年好合!”

    “扬哥!终于嫁人啦!”

    ……

    首扬突然有些不能呼吸了,心脏在胸腔内急剧地跳动,让他不知所措,慌忙看向邵文。

    邵文却并没看他,唇角挂着自豪而轻颤的笑,带着首扬沉稳缓慢地穿行在一丛丛编织着浪漫玫瑰的拱门之下。

    今天他这个位置,他这个角色,本该统统是罗抿良的!

    但——

    邵文骄傲而满足。

    本该而已!

    幸好,那个人不珍惜!

    幸好,他遇到了他!

    这些年,他一点点看着他当初救下的小刺猬慢慢蜕变成天空最骄傲最自由的鹰王,看着他坚韧果敢地走上一条意图保护更多像他这类被抛弃的“人渣们”的不归路,更看着他酣尝人间情暖、从那冷血的山端慢慢走到他们身边,成为一个有血有肉的青年!

    他见证了首扬这十年来所有的成长蜕变!

    今天,也只有他才有资格牵着首扬走上这条名为婚姻的红地毯!

    唯美精致的玫瑰花拱门像一列延展至童话世界的迎宾精灵,摆放整齐地站立在这只惊艳天下的妖孽一步步走过来的道路上。

    新婚、快乐?

    脚步有些不稳地走在红地毯上的首扬反应慢了好几拍,脑子木木地想,他和顾知航的确领证了。

    不过这新婚——从何说起?

    整个天台,连带着邵文,所有人都激动得不正常。

    首扬脑子发着懵,呆愣愣看着四周众人。

    他已经看得出来这是一场婚礼,甚至已经知道了是自己的婚礼!可是理智和认知脱了壳,怎么都没办法反应过来!

    玫瑰拱门之外,铺满玫瑰花瓣的红地毯周围,是一张张熟悉的脸。

    首扬看到陈昊和周彤勾肩搭背鬼叫着、抢着身后小弟们手里的彩带一个劲儿喷洒;

    看到陈东阳依然是那副拽拽的模样,只是唇角挂着微微的弧度,眸光在明显颤动;

    看到包程和方书华笑得只剩下一条缝儿的眼和满口大白牙;

    看到花卉难得鼓着掌,嘴角含了一抹祝福的笑;

    看到游黎一向冷漠的脸上终于写满释然,但眼底深处却悄悄藏了一丝痛楚;

    看到乐亦一边欢呼着一边摇晃着一头卷发拍摄个不停;

    看到前面一直开心笑着的平淑幸福地慢慢红了眼眶,忍不住双手捂上嘴;

    然后,他看到红地毯最前方、一袭白色新郎礼服的男人——

    顾知航!

    那个站在最中央、带着新郎在这一天里特有风采的男人,往日玉雕般的眼角眉梢此刻透着淡淡的笑意和浓浓的喜悦!

    那个如同高高在上的王者般骄傲大气的男人,深褐色的眼眸在不住的轻轻颤抖,任何人都能轻易看出他的激动!

    那个多年来一直没放弃寻找他、忘记他却又再次想起、把疼宠当做了习惯的男人,此刻定定看着他一步步走向他身边,对着他伸出手。

    首扬从不知道,顾知航竟俊美一如天人!

    “哈哈!顾大这么快就急不可待了?”

    “我说姑爷,是我们洲主把老大交到你手上,不是你伸手接老大!”

    四周的起哄声连成一片,顾知航也不在意,始终不放下对首扬伸开的手。

    邵文并不拘泥于这些,握着还在神游天外的首扬,声音有些模糊的轻颤,“my boy,我就送到这儿了!记住,不管何时何地,我们都在!”

    不等首扬反应,就把他的手放进顾知航手中。

    顾知航握着那只终于被交到他手里的人儿的手,一用力,就把首扬拉进怀中,不管周围人如何起哄叫嚷,霸道地扣上那人窄窄的腰身,清淡的声音带着满满的暖意。

    “这个生日礼物,还满意吗?”

    首扬的心依然在“扑通扑通”跳个不停,感觉脑子还在外太空飘荡着,“我们、在东都、举办婚礼了?”

    见他清澈的眸子里依然写满茫然,顾知航轻笑地吻了吻他睫毛轻颤的眼,“喜欢吗?”

    四周的起哄声更响更乱,首扬却什么都听不到,直愣愣看着顾知航。

    “这真的、是我们的婚礼?”

    顾知航依然笑着,不再说话,可那份清晰浓烈的喜悦却能轻易感染所有人!

    “主持人呢?主持人哪儿去了?”

    “主持人再不出来就能直接入洞房了!”

    “就是!还没宣誓哪!”

    吵吵嚷嚷中,三个最不靠谱的主持人终于争先恐后挤上来——赫然还是乐亦、方书华,和包程!

    帅气逼人、光鲜靓丽的伴郎伴娘在两旁站成排,在首扬和顾知航的后面一个个宛如金童玉女。

    乐亦为了不被现场这不可估量的超高颜值埋没,特地穿了一套深红色亮钻花纹的主持人舞台装,骚包得独一无二。拿着话筒有模有样地宣布,“top的全体兄弟们,还有我们最亲爱的平阿姨,在我们的共同见证下,我们top永远的老大,首扬,终于和顾知航结婚啦!”

    整个天台立刻响起震耳欲聋的欢呼。

    首扬在顾知航怀里忍不住不满地哼哼,“老子结婚为什么老子自己不知道?”

    一直无声宣布首扬个人所有权的顾知航暗自好笑,“提前知道的话,还算什么生日惊喜?”

    离得最近的一群伴郎伴娘全都听到首扬的抱怨,一个个先是被自家老大从没出现过的呆萌傲娇模样吓得直发愣,待听了顾知航这冷脸王温声细语的安哄,一个个又神情各异。

    他们英明神武、几乎不食人间烟火的彪悍老大,居然像个傲娇可爱的孩子一样在撒娇!最让他们觉得整个世界都要眩晕了的是——居然有男人像哄孩子一样哄着自家老大!

    果然是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什么锅配什么盖!

    三个激动过头儿的主持人叽里呱啦啰嗦了一大通,才开始婚礼的第一道程序:父母致辞!

    在场唯一的长辈,只有平淑!

    这群top的精锐骨干、在世界各地跺跺脚一方土地都能颤三颤的家伙们难得激动得兴奋难耐,一个个如狼似虎地瞅着那位年轻得不像话的“婆婆”,似乎总想瞅出些这时髦“婆婆”和自家邵大洲主之间的什么猫腻儿!

    平淑哪里会看不出他们的“有色目光”?心中暗自好笑,毫不拿捏地站到最前方。

    “说真的,我还真没什么正式的书面致辞好说。今天这场婚礼,我们所有人都期待了很久,在a市和圣彼得堡这跨越万里的两个家之间,我们和各位可爱的孩子们也一起精心准备了很久,当然,瞒扬扬也瞒得很辛苦。

    对于今天这场婚礼,我很开心,也很感谢大家!感谢大家为了阿航和扬扬的婚礼付出这么多,感谢大家为了他们的幸福做了这么多!如果非要说点儿什么的话,我只有一句话:

    我以一个母亲的身份请东都所有的孩子们都放心,扬扬永远都是我们顾家的儿子,也永远都是你们东都的一份子!”

    “哗……”

    整个天台顷刻间掌声雷动,就连陈东阳都发自内心地鼓起掌,比起常见的泛泛祝福,比起格式化的致辞范本,平淑近乎承诺的寥寥数语无疑最得他们的心!

    首扬的眼神更是狠狠颤抖,抿紧了细嫩的红唇,不自觉握紧了顾知航的手。

    他第一次发现,原来幸福到极点,竟是一种仿佛做梦般的虚幻感!

    此起彼伏的欢呼声中,一对精致可爱的小包子捧着深色玉石盒步伐一致地走上前,在顾知航和首扬前面站定后,仰着小脑袋张着两双干净的大眼睛傻乎乎瞅着眼前美得近乎不是人的两个大哥哥,似乎被他们比任何人都漂亮得外貌惊讶得忘了接下来该做什么,只记得眨巴着眼睛瞅着两位几乎在闪闪发光的新郎发愣,可爱得让人恨不得扑上前抱着狠狠亲两口!

    “我草!哪儿来这么萌的小娃娃?”

    “哈哈!这才是最有资格给老大当花童的金童玉女!”

    好在乐亦还没有真不靠谱到一起起哄的地步,笑得眼睛都迷城一条缝儿地指引着两个只顾“看美色”的小包子小心地打开手里的盒子。

    淡淡的光芒挥洒而出,盒子里赫然是一对价值连城的定制钻戒!

第一百二十二章、生日惊喜(中)

    首扬这些年并没有参加过几场像样的普通婚礼,今天这场突如其来的婚礼对他而言更像是和top的兄弟姐妹们一起见证他和顾知航领证结婚的庆典party,根本没有任何严谨的程序可言。听到下面的兄弟们嚷嚷着宣誓,首扬忍不住直嘟哝,“老子早八百年儿就宣过誓了!”

    顾知航搂了搂他,“乖,上次没人见证,这次让你的人全都好好看一看!”

    首扬哼哼两声,语气明显软了下来。

    方书华离得近,自然听到了首扬的话,当然也明白睥睨如首扬根本不在乎这些世俗礼仪的繁琐,可还是转过头似笑非笑,“我们老大的婚礼,怎么能没有宣誓?你们之间的宣誓我们不知道,可这次宣誓,”顿了顿,方书华不再看首扬,语气微重,“是宣给我们的!”

    首扬不由愣了一愣。

    他第一次发现,认真起来的方书华丝毫没有往日的不靠谱,霸道得让人不得不为之折服!

    方书华的声音低低的,却一字一句掷地有声,清楚地让最该听到的那个人全都听到,“我们可以配合瞒着你,可以悄无声息策划这场婚礼,但是,这场婚礼绝不是我们给你的一个生日礼物,而是我们老大这辈子最重要的大婚!”

    说到这里,方书华才目光幽深地看了顾知航一眼,“我们top的每一个人,都是你们的证婚人!”

    顾知航淡淡笑笑,没说话。他知道方书华的这席话每一句都是说给自己听的,但是——那又怎样?

    这场婚礼不但是首扬最重要的大婚,更是他梦寐以求的婚礼!如果可以的话,他甚至愿意倾尽所有,为他的男人举办一场让全世界所有人都能参加的盛世婚礼!

    他恨不得能让所有人知道,现在站在他身边的这个男人,以后也永远都是他顾知航的男人,永远!

    旁边的首扬也不说话,薄薄的唇始终淡淡弯着,长长的睫毛却遮住轻颤的眸子。

    他同样明白方书华的意思,听得懂他语气里暗藏的威胁,可这威胁却让他忍不住心发烫。

    他的top杀神们,始终坚定不移站在他身后的top儿郎们,永远都是他最柔软最温暖的存在!

    top不信奉任何宗教,只信奉首扬和自己!所以这宣誓更像是对自己的起誓。

    正中间的乐亦难得一脸严肃。

    “请问顾知航先生,你愿意和首扬结婚吗?未来不管发生什么事都对他不离不弃,一辈子爱他、敬他、呵护他,就像爱你自己一样!”

    “我愿意,”顾知航拿起戒指,轻轻戴在首扬的手上,认真地看着他的双眼,“我爱他超过我的生命!我会永远陪在他身边,直到我生命的终结!”

    首扬的眸子轻轻颤,上次在马尔代夫美丽的海上,他就问过顾知航同样的话。当时顾知航的回答让他喜悦、让他安心,可这次,首扬竟觉得那么神圣,让他整颗心都为之感动。

    他忽然想起那首《上邪》——

    上邪!

    我欲与君相知,

    长命无绝衰。

    山无陵,

    江水为竭,

    冬雷震震,

    夏雨雪,

    天地合,

    乃敢与君绝!

    他们真的能一起到生命的终结么?

    首扬的唇边不自觉绽起一抹浅淡而张扬的微笑。

    他不信天,也不信命运,他只相信自己!

    他相信只要他愿意,就能永远和这个家伙在一起,不离不弃!

    “请问首扬先生,”乐亦的声音很郑重,连四周数百兄弟们都被感染,不由自主静下来,“你愿意和顾知航结婚吗?……”

    “我愿意,”首扬突然打断他,不让乐亦再重复刚才的话,“和顾知航结婚。”

    似乎没料到首扬会打断乐亦的话,大家都略微愣了一愣。

    首扬并没有看其他人,也没有看乐亦,甚至不去在意自己打断乐亦的话是否合适。

    他站在最高端,身上一如既往汇聚着所有人的目光。

    尽管今天这场出人意料的婚礼让他措手不及,尽管他在前一刻还觉得他和顾知航已经是“老夫老妻”、没必要再严格地走这形式,但他骨子里依然是那个主掌大权、高傲得要亲自向所有人宣布自己选择的张扬satan!

    首扬认真地看着顾知航的双眼,为他戴上交换戒指,声音不大,却清晰得让所有人都能听到,“我首扬,愿意嫁给顾知航,成为顾家的一员!……”

    话一出口,在场所有人都懵了,谁都没想到,首扬刻意强调说出的这句话是——嫁!

    就连平淑和顾知航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结婚,和——嫁,这两个看上去一样、其实却完全不同的概念,在场人全都明白!

    他们根本不敢想,如果这话传出去的话,会对首扬的威名造成多大伤害!

    首扬似乎没看到周围的震惊和骚动,直直看着顾知航也一瞬间轻颤起来的眸子,“对东都,对top,我自认从没辜负半分,top倾尽我前半生的所有,融入我的血液,和我一同成长,可是顾知航——这个男人却教会我如何成为一个有温度的人!我爱他,此生非他不可,不管未来会发生什么,我都会尽我所能保护好top和我自己,尽我所能陪伴在他身边,直到我生命的最后一刻!”顿了顿,字字铿锵有力、掷地金声,“生同衾,死同穴!”

    寂静的天台,静得只剩下欢快得近乎盲目的音乐,所有人的眼眶都有些泛红。

    那些激动的、震惊的top杀神们,那些始终以自家老大为傲的精锐们,那些对首扬追随得近乎盲目崇拜的昭华青年们,静静听着这个神祗一样存在的男人华丽而清晰的声音,忘了所有反应。

    “啪——啪——啪——”一个缓慢而坚定的掌声率先响起!

    是陈东阳!

    紧接着,是游黎、花卉……

    掌声突然爆发,整个天台响声震天!

    “亲一个!亲一个!……”

    慢慢的,天台上满是怪叫的起哄声,往日霸道四方的top骨干们就像一群兴奋激动的孩子,将往日的沉稳冷静全都抛之脑后,疯狂地摆着手臂,对着红地毯最前端的两个男人大喊大叫。

    顾知航和首扬都不是会害羞拿捏的人,从善如流地拥吻在一起。

    由浅到深、从轻柔到炽热,两个同样出色耀眼的男子,宛若璧人!

    一片盛景之中,邵文从背后拥住平淑纤瘦的肩,“开心吗?”

    平淑的双眼离不开最高处那两个白衣圣洁的孩子,深褐色的眼睛里是满满的颤抖与激动,点点头,“我做梦都想着这一天!”

    邵文笑了,用力把她搂在怀里,不理会身边兄弟们八卦的怪叫起哄,“我也是。”

    做梦都想着这一天?

    是,也不是!

    他们都只是期待着被自己呵护在心尖儿上、历尽坎坷慢慢长大的孩子能步入幸福的殿堂,却从没想到幸福会是眼前的光景。

    迷醉的奢华渐渐交织成一片斑斓剪影,剪影的中心地带,是她的温润儿郎、是他的骄傲小刺猬!

    那么契合完美,那么天衣无缝!

    是不是时光追溯向前多年,就已经埋下了来日的种种牵绊——

    当年少年垢面,谁许以天香国色一语肺腑?

    他日霸主瑰姿,独为谁袖手天下一世倾灼?

    或许他二人的纠缠在多年前就已经注定!

    注定上一辈的定情玉饰早早出现在当初还稚嫩的温暖少年身上;

    注定多年之后的骁勇霸主看尽世界繁华后兜兜转转再次回到原点!

    邵文微笑地看着那道纤尘不染的身影。

    他不管首扬站得有多高、能力有多强,也不管这个世界属于他的天空有多宽广,他只知道,他要这个孩子幸福,要这个孩子拥有一个完整的家!

    top的精锐们并没有怎么闹腾这对新人。他们都不是普通人,这对新人更是强悍到无人能敌,什么婚礼小把戏都不能入他们的眼,况且自家老大还是个睚眦必报的小气家伙,所以聪明地跳过整蛊新人这一环节,在首扬和顾知航向平淑这位长辈行礼之后,纷纷端起酒杯送上自己的祝福。

    第一个上前的,不是别人,正是那一对最有资格站在首扬左右两边的男人。

    香醇的酒倒满杯,发出清凌的声音。

    乐亦眸光依然在晃动,“宝贝儿,真不舍得你!”

    首扬轻笑,“老子不过就是结个婚,有什么舍不舍得?”

    乐亦笑了笑,心里是满满的开心和激动,却充斥着挥之不去的不舍。

    或许首扬并不觉得有什么,但对于他们,对于top的精锐们来说,却完全不一样!

    “宝贝儿,”乐亦深吸一口气,把千言万语全都藏在心底,“要幸福!”一饮而尽。

    首扬也把杯中酒喝完。

    这就是他的人,没有什么溢美的话,简简单单,却最真实!

    乐亦身边,就是游黎。

    游黎双唇紧抿着,坚冰般的眸子是丝毫未退的炽热,他依然爱这个男人,爱这个向来疯狂大胆的男人,爱这个一贯随心所欲的男人,爱这个依然令人为之痴狂的男人!爱到不得不放手,爱到不得不祝福!

    首扬坦然地看着游黎,自从游黎接受乐亦,他就不再回避游黎,“黎。”

    游黎冷硬的唇角终于扬起,“恭喜,终于结婚了。”

    “你和姨妈也要抓紧了!”

    游黎的眸光似乎忽闪了一下,笑了笑,“会的。”

    “扬,恭喜!顾知航是个好男人。”花卉声音还是那么清清淡淡。

    方书华不等首扬说谢谢,就挤到花卉身边,“我们可都看着的!必须照顾对我们老大好得不能再好!”

    首扬觉得方书华这威胁真是没完没了了,“行了,别搞得老子跟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似的!”瞟了顾知航一眼,“你觉得他能打得过我?”

    方书华下巴一抬,“那也得必须对我们老大好得不能再好!”

    然后是一直激动得红光满面的包程,“扬!老大!你总算嫁出去了……”

    首扬脸一黑。

    “不是不是!我的意思是,你总算结婚了!你不结婚,下面的兄弟们也不敢结婚啊!”说着,包程的眼神儿一直往乐亦游黎和方书华花卉那两对儿“剩斗士”身上瞟。

    首扬忍不住笑骂,“丫的爆程!你儿子都上小学了吧?!还有千凡,儿女都双全了,还敢说你们都不敢结婚?”

    “就是!程哥!咱们top像扬哥这么年轻的有几个?”

    “程哥,不能这么无视我们结婚族哇!”

    旁边的兄弟们也叫嚷着起哄。

    气得包程直挥手,“去去去!一边儿去!别跟着瞎起哄!”

    陈东阳依然寡言寡语,少有地勾着唇,淡淡对他二人说出简单的一句祝福:“恭喜!白头偕老!”就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一向跟着陈东阳厮混、却丝毫学不到一丁点儿皮毛的陈昊瘪着嘴装情深,“老大,不管以后你还要不要我们,我们都要你!”

    肉麻得让首扬险些一脚踹到他那张故意挤眉弄眼的脸上去。

    “老大,记得抽空儿多回娘家看看!”

    聂绍仪的“祝福”话儿更是让首扬顾知航二人直磨牙,“虽然老大一向没人性,但也不能只有‘床性’不是?!**一刻值千金这话不假,不过咱们top的事儿也能值万金!”豪爽地干了一大杯酒,聂绍仪咂咂嘴,“老大,我祝你早日翻身做主!”

    周边兄弟们立刻哄堂大笑,顾知航的脸直接黑了,觉得这女人根本就是故意报上次教训她之仇的!

    首扬更是气得要冒烟儿,恶狠狠瞪着笑得一脸嚣张的聂绍仪,咬牙切齿把酒一口喝光,然后把酒杯重重一放,龇了龇漂亮的小虎牙,“绍仪,我听说,你一直在约会?”

    聂绍仪难得一愣,不明白首扬为什么忽然说这个。

    “绍仪说得对,我这阵子的确把你们忽略了,也该好好关心关心自家兄弟们的私生活——”首扬阴测测挑了挑眉,不给聂绍仪反应的时间,声音略高几分,“都给我听着,回头全都给聂洲主好好介绍男人去!哪个能入了聂洲主眼的男人如果能将聂洲主‘伺候’得三天下不了床,我奖励介绍人和聂洲主的男人每人三年份工资的红包!”

    “三年份???老大吊炸天!!!”

    “哈哈!这主意好!不愧是老大!”

    “真的?这么好的事儿?”

    “老大!介绍人自己能不能追求美人儿啊?”

    ……

    各种起哄声立刻掀翻了天,聂绍仪的脸终于由红变黑,最后直接绿了,指着首扬咬牙切齿好半晌,“……算你狠!”

    转身袖子一捋,聂绍仪一声狮吼,“刚才都tm是谁?”

    她不能拿首扬怎么办,对付其他人还能没辙儿?火气哄哄地冲向刚才起哄的那些兄弟发泄被首扬险些气出内伤的怒火去了,四周立刻响起此起彼伏的夸张哀嚎求饶声。

    十四洲主难得齐聚一堂。

    一个浅黄色头发、浅蓝色眼睛的白皮肤男人夸张地抱住首扬,“哇!老大!我的美人儿!今天你美爆了!”

    “行了nia!每次都是熊扑!受不了你!”首扬无语地推开空长了一副纯洁干净外表的年轻男人,“这家伙吃醋揍你的话老子可不管!”

    一听这话,nia立刻反射性地松开首扬,他可早就听说,顾知航这家伙轻易就打败了整个top身手第二的游黎!随即察觉到自己的动作好像有些破坏他自诩的硬汉形象,nia揉揉鼻子,“那个、其实今天我们人多势众,我不怕打不过他!”

    这话立刻引起众人的哄笑。

    端起满杯的酒,nia浅蓝色的清澈眼眸都有些轻颤,“老大,你说我好不容易才回来一次,居然是为了参加你的婚礼送你嫁人!这让我怎么舍得?”

    “这么煽情可不像你!”首扬笑着拆穿他。

    nia闻言,很不满地哼哼两声,一仰头把酒喝干,然后恶狠狠瞪着顾知航,“姓顾的,从今天起我们老大就正式交给你了,如果发现我们老大瘦了或者心情不好,我们top全体上下都和你没完!”

    听多了这种威胁,顾知航并不会生气,淡淡笑笑,陪着他们把酒干了。

    top的人喜欢闹腾,但闹归闹,分寸还是有的。

    十四洲主之后,就开始组群敬酒,三五成群、部门一起,甚至更“体贴”的同一个区域一起道贺!

    首扬少喝了不少酒,可即便如此,还没到一半,就已经迷离得找不到北了!

    top势力分布全球各地,人数达数万人。作为top创始人的首扬大婚,几乎可以说是普天同庆的大事件!

    各地的重要骨干全都来了,十四洲主、区域负责人,还有各分部部长齐聚一堂,虽然连地方负责人都没能得到机会参加,但汇聚到东都的人依然达数百人!

    尽管乐亦为首扬准备的是非常小的特制酒杯,可还是抵不过“人多力量大”。

    “老大!咱们祝老大每天都‘性福’不下床!”

    top都是年轻人,说起话来没遮拦,顾知航听得想揍人。

    首扬努力咽下酒,迷蒙着一双琉璃眼眸在顾知航怀里直晃,“幸福……不下床?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顾知航揽着首扬继续往下走。

    前面的平淑看得眼睛都酸了,和花卉邵文他们坐在旁边一边吃果点,一边看着依然兴奋地拍摄个不停的top精锐们感慨,“唉,年纪大了,跟你们这群精力旺盛的小家伙儿们没法儿比!”

    “平阿姨你还年纪大?你什么时候生的顾知航?都不像是妈,明明是姐!”说话向来很直爽的聂绍仪一边飞快地剥着干果,一边羡慕地瞄着平淑那张年轻貌美的脸。

    刚才教训了十多个倒霉兄弟,终于泄了火的聂绍仪这会儿心情好得很。

    “绍仪这丫头真是……”已经习惯了聂绍仪不着边际的混账话儿,平淑虽好笑,却也不拿捏,“我生阿航那年刚十八。”

    “所以有了儿子之后再回去念大学?”邵文似笑非笑。

    “关你什么事儿?”平淑白了他一眼。

    一听到平淑语气都有些变了,居然透出不易察觉的娇嗔,聂绍仪和花卉对视一眼,很默契地一致瞄向邵文。

    邵文顿时被top最厉害的两个女人的两双大眼睛瞄得直发毛,“你们、瞪我干嘛?”

    平淑在一旁看得直发笑。

    聂绍仪和花卉也不说话,四只大眼睛里闪着一样的“有色”光芒。

    被这电力爆棚的两大美女一同“审视”,邵文哪儿吃得消?忙举手投降,“好好好!别瞪了别瞪了,我交代!我全都交代!就是你们想的那样,我也要嫁到顾家去!”

    话一出口,平淑差点被口水呛!

    聂绍仪则一捂脑门儿,“果不其然啊!又一个嫁出去的儿子要当泼出去的水!咱们top若干年后是不是就只剩女人了?”

    花卉冷艳如常,“男人们都嫁人了,咱们女人就娶夫吧!”

    “这两个气死人不偿命的丫头!”邵文脸黑了,“淑,咱不理她们,这群丫头都被你儿子带坏了!”

    平淑听了这话语气幽幽的,“我儿子好像就是被你这么多年悉心**出来的。”

    邵文语结了。

    “平阿姨,威武!”

    花卉和聂绍仪看着邵文吃瘪的小眼神儿,心里痛快极了!

    top脾气古怪的贵族绅士,终于被人制服了!

    “小花!”方书华不知从哪儿钻出来,头上衣服上全是彩带,甚至脸上都抹着几道鲜艳的色彩。还没跑到花卉身边就一脸兴奋地叫嚷,“想不想看扬穿婚纱?”

    穿、婚纱?

    花卉一愣。

    聂绍仪立刻鼓着两只大眼睛怪叫,“靠!你敢让扬穿婚纱?不想活啦?!”

    谁不知道他们老大是个锱铢必较的主儿?刚才她不过是耍两句嘴皮子,就被那个小心眼儿的家伙当众施展毒舌功正面“攻击”!要是整了他,以后还不被十倍百倍整回来?

    “我说能就一定能!”忽然想起平淑还在身边,方书华忙装模作样“咳咳”两声,“阿姨,你看扬和你家知航今天大婚,我们、就想闹他们一闹,平阿姨不会介意吧?”

    平淑咬着吸管喝果汁,“穿婚纱么——扬扬那张小脸儿穿婚纱绝对好看!不过,”偏头用胳膊肘撞撞邵文,“扬扬快一米九的身高,有合适的婚纱么?”

    方书华一听,亢奋得差点要蹦起来,“平阿姨您太开明了!我爱您!么!”对着平淑抛出一个响亮的飞吻,兴奋地跑开,“成了成了!你们几个!快!快去准备!爆程!阿彤!我们上!”

第一百二十三章、生日惊喜(下)

    邵文被方书华“以下犯上”的飞吻和那句天杀的“我爱你”刺激得直磨牙,两眼阴测测地瞪着方书华跑远了的身影,,“一个个都不靠谱!哼!真以为那个小肚鸡肠的家伙喝醉了就好欺负?迟早把你整趴下!”

    酒被方书华几人悄无声息地换成xo,喝了一肚子混合酒的首扬不一会儿就头晕得快站不稳了。

    “不、不喝了!老子、说什么……都不喝了!……嗝!”首扬打个酒嗝,不管不顾地把杯子扔一边儿,任由一群混蛋们把酒送到嘴边也不再喝一口。

    不接任务时,首扬的自控能力并不是太好,但是今天他实在喝不下了,肚子早就撑成了球儿,头也晕得站不稳、脚底发着飘。

    今儿的大婚,他说什么都得坚持到底,不能中途就醉成软脚虾。

    “老大,再喝一杯!兄弟们都还没祝福完哪!今儿老大结婚,咱们打心眼儿里开心!”接到方书华示意的一群阴损汉子们努力劝着,争相把酒杯举到首扬面前。

    奈何首扬就是不松口,“丫的、混蛋!老子、不喝!”手不住地捋着撑得涨涨的肚子,“老子、要去……洗手间!”

    “老大老大!”一听这话,方书华包程更是忙上前,一左一右拦在两边,“正好,你顺便把衣服换一下。”

    首扬水珍珠般的眼睛连焦点都找不到,茫然地眨巴眨巴,头微偏,“换、衣服?”此刻的首扬神情呆萌迷茫,可爱得如同一个精雕细琢的水晶包!

    top这群杀神们被惊艳得心都痒了,立刻坚定决心一定要看看自家老大穿婚纱的模样!

    首扬倒是没发觉自己的祸国殃民样儿,低头迷迷糊糊瞅着身上干干净净的礼服,奇怪地看向身边的包程眨着眼,“我应该、没把酒洒礼服上,换什么、衣服?”

    本已经准备好长篇大论的包程被首扬水眸流转的惊艳模样看得脑子都空白了好几拍,到嘴边儿的话全忘光了。

    方书华见状暗骂没出息,立刻把包程挤开,“扬,你看马上就要跳舞了!你的女步跳这么好,不穿婚纱简直太浪费了!今天正好趁你们大喜,好好跳一支独一无二惊艳四座的舞!”

    首扬的脑子还在不停地转圈儿,“跳舞——等老子回来再跳!老子要去洗手间!”

    “扬!扬!老大!等会儿等会儿!”方书华拖着首扬死活不让他走,“就穿一会儿!换上婚纱跳一支舞就行!”

    “滚开!老子要去厕所!”首扬觉得膀胱都快炸了,使劲儿挣着方书华的爪子。

    “就穿一会儿!婚纱都准备好了!扬……老大!拜托了!不然不让你去洗手间!”好容易才回过神儿的包程再次冲上前拽紧了首扬,无耻威胁。

    “丫的混蛋!顾知航!把这两个混蛋赶走!”首扬都想动手揍人了,他喝了一肚子酒,这会儿肚子涨得厉害,小肚子都鼓胀得发疼了,偏偏这几个家伙就是不松开他,“我要去洗手间!……滚!给老子放手!”

    顾知航当然知道他们打的什么主意,却不阻拦,上前拨开他们一扣首扬细长的腰肢,“乖,那就穿一会儿给他们看?”

    “老子不要穿婚纱!老子又不是女人!”首扬急得快哭了,使劲儿挣着喝了这么多酒依然头脑清晰的顾知航,“顾混蛋顾扒皮你放开我!老子要去洗手间!老子受不了了!”

    见他实在难受得紧,顾知航不再废话,笑着一把打横抱起首扬,“你们把婚纱准备好了?”

    “好、好了!”方书华看得一愣一愣,还真没想到顾知航居然真的当众抱起了首扬。

    四周又在惊天动地地鬼叫,“靠!公主抱?!公主抱!”

    “啊——我们老大真的是在下的那个???”

    “威武!姑爷威武!不愧是姑爷!”

    顾知航才不管他们怎么叫唤,抱着首扬就往门口方向走。

    其他没反应过来的人还在愣头愣脑,“哎哎哎!怎么走了?”

    “怎么回事儿?新人怎么就走了?”

    “兄弟们!”短暂的惊愕后,方书华立刻亢奋地振臂一呼,“老大要穿婚纱啦!摄影机相机手机全都准备好!”

    包程也不甘落后,“开吃!下面还有重头儿戏,兄弟们抓紧时间补充体力!”

    天台上,一片喧哗!

    觥筹交错酒水四溅,好一场饕餮盛宴!

    被挤到一旁英雄无用武之地的周彤看着包程小人得志的模样,想到他刚刚居然用不让首扬去洗手间来威胁,忍不住一竖大拇指,勇敢地说出心声,“爆程你真是英明无耻!”

    从洗手间出来,终于舒服了的首扬被顾知航哄着喂下一杯能稍稍解解酒的蜂蜜水。

    迷离晃动的眸子终于清明几分,可首扬还是忍不住晕头晕脑,四处瞅着突然间就变了个样儿的屋子,奇怪地嘀咕,“这、真是我房间?怎么、一下子就变红了?”

    熟悉的卧室,不过短短几个小时,已经焕然一新!

    深浅红色系双层欧式窗帘上,是华丽繁复的蕾丝镂空,长长的丝带垂下,平添几分情致;镜子角儿贴着可爱的“happy marriage”字样,房间内到处挂满了精美的红色装饰,大大小小的红心、红玫瑰贴满阳台玻璃,就连桌子上的香薰灯也换成了娇艳欲滴的红玫瑰。

    所有装饰的花全换成了火红的玫瑰花,墙上不知何时挂上了他们婚纱照的那一套火红古装相框的集合。

    最引人注目的是,火红的大床上居然很有格调地罩上宫廷风格的火红色落地纱帐,此刻一左一右勾起,好一处旖旎洞房!

    一副巨大的壁画挂在床对面,张扬地占据整面墙,是他们当初在光影巷拍摄的照片中求婚场景的合成巨画,由顾知航单膝跪下到带上求婚戒指,再到相拥浅吻,近距离的冲击更给人美得近乎震撼的视觉效果。

    顾知航的唇角一直淡淡上扬着,往日清冷的眸子溢着深深浅浅的喜悦,格外含情!

    首扬扑到顾知航身上,美目流转得好似一汪涓涓清泉,“顾知航,老子今天、很开心!”

    “嗯,我也是。”允了允首扬红艳艳的柔嫩唇瓣,顾知航忍着心底的蠢蠢欲动,“来,把婚纱换上。”

    首扬登时不乐意,“老子又不是女人,不穿!”一双手已经不安分地开始在顾知航身上上下乱摸。

    “乖,我想看你穿婚纱。”顾知航灵活的手指不动声色地解着首扬的礼服。

    首扬水波氤氲的眸子里写着控诉,身体不安分地蹭着,语气却不自觉妥协一分,“真想看?”

    “真想,非常想!”顾知航把一瞬间就被剥得赤条条的首扬放在床上,真想立刻要了他。

    首扬撇撇嘴,装模作样哼哼两声,“好吧,老子成全你一回。”双臂一展,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嘴里不忘强调,“就一回!”

    “好。”顾知航立刻欺身压上。

    进了洞房,哪能不先办正事儿?

    就让天台上那群吃吃喝喝的混蛋们先等着吧!

    白色的礼服滑到厚厚的地毯上,刚刚布置好的新房纱帐软软垂下,那一片朦胧之色中,有细细碎碎的声音不断溢出。

    私密静谧的火红空间内,芙蓉帐暖香艳无边,鸾凤缠绵细数风流。

    天台上的人已经等得争相跳脚的时候,一对新人才姗姗来迟。

    “来了来了!”

    “公主抱!公主抱!还是公主抱!”

    “我靠!老大真的穿了婚纱!”

    top的一群人几乎一整天全处在亢奋期,嗷嗷叫唤着,活力分毫不减!

    换了一套黑色礼服的新郎抱着白色婚纱的另一位新郎重新走上红地毯,画面美得让人失了心跳!

    “老、老大?”

    “扬……”

    “我的天!”

    惊叹声吸气声不断,整个天台闪光灯一直闪烁得晃眼!

    气宇轩昂的俊朗男人怀里,那个身着白色婚纱的人儿昏昏欲睡,美得几乎让人看不出性别!

    一向豪放的聂绍仪蹿到海拔较高的一个男人背上,伸长脖子阴测测瞄着婚纱下首扬一马平川的胸,“cao!搞什么!平胸穿婚纱还能像模像样!……老大不但跟女人抢男人,还跟女人抢衣服!切!什么老大?!切切!”

    酸不溜秋的叫嚷,顿时笑喷一众兄弟!

    top的人很会选衣服,首扬的这套婚纱是露肩的裹胸样式。纯洁的蕾丝包裹着他窄窄的胸腹和上臂,露出比女人还精致的锁骨和线条流畅的手臂,层层叠叠的飘逸长裙好像一朵盛放的白玫瑰,裙摆下露出一双没穿鞋的白嫩的脚。

    几分不拘,几分随性,好像童话森林里走出来的精灵公主!

    “顾知航、tmd走了什么狗屎运!”

    已经有人嫉妒得咬牙切齿。

    就连乐亦都惊艳得想哭,“md!我的宝贝儿这么美!就这么嫁人了!”

    甚至周彤几个的小眼神儿也都阴测测的,极度不平衡地哼哼个不停。

    方书华更是亢奋地一个劲儿鬼叫。

    注意力不在一条线上的包程揉揉下巴,看着比起之前明显软了不少、眼角似乎带着情动春色的首扬直嘀咕,“老大怎么看上去不大对劲儿?不会换个礼服就被顾知航给趁机吃了吧?”

    身为过来人的包程还真说对了,被压了半个多小时的首扬此刻全身发软,被撩拨侍弄得连手指头都是酥了,窝在顾知航怀里一下一下打瞌睡,可一张瑰丽的脸上却无意间显出诱人的春姿神采,分外勾人。

    “兄弟们,咱们有福了!”看着美得简直让人想立刻扑上去的自家老大,方书华兴奋地眉飞色舞。

    顾知航才不管他吼些什么,走到红地毯正中央放下首扬,随着音乐跳起新人的第一支舞。

    顾知航穿的是男士半高跟皮鞋,和赤着脚的首扬站在一起明显高出几公分,画面完美得令人发指!

    女人们在看脸,男人们在看婚纱!

    一朵白绸系在首扬纤瘦修长的脖颈,垂下一缕细细长长的白纱,修饰了不带婚纱头饰的单调。修长合体的婚纱穿在艳绝世俗的男人身上,笔直的长腿若隐若现,让人忍不住惊呼——原来童话里的公主是男的!

    包程醋得牙都酸了,“丫的顾知航!这家伙赚大发了!”

    首扬跳女步毫不含糊,最重要的是,顾知航这个冷酷的家伙跳起华尔兹居然不输邵文,绅士贵族派头十足!

    音乐节拍很快,跳的舞也理所当然是维也纳华尔兹。

    顾知航的舞步起伏连绵,首扬的脚更是快得让人眼花缭乱,最难得的是他在醉酒的情况下还能将舞步拿捏得刚刚好,舞姿比最出众的领舞更华丽典雅!

    顾知航一手搂在首扬在婚纱衬托下更显纤细的修长腰肢,一用力将首扬带离地面,环着他连续三个快速旋转,引起一阵阵喝彩!

    顾知航却听不到周遭的叫嚷,双眼不离首扬,“真美!真想看看你长发的样子!”

    这只妖儿艳绝人伦,长发模样一定更风情娇媚!

    白色婚纱在地毯上开出白色的玫瑰流线,首扬的身体微微后仰,往日笔直的背弯成了一道优美的弧,让人怦然!

    听了顾知航的话,娇艳的小脸儿有几分不自然,嘴上却故作不满地哼哼,“去你丫的混蛋!又把老子当女人!……老子忘了穿袜子!花瓣都粘脚上了!”

    顾知航笑笑,轻吻他的额头,“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靠!老子心都痒了!该我了该我了!”出头鸟方书华第一个跑上前“抢人”,一把抱过首扬,取代顾知航边跳边在首扬身上上下其手,“靠!老大!你的腰真细!”

    冷不丁换了个人,还锲而不舍一个劲儿吃自己豆腐,甚至要往屁股上摸,首扬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一脚丫子踹过去,“给老子滚!”

    周彤反应极快地立刻补上,激动地握着首扬的手,用力搂着他的腰不让首扬把他甩开,“老大别生气,今儿可是你们大婚,兄弟们都兴奋着哪!”

    而另一边,一身蛮力的包程紧紧抓着顾知航不松手,一个劲儿挤眉弄眼,“顾先生,我们top好不容易出了一件普天同庆与民同乐的大事儿!不让他们尽兴的话估计这群精力过剩的家伙是不会让你们入洞房的!”

    普天同庆?与民同乐?

    顾知航磨磨牙,这些家伙都是什么学历?

    往后面一看,顾知航更是要气吐血,两行长得都已经拐了弯的队伍占据了整个天台,全都是排队等着和他们跳舞的混蛋!

    顾知航甚至听到他们兴奋地商量,要排完这个队再去另外一队!

    难道今天一下午都要配这群混蛋群魔乱舞?

    顾知航直咬牙,这是他的大婚,不是陪舞大课堂!

    乐亦一头卷发晃得风情万种,“宝贝儿!美爆了!太便宜顾知航那混蛋了!”

    首扬被无处不在的闪光灯闪得头晕眼花,“你们这群混蛋!老子是结婚!不是发布会!”

    “都一样都一样!”

    乐亦眨着一双桃花眼,怎么看首扬怎么有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感觉。只是奈何“一朝选在君王侧”,乐亦越看越觉得娶走他们“深闺姑娘”的顾知航不顺眼!

    邵文带着平淑坐在角落的高台上,捧着一杯美酒看得津津有味。时不时举着相机拍几张,然后拿给平淑看。

    平淑的脸都笑红了,不知道邵文在她耳边说了句什么,居然满脸通红、嗔怪地狠狠掐了他一把。

    邵文被掐得龇牙咧嘴,脸上却写满幸福。

    不爱凑热闹的花卉坐在一旁,眼神都有些流转了,她不可否认地被首扬顾知航以及平淑邵文感染,心中竟隐隐生出几分向往来。

    不自觉看向闹腾得最厉害的方书华,花卉有些失神,不知道未来和自己步入殿堂的会不会是这个家伙。

    “砰。”聂绍仪豪迈地放下杯子。

    “你也要去?”花卉扫了一眼一直不见减短的两条长龙队伍。

    “去!为什么不去?去抱姑娘!让姑爷吃醋!”聂绍仪袖子一卷,大步横冲上去,明目张胆地“插队”,引起一阵抱怨哀嚎。

    看着分明一副辣手摧花架势的聂绍仪,花卉终于弯起唇角笑出声,她还真有些蠢蠢欲动了。

    原来,他们这种人也能像最平凡的人一样,享受最真实的快乐!

    难得被抱进洞房的时候首扬还能撑着没睡着!

    top的混蛋们一个个像吃了兴奋剂,跳到最后首扬实在跳不动,干脆面子里子都不要了,耍赖似的瘫在地毯上,任他们如何叫嚷就是不起来。

    结果这群混蛋居然相互一对眼儿、逮着机会一个劲儿地拍首扬躺在地上的婚纱照型!

    首扬气得要吐血,同样脱不了身的顾知航更是想揍人,觉得在东都举办婚礼真是他人生第一大失误!

    这哪里是婚礼?分明是top整蛊老大夫夫的狂欢宴!

    最后还是平淑这个长辈和邵文陈东阳这两个最难伺候的洲主齐齐出面,强行让手下兄弟点起烟花,一群如狼似虎的家伙们这才作罢!

    首扬被顾知航从地毯上抱起来的时候已经有气无力了,“华、华子!爆程!……你们、这两个罪魁祸首!丫的、给老子、等着!……老子绝不会放过你们!”

    把首扬放在床上,婚纱一掀,顾知航简直是迫不及待扑上来!

    晚宴不参加又怎么?外面还在哄闹又怎样?阳台落地窗的窗帘还没放下又怎样?心痒噬骨的诱惑一刻都不能等!

    “啊!……顾、顾混蛋!……啊……你……个猴急的、家伙!……把老子婚纱、脱了!……”首扬的手紧紧攥着身下柔软的新婚被褥,被顾知航过分的热情冲撞得声音断断续续。

    外面的烟花轰鸣,整个夜幕美得好似极光惊现!难为圣彼得堡的城市监管局居然能允许东都的恶魔们这么明目张胆地大放烟花阵。

    绚丽的光芒将整个圣彼得堡的夜空装点得空前华丽,不间断地绽放着一幅幅旷世巨画!

    纯净的夜幕不断呈现出中文、英文、俄文的“新婚快乐”字样,一簇簇占据整片天幕的花火不断变幻成硕**真的玫瑰、精美绝伦的城堡等美轮美奂的巨幅形状!

    好像全世界最瑰丽色彩全部汇集于此,用最奢侈的盛景唤醒整个圣彼得堡,齐齐为这对新婚燕尔祝福、惊艳!

    东风夜放花千树,一夜鱼龙舞!

    透过窗的烟花色染得顾知航的眸子五光十色,此生最得意不过此情此景!

    白色的婚纱绽放在火红的大床上,而他的男人被簇拥在一片雍容华贵的白色之中,在他身下婉转成一朵盛开到极致的罂粟花,瑰丽如妖!

    顾知航浑身发烫!

    古人诚不欺我,人生最美果真不过洞房花烛夜!

    “顾知航……我、很开心……”首扬闭着的双眼上长而卷翘的睫毛像被惊飞的蝴蝶一样不住颤抖着,呼吸也急促而失掉正常频率.难得他在这个时候还能想别的,“他、他知道我……嗯……嫁、人的话……一定、能气死!”

    顾知航的动作不由稍微慢下一分。

    首扬情动地伸吟着,声音断断续续,“……他还想、把、三合会……给老子!老子才……唔……不、稀罕!……老子、有top!老子、要嫁给……顾混蛋!……”

    顾知航轻轻抚着首扬春色撩人的脸,有些心疼、有些心颤。

    不管这个外表没心没肺的家伙多恨罗抿良,可心里却依然含了一抹隐隐的期待,期待着在这个世上最亲的那个人!

    可顾知航又忍不住很吃味,他不想让首扬想任何人,特别是在现在这个时刻,哪怕那个人是他的父亲也不行!

    “啊……”如同汹涌巨浪接连席卷,首扬终于头脑一片空白地叫出了声,“顾、顾知航……航!……航……”

    听着他断断续续叫着自己的名字,顾知航终于满意了。

    ——————————————————————————

    夜已经过了一大半,惊艳了大半座圣彼得堡的旷世烟花阵早已落幕,晚宴后去楼下继续狂欢的top精锐们也差不多都累得睡下了。

    凌乱的天台上充斥着浓浓的酒气和淡淡的玫瑰花香,用一片还未来得及清理的狼藉诉说着白天的疯狂奢靡。

    大大的吊灯全都关着,星星点点的霓虹在四周静静挥洒着微弱的光,淡淡的,有些迷离,有些梦幻,和白日里的夺目闪耀形成鲜明对比。

    整个天台昏暗而朦胧,在经历了白天的疯狂喧嚣之后,更显孤独冷寂,好像归于平凡底层的尘埃,又像是被人遗忘的角落。

第一百二十四章、单纯爱上

    一个高高瘦瘦的身影倚在吧台后,看着玻璃外已经陷入沉睡的安静城市,慢慢饮着透明玻璃杯里的酒。

    黑夜勾勒出男人挺拔瘦削的身形。黑色自来卷略长,蓬松地垂在耳侧,给人一种温文尔雅的贵气。可事实上,这黑色卷发的主人却常年没什么表情,古怪得让人望而远之。

    无声地又抿了一口琥珀色的白兰地,绵烈的液体在舌尖儿打转,发酵出浓烈刺激的酒味,醇厚的果香很快充斥在口腔。

    有的人就像这美酒,看之神往,闻之心醉,尝之永生难忘!

    “恭喜。”

    他记得他掩饰得很好,淡淡的一句祝福,没有过多的话。可那人的目光还是有了一些浅淡的变化,只是他看不懂那变化究竟是什么意思。

    他是不是应该满足?至少,他还能让那个人处惊不变的目光发生些许变动。

    被白兰地浸得水泽诱人的薄唇微微翘了翘,可扬起的唇角却透着清晰的寂寥。

    这种寂寥是挥之不去、融入在骨血中的,在白日喧嚣的真挚祝福中滋长,在繁华沉淀的安静中蔓延。

    他忍不住又喝了一口酒,似乎想用酒的灼烧遮掩住不断蔓延至整颗心脏的丝丝疼痛。

    那人的手掌很滚烫。

    很难想象,那个外表清冷的男人居然会有这么炽热的温度。

    随即想到居然会乖乖穿婚纱的自家老大,唇角的笑不禁更深一些。

    那个人就像白色礼服口袋装饰的那朵红绸绢,冷艳而炽热,轻易就能融化任何人!

    有些失神地张开跳舞时和那人交握在一起的右手,好像当时的炽热依然残留,灼伤他的掌心,顺着静脉一直蔓延到心底,生出刺刺的疼痛。

    他记得那人认真地看着他的双眼,很郑重地回应他,“东阳,谢谢。”

    陈东阳慢慢放下手,微扬起头,看着防弹窗外星子密布的夜空。

    谢谢?

    谢他什么呢?

    谢他的不打扰么?

    陈东阳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理智如他并不愿意让顾知航知道,但心底却不受控制地存了一抹隐隐的期待,期待着他会知道自己的心思。

    可是现在,顾知航似乎知道了,陈东阳却又不明白那个人究竟为什么会知道。

    他自认从没表现出什么,更没和那个人有过什么联系。

    难道,真的像有些人文绉绉的说法——你的眼睛会出卖你?!

    陈东阳自嘲地笑笑,他们这一类人,最擅长的就是无懈可击的伪装!

    电梯响了。

    陈东阳眼神动了一下,猜不出这个时间还有谁会来天台。

    “就知道你在这儿。”

    毫无意外的,是邵文的声音。

    见陈东阳果然在这里,邵文似乎微微舒了一口气,走近吧台。他身上还是白天的礼服,一看就知道这么久一直没睡下。

    “有事?”陈东阳继续慢慢喝着酒杯里的美丽的液体,没有回头。

    “没事儿就不能找你喝酒了?”邵文难得稍显粗犷地甩了西服,扯开领结。

    陈东阳并不想和邵文喝酒,他知道邵文只是担心他,但他同样说不出拒绝的话,他明白,邵文不是一个想躲就能躲开的人。

    随手递给他一只酒杯,陈东阳觉得,这个时候能有人陪自己喝酒,或许并不是一件坏事。

    “照我们这么单调地喝,什么美酒都不美了!”邵文把一个纸包丢过来,隐隐散发出食物的香。

    陈东阳淡淡笑了笑,这家伙摆明是知道自己没吃晚饭。

    毫不拿捏地打开纸包,拣了一粒豆子扔进嘴里。

    “其实我很不理解你们中国人,喝酒为什么要吃豆子?尤其还是那种炸得脆脆的小零食。”

    “我也不理解。”陈东阳倚着吧台,豆子在他嘴里发出清脆的“咯嘣”声,“做得不错。”

    “那当然。”邵文毫不谦虚,咽了一大口酒,“睡不着,就去捣腾这些东西。……一个个都兴高采烈,可我心里空空的,还真不怎么好受。”

    “空什么?”陈东阳并不认为邵文会真的不开心。

    首扬结婚,邵文应该是最骄傲也最欣慰的那个人。

    邵文叹口气,“辛辛苦苦养的白菜被猪给拱了,你觉得我能好受得了?”

    陈东阳愣了一愣,险些笑出声,“你回国这么久倒是学会了不少网上的嘴皮子。”

    听到那个人被说成猪,陈东阳并不生气,反而有一丝……好笑。

    邵文并没有笑,只是定定看着他,“被拱一棵白菜就够了,我不能让同一头猪拱了我两颗白菜。”

    陈东阳的眼神忽闪一下,又把头转了回去,“说什么哪!”

    “是啊,说什么呢!”邵文摇着杯子里的酒,他并不是太喜欢法国干邑白兰地,这酒太浓烈,很容易被灼伤,“今天的扬真是让人惊艳。”

    “他一直都让人惊艳,”陈东阳声音淡淡的,“只不过之前任何人都不敢像今天这么明目张胆。”

    “的确!”邵文笑笑,有些自豪,又有些感慨,“真没想到你也会去凑热闹。”

    “你多想了,”陈东阳很慢地把杯子里的酒喝完,“我不是黎,不会打扰他们。”

    “不,我没多想。”邵文偏过头看着陈东阳近乎淡漠的侧脸,“东阳,你是我兄弟,我做不到无动于衷。”

    陈东阳的眼睫毛不自觉动了动。

    “不值得。不是他不值得,更不是你不值得,而是这段感情,不值得一直这样耗费着你。”

    陈东阳没说话。

    邵文不再看他,望着窗外的城市霓虹蔓延到远处汇成的一片七彩朦胧,“你当然不是黎,你比他清醒,比他理智,同样的,你也比他辛苦。他身边好歹有一个时时刻刻守着他的亦,可你的眼里任何人都不进去。”

    陈东阳依然不说话。

    多金的钢琴家,东都的首席鬼才,曾经的大家阔少,深沉俊秀的青年才俊,身边怎么会没有各色美人投怀送抱?

    可是,他看不到,一个都看不到!

    他能看到的,只有那一个人的影子!

    邵文静静看着陈东阳越发孤傲的背影,眼睛里是挥之不去的担心。

    这个从不会为谁动心的家伙,一旦动了真格,就是一辈子!

    他怎么能眼睁睁看着陈东阳把宝贵的一生耗在无声无果的单恋上?

    楼宇间的夜风掀起一阵阵的撞击,就连天台坚韧无比的防弹窗都发出不小的声响。他们早已习惯了这看似肆虐的风,也都知道,楼下地面,不过是一点微微的细风而已。

    就像赫赫有名的蝴蝶效应,无心而细小的一次惊鸿,就能在别处引起滔天巨浪。

    “或许,我只是爱上了我心底虚幻的一个模样。”

    许久,陈东阳终于淡淡开了口,手中,是早已空了的透明杯子,他却始终没放下,一直握在手里。

    没人会记得,这只杯子是去年顾知航第一次来东都和游黎大干一场后,他请他在天台喝酒时,顾知航用的那只杯子。

    “他的习惯,他的爱好,他的一切一切我全都不知道,也从没想过要去知道。我常常怀疑,我究竟喜欢他什么,甚至我觉得,或许是我心里太空了,而他恰好那个时候进来,于是,就这么填满了……”

    邵文静静听着,听着从不会向人倾诉的陈东阳,第一次说这么长的心里话。

    “或许搞艺术的人太需要感情,而他最合适。”

    夜色冲淡了那场盛世婚礼残留的酒水混合气息,已经萎蔫的玫瑰花瓣孤零零散在各个角落散发出它们最后的芳香。

    陈东阳声音淡淡的,和这空灵的夜色几乎合二为一,“文,你说不值得,那你告诉我,你呢?你真的忘得了?”

    没想到他会突然提起自己,邵文薄薄的眼皮颤了一下,然后略微笑了笑,“扬的婚纱是西班牙的pronovias,很漂亮,等我和淑结婚的时候,我也要为她定制一套。”

    “看来你并没有忘,只是放下了。”

    邵文勾了勾唇角,转头看着另一个遥远的方向,眼底慢慢涌上一抹少有的凉意,“忘不掉,恐怕到死都不可能忘掉。……曾经是你的、却最终没得到的,永远都是心上的一道疤。”

    邵文,曾肆意游走在上流脂粉圈却从不会为任何一位粉红佳人停留的邵文,年少时期一直以为,长大后一定会娶青梅竹马的未婚妻。

    那时的他那么天真肆意,挥霍着和从小就定下婚约的未婚妻在一起的粉红色幸福!

    可是不到十八岁,他的家族就因政治原因突然没落、一蹶不起,父母在变故中相继神秘病逝,唯一的哥哥也离奇身亡,只留下从未涉足过政坛的邵文一个人。为躲避一轮轮诡秘的汹涌暗杀,已经懵懂意识到这场皇权阴谋的他选择了逃离,而对他情有独钟的未婚妻,也义无反顾同他一起私奔!可是上天却不愿垂怜他们,私奔不久他们就被所谓的朋友出卖,被抓之后,他被罢黜世爵、废除国籍、驱逐出境,而同样身为名门之后的未婚妻则被迫嫁给了皇室成员。

    邵文的心间陡然生起久违的熟悉疼痛。他的未婚妻,那个和平淑一样敢爱敢恨的单纯女子,婚后因家暴流产导致无法再孕,后来不堪忍受家暴和家族上下的流言蜚语,在结婚仅两年就选择了自杀。

    邵文时常会想,如果当初的他能够强大一些勇敢一些,是不是就可以保护好他的未婚妻。

    邵文眼神里闪过自从认识平淑后再没出现过的冷寂的光,慢慢把酒喝完,轻轻地、稳稳地放下杯子,“东阳,我用十五年才真正放下,你呢?你还有多少个十五年可以耗费?我很庆幸我遇到了平淑,我爱她,无关婚约,只是因为她这个人。可你却不一样,你要放下的不是和你有婚约的人,而是你单纯爱上的人。东阳,你自己不放下的话,没有谁能帮得了你。”

    天台上静悄悄的,连残花的萎蔫声都那么小心翼翼。

    启明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升起,顶层天台也渗入些许凉意。

    两个同样出色的男子谁都不说话,不知是怕打扰到楼下的新婚燕尔,还是怕勾起心底不敢触动的伤。

    许久许久,东方已经大亮的时候,邵文才听到陈东阳淡得近乎缥缈的声音,“原来,我只是单纯爱上了一个人。……放不下,那就不要放了,这样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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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炎热的天气似乎只适合安静地待着。灼烫空气就像是时刻蓄势待发的活火山,轻微一动就能引起火花的激烈碰撞,喷发出炽热的躁动因子,然后将所有的冷静一并吞噬。

    可那对刚刚结婚的腹黑妖孽夫夫却不这么认为。

    炎热的天气,正适合添一把燃料,让空气彻底沸腾起来。

    a市呼声最高的人气男模首扬突然在个人社交网站上宣布正式出柜,并在个人信息栏将婚姻状况更改为“已婚”!而在同一时间,a市龙头企业古贝诺斯的总裁顾知航也通过个人账号晒出结婚证的照片公布婚情,结婚对象正是首扬!

    a市毫无意外地立刻炸了圈,紧接着,这条爆炸性的消息就飞快地传遍全国各大角落。

    首扬其实并不热衷于什么头条的把戏,可是很显然,新闻头条好像就是为他而生,尤其是这一次,首扬更是不负所望登上了国内娱乐新闻榜的头条,而且持续性蝉联点击量的冠军之位,甚至一度在国外也掀起不小的势潮。

    身为并不算太开放国家的新星男模,不但公开宣称出柜,更堂而皇之登记结婚,甚至结婚对象也同样是一位地方影响力颇高的公众人物!

    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根本是国内空前仅有的爆炸性大事件,就连国外也绝不多见!

    全国一片哗然!各大小媒体网站都在疯狂报道这件事,各界舆论铺天盖地,对此首扬倒是很满意,至少这新闻的规模和覆盖程度让他不会担心有些人会看不到,譬如,某个罗姓会长大人。

    只是,这件事引发的后果好像有些大。按首扬的想法,最多是掀起一波大浪,却没想到,根本引来了一场大海啸!

    大到什么程度?

    用邝晔磊的话说就是——a市炸了,娱乐圈傻了,全国的女人都哭了。

    尽管同性之间的恋情越来越多、也开始慢慢被一些思想前卫开放的人所接受,但在国内,有几个人曾光明正大公开过?更何谈是像他们这般高调宣布,甚至结婚!

    各种观点的报道纷沓而至、众说纷纭,各大媒体的报道走向各不相同,网上的支持派和反对派也开展了互掐式的骂战,首扬的粉丝们更是激动得几乎掀翻了网络平台。

    古贝诺斯无可避免的受到不小影响,公司股票持续下跌;就连首扬的模特工作都连连受挫,不少商家生怕被连累、立刻宣布终止与首扬的合作!

    首扬才不管这些,工作不工作对他来说根本没什么影响,终止合作不但能拿到一定的违约金,还能得个清闲,这只好吃懒做的妖孽乐意之极。打着需要避风头的幌子没心没肺地窝在家里当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蛀虫,任由顾知航忙得马不停蹄也不去帮一把。

    顾知航很忙,非常忙,忙得出乎所有人包括他自己的意料。

    原本,他已经做好了辞职的准备。

    董事会那群老头子在他意料之中全盘反对,就这件影响非常大非常“恶劣”的事件向平淑和顾知航母子频频施压,要求立刻撤销顾知航古贝诺斯总裁的职位。

    顾知航自然不会强求,古贝诺斯虽然是在他手里壮大,但毕竟是顾老爷子和他们一起创办,并不单纯属于顾家,顾知航不介意拿着手里百分之十的股份退居到幕后。

    可是,情况却恰恰在此刻逆转。

    撤销顾知航职位消息下达的第一时间,周正等元老级骨干立刻将消息传达给公司员工,并全面对外封锁这一消息。

    古贝诺斯上下数百员工第一次没有通过总裁、董事会的批准,私自经由外交部对外宣布:古贝诺斯全体员工全力支持总裁婚姻自由!并呼吁社会各阶层人士就事论事、不要把个人感情和工作事宜混为一谈!同时,古贝诺斯全体员工联名向董事会提交抗议书,要求撤销对顾知航的裁决!

    董事会一群老谋深算的狐狸们显然没想到顾知航在公司居然拥有这么高的威望,更甚至,外界已经掀起轩然大波,舆论更是铺天盖地,本该是岌岌可危之际,古贝诺斯居然没有一个员工提出辞职或反对质疑的声音,反而像早就知晓一般、上下团结一致支持拥护顾知航!

    更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由于古贝诺斯的外交发言与上下一致的言行,竟出乎意料影响到一部分外界舆论,一些原本就立场不坚定或者态度中立的人在顾知航强大的圈层人脉的带动下,居然被古贝诺斯的员工义气所感染,一改之前态度选择倒戈,支持这两个“勇敢直率”的“有情人”自由恋爱!

    “内忧外患”的情况下,董事会迫不得已,只好暂时撤销罢免顾知航的裁决,以期日后再找机会徐徐图之。

    董事会栽了个很不好看的跟头,狡猾如顾知航岂会不趁机夺权?古贝诺斯在当初的董事会手里不过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被顾知航一手发展成为a市的龙头后,董事会的老狐狸们趁机赚的可不少。

    不看准时机杯酒释兵权,就不是顾知航了!

    总裁的宝座坐得根深蒂固,反攻计照样玩得风生水起。

    经过这几年的努力,古贝诺斯的股份有百分之四十在平淑手里,百分之十掌控在顾知航手里,剩下的百分五十顾知航一直虎视眈眈。这件事意料之外地给了顾知航一个天大的好机会,他正好趁此机会进军董事会,意图包揽剩下百分之五十的股份。

    顾知航的目的简单明了:只要他在,古贝诺斯的股份就要全部在他顾家手里!

    顾知航在外面忙着挣钱养家,闲在家里当蛀虫的首扬却并不是真的清闲。

    虽然之前谢绝了多位导演的签约邀请,不过首扬并没有彻底退出模特事业,在他看来,像之前一样当他的小男模偶尔卖弄卖弄风骚还是挺有意思的。于是乎,他的手机在宣布出柜后几乎没有停下过。

    和首扬合作过的企业负责人全都是语重心长的口吻,说来说去都是一个意思:你还太年轻,这事儿办得太草率,赶快通过媒体澄清一下,不要影响到大好事业!

    就连关系不错的品牌合作方甚至摄影师都打电话来劝,甚至苦口婆心地说首扬日后肯定会发现,其实喜欢的还是女人!

    从没被这么集体反对过的首扬心情很不爽,尽管他很理智地明白,这些人不管是出于自身的利益考虑还是其他方面,或多或少都有几分关心在里面,但这并不代表首扬愿意耐心倾听、愿意仔细解释。

    在连续接了三四天电话后,首扬忍无可忍在社交网站上发表了一篇文章——一篇在后来的日子里引起疯狂转载、一度成为同性恋最具权威代言的文章。

    文章没有题目,自动默认成当天日期。内容不算长,句句看似平庸却字字犀利:

    似乎从世界诞生开始,一条看不见的定律就规定着我们的生活。磁场告诉我们,同性应该相斥,异性才会相吸;两仪的诞生教我们要遵循阴阳调和……久而久之,人们在择偶时的第一潜在标准是异性,而不是ta会不会和你携手一生。

    都说,两个人的爱情到后来会变成亲情和责任,其实我们每个人都知道,世界上任何两个人在一起时间久了都会产生相互依赖的亲情,只是很多人都忘了,并不是任何两个人都能产生爱情。

    有多少社会精锐把自己定位成人体生育器,有多少渊博人士把自己活成模具出产品。放眼望去,整个世界写满了“我们必须怎样”的标牌。

    可是,耶和华没有告诉我们亚当爱的就是夏娃,只告诉我们,夏娃为亚当生了孩子;释迦摩尼没有告诉我们他原本圆满的妻荣子贵是因为爱情,只告诉我们,放弃家庭是为了他的追求;婚礼宣誓更没有告诉我们要一辈子为ta生孩子,只要求我们爱这个人一生不离不弃。

    我很幸运,能在全世界六十亿人中找到能单纯地让我爱上、而后再接受他的性别、生活乃至一切的人!也很感激,古贝诺斯还有我的家人朋友们给了我们最诚挚的祝福!

    人生很短暂,还好,我们都还记得,为什么活着。

第一百二十五章、请柬

    首扬发表出这篇文章后就把手机关机,不看文章下的评论,也不管这篇文章会引起多大的反响,静下心来抱着电脑捣鼓着,亲手设计出一张婚宴请柬,让黑方k的兄弟们制作出来。

    首扬的骨子里还是有几个艺术细胞的,设计出来的请柬很有几分清雅,外观是一朵摸上去凹凸有致的立体抽象白玫瑰,烫金色婉转字体,和他们的结婚证倒是很般配。打开之后,里面是首扬和顾知航的结婚照,别致典雅。

    黑方k的兄弟很用心地为请柬选择了带着淡淡玫瑰香的材质,很得首扬的心。

    首扬写了一手非常值得骄傲的好字,请柬自然由他来写。

    虽然他们已经在东都举办了婚礼,但那里毕竟只有首扬的一干兄弟蛀虫们,在a市他们同样需要举办一场婚宴。

    婚宴需要请的人不算太多,除了平淑的一些硬交老友,基本上都是顾知航私交很不错的朋友和少数生意场上的稳固搭档,当然,还有古贝诺斯的全体员工。

    古贝诺斯之前全员反抗董事会、并联名声明的举动大大超出了顾知航和首扬的预料,说不感动是假的,即便是顾知航,也从没想到自己并没怎么放在心上的一个小心思居然能让十大秘书尽心尽责做到这一步,更没想到古贝诺斯的员工们会给他们这么大的支持!

    光古贝诺斯的请柬都有数百份之多,好不容易写完的时候,首扬的手都快要累断了。装了满满一大盒的请柬看上去格外有成就感,首扬揉了揉又酸又疼的右腕,却依然坐在桌子前不站起来,看着眼前一张只写了一个字的空白请柬难得发怔。

    这张请柬上只写了一个姓,可是这个原本简单的字却失了执笔人往日的潇洒。笔画有点重,有点僵硬,好像用了很大力气一笔一划刻出来的,结果却用力过度,反而泄露了执笔人颤抖的心思,成了败笔。

    薄唇有些抿,眼神有些晃动,首扬拿着笔迟迟不落下,不知道该不该遵从自己的心思。

    他想把请柬,也寄给罗抿良一份。

    那个人、终究是自己的生父,婚礼没有他的参加,首扬总觉得心里似乎空了一块。

    看着那请柬好一会儿之后,首扬的心情莫名烦躁起来,胡乱把请柬一抓扔进纸篓,心烦意乱地站起身,随手打开电脑。

    各大网站新闻的头版还是铺天盖地关于他和顾知航国外结婚、以及他发表的那篇文章的消息报道,首扬更加不耐烦,心想国内还是人闲见识短,不就出个柜,居然连续多少天报道个没完没了。

    把自己狠狠扔在床上,首扬头枕着双手,皱着眉试图让自己静下心来。

    手机一直关机,不会有人能打扰到他。

    可是,平淑却不一样。

    “扬扬?”平淑敲敲门走进房间,看着难得太过安静的首扬欲言又止。

    “妈,怎么了?”首扬坐起身,收起满心的烦躁。

    平淑犹豫了好半晌,却不得不告诉他,“是——谢将军。”

    首扬的脸一沉,立刻明白了什么意思。

    平淑有些担心,“谢家、已经打过好几个电话了,谢将军要见你,你——要不要去谢家看望一下?”平淑没敢说,盛怒之下的谢青石不但亲自打来电话,更在电话里大发雷霆,甚至连她自己都被劈头盖脸地训斥个狗血淋头!

    “我去。”首扬站起身,他之前就猜到了,古板的谢青石恐怕不会同意他的婚事,果不其然!

    只是首扬原本便不好的心情更沉了一分,让平淑不由得更加忧心,“阿航快下班了,等他回来你们一起去吧!”

    但是很显然,谢青石并不愿意见顾知航。

    难得在家的谢释风眉头自从首扬和顾知航二人进门后就没有展开过,“扬扬,你们、也太胡闹了!”

    就连宗萍也在一旁眼神很不好看地瞅瞅首扬,再瞪瞪顾知航,满脸不赞同。

    首扬不在意地笑笑,很自觉地往楼上书房走,“是啊,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喜欢胡闹,就是不知道大舅舅用什么身份指责我,a市市委书记,还是我那被赶出家门没人管所以早死的母亲的大哥?”

    “扬扬?!”谢释风脸一白,不敢相信首扬一开口就这么尖锐苛刻。

    “扬扬,你怎么能这么说话?”向来沉不住气的宗萍立刻为自家老公抱不平,“你舅舅全都是为了你……”

    “萍,”谢释风打断她,“你先去忙。”

    宗萍的嘴张了张,看着谢释风严肃的脸,虽然很有些不甘心,却还是点点头,回了房间。

    谢跃云一家的新房已经装修好,全家都搬了出去,现在的谢家只剩下谢青石、谢释风夫妇和一直没结婚的大儿子谢继承。

    装修得古香古色的客厅静得有些压抑,顾知航坐在一旁的沙发上喝着泡得香浓的红茶,似乎并不在意首扬一个人上去,同时也不开口说话,他知道,谢释风一定会先开口的。

    楼上的房门关闭着,听不到里面的声音。

    楼下客厅中,桌子上沏得香浓的茶无知无觉散发着袅袅热气。

    “小顾,”斟酌了好久,谢释风才语气略有些深沉地开了口,“从你这些年把古贝诺斯管理得蒸蒸日上就能看出,你不是一个草率的人,这一次,是不是马失前蹄了?”

    顾知航不在意地笑了笑,放下很好看的乳白色品茗杯,“谢伯伯不是我,更不是扬,怎么就断定我们结婚是草率的决定?”

    “平淑呢?她也赞同你们?”

    “我妈的心思很简单,她只想让她的儿子还有闺蜜姐妹的遗孤开开心心过好一辈子,而不是成为繁衍后代的生殖工具。”

    这些年几乎从没有人用这么犀利讽刺的语言跟谢释风说话,谢释风的脸有些沉,却很好地控制了自己,“小顾是商人,我以为,商人应该很会左右逢源。”

    “谢伯伯是搞政治的,我想,官员一向讲究直接有效地处理突发事端。”顾知航毫不犹豫地反唇相讥。

    接二连三的明显呛声,谢释风双眼眯了眯,这才重新审视起坐在自己对面、气场丝毫不输一分的年轻人,“你好像对我很有意见,或者说,你对整个谢家都有意见。”

    “谢伯伯多虑了,”顾知航有些不礼貌地翘起二郎腿,眼神看向一边,“我是晚辈,更是个外人,有什么资格对显赫的谢家有意见?我不过是看到我爱人天真地把婚宴请柬全部写好、却得到所谓的家人全都反对的消息,为他不值罢了。”

    “小顾,”谢释风的眼神冷下来,“有些过分了。”

    “过分?”顾知航冷笑,“自从我爱人出生后,除了早逝的母亲就从没有过什么家人,无依无靠活了二十三年,功成名就要结婚了,却突然出现所谓的家人干涉他的私生活,谢伯伯你告诉我,我要怎么做才叫不过分?”

    “这是我们谢家的私事!”谢释风的脸色很不好看,“你越轨了!”

    “谢伯伯不必动怒,谢家的事我不感兴趣,我相信我爱人更不感兴趣。”顾知航清淡的脸上写满不在意,似笑非笑的眸子隐隐含着一抹嘲讽,“只不过我现在很有兴致和谢伯伯分享一下我爱人这些年的生活经历,就是不知道谢伯伯想不想听。”

    顾知航唇角带笑,眼底却是点点冰寒。

    他太了解首扬,极度重情却也极度薄情,对于最近几年才对他伸出亲情之手的谢家,首扬愿意把他们当成偶尔嘘寒问暖的血缘亲人,但是,这些在他和他的母亲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却选择了冷漠的亲人如果触动他的底线,首扬会让他们知道,他们在他心中的地位究竟有多轻——甚至,可有可无!

    “我不同意!”

    二楼安静的书房中,谢青石的手重重拍在深棕色实木桌子上,发出“砰”的大声,震得桌子上的书本纸笔都狠狠一颤。

    “嗯,在外公给我妈打电话说要见我的时候,我就知道了。”首扬一手插兜地站在大大的书柜前,另一只手摆弄着书柜架子上摆放的古董青铜剑。

    这间书房的采光非常好,外面虽然是大大的阳台,但楼下院子里的树叶几乎伸到阳台上,密密麻麻遮住夏日焦灼的日头,却又不会影响明媚的天光,整个书房清清爽爽,静谧舒适。

    不过房间里的温度这会儿有些高,虽然谢青石威严得近乎碾碎人的气势对首扬而言毫无影响,但不舒畅的心情却能让他感觉到空气的燥热。

    首扬的眼神有些嘲弄,血缘关系又能怎么样?他这些年九死一生地活着,靠的全都是自己和top那群混蛋,而不是对他和谢雨多年冷眼旁观、现在才来表达亲情和关爱的谢家!

    “我不会让你同一个男人结婚!这是、这是(变)彼岸态!这是心理疾病!……”谢青石气得脸色都是铁青的,“你们!只要我还活着,谢家就绝不会允许你和一个男人结婚!”

    “谢家?”首扬的声音有些玩味,细长的手指不轻不重划着青铜剑的剑身,“我又不是谢家的人,谢家允许不允许,和我有什么关系?”

    “扬扬?!”

    首扬的神情很随意,只是这种随意在这样的情形下却显得那样冷漠,低头看了一眼连一丝灰尘都没沾染到的手指,这才收回手,“原本我以为,我结婚、终于有家了,外公应该会替我高兴才对,就算不祝福我,也该像以前一样对我不管不问。”

    “我是你外公!这是你的家!”谢青石的声音因气恼而粗重,首扬玩味的声音让他无法不震怒,“婚姻大事你休想让我不管不问!”

    “我的家?”首扬薄凉地笑笑,把玩儿了青铜剑的手也插进裤子的口袋里,转过身,脚步沉稳地一步一步慢慢走向谢青石,“外公,一个因为颜面问题把我母亲赶出家门、对她不管不顾、任由她不到三十岁就病死的家庭,你觉得,我要用什么样的心态面对才能把这里当家?”

    “你!”从未被人顶撞过的谢青石气得脸色铁青,突然举起右手。

    首扬躲也不躲,甚至眼神都没动一下,淡淡看着眼前被气得嘴唇直哆嗦的谢青石,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那只高高举起的大手,却并没有扇下来。

    眼前这个带着熟悉得让他心疼神韵的年轻孩子让他忽然想起多年前那张哭着求他的同样年轻的脸!

    谢青石的眼睛隐隐发烫。

    当初,他盛怒之下狠狠扇了谢雨一巴掌,为此,瘦弱的谢雨险些流产!

    时隔多年,当初那个差点被自己一巴掌打掉的孩子长成了现在这个不惧任何风雨更不惧怕自己的年轻男人,再次来和自己对抗!

    似曾相似的场景,谢青石却再下不去手。

    这张神韵相似的脸并不是谢雨,他比谢雨更倔强,最重要的是,他绝情得让谢青石心寒!

    他的外孙,他唯一的外孙,他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可怜女儿留在这世上唯一的血脉,竟然用这种冷漠的眼神看着他,告诉他,这不是他的家!

    谢青石哆嗦着放下手,双眼都布满了腥红的血丝,“你!……你这个、畜生!孽障!你的良心呢?!”

    “外公说错了,我不是畜生,我只不过是自幼没人管没人教,所以长成了社会人渣。”

    首扬的脸色有些白,可那份冷血却越发清晰,一双和谢雨很相像的大而长的眼睛淡淡看着窗外阳台上飞来的几只乘凉的麻雀,“外公你告诉我,一个从小没爹没娘没家没亲人的孤儿,要怎样才能不会成为一个孽障?”

    “首扬?!”谢青石的嘴唇都变了色,双手不断地重重拍在桌子上,“你妈、怎么能生出……你这个不孝子?!”

    “是啊,我妈怎么能生出我这个不孝子。”首扬冷漠地背过身,“我妈很孝顺,从不忤逆外公,可还不是一样被赶出家门?外公,孝顺有用吗?你在赶她出去、不要她的时候想过我妈的孝顺吗?你任由她靠朋友接济辛苦活着的时候想过她的孝顺吗?你看着她常年生病直到病死都对她不管不问的时候想过她的孝顺吗?”

    首扬的语气始终波澜不惊,可这近乎薄凉的声音却尖锐得刺痛忍心,“我妈很孝顺,所有人都知道,你把她赶出家门、任由她孤苦伶仃地病死,她依然不恨你不怪你,可是就是这么一个孝顺的女儿,你却舍得狠心冷漠地逼死了她!

    外公,你说,我为什么还要步我妈的后尘、当一个孝子?”

    谢青石脸色越来越煞白,半张着嘴扶着桌子吃力地站着,首扬的话几乎是让他无法接受的巨大冲击。

    他一生戎马,战功显赫,年老难免刚愎自用,可从来没人敢忤逆他,更没人敢指责他什么。今天却被自己的亲外孙一字一句告诉他,原来女儿竟是被自己的冷漠绝情逼死的!

    谢青石全身哆嗦得几乎站立不住,双腿的膝盖不受控制地向前弯了几弯,然后重重瘫坐在身后的椅子上,脸上半分血色都没有,好像一瞬间变得苍老,让人看之心颤。

    “外公,”首扬没回头去看一眼身后的老人已经被自己刺激成什么模样,“我回来,不过是因为妈妈病逝前的遗嘱。我这一辈子,从小没有谢家的参与,长大后也没有谢家的牵绊,所以外公,我的婚姻,也希望谢家不要干涉。”

    关上门,首扬眯着双眼看了一会儿窗外斜照进来的刺目的橘色夕阳。

    他知道自己是个薄情且残忍的人,他想做的事,没有任何人能阻拦,也没有任何人有权力阻拦。

    “扬扬……”见首扬一个人下来,谢释风站起身,神**言又止。

    首扬看了一眼脸色居然并不比谢青石好的谢释风,不知道自己男人究竟是怎么把泰山压顶不改色的a市市委书记刺激成这幅脸色煞白模样的。

    “既然谢家不同意,请柬就不给舅舅还有外公送了。”首扬依然是那幅轻描淡写的不在意模样,好像婚宴不请自己在这世上仅有的血缘亲人不过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儿,抬头看了一眼二楼房门紧闭的书房,首扬难得有良心地提醒,“大舅舅还是上去看看外公吧,我们回去了。”

    ——————————————————————————

    安安静静吃晚饭,首扬和顾知航二人谁都不提今天在谢家发生的事。

    平淑也不过问什么,她相信自己儿子和儿媳妇儿的能力。

    若无其事夹着菜,平淑想起什么似的,“扬扬,我觉得咱们应该给罗抿良也送一份请柬。”平淑的声音很随意,好像并没有在垃圾桶看到那张皱巴巴的、上面只写了一个“罗”字的请柬。

    首扬握着筷子的手紧了一下,立刻一脸不满地嚷嚷,“请他干嘛?给自己找不痛快!”首扬的语气里满是不耐烦,一颗心却悬得高高的,砰砰跳个不停。

    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的邵文听到这话抬起眼皮儿看着他们三个,心思转得快得很。

    “好歹生你一场,他不仁,咱们不能不义,”平淑说得看似煞有其事,其实语气随意得很,“不然我会觉得我是背着他把你这个儿媳妇儿娶进门儿的。”

    首扬脸一红,冲着平淑扯着嗓子直叫嚷,“妈!我是男人,不是儿媳妇儿!”

    顾知航也点着头赞同,“当着他的面娶他的儿子,我觉得挺好。”他虽然不知道平淑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但于情于理,顾知航也觉得婚宴理应请罗抿良,“连廖越安一起请吧,更合情合理。”

    “可惜卫一白那家伙贼精,否则连他一起请来,更解气。”平淑满眼恶趣味儿地看着首扬,“扬扬,三合会的那个内堂总堂主卫一白,可是你干爹!和姓罗的混蛋关系好着哪!”

    首扬心里有些发烫,有些复杂,脸上却并不表现出来,不情不愿哼哼两声,低着头慢慢吃饭。

    “你们啊,就会欺负人。”一直没说话的邵文看了首扬一眼,再看看一唱一和的顾家母子俩,装模作样摇摇头,“看来这场婚宴我是参加不成喽!”

    首扬听了这话,抬起头看着邵文挑了挑眉。

    邵文一脸幽怨,“还不是你那混账亲爹!当初你搞那一场‘罗御死了’的把戏刺激得罗抿良一病不起,三合会的人托关系重金请我出诊。可那会儿正赶上你跟这家伙(顾知航)闹别扭,我哪儿顾得上姓罗的死活?就给回绝了。谁知道他们见了我会不会伺机报复!”

    首扬的眼神颤了一下,当初他只听方书华提到罗抿良回国后就病了的消息,却并不知道那人居然是被他的“死”刺激病倒的,抿了抿唇,面上状似满不在乎,“国内谁认识你?”

    “话不能这么说。”邵文顿时不乐意,“好歹我也是国际盛名的波士顿皇家医学院首席特聘医师,认识我的人大有人在!”

    啰嗦完维护自己形象的话,邵文觉得是时候“表表态”推波助澜刺激首扬、顺便给他心理上的一个台阶下了,装模作样叹了口气,“可怜的罗抿良,我都有点儿同情他了。我敢打赌,凭你们之前说的他对你们的愧疚,罗抿良肯定会来参加婚宴!等到以后万一知道了扬的身份,我觉得,罗抿良的脸都能变成绿色儿的!亲手把儿子嫁了出去,多憋屈的事儿!淑,你倒是赚大发了!既出了口恶气,又得了个白送的儿子!一箭n多雕!”

    “那当然!”平淑扫了低着头慢慢吃菜的首扬一眼,然后不动声色地给顾知航夹了菜,顺便“不小心”碰了下顾知航的碗。

    顾知航哪会不知道自家老妈的意思?况且,在东都新婚那晚首扬的话,顾知航到现在依然清楚地记得。

    这只嘴上倔强的妖儿,根本不可能不会希望罗抿良能来参加自己的婚礼!

    给首扬夹了他爱吃的菜,顾知航语气随意地做出总结,“写请柬的时候给罗抿良也写一份吧,怎么说都是岳父大人,我们做晚辈的,总不能跟长辈一般见识!”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同样身为长辈的平淑立刻伸手去点顾知航的脑门儿。

    看到自家男人吃瘪受训的首扬幸灾乐祸地笑出了声。

    于是,在三比一的数量“强压”下一致决定,婚宴请柬必须要给罗抿良发一份。

    晚饭后,顾知航打发首扬去写请柬,自己跑去平淑的房间商量董事会的事。

    其他的请柬早已经写好了,首扬难得坐在桌子前发怔。

第一百二十六章、事出三合会

    去年那次正式见过罗抿良之后,首扬恍然才发现,这个如同刻在自己脑海里的男人和多年来印象中的森冷影子一点儿都不一样。

    印象中的他那么残酷,冷血得近乎扭曲,最重要的是他那么强,好像自己就算藏到世界尽头也能被他找到一般!

    可是……

    首扬的目光怔怔的,大大的眼睛近乎游离。

    那个男人,分明威严而可亲,举手投足见无不带着莫名的亲近感,让首扬觉得……那么舒服!

    那个男人居然也会开玩笑、会尴尬,笑起来的样子那么和暖、那么俊朗,就连华丽的中音都带着江浙男人特有的书卷气,难怪自己那早死的母亲到死都对他死心塌地。

    唇角不自觉扬起一抹很淡的笑,首扬想象着那个人的模样,在脑海里一点点对比自己究竟哪里和他像。

    同样都是高高瘦瘦,背永远都挺得直直的;

    同样都是浅褐色的眸子,眼大而有神;

    同样都是白白净净,三分浅笑时刻挂嘴边;

    同样都是……

    同样……

    好像、并没有哪里非常相像!

    首扬忽然有些烦躁,不明白自己这长相为什么不像爹也不像娘!

    白长了一副沉鱼落雁的臭皮囊,全都是基因突变出来的!

    首扬紧了紧好看的鼻子,有些恶作剧地想,如果自己长得特别像罗抿良或者谢雨就好了,那婚礼上罗抿良的脸一定很好看!

    请柬上终于出现“罗抿良”三个字,首扬的笔却一顿,眉头不满地皱起:不好看!

    重新拿一张新的请柬,平生第一次这么用心认真地去写字!

    可……还是不行!

    再拿过一张空白请柬!

    ……

    反反复复几次,垃圾篓里面已经扔了皱巴巴的好几团!首扬总想用心写出最好看的字,可不知道为什么,写来写去总是不满意!

    首扬的眉拧成了一团,不明白这三个字怎么这么难写,怎么写都发挥不出自己的最好水平,甚至连其他请柬上的字都比不过!

    干脆扯过一张纸,一遍遍练习那人的名字。

    当一张纸上密密麻麻全都写满“罗抿良”三个字的时候,首扬这才反应过来,愣愣看着眼前满是自己笔迹的纸,突然把手里的笔一摔,气急败坏地咆哮,“md!老子写他的名字干什么?!不写了,睡觉!”

    赌气似的霍地站起身,大踏步走到卧室重重往床上一躺,恶狠狠闭上眼。

    可是舒适柔软的床却像铺满了钉子,首扬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翻腾了几下,身体都热了。

    气呼呼又坐起身,首扬不明白自己究竟怎么了。

    心里有些痒痒的抓挠,好像有什么很重要的事没做一样,注意力也总不自觉往桌子上的请柬上跑。

    首扬安慰自己:是顾知航那厮安排我让我给那个人写请柬的,都怪这个多事儿的混蛋!

    带着满脸不情不愿的表情,半推半就又回到桌子旁,首扬抓起笔继续写请柬。

    谁都没发现,被平淑顾知航母子赶出房间、躲到隔壁客房看电影的邵文早已把耳机扔在一旁,而电脑屏幕上的电影画面也被定格多时了。

    修长的身影静静站在窗边,一分不露地听着隔壁阳台传出来的隐隐约约的声音,邵文薄薄的唇角淡淡上扬着。

    ——罗抿良,你究竟有多幸运,才能伤这个孩子这么重、却还是让他对你充满说不清道不明的希冀与向往?!

    ——————————————————————————

    婚后一个月,本该是度蜜月的甜蜜时间,顾家的一对新婚夫夫却格外忙碌,顾知航忙着接管剩下的百分之五十的公司股份,首扬则忙着杀人。

    没错,的确是——杀人!

    一个月前的婚礼耗资数千万,举办得空前盛大圆满!

    不管外界掀起多大的滔天巨浪,都没有影响到婚宴的如期举办。

    私底下给平淑打电话,再三确认她是否果真同意独生儿子和一个男人结婚的罗抿良在挨了平淑好一顿骂之后,终于接受了当初接待自己的两个出色小家伙居然要结婚了这个事实。怀着喜出望外的激动心情,备下分外丰厚的大礼,与廖越安一起提前到达a市,风光无限地抵达婚礼现场,在a市体面的年轻精英面前更显大气,非一般的身份和阔绰的贺礼给整个婚礼都添彩三分!

    谢继承和谢继灵袁照翔夫妇也来了,虽然谢青石依然不能接受,但他们却相对开放些,甚至隐约有代表谢释风、谢跃云两家人的意思。

    顾知航的一干好友们也不甘示弱,公私关系利用个遍,愣是将这场原本就备受瞩目的婚礼声势布置得浩荡全城!

    黑方k的精锐们更是齐齐出动,暗哨密布、周密监控,确保不会有任何反对念头的人混入婚礼现场!

    a市重头大佬齐聚一堂,一对新人堪称天人之姿,丝毫不辜负这场一掷千金的婚礼!

    而首扬,也在这场婚礼中收获了让他非常意外的消息!

    t,就是袁照翔的哥哥,鹰皇董事长,袁照崇!

    首扬到现在还记得那通几乎称之为“天要亡t”的电话。

    大大咧咧的谢继灵不小心把装有手机的包落在婚礼现场,因袁照翔手机意外故障而联系不到弟弟的袁照崇自然打电话给弟媳,很显然,这通电话,是首扬接的。

    电话那端的声音熟悉得让首扬在第一时间就眯起了突然变得凌厉的双眼。

    “继灵,让照翔接下电话,公司有急事找他。”

    首扬嘲弄地笑了,停顿了一秒钟,才礼貌如常地回复他。

    这通电话从头到尾都那么正常,可是两个贼精的人却都知道:对方,已经发现了!

    还没等刚刚婚礼结束的首扬有所行动,黑方k就传来鹰皇董事长不知何故“仓皇出逃”、却因“惊慌失措”而突发车祸死亡的消息!几小时之后,整个a市的新闻也开始铺天盖地报道这场由“外出突发事故”引起的、令人痛惜不已的车祸。

    首扬冷冷笑了,这位隐藏得最深的先生怎么会这么轻易就死了?只不过制造这种巧合,t,也看小看他satan了!

    新婚一个月后,top发来消息,有人出30亿英镑请satan出山,买三合会会长罗抿良的命!

    贼精明的世界第一杀手satan在接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毫不犹豫地立刻接下这笔送上门儿的生意!

    对罗抿良关注颇多的首扬很讽刺地记得,圈子颇广的罗大会长和a市一代精英名流袁照崇之间似乎也有那么一丁点儿交情。

    世界,果然太小了!

    ——————————————————————————

    s市是远东最大的都市之一,滨江滨海,繁华而发达。

    在这座历史文化名城,无论是经济、交通、科技、工业、金融还是会展,在国内全都首屈一指。

    这样的一座走在世界前沿的城市,让人很难想象,国内最大的黑帮组织三合会在内地的总部居然会设在这里!

    并不起眼的一栋别墅级五层小楼,监控设备却严谨得不输重点机密基地。

    一道灵活得让人眼花的影子敏捷地避开几乎无死角的监控,熟练地潜进楼内,轻车熟路进入其中一个房间。

    房间很安静,淡淡的小夜灯隐隐映亮卧室一角。

    那矫健而略显纤细的人影悄无声息地走到床边停下,床上躺着的男人,果然是那张并不算太过陌生的中年面孔!

    到底是经历了大风浪的人,即便身在如狼似虎、并没有太多交情的三合会,袁照崇依然睡得很沉稳。

    鬼魅般突然出现的男子看着床上的中年人唇角冷冷勾了勾,不得不佩服,做了这么多缺德事儿还能这么心安理得,真不愧是迄今为止最让他费心对付的对手,t!

    隐约察觉到某种强大危险的存在,敏感力超群的袁照崇突然醒来,一张开眼,就看到眼前直直对着自己的黑洞洞枪口!

    而那把枪的主人,正邪魅地笑看着他,一脸嚣张。

    震惊、绝望等情绪一闪而逝,袁照崇苦笑地摇摇头,“我还自恃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结果还是被你找到。败给你,心服口服。”

    “你倒是个痛快的。”首扬一侧身在他身边坐下,枪不离他眉心,“但你毕竟老了,以为杀罗抿良的重金挑战就能把我的注意力吸引走、顺带让我得罪三合会?”首扬嚣张地耸耸肩,“你这脑子退化得真让人心寒。对了,谢谢你的三十亿,应该是你的全部家当吧?真不打算留给你弟弟?”

    听他提起袁照翔,袁照崇的脸上闪过一抹痛色,“不了,这钱来得不干净。”

    “长兄如父,你的确挺疼你弟弟!放心,他永远都是我二姐夫,我不会动他。”

    袁照崇眼光一颤,露出一丝感激,“谢谢。”

    “啪”的轻微声音,子弹毫不留情地射穿脑颅。

    话音与消音枪声同时落下,袁照崇哼都没哼一声,只留下感激的神情定格在脸上。

    终于全都告下了段落,首扬心中不禁微微感慨。

    床上,袁照崇的身体始终没动一下,一双经历了风雨的眼睛却已经没了往日的光泽。

    杀了这么多的人,这是首扬第一次见到如此安详、甚至带着感激而死的人,即便他们是生死敌人,首扬在这一刻也不禁生出几分肃穆的心情来。

    放下枪,首扬又定定看了袁照崇一眼,伸手闭上他的眼睛。

    房间已经隐隐透出血腥的气息,反感的气味让他忍不住皱起眉,可首扬这次却没有像往常解决了目标之后立刻离开。

    这里是s市,是三合会在国内最大的据点,也是、罗抿良长期居住的地方。

    首扬看着窗外依然严谨有序的戒备,神差鬼使的,忽然很想看看那个人的房间。

    抿了抿唇,首扬告诉自己,他只是好奇罢了,绝不是为了别的什么!而且,就看一眼——就一眼!

    “出、出事了!袁先生被杀了!”

    接近中午,袁照崇才被发现已经死在房间内的床上。整栋楼顿时乱作一团,全方位警戒、地毯式的搜索,让所有人的神经都绷得紧紧的。

    谁都没发现,三楼罗抿良的卧室内,一个修长的身影从阳台上推开门走进来。

    夜里的时候,首扬就确定了罗抿良的房间。

    这是一个非常舒适的豪华大套房,一深一浅双层窗帘,欧式雕花沙发,厚厚的地毯,完全是首扬最喜欢的风格。

    首扬的心情有些忐忑,也有些飘忽,原来那个人的房间和自己的很有些像,像得有些——讽刺!

    房间内摆设很简单,没有什么过多的修饰,更不会像首扬的房间那样乱七八糟,看上去应该经常有人打扫。

    南面巨大的落地窗前摆着一套很有格调的茶几转椅,坐在这里就能看到近处的繁华和远处的海岸线。

    整个房间没什么特别,可让首扬只一眼就再移不开的是,豪华大床上面的墙上,孤零零挂着一副装订分外华美的巨大相框,相框里的照片已经很有些年头了,是非常年轻的一家三口。

    照片一看就知道是翻洗,因太过巨大像素达不到,画面都有些模糊了,与豪华精美的相框毫不相称,与这满室的高端奢贵更是格格不入!

    照片上右边的年轻女人笑得一脸幸福,大大的眼睛弯成好看的月牙儿形,微微张开的唇里,露出几颗如同贝壳内乳色珍珠白的牙齿。女人怀里抱着一个小小的孩童,白嫩嫩胖乎乎,娇憨可爱,笑得咧开的小嘴儿里只有两颗嫩嫩的小乳牙。而紧拥着他们的男人,正是罗抿良!

    首扬从没见过这张照片,甚至,他连谢雨和他自己小时候的照片都没有。可这张巨大得有些像素堪忧的照片还是让他一眼就认出,正是谢雨和年幼的他!

    照片中的罗抿良那么年轻,透着些未退尽的青涩,一手拥着谢雨,一手环着首扬,神情里全是初为人夫、初为人父的骄傲和满足。

    首扬像被针扎到一般,愣愣看着这幅巨大的照片。

    “除了小雨,我没碰过任何女人!”

    罗抿良当初的话魔咒般突然响起,首扬被蛊惑般慢慢走上前。

    照片上没有一丝浮尘,干净得像是每天都擦拭。

    巨大的照片好像是三个活生生的人站在半空中,对着首扬幸福地笑,就连小小的婴儿都那么开心。

    可这幸福的神情定格在久远的时空,隔着泛黄的缺失的温度,渐渐变成了面部肌肉的调整扭曲,看上去那么空洞无力,竟让人越看越觉得陌生、越觉得心悸!

    首扬不自觉抚上的手像被烫到,慌忙放下,不敢再去看照片上笑得剜心的三人。

    床头柜上,是一个现在已经很少见了的玻璃框架,小小的框架内的照片是还在基地时的首扬。

    “小雨走了以后,御御就不见了,我找了他十年了!”

    “良子爱小雨,也爱御御!”

    拿着记录着自己那一段最不愿回想噩梦的照片,首扬的眼忽然有些发烫,脑中乱作一团。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在乱什么,只知道他想离开这里,立刻离开,好像有什么根深蒂固的东西在一瞬间被颠覆了一般,让他只想逃离。

    门外客厅突然传来说话的声音,“肖钰回来了?会长在楼下,等下就会上来。”

    然后是个年轻女人甜美的声音,“我爸爸在楼下?我刚才没看到。没关系,我先去给爸爸泡一杯茶!”

    正准备离开的首扬脚步一停——肖、钰?会长?爸爸?

    仍旧慌乱的目光明显愣了,好半晌,脸色微微发白的男子突然颤动起来。

    爸——爸?!

    女人的高跟鞋声越来越近,首扬的拳头越握越紧。

    门一打开,没想到房间内居然有人的女人愣了一下,紧接着,她就看到房间内那张让无数女人为之痴迷的脸孔,顿时眼都瞪圆了,惊愕得结结巴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扬、扬……首扬?!……你是、扬少?!”

    这是个约莫二十岁出头的女人,娇小的身材,清秀的五官,脸上画着得体的淡淡妆容,眼上戴着有些俏皮可爱的红色大框近视镜,此刻一双眼睛瞪得老大,有些想捂嘴、想尖叫、想欢呼,完全是脑残粉丝突然见到偶像的反应。

    首扬却寒着脸一步步上前,直直看着这个自由走进罗抿良卧室的女人,“你是谁?”

    “我、我不是在做梦吧?”依然沉浸在惊喜之中的女人哪里能察觉到他语气间的生硬?几乎欢呼着蹦起来,“我叫罗肖钰!扬少你给我签个名吧!我……啊!”

    话未说完,就被眼前鬼一样的男人一把揪住前襟粗鲁地抵在门上。

    房门与墙壁发出“哐”的巨响,立刻惊动了外面的人,“什么人?”

    “住手!放开肖钰!”

    “警戒!有人闯进!……”

    训练有素的精锐立刻将首扬团团围住,楼梯也传来阵阵快速的脚步声。

    首扬却丝毫没听到般,紧紧揪住罗肖钰的衣领,将她提得双脚离地,“你叫……罗、——肖钰?”

    罗肖钰被吓呆了,张着嘴看着眼前脸色骇人的大明星几乎要哭出来,连挣扎都忘了,“你、扬少……我、我只是你的……粉丝!我……”

    首扬却根本听不到她在说什么,一双因过分羞恼而微微狰狞的眸子冰寒如铁,“罗抿良,是你什么人?!”

    “……他、他是我爸爸!”罗肖钰忽然回过神,立刻拖着浓浓的哭腔哀求,“扬少、……首扬你放开我!放开我、我不会让我爸爸伤害你的!”

    令人垂怜的女子抽噎声却像一把刀,狠狠在首扬心里剜着,他突然觉得那么讽刺!

    他的耳边还回荡着罗抿良当初的话,他刚刚还看到罗抿良的房间放着他和他那苦命母亲的照片!可一转眼他就发现,那个口口声声没碰过其他女人的男人都已经有这么大的女儿了!

    多么讽刺的现实?!

    首扬狠狠唾弃自己的天真!他居然在前一刻还在相信那个男人的话!相信那个男人的心里是真的有他和他的妈妈!相信那个男人是真的……爱自己!

    罗肖钰满眼惊恐地看着这个竟莫名嘲弄地冷笑起来的男人,明明比电视里更让人震撼惊艳的脸,此刻却如同地狱最冰寒的恶魔,让她为之颤抖。

    “你这混蛋想干什么?放下肖钰!”最先赶到的元鼓一见罗肖钰被一个陌生的年轻男人卡在门上,顿时火了,“小兔崽子敢来三合会耍流氓?”

    首扬冷冷看一眼,四周已经围满了三合会的人,而他面前,得心应手的长刀、甚至还有几把黑洞洞的枪口,无一不指向他!

    若是常人恐怕早已吓得腿软,首扬却只是嘲讽地勾了勾唇角,“罗抿良呢?那个狼心狗肺的衣冠禽兽在哪儿?”

    “你个满嘴喷粪的小兔崽子!”脾气火爆的元鼓一听到有人敢当着他的面这么嚣张地谩骂他们会长,更是火气上头,如果不是顾及首扬手里的罗肖钰,恐怕早已一刀削了他脑袋。

    “元叔叔!救救我!”罗肖钰一看到元鼓便像突然看到救星般的晶亮双眼此刻一红,双臂一环抱紧自己的胸部哆哆嗦嗦大哭起来。

    令人无法不为之心软的哭声更是令元鼓几乎咬牙切齿,“肖钰……”

    “怎么回事?”一个男人威严的声音传来。

    首扬眼神更加冰寒一分,看到眼中顿时大亮的罗肖钰,突然一挥手,“滚!”将罗肖钰甩到外面的人身上。

    “你……”

    首扬对立刻涌上来的人视而不见,手一动,掏出枪对着卧室墙上、床头柜上的照片连连开枪。

    巨大的相框“哗”地从墙上跌落,重重吊在下方的大床上!而床头柜上的小相框则被打得玻璃粉碎、相框裂成无法拼凑的一块块!

    “住手——!”

    听到动静和手下兄弟汇报的罗抿良大步走近,第一眼就看到,他一个月之前刚参加过婚礼的年轻男人居然出现在自己的房间里!更甚至正对着他最珍贵的照片连连开枪,直到子弹用尽!

    周围的汉子们包括元鼓也都有些头脑发懵,很有些怀疑这个外表看上去无比冷静的大明星是不是神经失常了,居然无视眼前的真刀实弹,反而把子弹浪费到没用的照片上!

    “扬扬?是你?!——你在干什么?!”罗抿良眼睁睁看着他最心爱的两个人的照片被打穿,儿子的照片更是狠狠摔在地上,相框碎成一地,震怒的业火突然间涌上。

第一百二十七章、刑

    “爸爸?!他……”正抱着元鼓大哭的罗肖钰一见到罗抿良过来,顿时哭得更加厉害,委屈地扑到他怀中,一把搂住他的腰。

    罗抿良的眼中只有地上碎了一地的相框,哪里注意到怀里扑过来的小姑娘?一双浅褐色眸子里似乎有猩红的光闪过,拳头都狠狠攥了起来。

    首扬却看着眼前“父女情深”的场面冷冷勾着唇角,“我干什么?不过是不想让罗大会长再道貌岸然地怀旧罢了!留着这些死人的照片,就不怕你这宝贝女儿吃醋?”

    “你——!你在胡说些什么?!”被这一开口就犀利无比的语言深深刺激到的罗抿良拳头握得直颤,咬牙切齿。

    “胡说?”首扬像看不到一直指着他的锋利刀刃一般,一步步走上前,“罗大会长!罗抿良!你自己说,照片上的这两个人,哪个还活着?”

    “首、扬!”罗抿良全身都在哆嗦,一把甩开身上的人,挥起拳头就上前,只想打歪那张句句剜心的嘴!

    一见罗抿良想动手,一圈人更是争相上前!

    他们刚一动,那个身手如同魔鬼的男人就更快地动了!

    一干人只觉眼前人影一闪,身体一痛,就失了力气!

    强忍着理智的罗抿良还没来得及阻止众人,就看到连一个照面都没过,自己一方的所有人都已经全部趴下!

    不屑地扫了一眼被砸在地上起不来仍在叫骂的元鼓,首扬回过头看着努力克制自己的罗抿良,语言挑衅得刺耳,“罗大会长很想杀了我?因为我戳到你不为人知的一面所以恼羞成怒了?”

    罗抿良硬生生放下拳头,声音冷硬得吓人,“是、平淑让你来的?”

    “罗大会长还真是会抬举自己!”首扬嗤笑一声,满眼不屑地冷哼:“我妈会记得你这朝三暮四的负心汉?”

    转身走回罗抿良的房间,捡起地上的玻璃碎片里那张泛黄的小照片。首扬面无表情地看着照片上那个身形瘦小、紧抿着唇的男孩儿,突然将照片攥成皱巴巴的一团,随手扔在地上,一抬脚精准地践踏过去!

    “首扬?!”罗抿良强撑的理智几乎要被怒火吞噬光了,眼睁睁看着首扬将他宝贝儿子的照片踩在脚下,失控地扑上前,半弯着向来不会低下的脊背看着如同一团废纸的照片,双手哆嗦地几乎不知道该如何捡起!

    突然双手攥上首扬的衣领,罗抿良目眦欲裂,“你这个、你这个!——你究竟想干什么?!你究竟来干什么?!说!”

    地上,被扭伤骨节的男人们慢慢爬起来,一个个防备地瞪着首扬,如临大敌。

    欣赏够近在咫尺的罗抿良几乎抓狂的表情,首扬才毫无笑意地弯弯唇角,“我来,原本是要杀你。”

    话一出口,所有人更加紧张地瞪着他,再次将刀枪齐齐对准这个魔鬼一样彪悍的男人。

    “你的命,比我想象的值钱。不过,”首扬毫不在意地随手打开罗抿良的手,不在意地整了整被扯皱的衣领,又引起一阵恐慌。扫了一眼依然对自己咬牙切齿的元鼓和趴在他身上一直哭哭啼啼的罗肖钰,首扬唇角的冷笑嚣张而鄙弃,“我发现杀你这种人,会脏了我的手!你就和你的心机婊女儿一起虚伪下去吧,我会等着,好好看你这张伪装得忠贞不二的脸还能笑几天!”

    说完,睥睨狂妄的年轻男人旁若无人地转身离开。

    只是这次,首扬却没能离开这栋原本来去自如的小楼。

    ……

    当意识突然恢复的时候,首扬最先感受到的是一阵可怕的电流。

    电流一瞬间穿透四肢百骸的感觉是无法用语言形容的,痛苦得让人连叫都无法叫出来。

    电流停下好一会儿,僵硬的身体才慢慢恢复些许知觉。首扬吃力地动了动依然在不受控制阵阵抽搐的手,发现自己被紧紧铐在一张特质椅子上,双臂双腿双腕双脚甚至腰间全都被四指宽的冰冷合金链牢牢锁住!

    慢慢张开沉重僵硬的眼帘,面前除了元鼓,还有两个陌生的中年男人。

    首扬记得,刚下楼梯,他就察觉到一阵明显的眩晕,任他反应极快地割破手指以痛刺激都无济于事!隐约间似乎看到楼上匆匆围上来的另一批汉子们的身后,是一个中年男人模糊的脸,然后就失去了意识。

    他自恃罗抿良不敢也不能伤害他,却不想,不过是他太天真而已。

    见电椅上被禁锢着的孩子刚一醒来就讽刺地冷笑,几个见多识广的男人不得不重新打量首扬。

    ——没错,孩子,首扬在他们的眼里,原本只是个还带着孩子气的大男孩儿,但,原本罢了。

    站在首扬旁边将他电醒的是元鼓,罗抿良最信赖的**舵主之一。此刻正面色不善地瞪着他,好像恨不得立刻扑上来将首扬碎尸万段一般——竟敢“挟持”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这种男人最让元鼓唾弃!

    一一扫过眼前的男人,罗抿良并不在,与他关系最亲密的廖越安也不在。

    首扬的视线停在那两张陌生的脸孔上。

    站着的那个男人身形高高的,虽然没有发福,但也有着这个年纪的男人特有的富态。男人身上有几分少见的严肃正气,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分外凌厉。

    首扬记得,三合会的内堂堂主严界,是h省公安厅的厅长。

    而坐在对面沙发上的另一个男人,中等身材,皮肤白净,整个人带着几分斯文气质,看上去很温和无害,比起元鼓两人显得年轻几岁,无框眼镜后,一双线条流畅的丹凤眼内不时闪过清明的精光。

    这是首扬在昏迷之前最后看到的那张脸,首扬确信自己之前多年从没见过这个人,却偏偏有一些特别的模糊印象。

    眼光略微一晃,首扬似笑非笑看着这个男人,“卫一白?”

    “你认得我?”卫一白的眼光幽深一分,不得不重新审视这个年轻得过分的大明星。

    得到确认,首扬冷冷嗤笑一声,“你很好。”重新闭上眼。

    毫无厘头的话,卫一白微微皱起眉,他看得出,首扬虽然的确不认识他,却并没有认错人。

    “说话!”元鼓粗鲁地捏住首扬的下巴,迫使他抬起头,“你怎么认识老白?”

    “老元,”一旁的严界不赞同地看着他,“如果你还是这么暴躁,那你现在就可以出去了。”

    “老子才不出去!”元鼓气哼哼瞪了依然面无表情闭着眼的首扬好半晌,终于不甘愿地放开他,走到一边重重坐下。

    “扬扬,毕竟你是我们会长朋友的儿子,我们不想伤害你。”严界点着一根烟,抽了一口,吐出一串淡淡的烟圈,“但是你应当清楚,三合会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意图伤害我们会长的人。”

    烟味蔓延,首扬忍不住偏过头,低低咳嗽起来。

    严界看了他一眼,似乎犹豫了一下,随手把烟掐灭。

    将他的动作看在眼里的元鼓更是愤愤不平,恶狠狠瞪了“矫情”的俘虏一眼,嘴里骂骂咧咧不知道叽咕些什么。

    等烟味散净,严界才又继续说道:“中午你也说了,你不会再伤害会长,这一点——”顿了一顿,严界紧紧盯着首扬没有任何情绪的脸,“我们或许可以暂时相信你。但是你必须告诉我们,究竟是谁要买我们会长的命。”

    电椅上的男人好像睡着了一般,眼睫毛都不曾动一下。

    见他根本没有开口的打算,严界眼中闪过一抹隐忍,“扬扬,我们已经能确定,那个人就是袁照崇。这本是你和他之间的恩怨,会长甚至我们三合会都是被无辜牵扯进来的。而且你已经杀了袁照崇,我相信你什么都是清楚的,但是我不明白,你既然识破了袁照崇的诡计,为什么还会对我们会长抱有这么大的敌意?据我所知,之前你和会长见过面,甚至前段时间你还邀请会长参加了你的婚礼。”

    首扬依然充耳不闻。

    严界皱起眉,眼中飞快地闪过一抹杀意。对于但凡有一份威胁的人,他们都不会留活口!可是……

    “你就是satan,对吧?”卫一白突然不带任何感情地开口。

    旁边的元鼓一听这话顿时吓得蹦起身,“你说谁?!”

    卫一白不看他,“我们意大利道上的朋友已经证实,有人重金30亿英镑请satan出手,买三合会会长的命。”

    元鼓的眼珠子都快瞪了出来,指着电椅上看上去格外纤细没威胁力的大男孩儿,“就、就……就这么个、毛头小儿?!”

    卫一白站起身,“抱歉,在不确定你对会长没有威胁之前,我们不能放你离开。”

    严界也暗叹一声,又看了一眼这个年轻的孩子,这才对元鼓偏了偏头,“老元,你有点分寸,别对肖钰那丫头过激了,而且——”看了首扬只静静坐着就引人犯罪的脸,再想想罗肖钰平淡得让人不会看第二眼的脸,严界剩下的话没说出口,转身和卫一白一起离开。

    首扬心中冷笑,这意思是只要不弄死自己、随便他玩儿么?

    已经摩拳擦掌的元鼓龇着牙,“satan?据说是国际最厉害的杀手!不知道有什么不一样的!”

    拷问室的门被重重关上。

    整个下午,连带一个晚上,地下室的拷问间除了元鼓偶尔暴跳如雷的叫骂,没传出其他任何声音。

    只是,谁都没心情去关心拷问室里的大明星是不是已经像之前的刺杀者一样被折磨得面目全非,更没心情去八卦些什么,整个总部人心惶惶得厉害。

    又是被“挟持”又是被毫不怜香惜玉摔了好几次的罗肖钰的确受到了不小的惊吓,反复仔细检查多遍,终于在身上检查出几处被罗抿良甩开时摔出来的青紫印儿,最终以“身体不舒服”为由请了半天假没去上班。来不及好好休息就试图去安慰罗抿良,结果却被拒之门外,整整吃了一个小时的闭门羹后,罗肖钰才揉着还有些疼疼的胳膊肘,落寞地低着头回了自己房间。

    三楼静得吓人的房间里,会长大人一整个下午像失了魂儿似的,午饭都没吃,将自己锁在房间修补照片。

    相框被首扬打碎,可让人意外的是,照片上的人并没有受到实质性的损伤,弹孔几乎全打在相框上。

    不过被首扬践踏的那张照片却彻底不能要了。抹去淡淡的鞋印污浊之后依然是皱巴巴的一团,即便罗抿良耐着性子一遍遍抚平,依然抚不去上面斑驳的痕迹。

    罗抿良略有些粗糙的手指怜爱地抚着照片上已经有些模糊了的小小人儿,许久,才把照片小心地加在床头柜的抽屉里一本厚厚的相册中。

    时间一点一点过,就连晚饭也一同错过,直到接近凌晨时分,三楼的大套房才打开门,里面的人径直去了地下室的拷问室。

    罗抿良推门走进的时候,元鼓正满脸恨恨地骂骂咧咧,“(电流)这就不能再加大了?!……md!小小年纪怎么这么能扛?!……还不能见血!都没一点儿挑战欲!”

    整个拷问室气温低得惊人,连罗抿良这有所准备的人都在门口适应了好一会儿,才慢慢走进。房间内的元鼓以及一同拷问这个身份特殊“入侵者”的汉子们更是个个裹着厚厚的大衣。

    这是为了折磨犯人专用的空调,这会儿的气温已经调到零度以下。

    电椅上的男人嘴唇发青,脸色白得吓人,身上依然是昨天那套单衣。在这水都冻结的地方,他的额头却依然渗着点点汗水。

    除了手腕脚腕冷硬无比的合金锁链割破的狰狞伤口,首扬身上没有其他任何受了刑的地方,可任何人都看得出来,电椅上的男人已经被折磨得去了半条命!

    “会长。”

    房间内的精锐手下忍不住吸了吸鼻子,s市沿海,即便冬天也不会太冷。这零下十多度的温度,他们自己人都快受不了了。

    电椅上的首扬连睫毛都结了薄薄的冰,看样子早已冻僵了。

    “你们都出去。”

    “他们出去,我留下。”元鼓紧了紧身上的军大衣,坐着没动。

    罗抿良也不管他,目光直直看着电椅上除了轻颤的睫毛再无半分动静的男人。许久,才不带温度地开口,“你怎么知道、我儿子、已经不在了?”

    他不相信首扬仅凭一叠小时候的照片就能认出御御,而且,据他查到的消息,御御这十多年从没回过国,只能说,首扬分明在这之前就认识御御!

    僵硬的唇角隐隐颤了颤,电椅上的男人果真还有知觉。慢慢扬起一抹讽刺的笑,首扬再次张开眼,面部的肌肉僵硬得几乎不受控制,阵阵哆嗦着。

    这段漫长的时间,他始终重复着电击——晕过去——再被电醒的过程,迟钝地感受着周围的温度高得如同曾经与游黎他们结伴走过的沙漠,再快速转到当年俄罗斯的冰天雪地。

    身上的汗水将衣服打湿,滴落在电椅上汇成一片,再结成硬邦邦的冰。

    首扬强撑着意识不让自己昏迷,甚至自嘲地想,原来这滋味儿就是传说中的刀山火海?真tmd不爽!

    这期间,他只睁开过一次眼睛。就是元鼓见他一直强忍着不出声,很怀疑电流是不是断了,试探着碰了碰首扬,结果被电的头发全都竖起来的时候!他当时的嘲笑惹得元鼓暴跳如雷,当即就找来满是倒钩的钢鞭,可鞭子举了半晌,却也没下得去手——首扬身份特殊,如果罗抿良最后还是决定放了他的话,他身上的伤会让罗抿良和a市那些旧识的关系更加恶化。

    罗抿良知道以元鼓的手段已经是手下留情了,但看着首扬,心底似乎依然有一抹心虚在作祟。他从没想过要把会里的手段用到他认识的人身上,尤其是一个月之前,他还参加了这孩子的婚礼,这个身上始终带着让他莫名想亲近气息的孩子、一直礼貌地称他为“罗叔叔”,他——私心里是那样喜欢!

    不过——罗抿良的目光微微冷了冷,“扬扬,以你的年龄,能走到今天这一步绝不容易,你背后的势力究竟是谁?你和小顾结婚究竟有什么目的?还有,”顿了顿,罗抿良盯紧了首扬的脸,“当年的事你知道多少?你为什么会认识御御?”

    首扬冷眼看着眼前这张很容易让人信服的脸,去年,他就是顶着这幅模样做出一副痴情种的恶心相,满嘴虚伪地为他的母亲、为他而痛苦!

    “你想知道、罗御?”

    声音明显的颤抖,因严重缺水而皮屑绽开的唇渗出细细的血丝,在首扬青白的薄唇上更加刺眼。

    罗抿良身体颤了一下,“你真的认识御御?他在哪儿?是不是还活着?”

    看着明显激动的罗抿良,首扬语气阴柔得让人不寒而栗,一字一句说清楚,“我、偏不告诉你!就算、他死了,你也休想知道、他葬在哪儿!”

    “首扬!”被耍弄到的罗抿良眼神立刻变得格外可怕。

    “罗抿良,我要报复你!”首扬唇边挂着嘲弄的笑,满眼恨意,“我要看着你、求而不得!我要看着你众叛亲离!到那时,你这张、虚伪得让我作呕的脸……一定很好看!”

    “你!”罗抿良突然伸手卡住首扬冰凉僵硬的脖颈,“你为什么这么恨我?我的事,和你有什么关系?你究竟在为谁抱不平?”

    他不是傻子,激愤过后再想起,首扬当时分明是怨恨自己有女儿、“欺骗”了他们!

    首扬却再一次闭上眼,不再开口。

    “说话!”罗抿良的眼睛隐隐变得猩红,握着那纤细脖颈的大手突然收紧。

    首扬的呼吸顿时被扼断,只觉脖子上的这只生硬的手几乎要把自己的喉咙捏碎,唇角哆嗦的冷笑不觉更加嘲讽。

    一个月之前,这只手还很慈爱地摸着自己的头,甚至拥抱着自己送上婚礼压轴贵宾最真挚的祝福!

    一个月之后,这只手就如同没有任何温度的铁钳一般狠狠掐着自己的脖颈,似乎铁了心要送自己去见早逝的母亲!

    “老罗?”原本已经有些累了的元鼓察觉到好像有些不对劲,看着首扬被掐得快速涨红的脸,不明白罗抿良为什么又突然想杀他,“这小子嘴硬得很,要不要用其他的办法审审?”

    哪知罗抿良充耳不闻,猩红的眼中只有这个唯一知道自己儿子消息、却可恶地始终不开口告诉他的年轻人!轻易就能要了人命的大手毫不收敛力道地掐着首扬的脖子,一张脸狰狞得可怕,“说!我儿子!究竟在哪儿!”

    元鼓挠挠头,“你不会打算就这么把他掐死吧?”

    “会长?!”一道人影突然闯进来,上前用力掰开罗抿良僵硬得直哆嗦的手,“会长!这里交给我!你该休息了!”

    手一松开,首扬就抑制不住地剧烈咳嗽起来,张开眼冷冷看着罗抿良,好像在看自己的生死仇人。

    他的目光再次惹恼脾气火爆的元鼓,“你个小杂种!信不信老子把你眼珠子剜了喂狗?!”

    “咳咳……小、杂种?”首扬的声音已经明显嘶哑,双眼中的戾气如同实质,“元鼓!你最好、记住你今天的话!”

    “你这个……”

    “元舵主!”一看元鼓的眉又拧起来要爆发,突然闯进来的那人声音有些不好听,“这么晚了,你该回去休息了!明天早上你和会长还有重要的事。”

    “老子不用你提醒!”

    来人似乎有着不一样的身份,脾气暴躁的元鼓虽然骂骂咧咧,但还是又瞪了首扬一眼,“你小子给老子等着!”对罗抿良摆摆手,气呼呼摔门走了出去。

    被强行拽开的罗抿良粗粗喘着气,双眼依然猩红得狰狞,丝毫没意识到自己刚刚险些掐死首扬,一开口,声音粗噶得吓人,“必须!让他全部交代!必须找到御御!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房间再次安静下来。

    脖子上的掐痕清晰可见,让人毫不犹豫地相信,罗抿良,是真的想要掐死电椅上没一点反抗力的男人!

    强行送走罗抿良的那人静静看着首扬脖子上的掐痕,不知在想着什么。

    察觉到温度又再次升高,男人皱了皱眉,沉声对外面的人喝道:“空调关了,我有事要和他谈。”

    “维哥,是元舵主交代、要继续的。”门被打开一条缝,一个男人小心翼翼地探进半个身子,显然对这个“维哥”怕得很。

第一百二十八章、啼血立誓

    “他身份特殊,如果出了意外,堂主会生气。”

    男人嘴里的堂主,向来只有一个——廖越安。

    外面的人一听,立刻关了空调。

    ——维哥?

    将他们对话听进耳里的首扬想到一个人,“你是、廖越安的人?”

    听他提起廖越安全名,那人也不生气,毕竟,一个敢只身闯进三合会杀人、大骂他们会长的男人,还有什么不敢的?

    “我叫李安维,会长的保镖。”

    果然!

    平淡的身材,平淡的五官,组成一个平淡得让人不会再看第二眼的人,可这样一个人,却是三合会总部保卫科科长、罗抿良最信任的保镖头头——李安维!

    李安维为人低调,从不参合会里争权夺利的事,但明眼人都知道,他的一句话,有时候比会中舵主、甚至堂主的话都有分量。

    “呵呵,”首扬低低笑出声,“廖越安、为罗抿良选的私人保镖,不知道、是不是在玩,挟天子令诸侯。”

    李安维也不生气,“你对会长的事好像很了解。”倒了一杯水,送到首扬唇边。

    首扬并没有接受他的好心,他的身体特殊,对于未知的东西,绝不轻易尝试,“下午我还在想,中午这么热闹,为什么没见到、三合会第一高手!”

    见他不喝,李安维也不勉强,平淡的脸上表情也淡淡的,“在satan面前,谁敢称第一。”

    平淡的话,平淡的叙述事实,没有半分不舒服的语气,首扬难得没再嘲讽冷笑。

    这个人,倒是比元鼓沉稳多了。

    “只是没想到能抓到你,毕竟,我们这种人都是经过特殊训练的。”李安维在首扬面前坐下。

    温度慢慢恢复,首扬冻得僵硬的身体慢慢松弛下来,却是软得没半分力气。

    “救我、也是廖越安的意思?”

    李安维也不隐瞒,“堂主在外地,只说不准任何人动你。在堂主回来之前,我必须保证你活着。”

    没错,李安维能做到的,只能是让首扬活着。

    廖越安毕竟只是堂主,而且远在异地,仅凭李安维一个人恐怕没办法阻止身为一会之长的罗抿良甚至是眼里不容沙的元鼓对首扬动手。

    首扬笑了,“廖越安、果真是罗抿良、穿一条裤子长大的。这么怕他、众叛亲离!”

    李安维没说话。

    去年,廖越安突然要他调查这个孩子。

    二十三岁,六月初九生日,出生在a市,和罗御完全相符!只是……

    “你的琴声父亲,真的是首定业?”李安维突然开口。

    首扬眼神一颤,目光不善地看着他,“你管得太多了!”

    见他脸上除了微微露出羞恼的怒色并没有什么其他异样,李安维垂下眼皮,“抱歉,是我多想了。”

    首扬的反应,的确是一个光鲜的大明星被揭开私生子身份的恼羞成怒。

    难道真的是他多想了?

    当初廖越安去过a市后,平淑对旧识首定业的这个私生子不同寻常的疼爱引起他的怀疑,回来后瞒着罗抿良让李安维着手调查,结果却果然让人失望。

    更何况,年初作为新晋明星的首扬,其“私生子”身份的风波传得沸沸扬扬,尽管后来由谢将军暗地出手私底下压下此事,但首定业却还是被迫辞职。

    这件“家门丑闻”几乎所有人都知道,同样的,虽然没有任何人站出来声明什么,但首扬是首定业私生子的身份却分明已经坐实了。

    李安维略微低垂着的眼神微微晃。首扬与谢家的关系并不亲密,甚至来往很少,明眼人都能看出,这绝不是一个外孙与自己仅有的亲人该有的状态。但是——白天首扬的反应、实在太像一个孩子发现自己的父亲背叛了母亲之后的激越行为。

    这个原本与当年的事毫无关系的年轻人,竟然知道连他们三合会和势力庞大如谢将军都无法获得蛛丝马迹资料的罗御,又出人意料地这么恼恨罗抿良居然会有女儿一事,偏偏他的生父首定业又与罗御的母亲谢雨交情匪浅。

    真的这么巧么?

    李安维沉默着,首扬比他更沉默。他没想到这个毫不起眼儿的保镖居然有这么尖锐的眼神,闭上眼,不再说话。

    好一会儿,李安维才在首扬脸上看到一闪而逝的隐忍,起身,将电椅上手脚铐和腰间的合金铐链调松一些。

    察觉到身体的束缚减轻,首扬张开眼,正看到李安维脸上的迟疑。

    首扬略略冷笑一声,“别想着松开我,我逃了的话,你会不好交代。”虽然话是这么说着,但首扬却并非是不想逃,只是以他现在的情况,只怕还没逃出去,就立刻被身手深浅未知的李安维捉住了!首扬不敢赌——万一逃跑失败被抓,他会不会被元鼓那样的冲动分子立刻就地正法!

    李安维却不疑有他,难得笑了笑,“你倒是够自信。”

    看了看首扬腕上的伤,李安维出门转了一圈,回来的时候,手上拿着药和绷带。

    见他居然蹲下身仔细为自己包扎伤口,甚至手劲儿刻意放轻一些,首扬轻笑,“你们三合会对待犯人,都是这么人情味儿?”

    “堂主说你不是犯人。”李安维将首扬的脚腕也小心地缠了几层纱布,“我是保镖,也是杀手,看得出你不是来杀人的。但我这套理论在会里不会有人听。”

    首扬笑了,堂堂舵主、堂主,到头来还不如一个小小的保镖脑子够用。

    “明天我就帮不了你了。”李安维再次在他对面坐下,“这些年刺杀会长的潜入者数不胜数,老元他们不是不好相与,只是刺杀这种事太过凶险,大家不得不谨慎。”

    首扬也再次闭上眼。即便是站在他自己的立场看,元鼓他们也的确没做错什么。如果这种事发生在top,恐怕没有审问的机会就直接处死了。

    ——但是!理解,却不代表他能平心接受!更不代表他能原谅那个人对他做出的所有伤害!

    “元鼓年轻时的初恋被人劫持**后自杀了,所以他最见不得任何伤害女人的男人。”顿了顿,看着首扬脸上淡淡的不屑,李安维语气依然平淡,“当然,也就他这个神经大条的大老粗会相信肖钰。”

    “还有,肖钰不是会长的女儿,她只是和御御同一天生日,会长太想念儿子,才会认她做干女儿。”说这话的时候,李安维眼睛丝毫没放过首扬的脸。

    睫毛轻微地一颤,首扬的呼吸似乎停顿一下,继而冷哼,“都说三合会第一高手寡言少语,原来是个话唠!”

    李安维却不理会他明显不愿再谈下去的嘲讽,继续追问,“你是不是认识御御?还是说——”

    首扬的眼球再次动了一下,半晌,张开眼,对上李安维探究的眼神,一字一句说清楚,“罗御已经死了,十一年前逃出罗抿良的掌控之后,就选择了死!世界上,再没有罗御这个人!你不用再试探我,罗抿良这辈子都不可能再见到罗御!哪怕是骨灰,他也休想得到!”

    见他再次决绝地闭上眼,李安维暗叹一声,站起身,“这些年会长接二连三受打击,去年知道御御没了之后就患上轻微的躁狂症,希望你别再刺激他,也算是为了你自己。”

    走出去之后,李安维才舒了一口气。

    地下室这个比自己小了将近十岁的男孩儿即便在这种被囚禁的情况下,给他近乎实质的压迫感也丝毫不亚于罗抿良!这就是自己心心念念向往多年的satan的强大气场和无边魄力么?

    世界第一杀手——果真名不虚传!

    只是……

    回头再看一眼房门紧闭的拷问室,李安维心中奇异的想法始终挥散不去,这个对罗抿良反应过度的男孩——难道真的只是巧合?

    ——————————————————————————

    天还没亮,a市直达s市的私家航班就已经迅速起飞。

    一整夜没联系到那人的顾知航终于不得不强撑着仅剩的理智做出最坏的打算。

    一昼夜的时间,对于首扬来说绰绰有余。如今意料之外的失联,只能说……首扬见到了那个唯一能让他失控的男人!甚至、发生了敌对!

    飞机上的顾知航双臂环抱着,紧闭着双眼,冷汗不断的双手紧紧攥在一起。

    同顾知航一同来的还有top在a市的负责人——身手不输陈昊等人的宏昌。

    上飞机之前,顾知航已经做好了全面部署,假如——那个骄傲得绝不会和罗抿良相认的家伙真的出了意外,他就让宏昌把首扬立刻带回东都!

    机舱的窗子上映出顾知航冰寒的脸,希望一切都是他多想!那个向来胆大心细的家伙、只是玩儿过头了!

    ——————————————————————————

    “会长!”三楼卧室的门敲都没敲一声,就突然被人打开。

    敢在自己交代过不许打扰的时间这么鲁莽闯进来的人向来只有元鼓那个从不知道什么叫分寸礼貌的粗鲁家伙,但这次,却是一向沉稳寡言的李安维。

    罗抿良并未回头,坐在防弹落地窗前静静看着今天的报纸。

    充斥了整个巨大落地窗的繁华如同一块层次分明的背景,勾勒出这个已是中年的男人最具魅力也最富韵味时刻的侧影。

    身上的衣装得体如常,罗抿良微垂在报纸上的目光幽远沉静,昨天夜里的疯狂全然不复,依然是那个运筹帷幄的三合会会长。

    豪华大床上面的墙上,那张巨大的全家福被重新修补装订,再次挂在原来的位置,如果不仔细看几乎看不出被破坏的痕迹。

    床头柜上的相框却换了张照片,依然是首扬在基地的时候,照片微微泛着黄,上面小小的人影单薄遥远。

    一切,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模样。

    李安维向来淡漠的眼神直勾勾盯着他这些年始终唯命是从的沉稳男人,“堂主昨天说,在他回来之前不能动首扬。”

    “嗯。”罗抿良翻过一页报纸。

    “可你同意了给那孩子注射试剂!”李安维的语气中是少有的激动。

    “不过是逼供的手段而已,如果还是没用的话,我会给他个痛快的。”罗抿良神情清淡得仿佛在说一件最普通不过的事。

    李安维语气不善地提醒,“他是顾家的人,是首定业的儿子,甚至和谢家也有些关系。”

    “阿维,你好像很关心这个孩子。”罗抿良放下报纸,转椅转过来,好笑地看着很少让人看出情绪的李安维。

    李安维看着罗抿良平静的浅褐色眸子,不说话。

    他是关心首扬,关心这个世界最强的男人satan,但他更关心的是心里一些根本不能轻易说出来的猜测和堂主廖越安过分重视的交代。

    “是啊,他是平淑接纳的儿子,那又怎么样?我杀的不过是个来暗杀我的杀手。”顿了顿,罗抿良的神情有些不屑,“至于首定业,我老婆还在的时候他都不算什么,现在我会在乎他的私生子?”

    “这个孩子并没有要杀你。”李安维双拳捏得紧紧的,脸色难看得很,“如果真要杀你的话,你就算有十条命也已经死了!”

    罗抿良眼神一寒,“阿维,你的话太多了。”

    “我只是在提醒你,这个孩子只有二十三岁,如果少爷还活着的话,也是二十三岁。”

    听到“少爷”两个字,罗抿良的眼神颤了一下,好半晌,才又转过转椅看着入目奢阔的窗外,“是啊,两个月前,御御刚过了二十三岁生日。”

    李安维看着落地窗上清晰映出的人影,“这孩子太年轻了,不能被这么毁了,会长应该等堂主回来再决断。”

    “阿维,你平时做的都不错,果敢心细,心狠手辣,但是有时候却又被越安影响得有妇人之仁。”罗抿良看着窗外的繁华世界,“我们这种人,为了目的不折手段,”说到这里,罗抿良唇角一勾,笑得薄凉,“不管是他的命,还是御御的下落,我都要!”

    而另一边,卫一白也少有地被人堵上了门。

    “卫叔叔我求求你,首扬他、其实昨天他并没有对我做什么的!”忽然听说首扬即将要被杀掉的消息,罗肖钰整个人都慌了。

    她昨天为了让元鼓救她的确存了些小心思,但她从没想过要害谁,尤其这个男人还是她很喜欢的一个明星。

    卫一白看着急得快要哭出来的女孩,语气一如既往的温和,“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去找老元?他平时可是最疼你、也是——最相信你的。”

    又急又怕的罗肖钰这会儿哪儿还有心思注意到卫一白刻意的用词?“我、我去过了,可是元叔叔不相信!他认定首扬昨天、昨天就是对我……意图、意图不轨!……而且还说、还说……”罗肖钰急得眼圈都红了,“说首扬不是什么好人!绝不能留!……卫叔叔我求求你救救他吧!他、他真的是无辜的!”

    罗肖钰眼中的急切和懊悔真真切切,卫一白知道,这个只是有些虚伪的女孩儿对人并没有什么真正的恶意,而且,如果不是实在没办法了,她是绝不会来找向来令她畏而远之的自己的。

    严界回去上班了,罗抿良不许任何人打扰,廖越安还在赶回来的航班上,不过,她就确定自己一定会帮忙么?

    拍了拍罗肖钰的肩膀,卫一白依然温和如常地浅笑着安慰,“老元不会要了他的命,不过是教训教训他罢了,会长留着他还有用。”

    “真的、不会杀了他?”罗肖钰隐隐溢着泪的双眼满是怀疑。她不是白痴,上午就听三合会下面的兄弟们议论,说这个大明星骨头硬得很,从昨天到现在他们行刑的人都换了好几波了,这大明星硬是连哼都没哼一声!

    罗抿良从不让罗肖钰参与到会里的事,所以任凭她想象,也只是觉得自己的干爹是个钱多势力大手下人更多的大佬而已,哪里会想到他们这群光鲜体面的中年男人能和杀人放火的勾当沾边儿?第一次听到“杀”这个字眼儿,罗肖钰吓得腿都快软了,生怕干爹真的会把这个大明星给杀掉!

    “这样吧,你先安心去上班,等会儿我下去看看。”

    好不容易打发了罗肖钰,卫一白看看时间,已经差不多了,出了房间向地下室走去。

    还没下到负一楼,就听到元鼓兴奋的叫嚷声,“糊了!糊了!拿钱拿钱!哈哈!就说老子今儿手气不错!”

    听到脚步声,元鼓一抬头看到卫一白,立刻大手一招,“老白,来摸一把!”

    一圈人,正热热闹闹坐在拷问室外面的客厅打麻将。

    见卫一白走过来,正兴致高涨的汉子们纷纷站起来给卫一白让位置。

    拷问室的门紧闭着,依然没传出任何声音。

    卫一白看了一眼,“怎么样了?”

    “管他呢!”元鼓不屑地冷哼,“不过是不好下死手,臭小子就自以为是自己骨头多硬气!先给他点儿真正的厉害尝尝,再不老实交代的话就直接杀了!”

    “越安下午就回来了,他不会同意我们这么做。”卫一白在元鼓旁边的沙发上坐下。

    “回来就回来,那家伙整天娘儿们唧唧!这次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老子照样非杀了这小子不可!敢打老罗的主意,来一个老子杀一个!来两个老子杀一双!”

    元鼓的话杀气腾腾,但是显然很得手下人的心。

    看着手下兄弟们一个个都神情狰狞不屑,眼神中满是洗不净的血气,卫一白也不在意,只是对里面的情况略微上心。

    洗着麻将,元鼓语气不自觉奇怪起来,“不对呀!怎么还没个声儿?要是之前,就算是个哑巴也早就哭得屁滚尿流了!”

    卫一白看了一眼依然没动静传出的拷问室,站起身,“我进去看看。”

    刚一站起身,就听到拷问室内传出一声剧烈的闷响!

    卫一白一愣,脚下停住,不自觉皱了皱眉。

    很显然,这声音根本不是嚎叫声。

    “砰!”又是一下!

    这次,卫一白明显察觉到脚下的隐隐震颤,不由有些惊讶。

    闷声继续,一下……一下!每隔一会儿就会传出一次。

    不仅卫一白,就连元鼓等人也察觉到这轻微的震颤。

    对视一眼,身边兄弟立刻手疾地冲上前打开拷问室的门,生怕里面的人跑了。

    哪知打开门后,一看到里面发生了什么的男人们都不自觉愣住了,一个个目瞪口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是……真的是、这声音?”

    “我的……天!……”

    卫一白元鼓见状忙上前拨开他们,大步走进。

    没想到看清里面的场景后,即便心狠冷硬如元鼓也不禁瞪大了眼睛。

    拷问室内没有任何异样,首扬被注射了试剂后就被锁进最里侧墙边坚硬无比的合金栏内,此刻,他依然在合金栏内,只不过——

    合金栏里墙边的角落,那个身形瘦削的男人背对着他们跪在那里,单薄的身体狠狠颤抖着,一向高贵的头深埋在角落里,而他的拳头,正哆嗦着一下下重重砸在墙上!

    “砰!”

    拳头被砸得血花飞溅,整个房间几乎都随之颤动!

    “砰!”

    墙壁石屑被这恐怖的力道崩得四射,好像整栋都为之震颤!

    “砰!”

    喘息的短暂闷哼被泄出,压抑得似乎能扼住所有人的脖颈。偌大的拷问室安静得骇人,似乎连空气分子都不敢再碰撞,将合金栏内男人压抑的呼吸声无限放大,让人随之窒息!

    谁都知道,所谓的试剂不过是多种毒品及毒品类试剂的混合物!谁都没想到的是,这个看上去细细嫩嫩如同自小娇生惯养般的大明星竟会以这种自残的方式殊死对抗!

    重得惊人的血拳似乎砸在每个人的心上,让人不寒而栗!

    就连向来心狠的元鼓都忍不住用力抓着胸前的衣服处,满心惊叹,“有血性!是条汉子!”

    短暂的震撼过后,卫一白沉着脸立刻命令其他人全都退出拷问室。这种没能驯服对手、反而为对方所折服的场面,不适合让他们看到。

    墙角的男人身体几乎蜷成一团,拼命压抑的声音不受控制地断断续续溢出喉咙,让人无法不为之动容。

    卫一白握了握拳头,没忘记他们的目的,“扬扬,这不是我们想要的结果。我们只是想知道,除了你,还有没有其他人继续接下刺杀会长的单子。还有就是,希望你能告诉我们,御御的情况。”

第一百二十九章、啼血立誓(下)

    卫一白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只是这种温和在眼前的残酷场景面前根本没有任何说服力。

    合金栏内的男人冷汗如同水洗,汗水“滴滴答答”坠落的声音是那么清晰!他深埋着头,背对着他们,所以看不到他可怕得如同死人脸色,但那粗重的喘息声在这静得吓人的四周如同受了重伤的百兽之王!

    见他即便已经到现在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依然强撑着不发出一声示弱的伸吟,元鼓的声音也少见地染上些许敬意,“首扬,这些问题对你来说没有任何隐瞒的意义。只要你肯交代,我元鼓发誓,保证会给你个痛快的。”

    “罗、……抿——良——!”

    合金栏内的男人突然发出一声几乎不像人声的粗哑低吼!

    元鼓顿时一呆,这孩子——刚才说了什么?叫了、谁?

    不光元鼓,连一向精明的卫一白都愣了一愣。他没想到,更不明白,为什么都到这个时候了,这个受尽折磨的年轻“犯人”不是一心求死、不是坦白交代、更不是破口谩骂,而是突然清楚地叫出他们会长的名字!

    “……罗、抿、良——”

    仿佛高傲的巨兽撕裂心肺、发出濒死的嘶吼,令人不寒而栗!

    元鼓突然浑身发冷,他见过太多的血腥场面,看过太多人临死前的恨意,但从没有哪个能让他在几米开外就能毛骨悚然!

    这恨意,竟让元鼓生出一种全世界都对不起这个男人的错觉来!

    呼风唤雨数十载的男人,竟抑制不住地心生胆寒,最诡异的是,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害怕些什么!

    “砰!”又是一声巨大的闷响!

    卫一白和元鼓清晰地听到结实的墙壁石屑崩裂声中,夹杂着骨骼碎裂的声音!

    从来山崩于前而不改色的卫一白终于脸色明显发白、眼神微颤起来,斟酌半晌,才迟疑着开口,“你、想见会长?”

    “……罗——抿、良——!”

    合金栏里的男人似乎根本听不到卫一白在说什么,只知道断断续续、一遍遍低吼着、重复着那个恨入骨髓的名字!好像这充斥着近乎毁天灭地恨意的嘶吼已经成为他还能拼死支撑的唯一动力,成为他与身体内肆虐的毒品生死对抗的血色支柱!

    “请会长!立刻把会长请过来!快!”卫一白立刻对门外的兄弟下令。

    他突然发现,这个诡异的年轻人嘴里从始至终都只有一个人的名字!哪怕被元鼓折磨得生不如死的时候,哪怕被他们注射试剂的时刻,哪怕已经是频临死亡的当下,他恨的,依然只有一个人——罗抿良!

    卫一白不能确定,更无法猜测,这个孩子和他们会长之间究竟有着什么深仇大恨,让他恨他入骨,却又不下手杀他!

    “要见我?”

    罗抿良很诧异,没想到那个高傲的小家伙居然在最后关头“屈服”。

    难道终于撑不住、要用罗御的消息换取自己的性命么?

    罗抿良微微嘲讽,但为了自己儿子的消息,立刻毫不拿捏地走去地下室。

    可在进门之后,罗抿良眼中微微的不屑就被震惊所取代。

    那一方粗糙而结实的墙壁上,刺眼的猩红色浸染一角。

    而那双血肉模糊的拳头,仍在哆嗦地对抗着,一拳一拳狠狠砸着!

    有拼命压抑依然被泄露的粗重呼吸宛如插在心尖的一柄利刃,随着那颤抖的呼吸慢慢割开心头最脆弱的肉!

    罗抿良的胸口莫名地狠狠疼了一下,疼得他险些控制不住弯下腰!这突如其来的疼痛一瞬间变成交织无数的蜘蛛网,刀刃连着刀刃、利丝扯着利丝,顷刻间就将他的身体包裹、利开、穿透,让罗抿良逃无可逃!而这疼痛的源头好像是从心脏深处蔓延出来、长久存在的伤痕,却被他始终忽略着。

    他不知道这疼痛为什么存在,更不知道为什么合金栏里的孩子会一瞬间让他产生了一种想不顾一切冲上前的冲动!

    沉稳的理智让罗抿良很好地控制住自己。

    浅褐色的眸子颤了几颤之后,罗抿良强迫自己的视线离开那两团让他心颤的血肉狼藉,盯着铁栏内男人单薄的身影,“你想通了?”

    合金栏中的男人几乎已经听不到周围的声音,却还是精准地捕捉到最恨的那个人的存在。

    深埋着的头吃力地慢慢抬起,即便跪在墙角死命撑了这么久也不肯弯一下的脊背倔强地对抗着身体的摇摇欲坠!跪在墙边的腿颤抖着想站起,却怎么都撑不起他单薄的身子。而那双几乎已经不能称之为手的拳头再一次哆嗦地撑在墙上,如同两团被野兽撕碎的残骨,滴落着污浊的血迹,用力扶着墙壁妄图站起身!

    元鼓已经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在真正的强者面前,任何反应都是多余的。而卫一白则忽然涌上一阵浓浓的后怕,这个男人假如真的是他们的敌人,那该有多可怕?!

    合金栏内撑着身体强行站起的男人执拗得近乎疯狂,就连罗抿良向来沉稳的眼神也终于再次微微晃动,沉默地等待着。

    那副身体已经颤颤巍巍,两天两夜滴水未进,在受了这么久的酷刑之后竟然还能站起身!

    白得刺眼的墙上深深浅浅的血印连成一片如同地狱之花的猩红背景色,亲手“刻”下那一丛丛血色曼陀罗的男人终于站了起来!

    尽管他的双腿哆嗦得不成样,尽管他的背影都已经那么狼狈,他依然站得很直,站成生命中的一道睥睨天下的主心骨!

    吃力地、僵硬地、慢慢转过身!

    然后,合金栏外三个经历了太多风浪的中年男人彻底丧失了语言的能力!

    眼前这个人,额头被自己撞得血迹斑斑,有刺目的血痕从额头滑下鼻翼、滑过唇角,滑过下巴,慢慢滴落。这道殷红的血将他惨白得骇人的脸一分为二,如同厉鬼!

    而他的双眼、鼻孔、嘴角,甚至耳道都有细细的血迹渗出,远远看去,就像被人用刀将他那张瑰丽无双的脸一点点割破,从伤口中渗出血肉斑驳一般,残忍得让人不寒而栗!

    即便是亲手将他折磨成这般模样的男人,也无法想象出这几个时辰他究竟经历了什么!

    “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早已混沌模糊的视线被自己逼迫着颤抖地聚焦。在终于看清外面站着的那个人之后,鬼一样的男人喉咙里慢慢发出怪异的笑声,继而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张狂,好像是从心底撕裂出来,包裹着近乎毁天灭地的蚀骨恨意!

    如果不是亲眼看到亲耳听到,绝不会有人相信,已经濒死的人居然还能发出如此震耳欲聋的声音!

    这狂笑声嘶哑而模糊,却如同高傲的巨兽濒死时拼尽全力的呜咽怒吼!

    那双皮开肉绽、残骨扭曲的手紧紧抓在合金栏杆上,立刻有沾满墙壁石屑的刺目液体顺着栏杆慢慢滑下!

    合金栏内的男人笑得摇摇欲坠,整栋楼几乎都充满他阴森刺耳的笑声!

    罗抿良背在身后的手竟不觉微微颤抖了一下,不明白心底的恐慌来自何处。

    而元鼓更是早已被他笑得心惊胆战,眼前的男人竟让他想起这些年来他杀过的各式各样的人,活生生的人,一个个被他折磨得崩溃自尽、挣扎着不甘地死去!此刻,这些血肉模糊的人影如同一个个不瞑目的冤鬼般全涌现在他眼前,让他不寒而栗!

    元鼓脸色惨白得连一抹血色都看不到,咬咬牙就要上前想制止他,却被罗抿良伸手拦住。

    “我就在这里,”罗抿良镇定而略带哀悯地看着这个年轻男人,“你想说什么,你说吧。”

    在他眼里,这个孩子,已经被注定了死的结局。

    令人心生战栗的笑声终于慢慢停下,归寂在冰冷的空气中。合金栏里傲骨笔直的男人早已力竭,却凭着最后的气力硬生生支撑着身体,溢血的眸子死死盯着眼前一脸镇定的男人。

    许久之后,拷问室里清晰地传出男人嗜血的诅咒:

    “罗——抿——良!我首扬、发誓,总有一天、要你、为你所做的一切后悔!要你、求死无门!”

    三个人的脸色再次变了,不仅他们,外面地下室的男人们也一个个脸色青白!

    被他们用各种各样血腥的刑罚折磨死的人最后的诅咒和叫骂他们听得实在太多,这个年轻男人近乎发誓的诅咒根本不算什么,可这次所有人都产生一种让他们近乎心惊胆战的诡异错觉——这个男人,一定会说到做到!

    震颤、愠怒、心虚、惊悚等一系列情绪过后,罗抿良这才发觉自己根本是被这个根本不会透露关于罗御一分一毫信息的年轻人狠狠愚弄了!

    拳头不甘地狠狠握了握,罗抿良好一会儿才面色不善地开口,“不自量力!今天的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转身就要离开,“老元,给他个痛快的!”

    “你要给谁个痛快的?!”

    拷问室的门突然被人一个大力踹开,发出“哐”的巨响,一个脸色冷得吓人的男人心急火燎地闯了进来。

    元鼓一见来人顿时脸一沉,卫一白的眼神也下意识地忽闪了下,抬手扶了扶镜框,而罗抿良则隐隐有些心虚。

    这种情况下能让三合会的任何人都不敢阻拦、甚至不敢提前通知拷问室里几个大佬一声就任其肆意闯入的男人只有一个——三合会真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内堂主,廖越安!

    一进门就率先看向最里面的合金栏,看清里面的状况后,廖越安尽管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还是被深深震撼得呆愣在门边。

    “扬、扬扬……”

    廖越安简直不敢认,向来只关押最凶残敌人的合金栏里,那个站在一片血腥之中、那个浑身血迹斑驳、紧闭着双眼站立不倒的人影,真的是当初那个跟平淑撒娇的孩子?真的是婚礼上那个魅力四射的大男孩儿?

    合金栏内的人已经残破不堪,甚至不能称之为人!

    廖越安忍不住颤抖起来,手脚一片冰凉,心中更是莫名涌上深深的不安和恐慌,他根本不敢想栏杆里的男人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变成眼前这厉鬼一般的模样!

    “……扬、扬?……你、你是谁?你真的……”廖越安慌忙转过身,“良子!他是谁?扬扬呢?你们把扬扬带去哪儿了?!”

    门外的李安维则突然顿住脚,看向首扬的双眼一瞬间瞪大,脸色焉得苍白,“堂主,别找了——首扬……就在这儿!……他、就是……”

    廖越安僵住了,身体都不觉冷硬起来,让他止不住的战栗。好半晌,才机械着慢慢又转过身,眼神慌乱骇然地望向栏内的人影。

    罗抿良脸上神情似乎淡淡的,佯装若无其事地问:“你怎么这么早就回……”

    “砰!”

    话没说完,就被一记狠拳打中下巴!

    “罗抿良!你tmd还有没有人性?!”廖越安突然猩红了双眼,“他是平淑的儿子!我们一个月前刚参加过这孩子的婚礼!”

    “越安你干什么?”

    一见罗抿良竟然被打,元鼓卫一白明显愣了一下,连忙上前,想要按住情绪骤然失控的廖越安。

    哪知廖越安竟一回身对着元鼓就是重重一脚,“谁准你动的手?!谁准你tmd对这孩子动手!!”

    元鼓毫无防备,被廖越安这毫不留情的一脚踹得飞出三四米远,狠狠摔在地上!

    谁都没想到廖越安一进门就先把两个大佬给打了,拷问室门外站着的精锐汉子们一个个全傻了眼,忘了上前!

    “越安!你抽什么风?”罗抿良揉着生疼的下巴,脸色很不好看。

    “我抽风?我tm就是在抽风!”

    廖越安是真的气疯了,看到首扬的模样后更是失望到心寒!昨天听李安维的汇报之后他就一直千叮万嘱,在他回来前千万不能动首扬!他们几个人电话都快被打爆了,可是结果呢?卫一白、严界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元鼓敷衍了事,罗抿良更是连电话都不接!

    他心急火燎地提前回来,生怕首扬出了什么事的话平淑更不会原谅罗抿良,没想到刚下飞机就接到李安维的电话,首扬竟被注射了试剂!

    试剂……试剂究竟是什么东西,他再清楚不过!那是三合会对付罪大恶极的俘虏才会使用的、能摧毁人全部身心的恶魔毒品!是比凌迟都残忍的冷酷死刑!

    这群混蛋、这群连人性都泯灭了的混账东西、怎么能对他们故交的孩子下此毒手?!

    “如果谢雨还活着,这孩子和小顾一样全都是你外甥!你怎么下得去手!”廖越安双眼猩红,拳头握得“咯吧”作响!

    门外已经反应过来的三合会男人们慌忙上前,想要进门阻止他们几人,却被不知何时出现的李安维强制性全远远赶了出去!偌大的地下室,只剩下三合会这几个大佬,和拷问室的合金栏内生死不明的首扬!

    “越安,你太激动了!”卫一白扫了一眼门外,见弟兄们都被遣散,这才稍微放下心来。这样的场面,不能让底下兄弟看到。

    廖越安早已没了理智,一听这话,打红了眼似的将矛头立刻转向卫一白,一个箭步冲上前,双手一提他的衣领,仗着身高优势将卫一白狠狠撞在墙上,“一白!卫一白!你还要害多少人?你tmd为良子杀的人还不够多?你是不是已经六亲不认是不是非tm要良子众叛亲离?!”

    “廖越安!你tmd自己当娘儿们还要让老子陪你一起心软?他是来杀老罗的!”好半晌才爬起身的元鼓吐出一口血水,揉着内脏疼得几乎搅在一起的肚子,火气腾地冲起来!

    廖越安却听不到般,大力抵着卫一白,“你不知道上个月良子还以长辈的身份参加了这孩子的婚礼?你不知道这孩子之前一直管良子叫叔?你不知道平淑请良子参加婚礼是什么意思?”

    廖越安双眼瞪得目眦欲裂,紧紧攥着卫一白衣领的双手紧得几乎要把他掐死,“……这么多年、她好不容易才愿意原谅良子!……你难道不知道平淑是谁?她是谢雨的姐妹是谢雨的恩人!如果没有她、谢雨刚被赶出家门的时候就没了!如果没有她更不会有御御!……卫一白!你是我生死几十年的兄弟!二十年前你帮着这个混蛋骗走谢雨的儿子!二十年后你又帮这个混蛋害死平淑的儿子!你就是这么辅佐这个混蛋的?!”

    “你tm放开老白……哎呦!我……擦!……”元鼓气得眼珠子都瞪得鼓鼓的,袖子一捋就冲上前,想要狠狠教训这个娘儿们一样心软的家伙,却没想到被低气压骤然爆发的罗抿良突然一个大力甩开!

    “给老子、闭嘴!”

    早已听不下去的罗抿良双眼都猩红了,伸手一把甩开挡到他的路的元鼓,大踏步上前对着廖越安就是一脚!

    廖越安猝不及防,被踹得连连后退几大步,铁钳一样的手却依然没松开被他提着领子的卫一白。

    可怜脑子精明身手却实在不足挂齿的卫一白被廖越安牵累,被拖了好几大步才狼狈地摔在地上,脸上的眼镜都在撕扯间掉在地上,不知被廖越安还是被他自己踩了个粉碎!

    同样倒霉的元鼓先是挨了廖越安一脚,又被罗抿良摔了个大马趴,可还没能再次爬起来,就被身手快得像鬼一样的李安维突然上前制住,丢在电椅上手脚一拷,任由他又惊又气地大骂就是不予理睬。

    好不容易才从地上爬起来的卫一白白净的脸颊都蹭破了点皮儿,渗出点点细小的血珠儿。身上的衣服又脏又乱,衣领更是被扯掉了扣子,凌乱地半敞着。面对廖越安的指责卫一白只字不吭,没了眼镜的遮挡更显幽深望不穿的一双眼睛愧疚却坚定地看着眼前像年轻时那般疯狂扭打在一起的两个人!

    他知道自己这些年越来越冷血,他也知道廖越安对自己越来越失望,可他们现在面对的是一个遍布全国的大帮派,他不硬下心肠,如何助罗抿良坐稳这地下皇帝的宝座?

    卫一白不敢看身后栏内站得笔挺、却已经悄无声息的年轻身影,这个孩子的确不该杀。可是一个胆敢在三合会总部指着会长鼻子谩骂、甚至扬言是来杀他的人,绝不能留!

    他在看,李安维同样在看,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这两个跺跺脚整个黑道都要颤三颤的大佬像两个地痞流氓,你一拳我一脚,叫骂着打成一团,谁不让谁!

    “姓罗的!老子忍你多少年了!你tmd知不知道,老子最后悔的事就是把谢雨让给你!明明是我先认识的!她是我先认识的!你tmd一个后来者算哪根葱?!”

    “她是我老婆!你tm才算哪根葱?!”罗抿良不甘示弱,使劲儿扯着廖越安的皮肉!

    廖越安双手狠狠揪着罗抿良的头发,满脸狰狞,“你tmd还有脸说谢雨是你老婆?!你娶她了吗?你tm娶她了吗?!……当初我让你退会,你tmd说什么都不退!我让你别冲动别耽误了她,你个满嘴喷粪的畜生说什么你早晚会娶她!谢雨等到死都没等到你!你tmd还有脸叫她老婆?!……”

    “闭嘴!我让你闭嘴!”从没被人如此残忍提起如此直白痛骂的罗抿良双眼几乎都猩红了,却连一句反驳的话都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颤抖地挥着拳头,试图让那张毫不留情揭开他今生最悔恨伤疤过往的嘴牢牢闭上,试图让自己最对不住的好兄弟收回这些话!

    可廖越安却不会因为他的惧怕因为他的不敢面对而再次一味忍让,“……我让你把谢雨和御御让给我,你tmd情愿让那老王八羔子去怀疑去调查也不愿意让我娶了她!罗抿良!你个王八蛋!……如果谢雨是我的,她和御御到现在全都好好活着!”

    廖越安的拳头不长眼地一个劲儿往罗抿良脸上、胸前、背上招呼,脚下更是连踢带踹,“你tmd害死了谢雨!害死了自己儿子!你tmd算什么男人?!”

    卫一白、李安维都知道,这一架,廖越安已经憋了太久,久得让他们都怀疑这个从来都为罗抿良而活的男人是不是已经忘了这些,却没想到他全都记着,心里依然怨恨着——怨恨着这个从小一起长大、他倾尽心血辅佐一辈子的可怜男人!

第一百三十章、始料未及

    元鼓也被他二人语速飞快、声音粗噶刺耳的叫骂声惊得张大了嘴,呆坐在任他如何挣都纹丝不动的电椅上傻了眼。

    元鼓是他们这一群心腹中最晚跟着罗抿良的,也是最不清楚当初事情的一个。元鼓根本没想到,罗抿良和他最为器重的廖越安二人之间还有这么些纠葛的过往。

    他只知道他们两个包括罗抿良最为倚重的卫一白三个人是从小穿一条裤子一起长大的兄弟,只知道无论廖越安怎么违背罗抿良的意愿都不会受到惩罚哪怕是一句呵斥,只知道罗抿良情愿被气得跳脚到最后还是会向廖越安妥协,只知道罗抿良外出时哪怕不带任何人甚至不带卫一白和李安维也一定会有廖越安跟随,却不知……

    元鼓从没想到,在他眼里一直像个娘儿们一样心慈手软、一直被廖越安近乎“以德报怨”偏听偏信偏宠着的廖越安,居然对罗抿良怀着这么深的“仇恨”!

    一向神经粗大的汉子看向廖越安的眼神不觉微微颤抖起来,元鼓忽然想起三合会上下众所周知的事——身手位居八大堂主之首的廖越安那一身抹不去的伤疤,全都是为救这个和他有着“夺妻之恨”的男人而留下!

    这样一个这辈子几乎只为罗抿良活着的男人、一心想保住首扬、保住这个能让罗抿良兴奋地扔下最重要高峰会议去参加其婚礼的孩子的命——真的、过分吗?

    “吧——嗒”脆响,李安维不知何时上前打开了合金栏的门。

    栏内的男人残破的双手依然保持着刚才紧紧抓着合金栏杆的模样,以诡异的姿态顽强站立着。

    李安维一向平静的眼神忍不住狠狠震颤,闭了闭眼,然后轻轻伸出手。

    这个世界上最强悍的男人终于支撑不住、轰然倒塌在他怀里!

    李安维一把接住,手臂一用力抱起比自己高了半头的男人,转身就往外走。

    毒品虽然没有解药,但他总有办法让他活着——或许,仅仅是活着了。

    这次,卫一白,甚至元鼓都没再阻拦,任由他抱着首扬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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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久以后,李安维一直在想,如果当时他坚持心里的想法,立即为首扬和罗抿良做dna检测,是不是就是另外一个结果了。

    可世界上并没有如果!

    救下首扬、把他安置在总部顶层的监控室一天后,一直处于昏迷状态的首扬突然失踪在三合会上下最引以为傲的严谨警戒圈内。

    最让三合会的人脸面皆失的是,不仅首扬悄无声息地消失了,当初监禁折磨首扬的拷问室内也不知何时被人用鲜红的血悄无声息地写下几个猩红诡异的数字!

    而这些数字,再一次击碎了罗抿良的理智——

    罗御的出生日期!

    罗御被卫一白带走的日期!

    谢雨去世的日期!

    最后一个日期,是罗抿良查到的改名为白沛强的“罗御”死的日期!

    看着再次被阴霾侵袭的总部大楼,李安维只能选择沉默,保留下让他震惊了许久的秘密——为首扬治伤的时候,他发现首扬的右脚心,竟然也有一颗黑痣!

    只是还没来得及告诉廖越安,首扬就失踪了。

    心中掀起的巨浪起伏很久之后终于被迫归于平静,李安维将当时伺机在首扬头上取下的几根头发收起来,压在抽屉的最底层,不再去为罗抿良二人做dna检测。

    他知道,罗抿良已经再经不起任何刺激。

    没接触过毒品的人,一次性注入这么些剂量的毒品后,这辈子就毁了!如果首扬真的就是罗抿良心心念念的儿子,如果satan真的就是那个体质特殊到连最简单的病毒都不能感染的孩子,那罗抿良一定会疯掉!

    一切,但愿只是巧合!

    可是很显然,世界上真正的巧合那么少,该发生的,总有一天会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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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月前,赫赫有名的新秀组织top突然公布三合会对top所作出的一连串背后动作的证据,以此为由正式向进军国际势力范围的三合会宣战,并投入三大首脑亲临指挥作战,誓将三合会在国外的势力全部端掉!

    三合会没想到top竟会嚣张到不顾国际刑警的介入也要全面开战,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从西欧到东欧,从中东到东南亚,甚至整个北美大陆,三合会在各地的据点接二连三受到疯狂袭击,几乎全球范围内设有三合会大小据点的地方都突然爆发起大大小小的帮派火拼!

    一时间,国际黑道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不少帮派都被牵连到这两大帮派的对决之中。

    而这一切,不过是因为一个男人!

    圣彼得堡东都大本营内,安静而空旷的特室,锐利的寒光一闪,小小的刀片射在离红心差不多一寸的地方!

    可这并不算太大的力道却依然让男人往日灵活有力的手狠狠颤抖着,几欲痉挛!

    经过两个月的治疗,首扬的双手已经恢复了很多,修长细嫩的十指重新长出粉红娇嫩的皮肉,碎裂的骨骼矫正后慢慢愈合。手腕虎口乃至掌心至今微肿着,每日每夜都能清楚地感受到一阵阵剧烈的灼痛,可这双手的十指直到现在依然没能生出任何知觉来。

    “咣——哗啦!”地上又是狼藉一片。

    “急不得。国内有句话:伤筋动骨一百天。”身旁的陈东阳抱着双臂倚在一旁,面色如常地看着突然一挥手摔了器具架子的首扬,强忍着心头的颤抖不敢告诉他实话。

    当初宏昌心急火燎将几乎奄奄一息的首扬秘密带回东都时,他们全懵了,不敢相信世界上竟有人能把他们眼中最强悍的男人折磨成这样!尤其是咬牙死守在a市佯装继续寻找首扬、继续迷惑三合会的顾知航竟再三强硬叮嘱,没有他的允许,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准让首扬回国!

    昏迷了大半个月才醒来的首扬只字不提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是重新部署,下令对三合会全面开战;从宏昌那里得知真相的东都一干人也都冷静镇定地不过问什么,只把满腔怒火全发泄到罪魁祸首三合会身上。

    花卉、包程、方书华与许千凡、周彤等人全面负责三合会的事,游黎、乐亦坐镇东都大本营,邵文、陈东阳等人则一心陪着再次死里逃生的首扬。

    两大帮派之间突然爆发的大范围对抗似乎并没有影响到东都顶层的那个姿色倾城男人,可这双手却让他如同霜冻。

    或许因为李安维的及时救治,也或许是施邢时心存顾虑的元鼓并没有给他注射进太大的剂量,总之,当初的毒品没有让首扬染上毒瘾,更让邵文稍微放心的是首扬身体的各项指标在这两个月里也慢慢恢复到正常水平,毒品的不良影响短期内尚未发现,但——首扬那双十指具断、骨骼尽碎的手,却再无法恢复到之前的水平。

    为此,邵文差点疯掉,几度失控非要回国杀了那个再次毁了首扬的男人!

    “好得了么?”首扬声音冷冷的,面无表情。

    两个月了,他的双手十指还是连疼痛都感觉不到!

    首扬不是傻子,他受伤无数,太了解各种伤口的恢复过程。原本连心的十指到现在为止触感全无,对温度的感应也格外迟钝,这让他心中的忐忑与恐慌越来越重,可首扬却不敢问邵文,生怕得到不好的答案,更怕——无法再像过去一般治好他的邵文会更难受!

    “好不了就当一辈子蛀虫,顾知航会很乐意。”

    陈东阳端来烫烫的深褐色药水,挽起首扬的衣袖,将他的双手按到里面慢慢浸泡着。

    “为什么不准顾知航来东都?小两口儿又闹别扭了?”陈东阳难得语气有些调侃地问。

    首扬没做声,精致卓颜的脸上依然没有任何情绪,甚至手掌传来的药水刺激而产生的火辣辣的疼痛都几乎感觉不到。

    陈东阳见状抿了抿唇,觉得自己真是笨到连转移话题都不会。

    他们都知道,顾知航、这个时候根本无法来圣彼得堡。

    在赶去s市救首扬之前,顾知航就连夜对a市做了周密的部署:黑方k要全力寻找首扬、并高调到必须让三合会的人知道他们的举动!顾知航十分冷静地知道,首扬被救出之后,三合会一定会发动全部势力暗暗寻找,而到那时——他就是首要盯梢对象!

    a市有太多的根基和线索,顾知航无法做到毫无痕迹地离开!

    为了迷惑三合会,为了不落下太多把柄,顾知航只能坚守着理智继续留在a市随时调整部署,让三合会的人无从查找首扬的下落!

    半个小时之后,陈东阳才把药水端开。小心地把那双没有任何反应的手擦干净,仔细上了厚厚一层黑褐色的药膏,缠上绷带。

    陈东阳包扎得很轻很仔细,也很小心,但是如果不是这两天又出了一件让邵文再次失控的大事,邵文绝不会放心把首扬交给任何人,哪怕是陈东阳。

    “要不要打个蝴蝶结?”陈东阳故作满意地看着首扬手上厚厚的绷带。

    首扬沉默着,依然不说话。

    陈东阳眼神不觉黯淡一分,他不是个会说安慰话的人,真希望远在a市的某个家伙赶快解决好事情、立刻赶过来。

    三合会能不能查到这里又怎样?首扬的身份会不会曝光又怎样?眼下还有什么能比让这个家伙安心养伤更重要?

    看惯了首扬生动的笑,他们任何人都没办法接受他再回到冷漠的模样了。

    等陈东阳端着药盆出去,首扬立刻拨通内线,“宏昌,有我妈的消息没?”

    这两天发生的让邵文再次失控的大事,正是有关平淑的!尽管顾知航强势要求决不能让首扬知道,尽管邵文和陈东阳他们想方设法瞒着这只情绪很不稳定的妖儿,却不代表身为top唯一主人的首扬会真的会一无所知。

    电话那边的人沉默了下,说出一个地址,“在、s市。”

    首扬的双眼一瞬间结了冰,“通知姨妈和黎,我要回国,去s市!立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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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市

    监控严谨的住宅区,一扇白色雕栏的大门在霓虹繁华中多了几分典雅的气息,门内五层小楼在放眼皆是高楼林立之中就像是林中的一株矮草。

    领衔国内一线城市繁华的大都市s市已经很少见这种低矮类似于八十年代的简约独栋小楼了。不过小楼并非老旧古板,反而是银灰色与砖红色的交织,结合了现代的时尚感,像极了中世纪某种国外风格的富家别墅。

    楼的内部比它低调风格的外表华丽典雅得多。装潢以白色欧式雕花为主,暗红的地毯,原木色楼栏。

    二楼的一间宽大房间内,豪华的舒适装潢不比顾家差分毫,只不过一道结实的铁栏将房间一分为二,一张雍容的大床和洗浴室被隔离在房间内,像极了一个豪华监狱。

    床上,衣着整洁、面容精致的美貌女人睡得极沉。

    铁栏外的沙发里,一个头发凌乱的衬衣男人颓废地窝在角落,头深埋在手臂中,身形说不出的消沉。男人面前的茶几上堆满了东倒西歪的空酒瓶,连地上都滚了几个。

    房间正中牢牢固定在地面的黑色电椅上,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腰身和四肢均被四指宽的军用合金牢牢扣住,西服和衬衣被箍出一道道褶子,冷冰冰的黑色金属给人一种近似绝望的窒息压迫感!

    电椅上的男人却面不改色,一句话都不说,平淡得好像不过是坐在他的办公椅上办公。可是细看,却能看出男人眼底的点点冰寒。

    除了电椅,整个房间没有任何拷问的刑具,看上去没一点威胁性。

    男人的眼神幽深得如同不见底的冰川。他不可能会忘,两个多月前同样是在这个看上去纸醉金迷的豪华之地,在那个同样没有任何刑具的房间之中,他挚爱的男人受到了沙发上这个可怜可恨的男人整整三天的非人折磨!

    药效时间差不多过了,床上的女人就像睡醒了一般慢慢醒过来。迷茫了好一会儿,女人才张开眼,看着陌生的天花板,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腾地坐起身,果然,自己还在这个地方!

    女人脸上并没有一个被囚者该有的惧怕,深棕色大眼睛里反而染上一层冰寒,气恨地回头,女人愤然瞪向依然窝在沙发上的颓废男人,张开嘴刚想吼什么,双眼就焉地瞪老大,一张小脸更是震惊得瞬间煞白——她的独生儿子竟被囚禁在铁栏外的电椅上!

    “妈,没事吧?”看着女人醒来,电椅上的男人语气清清淡淡,平静得让女人心发颤。

    上下仔细看着,见女人果真没受到一丝伤害,男人一直高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一分。

    “阿航?!”女人失控地跑上前,双手紧紧攥着冰冷的铁栏,“你这傻孩子!你!你怎么真的来了?他不会伤害妈!也不敢伤害妈!你怎么!怎么就是沉不住气?!”

    顾知航看着毫发无伤的平淑,眼中的冰寒不自觉淡了些,一向冷硬的脸也柔和一分,“我妈被人劫持,哪有当儿子的不管的道理?”

    虽然平淡的语气里依然是往日的镇定自若,顾知航被紧紧拷着的手却狠狠攥了攥。

    ——是他疏忽了!他是真的没想到,沙发上的男人居然会疯狂到失去理智、不管不顾地对平淑下手!看来,在那三天里,首扬真的用什么方式狠狠刺激到这个骨子里跟首扬同样偏执的男人了!

    黑方k虽然经过严密部署、隐藏在距离这里不远的地带,但却根本不足以和三合会的庞大势力相抗衡,更何况在总部之中还隐藏着像李安维那样可媲美国际杀手实力的高手,顾知航不敢也不能贸然命令黑方k的人出手!

    只身前来救平淑,是罗抿良的条件,更是顾知航义不容辞的选择!

    他只能赌,赌罗抿良、不能真的杀了他!

    “你这个混小子!你来了这个畜生肯定会想方设法逼问扬扬的下落!”平淑的双眼泛起了红,两天来的镇定在果真独自前来的儿子面前全失了。

    “逼问我也没办法,不能因为不知道扬在哪儿就扔下我妈不管。”顾知航清俊的脸上依然没有任何异样之色,只是看向平淑的那双深沉的眸子透出点点愧疚,好一会儿,才轻轻说出一句近乎自责的话,“妈,你瘦了。”

    一句话,平淑的眼眶立刻微微发烫。她明白顾知航的意思,身为人子,骄傲如顾知航怎么能接受自己居然没能保护好自己的母亲?

    世界上没人能困住顾知航,无论是罗抿良还是三合会,都没这个能力!可是,只要有平淑在,顾知航绝对会毫无反抗地选择束手就擒!

    平淑的眼中映着顾知航的身影,眸底遮不住的丝丝凌乱,他们母子如今都落到罗抿良手里,她不敢想,万一罗抿良真的拿自己威胁儿子、甚至对儿子用刑……她该怎么办?!

    沙发角落里一直沉默的罗抿良好半晌才抬起一条胳膊,胡乱扒着桌子上的酒瓶,似乎想找出一瓶酒来。

    安静的房间响起“呼呼啦啦”的声音,不少瓶子滚到地毯上,发出不大的闷响,再被后继滚下的瓶子砸中,发出刺耳的碰撞声。

    摸索了一会儿,桌子上的一堆空瓶子全被扒拉到地上。终于停下了摸索的手横在空荡荡的桌子上,罗抿良声音沙哑地自嘲,“这次,我、真成众叛亲离的混蛋了……”

    平淑将罗抿良低低的声音听在耳里,薄唇一抿,冷起脸一言不发。

    “平淑,我知道、我对不起你、太多了!……你是小雨、最好的朋友,你是她的恩人,我不能再伤害你们!”罗抿良身上的衬衣皱巴巴得不成样,头发也略显凌乱,下巴上的胡渣黑乎乎一茬,整个人看起来比起上次在a市老了不止十岁。

    “可是……”有些僵硬地抬起头,罗抿良满眼哀切地看着被自己孤注一掷囚禁的女人,“我求你,告诉我好不好?我只要知道扬扬的下落,我绝不会再伤害他!……我只想知道、御御在哪儿!就算、就算御御真的、真的……没了,也总要让我知道他的墓在哪!他的骨灰、葬在什么地方!……他是我儿子!……我要、带他回家……我真的、我……我不是个好爸爸,可我……还是要带他、回家……”

    罗抿良浑身酒气,即便已经醉眼昏花也依然口口声声念叨着自己的儿子,满眼血丝的落寞模样看起来根本不像是竟能困住堂堂世界第一杀手的三合会会长!

    沙哑的声音像是一头失去幼崽的野兽的呜咽,就连顾知航的心头都飞快地闪过一抹不忍。

    “罗抿良你还敢问!你把扬扬弄哪儿去了!”平淑硬着心肠恼恨地瞪着罗抿良,“你把我儿子带去了哪儿!你究竟把他怎么样了?!”

    “你知道扬扬不在我这里!”罗抿良强忍着所剩无几的耐性,“平淑,我只想要御御,我只想见见我儿子!哪怕他不认我……”

    “罗抿良你敢说不是你抓了我儿子?!”平淑毫不留情地打断罗抿良的话,一双眼瞪得大大的冷冷看着那个竟敢挟持了她的男人,“你把自己的儿子逼走多年,就见不得别人有儿子?你……”

    “平淑!”罗抿良突然一握拳,“砰”地一声狠狠砸在面前厚重的玉石桌子上,低吼的声音嘶哑而深重,透着明显的压抑,“别逼我!”

    这重重的一拳在寂静的房间中显得格外刺耳,平淑的心脏都不自觉停滞了好几秒!失去了往日的沉稳,失去了平时的理智,罗抿良脸上顷刻间浮现的戾气让平淑心里一个“咯噔”,却是咬紧银牙,“我逼你?你害死了自己的儿子,又来害我的儿子!罗抿良!你就不怕遭天谴!”

    下意识地看了一眼依然不动声色的顾知航,平淑一咬牙转身坐到床上,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模样,“你想动手就动手吧,连自己的女人和儿子你都能逼死,更何况是我们这些外人?!你动手吧!杀了我们娘儿俩正好去天上跟小雨娃娃团聚,让你一个人眼不见心不烦地守着你的三合会每天醉生梦死!”

第一百三十一章、生·死

    听着平淑依然不肯松口的狠话,罗抿良的拳头攥得“咯吧”作响,用力闭了闭眼,强压下早已按耐不住的火气,转头看着电椅上的顾知航,站起身,“小航,叔叔求求你,让扬扬告诉叔叔,御御、究竟在哪儿!”

    随着罗抿良脚步虚浮、略微摇晃的走动,印着一圈圈酒渍的衣裤显得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高大结实的身体明显消瘦不少,任任何人看了都会心生不忍。

    顾知航却依然面容冷清,丝毫不会心软一分,“罗叔叔这话问的真是奇怪,扬难道不是被你抓起来了么!更何况,扬怎么会知道罗叔叔的儿子在哪?他若真的知道,还不早就告诉我和妈了?”

    “小航!”罗抿良狠狠握着的拳直颤,明显在压抑早已全失了的耐性,“别再跟我绕圈子!我知道扬扬一定知道御御的下落,我也知道你肯定能掌握扬扬的行踪!”

    顾知航即便被困在电椅上,依然坐得笔挺,“依照罗叔叔的意思,我既然能躲开三合会的势力、掌握连三合会都没办法掌握到的情况,又怎么会失误让我妈被三合会的人绑架到s市来?”

    罗抿良的手握得“咯吧”作响,心中的隐忍已经濒临极限。水褐色的眸子不知是醉酒还是恼怒,染上点点猩红。

    平淑无法不恐惧,这样的罗抿良给她随时都会爆发的恐怖错觉。

    瞪大一双强撑镇定的眼睛盯着像一颗点燃了的炸弹似的罗抿良,平淑不自觉将手攥得直颤,生怕他会对电椅上面容冷硬的顾知航动手。

    安静得吓人的房间突然发出一声巨响,平淑吓得狠狠一个哆嗦,脸色都明显发白了——耐性尽失的罗抿良突然一脚踹翻沙发旁厚重的茶几!

    只是这巨大的声响并没有引来任何人——廖越安和李安维被支开去了外地,而其他人,根本不敢贸然闯进来!

    “平、淑!”罗抿良像一头濒临失去理智的野兽,咬着牙死死盯着脸色发白的平淑,“我再问最后一遍,首扬,到底在哪!”

    平淑的手心满是冷汗,银牙一咬,“不知道就是不知道!罗抿良!我儿子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罗抿良的理智终于尽失,失控地将已经侧翻在地的茶几再次狠狠踹起,“平淑!你逼我!你逼我的!”

    无辜的高档玉石茶几重重摔在地上,裂成两段!

    整个楼层都似乎被狠狠震动!

    已经被怒火吞噬的罗抿良冲上前狠狠按住电椅上的按钮,紧扣着顾知航身体的合金锁链立刻收紧,森冷的锁链紧扣着顾知航的腰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收紧!

    薄薄的衣装下,顾知航精瘦的腰身几乎要被勒断,而他的手腕更是被扣得泛白,双手的血液被阻止、快速泛起诡异的紫色!

    “阿航?!”平淑的脸色顿时失了血色,失控地跑到铁栏边,双手紧紧抓着冰凉的铁栏。

    顾知航差点闷哼出声,忍住明显不顺畅的呼吸,脸上依然平淡,冲平淑安抚一笑,“妈,别担心!不管到哪儿、无非还是我们母子二人。”

    平淑的双眼瞪得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的儿子被一瞬间扼紧了身体,甚至一张向来沉静的脸都迅速变了色,心都快要停止跳动了!

    “……阿航!……阿航……”平淑快速泛红的双眼不受控制地颤抖着,透明的水波飞快地溢出,任她如何强忍都无济于事。

    修得圆润好看的长指甲狠狠抠在冰凉坚硬的铁栏上,终于承受不住她的力气,骤然断裂,迅速渗出殷红的血迹!

    都知道十指连心!

    平淑却连这硬生生被自己折断了指甲的剧烈疼痛都感觉不到!她能硬撑着不松口,可当她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儿子遭受折磨时,没有哪个母亲真能做到无动于衷!

    相较于平淑几乎要撕碎他的凄厉眼光,罗抿良更是成了一头红了眼的野兽,“平淑!首扬、究竟在哪!告诉我!告诉我!!!”

    平淑的脸色煞白,颤抖着单薄的身子,却还是强撑着硬心肠不透漏分毫,“罗抿良你这个畜生!分明是你抓了扬扬,居然还倒打一耙逼问我儿子的下落!你!你不得好死!”

    看着平淑溢恨的眸子,罗抿良的牙咬得“咯吱”作响,对着电椅上的按钮就要再次按下去。

    “阿航——?!”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平淑失控地狠狠撞在坚硬的铁栏上,拼命想冲出去,往日姣好的双眼瞪得目眦欲裂!

    可是电椅上的合金锁链却并未继续收紧!

    罗抿良只觉手指一痛,没能按下去按钮,立刻反应极快地掏出配枪——

    电椅上的按钮被一枚泛着冷光的环形针牢牢卡住,险险阻止了他的意图!

    顾知航始终冷硬隐忍的眼神终于一瞬间失了镇定。

    那个意料之外的家伙——为什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那个本该在圣彼得堡安心养伤的家伙——为什么会知道?!

    “罗大会长还是这么没风度。”

    似笑非笑的声音,一道颀长的瘦削身影不紧不慢地走近,轻奢的深色休闲鞋踏在厚厚的印花地毯上,无声无息。

    来人就像是一道凭空出现的鬼魅,突然之间就站在了房门紧锁的房间里。他还是那么意气风发如初见,额头上的伤疤只剩下一抹淡淡的痕迹,唇角危险的冷笑像他衣服上张扬的红色曼陀罗一样腥甜、妖异,好像随时能吞噬一切。

    “扬、扬扬……”平淑的声音带着颤,愣愣看着不知何时从哪里出现的首扬,一滴泪从眼角滑下而不自知,复杂的心里百感交加。

    看到按钮被制住的一刻,她几乎已经被扼死的心像被突然拽起一般悬在了半空,可紧接而来的却并不是自己儿子“劫后余生”的惊喜,而是面对最不能出现的另一个儿子终于还是来了的更深的恐惧。

    平淑像被猛然惊醒了一般,两只胳膊都伸到铁栏外面用力挥着,“扬扬?!你来干什么?你来干什么?!——快走!快走啊!”

    首扬在看向急得已经要哭出来的平淑时唇角的笑刹那间变得温顺乖巧,眸底却映上深深的自责,“妈,对不起。我说过不会把妈和航卷进来,还是失言了。”

    罗抿良手中的枪早已抵在顾知航太阳穴,一双猩红得骇人的眼睛一瞬不瞬盯着首扬张扬依旧的脸,“扬扬!我不会再伤害你!我发誓!我只要罗御的下落!……扬扬,御御、我儿子既然已经不在了,你这么隐瞒还有什么意义?!……你想要我怎么补偿你我都答应!罗叔叔求求你,我只求你能告诉我!”

    “求我?”首扬看了一眼眼神陡然变得凌厉起来的顾知航,抬眸对上罗抿良那双一模一样的水褐色眸子,唇角扬起张狂的冷傲嘲弄,“我说过,我要报复你!我要看你罗大会长这张求而不得的脸,看看你众叛亲离的这张脸该有多好看!”

    “首扬!”罗抿良的胸腔几乎要炸开,他早已没那个理智去想首扬为什么又一次轻而易举地闯进他的总部腹地,手中的沙漠之鹰几乎要抵进顾知航的太阳穴皮肉,“你跟我究竟有什么仇?!”

    “罗大会长!”首扬看着罗抿良在顾知航太阳穴上抵出的印痕,脸色冰寒,“你可以试试谁的枪更快!”

    罗抿良的牙磨得几乎要碎掉,他的确不能伤害平淑母子,但他也绝不能再放走首扬。手一动,又要开启机关。

    首扬眼神一晃,身如鬼魅般一旋踢开罗抿良按向机关的手,同时掏出枪!

    已经醉得头晕眼花的罗抿良哪里能躲得过?退出几大步后身形堪堪稳住,本能地在第一时间把手里沙漠之鹰对上首扬!

    两把枪同时指向对方!

    突然看到对面那洞从未想过会直直指向自己的枪口,首扬的眼神不自觉狠狠颤了一下。

    而一见他二人竟全都掏出枪相互指向对方,平淑的嘴唇都白了,“不、不要——”

    话音未落——

    “砰!”

    就听到一声子弹射出枪膛的声音!

    年轻的世界第一杀手突然连连后退了好几大步,连手中抢掉在地上都未曾发觉,然后仗着傲人的身手微微摇晃着、站直身体!

    可是……

    他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似乎有什么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有某种一直紧绷着被拉扯到只剩下一丝倔强的牵连的东西,被刚才那一声近乎决绝的冷硬声音毫不留情地震断!

    他依然站得那么直,依然双眼直直看着对面依然将枪口对准他的男人,看着那个似乎有些呆愣、尚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的男人,然后——原本冰冷的双眼慢慢地、僵硬地一点点发生变化。

    他觉得自己刚刚好像出现了幻听——他竟然听到了那个人亲手对他开枪的声音!

    身体略微有些僵硬,首扬慢慢摸向忽然间变得有些沉重的胸口。

    那个人、那个口口声声要找自己的人——怎么可能会杀自己?!

    那个人、那个虽然险些再一次毁了自己,却并未亲自动手的人——怎么可能真的亲手要自己的命?

    可是,他终于还是看到了最不愿看到的鲜红色!

    那么汹涌地从他的心脏处流淌而出!

    那些代表着他生命的液体好像终于找到了一个缺口,争前恐后地向外涌!

    他忽然觉得那么可笑,原来,这个男人、真的舍得杀了自己!

    罗抿良——他的亲生父亲、竟然真的要杀自己?!

    身体终于不受控制地仰面摔倒在厚厚的地毯上!

    他不甘心!

    他真的、不甘心!

    平淑的双眼瞪得眼白几乎全部露了出来,眼睁睁着看眼前任她无论如何都不肯相信的画面!

    她看到她最心疼的可怜孩子像被一只看不见的巨拳突然打中,踉跄着连连后退,配枪从他毫无知觉的手里骤然跌落!

    她看到被她放在心上捧在手里的大男孩儿似乎有些不敢相信发生了什么,右手有些吃力地捂了捂左胸口,有刺目的鲜红很快染红那只白净的手!

    她看到她那身手傲视群雄、却面对这个男人始终不愿对他开枪的宝贝儿子缓慢地低下头,冷冷看着微微颤抖的手上沾满鲜红色的液体,苍白的唇似乎扬起一抹自嘲的笑!

    然后,首扬单薄的身体在平淑惊呆了的眼中像慢镜头一般直挺挺倒了下去!

    “不——”平淑瞪大一双不敢置信的眼睛,看着首扬胸前飞快地流出让她惊恐的液体,迅速浸透上衣!

    “不!不要!扬扬!我的扬扬!”平淑疯了,惊恐地用力拍打摇晃着铁栏,拼命地撞着妄图扑上前,“快、快叫救护车!救命啊!——快来人!救救、救救扬扬!救救我的扬扬!……扬扬!扬扬?!……”

    被怒火冲昏了头脑的罗抿良似乎终于被自己的枪声惊醒,握着沙漠之鹰的手渐渐颤抖起来,醉酒使然间,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在本能的情况下竟开出这一枪!

    他根本、从未想过要真的开枪!

    为什么会这样?!

    看着哭喊得歇斯底里的平淑,罗抿良的心中竟有莫名的恐惧生出,“平淑,我、我不是……不是……”慌忙丢了枪,扑到沙发上找手机,试图呼救弥补。

    “罗抿良你这个畜生!你这个畜生——”平淑已经沾染上断甲鲜血的双手疯狂地拍打着铁栏,额头都已经撞出了斑驳的血痕,声音凄厉如鬼,“你怎么能对他开枪?你怎么能对扬扬开枪?!他是你儿子!!!他是你和小雨的儿子!!!……扬扬!我的扬扬——”

    胸前的血浸没了红色曼陀罗的刺绣花卉,将上衣快速染红,然后如注地蔓延到地上,殷红得刺痛人的瞳孔。

    子弹射穿胸膛、精准地打中心脏的感觉是那样清晰,首扬并没有觉得疼,只是胸口像火一样灼烫,烫得身体好沉。力气一下子被掏空了,好像生命被切割成脆弱的一份份、随着伤口的血液慢慢往外流淌。

    身体不受控制地阵阵抽搐着,他听到平淑撕心裂肺的声音,听到罗抿良好不容易才从沙发上找到的手机失控坠地的声音,听到罗抿良半晌之后才不敢置信的慌乱声音——

    “不、不……不可能!……他、他……扬、扬……御、……御……怎么会是……?……不!不可能!……你、骗我!你骗我!……”

    首扬终于尝到了报复的酷爱感,他很想笑,想看看罗抿良那张一定变得很好看的脸。可他又很悲伤,平淑一定很伤心、很难过。

    可最重要的还是那个人,那个始终没说出一个字、没发出一丝声响的男人!

    首扬艰难地转过头,看向那个被死死锁在电椅上的男人。

    他隐约看到他的身体已经紧绷到了极限;

    他隐约看到他双手已经挣到痉挛、骨节几乎要被压碎;

    他隐约看到有刺目的红色从他被铐着的手腕处流了出来!

    眼前一阵阵发黑,首扬努力张大眼睛,却依然看不清那张镌刻入髓的脸!

    首扬想叫他——

    顾知航!

    想吼他——

    谁准你弄伤自己的!

    想命令他——

    必须给老子好好活着!

    想告诉他——

    好好照顾妈!

    想对他说从来没来得及说出口的那句话——

    顾知航,我爱你!

    可是血沫不住地涌出喉咙,他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努力将手伸向他,首扬眼前已经一片黑暗,胳膊像有万斤重,在地上无论如何都抬不起来!

    身体一下一下抽搐着,耳边平淑的声音早已遥远得再也捕捉不到。

    意识完全消散的时候,身体被一个惊慌失措的怀抱紧紧抱起,然后,那只一直妄图抓向顾知航的手重重垂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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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遥远的北美洲最北部,世界上领土面积位居第二的国家、素有“枫叶之国”之称的加拿大就坐落于此。

    在不列颠哥伦比亚省南端,加拿大的沿岸城市温哥华以它常年温润而舒适的气候著称,连连在各项“世界最佳居住城市”的排名中名列前茅。

    城市外的郊区地带更是草地常绿、繁花似锦,美得好像人间伊甸园。优美的环境、干净的空气,非常适宜人的居住。

    大约两年前,温哥华郊外一处不起眼的村落,两栋相连的别墅被人重金买下,连同周边一块一起改造成一座静谧的庄园。庄园的外观风格与附近的建筑特色很相衬,里面居住人的面孔则是以东方黄种人为主,当然也不乏其他各种肤色面孔的闪动。

    庄园里的人深居简出,从不与周围任何人打任何交道。只有敏感的少数人能发现,里面的人几乎整日行色匆匆,相处也很是诡异。

    自从这么一群人出现后,连带着这附近的气氛都变得有些紧张起来。

    一架私人直升机通过层层戒备森严的扫描确认身份后,缓缓降落在广阔大庄园里空旷的停机场。直升机上下来一群年轻精壮的汉子,簇拥着一个双眼被严密蒙着的金发男人,快步走上等在停机场旁边的几辆车。

    然后这几辆车迅速驶向远处的住宅方向,在其中一栋别墅前的空地停下。

    别墅两边的人已经等候多时了,为首的是一个中等身材、看上去平淡无奇的年轻男人。

    车刚停稳,就有汉子立刻走到中间的商务车前打开车门,将里面那个眼上带着黑色眼罩的金发男人恭敬地请下车,小心地摘下他的眼罩。

    站在这群汉子最前面的年轻男人并没有动弹,只是淡淡对着那金发男人淡漠地笑笑,“乔鲁斯先生,辛苦了。”

    去掉眼罩的男人很有经验地并没有立刻张开眼睛,继续闭着眼适应了好一会儿这明亮的天光,才慢慢睁开。

    这是个布局很有特点的地方,建筑风格似乎很明显,却又很常见,让男人一时间很难辨别,放眼望去一圈,居然满是雅致的绿色,让人连这个庄园的大小都看不出。当然,唯一能确认的就是眼前这栋分外伟岸的别墅,和前面舒适宜人如花园一般的绿化区。

    “李先生,幸会。”扫了一圈这看不出任何地理坐标的唯美庄园,男人勾唇笑了笑,“你们倒是挺细心的。”

    男人生了一头金灿灿的卷发,眼角眉梢透着与生俱来的风情,这微微一笑,更是透出几分近乎妖娆的韵致来,格外吸引眼球。

    只不过这群训练有素的汉子不管本质如何热血,面儿上却是一个比一个镇定冷漠,不管眼前这个人如何风情万种都不会多看一眼,面无表情得如同机器人。

    “乔鲁斯先生,就是这里,请上去吧。”有些冷淡的格式化声音,那李姓男人也不在意男人的话是不是暗含讽刺,礼数周到地迎男人进门。

    为首的李姓男人亲自将这个年轻的金发男人引上二楼,其他人则很自觉地留在一楼的别墅大门外。

    宽大的别墅内部到处弥漫着淡淡的医药气味,华美的旋转楼梯将上下五层全部贯穿,除第一层外,每一层楼都汇集着全世界最顶级的医疗设备!

    这里不是医院,却比医院更高端,也更肃穆。

    二楼客厅内,大大的沙发上坐着几个精壮汉子,看到有人上来,纷纷站起来点了下头,“维哥。”

    男人淡淡“嗯”了一声,引导着金发男人走向正中的南向房间。

    看得出,这间房间,是这群汉子们最为关注的房间。

    李姓男人轻轻敲了敲门,“会长,乔鲁斯先生到了。”也不管里面的人有何反应,径直转身离开。

    门被打开,一个戴眼镜的中年男人对金发男人伸出手,“乔鲁斯先生,您终于来了。”

    “卫堂主不必客气。”金发男人语气不温不火,随那中年男人走进房间。

    这是一个安静得近乎死寂的超豪华大房间,进门后第一眼注意到的就是左侧靠南放置着的宽大的床。床边摆满了各种高高低低的医疗器械,一个看上去分外单薄的年轻男人悄无声息地躺在床上,不同颜色的试剂药物顺着长长的透明针管一滴滴缓慢地流进他的身体,医疗器具上的大小不一、粗细不均的管子也贴在男人身体的不同部位,看上去就像是电视中恐怖的人偶。

    紧挨着床的沙发上坐着另一个中年男人,身体前倾着,头深深埋在双臂之间。听到有人进来,这才抬起头,一双憔悴的眼睛明显颤了一下,忙站起身,“乔鲁斯先生,你能来,真是太感谢了!”

第一百三十二章、残忍的坚守

    “罗会长,幸会。”金发男人瞟了一眼床上沉睡不醒的男人,“就是这位病人,对吧?”

    “是,”中年男人转过头看着床上一动不动的年轻男人,眼中是无法遮掩的痛色,“这是我儿子。”

    金发男人的眼神不易察觉地晃动一下,翘了翘薄薄的唇角,声音阴柔而疏离,“他的情况我在飞机上已经听说了,有句话我必须说在前面——还请罗会长和各位堂主别把催眠术当成万能的,毕竟他是身体受伤,而不是精神受创。”

    中年男人点点头,声音低沉得近乎恳求,“我明白,还请乔鲁斯先生尽力。”

    “我会的,你们出去吧,我先查看一下病人的情况!”

    中年男人似乎有些犹豫,停顿了一下,还是默许了男人的要求,上前轻轻把沉睡了两年之久的年轻男人身上的被子掖了掖,又看了床上的人好一会儿,这才直起身,遮了浅褐色水眸里无法愈合的伤痛,轻轻关上门走了出去。

    不动声色地听着那些人全部离开,男人之前强撑的镇定一瞬间破碎,上前扑到床边,“宝贝儿?!”

    两年了!

    他终于见到了已经苦苦寻找了两年的男人!

    他本该兴奋得失常、激动得痛哭,可此刻的乐亦眼神却慌乱如同凋零的落叶,破碎得布满伤痕,张开的双手更是狠狠颤抖着,好像根本不知道该如何碰首扬一下、根本不敢碰他一下!

    浑身插满各种管子的男人安静得好像一尊白玉雕像,失了一切生机一般不会给乐亦任何答复。

    乐亦从没见过首扬这么安静的模样,他真怕首扬会在下一刻就会融化消失掉。

    心电仪“滴滴”的声音证明首扬还活着,可那苍白的皮肤、纹丝不动的身体却没有任何生命迹象。

    小心地一遍遍摩挲着首扬瘦得吓人的脸,乐亦的眼圈都泛了红,哆嗦地握住首扬绵软无力的手紧紧贴在自己脸上,“宝贝儿是我!是我啊宝贝儿!我是亦!我是最疼你的姨妈!……你知不知道我们找你都快找疯了?知不知道我们都已经疯了?!……阿文那家伙好不容易才利用三合会的杂碎们联系到我,不然、我们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找你!……宝贝儿!扬!亲爱的我求你,别睡了好不好?”

    两颗滚烫的泪砸到首扬双目紧闭的眼皮儿上,首扬的双眼却始终动都不动一下。

    乐亦的唇瓣咬得直颤,声音都哆嗦得变了腔调,“宝贝儿,不就一颗枪子儿么?你还扛不过它?宝贝儿不可以变逊!……想想顾知航,想想咱们top!”

    床上的男人好像什么都不管不顾,没心没肺地睡着,任谁都无法再能得到他的一分关心,任谁都不能再引起他的一丝波澜。

    乐亦的心揪疼得几乎没办法控制自己的理智,真想立刻把首扬摇醒!可他却那么羸弱,乐亦从来没见到过首扬这幅摸样,哪怕之前他一次次重伤濒死、一次次险象生还,他也能强硬地扛过去!可是现在,除了极其微弱的呼吸,乐亦几乎感觉不到首扬任何活着的生命迹象!

    乐亦直到现在都不愿接受,更无法相信,为什么当初分开时还好好的首扬会变成这样?!

    都怪他们对他太过信任放心,知道世界上任何人对上首扬都不可能有胜算,哪怕首扬的双手受伤,只身潜入三合会救人依然是轻而易举的事,所以他和游黎才会同意首扬回国去s市救平淑的强硬举动。

    他们以为,好歹有他和游黎陪他一起行动,总好过让根本不会善罢甘休的首扬一个人偷偷跑去救人!

    可是……

    乐亦悔恨得恨不得杀了自己!

    如果他知道根本不被他们看进眼里的罗抿良居然有能力伤到首扬,当初说什么他都不会听从首扬的安排、负责引开三合会其他人的视线!

    拼命压抑着情绪,乐亦带着浓浓的哭腔颤抖地捧着首扬的脸,在他耳边近乎神经质地絮叨,“宝贝儿你知道吗,你有儿子了!好可爱,还不到一岁……我一抱他就揪我的头发,跟你一样是个小坏蛋!还是顾知航的儿子乖,就会笑,见谁都笑……宝贝儿你都不想看看他们么?……宝贝儿……”

    心电仪上的心电图依然没有任何异样,乐亦苦笑得泪一个劲儿地掉,电视剧里的狗血情节在现实中根本不存在!

    唇瓣咬得泛白,乐亦紧紧捂着嘴,用力抬头往上看,试图把泪水咽下去。

    他们引以为天的top之神、他们始终追随的狂傲男人、他一直捧在手心里的宝贝竟然有一天像植物人一样躺在自己面前!

    乐亦真想把罗抿良杀了,一枪枪射穿他最痛的神经、要他死无全尸、要三合会全部毁于一旦!

    几天之前,一直奔波在世界各地没头苍蝇一样寻找首扬的乐亦突然接到西美·雷蒙丝的电话,说中国最大帮派组织三合会的会长重金请丹·乔鲁斯出诊!诊金条件皆能满足,只要求一点:治疗全程保密,丹·乔鲁斯必须只身前往。

    由于对方势力背景过硬,西美·雷蒙丝不敢耽搁,第一时间就通知到乐亦。

    整个东都全被这一消息震惊,乐亦立刻飞往墨西哥,通过中间人的联系,乐亦确信,罗抿良要他出诊治疗的人一定是首扬无疑,所以他义无反顾地选择接诊,独自一人坐上罗抿良派来的专机。

    也就是上了飞机之后,乐亦才了解到,提出请他这个国际首席催眠大师采用催眠术与心理干预等专业技术辅助治疗的正是同样失踪了两年之久的邵文——国际医科研究学会副会长、波士顿皇家医学院首席特聘医师,珂沙·莱恩。

    乐亦驾定,邵文一定被罗抿良强制囚禁了,所以才一直没与他们联系。

    毕竟只有一个人,乐亦不能让罗抿良发现任何疑点,强咽下眼泪,仔细把泪水全擦干净,这才小心地轻轻坐到首扬床边。

    摸着首扬的身体,乐亦心疼得几乎要崩溃,咬紧牙关不让自己继续掉泪。

    两年的时间只靠营养针度日,首扬曾经结实的肌肉全没了,纤细的胳膊上松松垮垮覆着薄薄一层的皮肉,而他的脸更是连双眼都塌陷下去,整个人看起来羸弱至极。

    乐亦酸涩地想,幸好顾知航和游黎不在,否则真不知道他们两个会疯狂成什么样。

    这里是三合会的地盘,乐亦不能让他们发现任何破绽。好一会儿,等眼睛的红肿消退,乐亦立刻整整妆容,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调整出以往般风情自然的面部表情,打开门走出去。

    “罗会长,我想我的个人安全应该能够保证吧?”又恢复成以往风情而优雅模样的乐亦扫了一眼四周的彪形大汉,一双桃花眼似笑非笑地看着之前一直守在首扬身边的中年男人。

    “乔鲁斯先生请放心,”罗抿良双目幽深锐利,信誓旦旦,“在这里没人敢打扰乔鲁斯先生。”

    乐亦这才满意一笑,调出一抹正经之色,“病人我刚才看过了,情况比较棘手,我必须要先见一下病人的主治医师做深入了解。不过罗会长请放心,我一定会尽我所能,所以请罗会长和病人的大夫准备一下,明天早上就开始吧。”

    夜深,人静。

    整个庄园戒备森严,尤其是首扬所在的这栋别墅,更是警戒密布。

    二楼之上是被“请”到这里的世界各地最知名的大夫们居住的地方,其中三楼的某个房间就居住着继首扬失踪不久就跟着突然失踪的某个爱尔兰贵族后裔,也即是——治疗首扬的这支顶尖医疗团队的核心医师,珂沙·莱恩。

    一道鬼魅般的身影无声落到三楼某个房间的阳台之上,飞快地闪进虚掩着的阳台门,小心地把门锁好。

    “你tmd怎么到现在才联系?”乐亦一看到房间里一直等着他的男人,就抑制不住的怒火。

    邵文扫了他一眼,根本不将乐亦一见面就泄愤挥过来的拳头看在眼里,“你见过被囚禁的人有随便跟人联系的自由?”

    看似气势汹汹的拳头终于还是没落到邵文之上,乐亦磨磨牙,悻悻收了拳。

    这是一间很简单的房间,装修布局和器具用品全都很豪华,风格也以邵文喜欢的复古宫廷风为主,看得出,邵文这两年至少在生活上还是过得不错的。

    房间摆放最多的果然还是各种各样的医学书籍,满满塞了两整个巨大的书架。如果不是确定这里不是东都,乐亦都要怀疑邵文是不是把他的资料库给搬过来了!

    此刻这个两年没能相见似乎也丝毫不想念他的家伙正坐在宽大的书桌前,书桌上堆满了掀开的大大小小的书本,修长的手指点在其中两本书上,邵文的双眼不离书页,仔细对比着什么。

    见乐亦站了好半天只知道看,也不吭声,邵文声音中庸地解释,“新药我前几天才配制成功,就算你提前来了也没用。”

    乐亦知道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压下内心的激动,上前在邵文身边坐下,满脸正色,“我还是没能明白扬的状况,什么叫心脏里有异物?什么叫再不醒就不行了?你别告诉我你治不好扬!”

    邵文沉默了一下,压在书上的手似乎有些僵硬,好一会儿,才声音淡淡的,“你们应该已经很清楚了吧——扬被罗抿良近距离一枪打中了心脏!”放下看了一半的书,邵文转过头认真地对上乐亦的双眼,“那发子弹——到现在都没能取出来,一直留在扬的心脏里。”

    尽管已经有所准备,乐亦在听到邵文的亲口解释之后依然抑制不住一个哆嗦,双手都隐隐颤抖起来,不自觉捂向自己的胸口,一双眼睛更是瞪得吓人,“子弹……在、扬的……心脏里?”

    “别忘了扬的身体,先天性抗体缺陷,没想到因为这个反而救了扬一命。”邵文叹了一口气,抬手揉了揉酸胀的眼睛,“亦,你以为这两年我们是怎么熬过来的?你根本不知道扬的身体已经动了多少场手术!你见过被一枪打爆心脏的人还有活路?……他的身体已经拖到了极限,再不醒来就真的回天无力了。”

    “罗—抿—良!”乐亦的手握得“嘎吧”作响,双眼都溢上了点点猩红。

    邵文不再多说首扬的状况,“这两年我们从来没机会、也没时间能离开庄园,只能确定这里是加拿大境内,等你回去后告诉大家扬和我在一起就够了,别想着救我们离开,等扬的身体稳定下来后我们会想办法和你们联系。另外,一定要告诉千凡,卫一白就是只成了精的狐狸,还有严界,也不是省油的灯,让兄弟们一定不要小看了三合会。”

    乐亦点点头,“三合会的人防守实在太过严密,我连追踪器都没办法带,不过我能确定这里临近沿海。”找到首扬之后,乐亦对其他的一切都不关心了,向前坐了坐,目光有些迫切地看着邵文,“扬大概什么时候能醒?你一定能治好他,对不起?”

    邵文的眼神似乎微微动了一下,并没有回答乐亦的第二个问题,“我明天开始给扬注射新药,这段时间你就陪着扬说话就行了,做做样子给他们看。短的话二十天左右扬就能醒,长的话恐怕要一个月。”

    “陪扬说话?”乐亦苦笑,“我怕我会哭出来,我一定会哭出来的!我的宝贝儿竟然有一天这么安静地躺在我面前!我……”

    “要哭滚回去哭!老子眼睁睁看着扬的心脏停止跳动多少次都没哭!”邵文没好气地一脚踹过去。

    乐亦反应极快地跳起身往旁边一闪,险险躲开,一脸惊愕地瞪着邵文,“阿文?!你也会说‘老子’了?”

    邵文没理他,继续翻看刚才看的那两本最新医学研究的资料。

    医用电脑就在他旁边的桌子上,只不过三合会的人怕他们与外界联系,对每一台电脑都严格监视,生性挑剔的邵文对这台电脑难免排斥,如非必要绝不用它。

    乐亦自然也能看出邵文的心情很不好,他几乎无法想象,和首扬感情最深最重的邵文在这两年时间里无时无刻不面对着首扬的生死徘徊,究竟该是一种怎样的折磨!

    两年的时间,邵文除了瘦了不少,看似并没什么明显变化,但乐亦却能看得出,邵文比着之前分明老了好几岁,与两年前的风华正茂相比,眼睛周围都爬上了细小的皱纹,眼下的淤青更是深刻,只怕是这么长时间以来从没安稳休息过!

    看着代替所有人隐藏身份守在首扬身旁的自家兄弟,乐亦心里涩涩的,不敢再问首扬的情况,转移开话题,“两年前你一个人急匆匆赶去波士顿,昊子和东阳怕你出事,也立刻跟过去找你,结果同你一样莫名失了踪,他们俩是不是跟你在一起?”

    “嗯,他俩被我连累了。”邵文也不抬头,微微皱着眉头仔细看着两本书上的文字记载,“当初扬被罗抿良带走后,千凡只预料到只要扬有一线生机,罗抿良就一定会请我出诊,却没料到我是被绑来的!那两个混蛋自称是我助理,也一并被绑了来,东阳现在是扬的私人特护。”

    乐亦眨巴眨巴眼,“特、特护?”

    什么情况?他们top脾气最古怪的鬼才成了……男特护?

    乐亦的脑海中立刻浮现出电影里那些搞笑男特护搔首弄姿的人妖儿姿态,再脑补画面配上陈东阳那张常年没什么表情的脸,顿时打了个大大的冷战!

    乐亦觉得,明天他说什么都要好好见识见识陈大特护的“绝美雄姿”!

    夜色深沉,房间里静静的,乐亦陪着陈东阳坐着也不离开,手无意识地时不时捂一捂胸口,脸上断断续续闪着后悔或心疼的神情。

    “亦,”终究是两年没和外界联系过,久违的兄弟就坐在身边,邵文如何都无法静下心来,强迫自己集中精力,却一次次失败。终于,邵文放弃了对自己的强硬命令,眼神轻轻晃动着,声音有些低低的问出口:“她——还好吗?”

    乐亦愣了愣,立刻明白邵文问的是谁,忙放下手,语气安慰,“你别担心,平阿姨很好,身体也早就恢复了,除了黑方k,我们的人也调去a市一部分专门负责照顾他们。”

    “……很好、就好……”邵文并没有注意到乐亦最后的“他们”两个字,眼神难得怔怔的,声音也轻轻颤抖着,所有的心思终于不受控制地全都被那个当初被他狠心抛下的女人所占据!

    在温哥华这段漫长而煎熬的时间里,邵文的每一天每一秒都那么匆忙而紧迫,面对随时命悬一线的首扬,邵文根本没有时间、更不敢去想其他任何人和事!

    他不敢去想那个终于愿意和他执手的坚强女人,不敢去想那个突然之间失去了所有的痴情女人,他甚至连她的名字都不敢悄悄念上一念,好像只要停下来稍稍回忆片刻那道单薄的身影,就会让他压抑的理智全盘崩溃!

    ——在手心里的小刺猬和自己的女人之间,他终于还是选择了守护首扬!选择了抛下她!

    看着邵文睫毛阵阵颤抖的侧脸和微微泛起了红的眼眸,乐亦也不由沉默着,连大气都不敢出。

    当初平淑遭到罗抿良的绑架,邵文为了首扬的伤势,硬生生留在圣彼得堡不去寻找施救;

    后来首扬一声不吭瞒着所有人带上他和游黎去到s市救平淑,邵文得到消息后就立刻追去,却终究晚了一步,只来得及见到已经伤痕累累精神崩溃的平淑和满城疮痍;

    首扬被罗抿良带走,生死不明,邵文根据许千凡的推测,硬起心肠离开病床上的平淑,立刻赶去波士顿……

    这个极重感情的家伙,每一次的选择都那么理智,每一次的决定都那么残忍——不光是对自己心爱的女人残忍,更是对他自己!

    乐亦的心在胸腔轻轻颤,他根本想象不到,如果他是邵文的话,在这些残酷的关头,他究竟该如何抉择!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乐亦始终静静陪他坐着,不说一句话。

    许久许久,手脚都已经隐隐发凉的时候,邵文终于垂下眼帘,收起了眼底的所有情绪,从贴身口袋里摸出一样东西,交给乐亦,声音微微嘶哑,“这个,帮我交给平淑。”

    乐亦点点头,小心地收起那封带着邵文体温的信,“你别太担心,一切都过去了,她现在很好,一直在等着你们回去。”说到这儿,乐亦的声音不禁沉了一分,忍不住有些叹息,“只不过、顾知航那家伙——到现在还没……”

    到现在还没怎样,他却没说。

    一夜无眠。

    按捺着心急火燎慢条斯理地用着早餐,乐亦面上优雅依旧,眼角眉梢却都透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高傲,与传说中的大牌倒是相符得很。

    丹·乔鲁斯的大名是不容置喙的,连吃个早饭都有三合会的两大堂主相陪。

    卫一白和严界一左一右坐着,同样不紧不慢吃着饭,时不时陪乐亦说上两句。

    乐亦一双上挑的桃花眼偶尔瞟他们一下,面上挂着儒雅的浅笑,眼神却明显不屑一顾,看得脾气很好的二人心中直发笑——幸好是他们俩来陪这个“国际大牌”,若是换了元鼓那个性格暴躁的家伙,肯定早就看不惯、蹦起来用拳头和他说话了!

    食不知味地将早餐吃个差不多,乐亦才用丝白的餐巾擦着唇角,慵懒地开了尊口,“可以开始了。”

    推开首扬卧室的房门,就看到一个在休闲服外有模有样套了一件白大褂的俊气男人伸着两条大长腿拽拽地斜坐在床边,给床上沉睡的男人手法娴熟地做着全身按摩,而一旁的沙发上,坐着深沉得让人看不穿的三合会会长,罗抿良。

    按摩的男人手法很到位,不轻不重,灵活熟练,从首扬的身体没有半分萎缩的迹象上可以看出,男人怕是每天都会为首扬做全身按摩。

    乐亦唇角挂笑地欣赏着床边的男特护——东都首席“怪人”陈东阳别具特色的英姿,心里直大呼:不愧是他们top无人敢惹的“怪人”,连扮特护都这么个性!

    陈大特护旁若无人地将日常按摩进行完毕,摸着首扬的身体隐隐有些发热,这才仔细盖好被子,目不斜视地站起来,转身就走。

第一百三十三章、醒来

    乐亦看着陈东阳像在东都一样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的欠揍模样,心中不禁油然升起敬意:果然是他们东都无人敢惹的鬼才洲主,在哪儿都是这么一副目中无人的模样!

    “借过。”看着两年未见的同伴把门挡了个严严实实,陈东阳的眸光都不会晃动一下。

    乐亦唇边的笑风情依旧,“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莱恩大夫吧?果真名不虚传!”话是这么说着,身体却丝毫不让开,“我是丹·乔鲁斯,初次见面,万分荣幸。”

    身后的卫一白暗地直翻白眼,论耍大牌,眼前这两个难缠家伙,包括那个看上去颇有大家风范的主治大夫,全都是不相上下的主儿!心里这样想着,嘴上却是好心解围,“陈先生,这位就是我们请来的催眠大师乔鲁斯先生,麻烦陈先生请莱恩大夫过来一下。”

    陈东阳这才仗着身高优势居高临下扫了乐亦一眼,惜字如金地扔下一个“嗯”字,嚣张地撞出门。

    被撞到一边的乐亦心里直骂娘,揉着被撞疼的肩膀咬牙切齿地对身后几人笑,“这位先生还真是个性十足!”

    卫一白“呵呵”一笑,“乔鲁斯先生别见怪,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像先生一样大度的。乔鲁斯先生,请先坐下休息会儿,莱恩大夫马上就到。”

    从始至终,房间里的罗抿良都没回一下头,只是起身坐到床边,用干净的湿毛巾为首扬细细擦着脸。

    这间房间的采光非常好,窗前厚重的遮阳窗帘一左一右挂起,第二层颇具宫廷风的欧式落地白色窗帘被拉开一大半,阳光透过半透明的蕾丝质地打进房中,印上斑斑点点的繁复花影。豪华的大床的床尾处正沐浴着上午暖暖的日头斜阳,看上去非常舒服。

    乐亦坐在白金相间的欧式雕花长沙发上,随意打量着这根本不像病房的房间。

    房间很大,布局看上去很有些像总统套房。房间内阳台、卫生间、书房应有尽有,房中的衣柜、沙发、桌椅全都是世界屈指可数的奢侈大牌,倒是非常符合首扬爱享受的挥霍风格。

    乐亦的眸光慢慢流转,首扬一直没醒来,邵文他们几个绝不会透漏身份、告知首扬的喜好,只能说,这些全是按照罗抿良的喜好布置的。

    乐亦的眼神微冷,这家伙果真是首扬的生父,连爱好都像个十成十!只可惜,即便他是首扬的亲生父亲,伤害了首扬,就是他们top所有人的敌人!

    尽管坐着一群人,房间里依然安静得只能听到毛巾轻轻擦拭的声音。

    卫一白这几个似乎对首扬都有着无法言明的内疚,不约而同沉默着,各自坐着谁都不说话,或是满眼复杂地望向床上的父子,或是低着头绷紧了唇。

    罗抿良也不理会他们,为首扬擦过脸后又开始轻柔地擦拭他过分纤瘦的胳膊,然后用温度适中的清水小心地润着首扬的唇,像是生怕他会渴一般。

    两年的时间,罗抿良瘦得惊人!好像一个人突然被抽掉了所有血肉,只留一层薄薄的皮略显松弛地覆在他高大的骨架上。比起两年前首扬婚宴上意气风发的模样,罗抿良简直像变了一个人,所有的叱咤气度所有的运筹帷幄全部消失殆尽,分明成了一个全身心倾注在儿子身上的普通父亲!

    乐亦看着罗抿良专注的模样,竟不自觉生出几分怜悯来——他一心要救回自己的儿子,可依照首扬的脾性,醒来后一定会对罗抿良恨之入骨。

    他第一次发现,这个可恨的男人,竟这么可怜。

    “我出去走走。”似乎受不了房间里莫名的压抑,严界站起身,面无表情地推门走出去。

    元鼓也连忙跟着站起来,快走几步跟上前,“我、我陪你、也出去走走。”

    罗抿良依然没什么反应,好像无论身边发生什么,都不会比为儿子擦拭身子更重要。

    廖越安没什么表情地看了一眼,低垂下眼帘不说话,只有卫一白在他们二人出门时用国语轻轻说了句,“一直逃避就真的行了?”只是这近乎叹息的话,却不知道是说给谁听的。

    门被关上,房间里又恢复了之前压抑的安静。

    乐亦轻笑了下,语气有些随意,“从行为语言上来说,几位对病人的感情好像很复杂,甚至……有些内疚?容我多嘴一句——莫非病人受这致命伤,与诸位有关?”

    廖越安脸色一僵,下意识扫了一眼床边的罗抿良,沉着脸不说话。

    卫一白眼镜后的精明眸子也随之颤了一下,抬头镇定地看了乐亦一眼,不置可否,“乔鲁斯先生不愧是世界顶级大师,竟然还懂行为语言。”

    “卫堂主不用这么防备我,”乐亦优雅地喝着香醇的奶茶,也不抬眼看他,“我不过是随口说说罢了,如果什么事儿都较真儿的话,那我们催眠师岂不早早就去见上帝了?更何况,”优雅依旧地放下杯子,乐亦轻笑得很随意,“我只不过为了一些小小的好处罢了,其他的——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卫堂主说是不是这样?”

    卫一白深远的眸子微微晃了一下,勾了勾唇角,不再说话。

    清晰的脚步声,一个身穿休闲服的长发男人门都没敲一下就开门走了进来。

    浅金色披肩长发自然卷着,白白的皮肤,蓝色眼球,身上的衣服虽然很干净,却并不是医疗专用服装,如果不是他脖子里挂着的高端听诊器和手里抱着的病况记录本,恐怕任何人都不会相信这个皇家绅士般一身贵气的家伙居然是个大夫,而且就是全世界赫赫有名的波士顿皇家首席特聘医师!

    一进门就看到房间里坐了这么多人,医师大人似乎有些不满地皱了皱眉。

    邵文很“大牌”地径直从赖在自己房间一晚上的乐某人面前走过去,乐亦也不甘落后地只当夜里才见过面的邵大神医是空气。

    作为一向“坚贞不屈”的莱恩名医,邵文的确大牌得很,根本不管坐在房间里的这群人究竟什么身份,丝毫不给予任何好脸色,“如果没什么事的话麻烦各位堂主等会儿跟着会长一同出去吧,我说过,房间里人太多会降低空气质量,影响病人的休息。”

    虽然声音不温不火,带着他特有的礼貌得体,但邵文言语间的说辞却刺耳得很。只是廖越安几人竟然全都“好脾气”地没生气,甚至卫一白居然配合地点点头,“好的莱恩大夫,我们等下就会出去,今天——主要是带乔鲁斯先生过来,顺便也想看看扬扬。”

    “顺便看看?就算一天24小时眼都不眨地看着,病人该不醒还是不会醒!”熟练地为首扬检查一番,扫了一眼一旁矮柜上的浓汤,邵文一边记录着各项指标的数据,一边很不给面子地冷嘲热讽,“会长这么喜欢浪费,是想用这点小恩惠弥补自己的亏欠?”

    熬得清香诱人的滋补汤静静散着热气,两年来,罗抿良每天都会为首扬煲汤,只是床上的人从来不会醒来喝一口。

    罗抿良几人似乎早已习惯了邵文的冷言冷语,全都一副置若罔闻的模样。

    邵文也不在意他们是否理会,自顾说自己的,“听说那个什么催眠师已经到了,如果他真有几分本事的话,配合着我的新药,大约一个月病人就能醒来。到时候如果罗大会长一个激动立刻喂病人喝补汤,我可不敢保证病人会不会因身体无法消化吸收而一命呜呼!”

    沙发上被指名的催眠师乐亦顿时心里直骂娘:这个混蛋!不但敢小看他的催眠术,还敢这么咒扬!

    “真的?!”罗抿良先是猛地一惊,腾地站起身,继而嘴唇都慢慢颤抖起来,“你、莱恩大夫说的是真的?扬扬、我儿子他——一个月……真的就能醒过来?”

    邵文不带温度地扫了他一眼,“不信的话你可以找别人!”

    “不!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只是太高兴了!”

    罗抿良丝毫没有往日三合会会长呼风唤雨的沉稳,激动得几乎语无伦次,连带着卫一白二人都不敢置信地站起身,唇张了又张,却只能叫出“良子”两个字!

    相较于三人的激动,沙发上坐得稳如泰山的乐亦却是阴声怪气,“原来这位就是赫赫有名的莱恩大夫,还以为是位资深的老神医,没想到竟是个这么赏心悦目的大美人儿!”

    邵文眼角微斜地扫着他,“听说大名鼎鼎的乔鲁斯一直以来不近女色,原来是个gay?!”

    “嗯哼!”乐亦耸耸肩,对着邵文抛媚眼儿似的风情地一个劲儿呼扇翘翘的长睫毛,“我本来就是个gay,不可以吗?”

    邵文哪会理睬他的恶趣味?坐在对面的沙发上打开手里的迷你笔记本,冷着声音格式化地向乐某人讲解他的治疗方案。

    乐亦一面仔细听着一面笑得阴测测的不怀好意,一双勾人的桃花眼里满是令人恶寒的光。

    熟知他的人都知道他是被惹毛了,可不知情的人一眼看上去却会觉得——莫非这个性向不正常的乔鲁斯大师看上同样古怪的莱恩神医了?

    罗抿良根本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满脑子全都是首扬即将要醒来的念头,不住地亲吻着首扬的额头,激动得全身都在颤抖!

    迅速冷静下来的卫一白则忽视了身后两个奇葩大牌地古怪行为,和廖越安对视一眼后,看向床上一躺一立那对父子的眼神不觉担忧起来——首扬醒来之后,会怎么面对他们?尤其是几乎毁了他、更险些亲手杀了他的罗抿良!

    ——————————————————————————

    作为加拿大的雨之都,温哥华一年四季都是多雨的天气,湿润而温和。但偶尔不下雨的天空却是格外干净怡人,与国内的大范围雾霾有着天壤之别。

    日光倾城,像是溢着色泽的水倾泻而下。淡淡的云层好似入口即化的棉花糖,随着时光的行进变换着糖果般的浅淡明艳。远离了地表层的喧嚣,一切都那么宁静唯美。

    罗抿良最喜欢温哥华这个时候的傍晚,日光西斜出暖暖的橙色,衬得落地窗都格外温暖。

    轻轻关上门,罗抿良挽起衣袖坐到首扬身边,像陈东阳一样娴熟地为他拿捏着身体。

    溜进房间的斜阳将最后一抹淡淡的橙色的光芒洒在床上始终静静睡着的男人脸上,给他苍白死寂的皮肤染上一层暖暖的色泽。淡淡的金色勾勒出那精致的五官线条,好像恢复了男人之前的几分倾城之姿。

    只不过胳膊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针孔,再加上过分瘦削的模样,让这个难得这般沉静的男孩儿看上去真有几分瘾君子的嫌疑。

    坐在他床边的中年男人卸去了所有的光环,就像一个最普通的父亲,小心地照顾着重病的独生儿子。

    “今天这一针挂的时间有点长,是不是很疼?”轻手轻脚揉着首扬今天输液的手臂,罗抿良满眼心疼,“你跟你妈这么像,一定也很怕疼吧!傻小子,不想疼就赶快醒过来,心脏资源早就找好了,手术也早就定下了,可惜你就是不配合,真是个小无赖。”

    罗抿良照例在安静的房间絮絮叨叨,也不管床上的人会不会回复他,只管说着日常琐碎的点点滴滴,好像首扬只是睡着了一般。

    房间里静静飘散着安神药物的清香,是白天辅助那个风情万种的催眠大师治疗过程用到的。

    “那个催眠师乔鲁斯,你觉得他怎么样?靠不靠谱?你严叔叔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托关系请到他,据说是全世界最顶级的催眠大师。不过你是没见到他那模样儿,妖里妖气的,一个大老爷儿们居然像女人一样化妆抹粉!用你元叔叔的话说就是‘娘了吧唧’,像个泰国变性人!不过眼光倒是挺好,夸我儿子好看!”

    说到这儿,罗抿良一瞬不瞬看着首扬的目光都有些软了。

    这是他的儿子,他最爱的女人唯一留给他的至宝,也是他这辈子唯一的儿子!尽管这个孩子现在瘦得吓人,脸色更是苍白得可怕,可在罗抿良的眼里依然那么如珠似宝,那么举世无双!

    俯身轻轻吻了吻首扬微凉的脑门儿,罗抿良声音很轻很轻,“我儿子,当然是最好看的。”

    轻轻拿捏着首扬纤细的腿脚,罗抿良的眼神不禁有些颤,无休止的输液让首扬的手臂手背几乎扎成了马蜂窝,就连脚上都布满了密密麻麻的针孔。

    罗抿良看得心里涩得难受,语气却故作轻快,“今天爸爸做了鱼汤,特别香!你元叔叔一口气喝了三大碗,你不醒来喝,全便宜给他了!……莱恩大夫说的一个月已经过去一大半了,还有十天,我儿子就能醒来!到时候让你好好尝尝爸爸的手艺!”

    房间里静悄悄的,连斜阳都不动声色地离开这对不知未来会如何发展的父子,生怕打扰到什么。

    寂静的空气分子似乎还是无可避免地影响到心底的斑驳伤痛,罗抿良的声音不由略微低了一分,语速也慢了下来,“扬扬,别怪你几个叔叔,他们在当时的立场……并没做错什么。全都是爸爸的错……我居然、都不认得自己的儿子!……明明你离我这么近、就在我身边……没能认出你……扬扬,只要你能醒过来,就算要爸爸的命,爸爸也给你……”

    罗抿良知道没有什么如果,同样也知道根本不可能会有什么重来,可是在这漫长的两年中,他无时无刻不在悔恨着自己,无时无刻不在祈祷时光能够重来!

    如果真的可以回到当时,他情愿被首扬一枪打死!更甚至,他宁可永远不能认儿子,也不愿意再伤害到他的女人和儿子一点一滴!

    一轮按摩下来,微凉的身体终于像正常人一样散发出一丝暖意。

    罗抿良细细将被褥盖好,俯身吻着首扬的额头,一遍遍轻轻抚摸着他瘦削的脸。

    “扬扬,我的儿子……对不起……对不起……爸爸对不起你……”

    压抑的声音在空气中反复碰撞,却始终激不起任何动荡回声。

    夕阳已经完全没进地平线,又是一天平静地过去,床上的孩子还是那么安静地睡着。

    看着始终没有要醒来征兆的年轻男子,罗抿良终于直起身,隐去眼底的失落,轻轻关上门走了出去。

    ——是谁,在亲吻自己的额头?

    热热的,软软的,柔柔的,带着浓浓的心疼自责,可又带着满满的宠爱。

    两年未曾动过的眉隐隐显出一丝轻微的浮动,尽管那么轻,可在这张死寂了太久的脸上却是那么清晰!

    “宝贝乖,把鸡蛋吃了。吃了鸡蛋会长高,很高很高!”

    “娃娃今天学会写‘妈’了!来宝贝儿,妈妈给亲一个!”

    “娃娃宝贝儿,今天第一天上幼儿园,记得听阿姨的话,放学别乱跑,等妈妈来接你!”

    ……

    耳边柔柔的遥远声音,是一个很温柔的年轻女人!

    模糊的重影之中,是女人露出如同贝壳内乳色珍珠白的牙齿的纯纯暖笑,和她可为他挡住一切风雨的温暖拥抱、宠溺亲吻!

    首扬能感觉到女人对他全心全意的呵护,可任他如何努力都看不到她的脸!

    突然之间,这暖暖的画面全变了!

    他发现他被带到一个阴森恐怖的地方,那里充满黑暗与血腥,那里是没日没夜的对决与厮杀,那里残酷得让他忍不住惧怕、颤抖!

    “扑通!”

    小小的身子被厚重的军靴狠狠踹出几米远,摔得他头晕眼花,疼得他爬不起身!

    又是一顿恶狠狠的打骂之后,首扬再一次被关进特训房,一遍遍艰难地做着常人无法想象的特训项目。

    可回荡在他耳边的却不是不同国籍教官们恶狠狠的咒骂,而是一个男人温润遥远的华丽声音:

    “娃娃乖,从今天起,你姓罗,名字叫罗御……”

    “御御记住,爸爸叫罗抿良!……”

    “御御听话,听教官的话好好学习好好训练,等御御毕业了爸爸就带你回家见妈妈!”

    ……

    画面像走马灯一样急转个不停,首扬的眉头急促地动着,纤细的长睫不住地抖动。

    他看到他像疯了一般发狠地盯紧对手的致命点!

    他听到他们喉骨清晰的断裂声!

    他听到他们胸口沉闷的击搏声!

    他听到他们脑颅脆弱的撞击声!

    他看到他的双手他的身体沾满了不同肤色的对手的血!

    他看到他将所有对手都杀死后校场四周教官学员眼中的惊惧和恐慌!

    他看到他一个人在满地猩红中吐得昏天暗地!

    ……

    首扬不知是恐惧到极点还是忌恨到极点,僵白的唇都在隐隐哆嗦着,两年来未曾动过的眼皮下更是能清晰地看到眼球的转动。

    他终于逃出那个阴森恐怖的牢笼,可他却并没有回到那个温柔女人的怀抱之中。他的身后布满了枪林弹雨,他没有退路,拼命地往前跑,也只能不回头地往前跑!

    “扬?”

    “扬!”

    “扬哥!”

    “扬哥——”

    “老大!……”

    身后的人越来越多,跟在他身边的兄弟们越来越强大,他终于一步步站到了最高处!

    他变了,变成了令人闻风丧胆的恶魔!

    没人敢欺负他,更没人能再控制他!

    他成了主宰者,主宰着那么多人的生死!

    他不再惧怕杀人,他想让谁死,那个人就绝不可能活过第二天!

    连他的名号都成了恶魔的代名词,他的人生终于黑暗得再没有一丝光明,可他这时却看到了一个男孩子,一个干净得让他心慌、让他心酸、让他神往的男孩儿,一个——唯一能近他身、进他心的男孩儿!

    “娃娃对吗?叫我航哥哥就好!”

    “娃娃,需要什么只管告诉我!”

    “娃娃,谢阿姨会好的,我和妈妈都会陪着你!”

    “娃娃太好了,你终于有名字了!以后我可以叫你扬扬!”

    “扬扬你太瘦了,应该多吃一些!”

    “扬扬真笨,我的胳膊摔断了就可以不去‘上课’,就能陪你和谢阿姨了!”

    “扬扬,我会保护你的!”

    “扬扬你还有我!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我妈妈就是你妈妈,我会保护你!一直保护你!”

    ……

    小小的人影,模糊得让他看不清,可他却清晰地感觉到那个男孩子在笑,笑得那么暖,好像要把他拉出黑暗冰冷的世界,融化他身上所有的坚冰!

第一百三十四章、醒来(下)

    床上已经沉沉睡了两年的人儿喉间微微动起来,好像已经有声音急欲呼出。

    “扬。”

    他听到有人在叫他,是一个器宇不凡的男人!声音清清淡淡,只听声音就知道那人清冷的脾性,可首扬却分明感觉到一抹无以言表的异样!

    那人的身影高高瘦瘦,不魁梧,不壮硕,却矫健有力,带着指点江山的气度!

    那人的双眼幽深沉静,没有波澜,也没有温度,却始终牢牢捕捉着自己、好像那双眼睛中只容纳下他一个人的影子!

    首扬很想摸摸自己的心脏,想知道那么快的心跳究竟是为什么。

    那人一步步走近,清俊逼人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首扬却惊异地发现,他和那个温暖如小太阳般的男孩儿的影子竟慢慢地完全重合在了一起,天衣无缝!

    那人,是谁?!

    他的表情总是淡漠得拒人以千里之外,可只要面对首扬就会生出万种光华!

    他总像可望而不可及的白玉雕塑,可只有首扬知道,他也会浅笑俊雅,他也会盈盈满足,他也会开怀促狭,他也会情不自禁!

    首扬的喉结轻轻颤动,睫毛急切地抖动着,他想大声叫出那人的名字!

    ——可那人,究竟是谁?!

    他们去荷兰登记结婚、在世界最圣洁的地方许下今生誓言!

    他们在东都、在最在意的人的见证下举办了隆重的婚礼!

    他们不管风风雨雨大胆地对外宣布婚情!

    他们的家幸福得让他如置天堂!

    首扬的手轻微地颤抖着,不敢相信自己也有那么美好的时刻!

    画面继续一幕幕快速流转。

    他看到自己再一次踏进那个死都不愿踏进的地方!

    他看到自己在进门前神差鬼使般抠掉枪膛里的子弹!

    他看到那人被死死锁在他曾被狠狠折磨过的电椅上!

    他看到自己眼神里入骨的恨意、却始终生不出一丝杀意!

    他看到世界上最不应该指向自己的那把枪竟直直对准自己的心脏!

    然后——

    砰!

    首扬猛地张开眼!

    “顾知航!”

    轻微得几乎让人无法听清的声音,还是让邵文、乐亦几人激动得差点跳起来!

    用不能让首扬受到刺激的借口把罗抿良一干人连同其它大夫全部赶出去,在没有外人在的房间里,乐亦终于红了眼眶,双手紧紧插在发间,死咬着双唇喜极而泣。

    陈昊更是失控地跪在床边,紧紧抓着首扬的手,声音带着明显的哽咽,“扬哥?扬哥你醒了?你终于醒了是不是?扬……”

    陈东阳也鲜少地唇角轻颤、眼圈泛红,努力笑得自然些,看着邵文挑眉,“不错,说二十天就二十天,药效还算过关!”

    唯一没有失去理智的邵文努力压下满心的灼烫,提着陈昊的领子把他扔开,按着首扬满是针孔的胳膊不让他动,“扬,是我,我们都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首扬的眼皮颤动了几下,终于慢慢看清眼前。

    这是一个很舒适但很陌生的地方,不是s市的那栋小楼,也不是自己的房间。

    房间里的光线很昏暗,所以张开眼并不算太费力。

    首扬又闭了闭眼,感觉身体像极度透支一般,提不起一丝力气,即便是刚才他用尽全力大声喊顾知航,出口也只不过像蚊声一般微弱。

    见他又闭上眼,几人不禁又慌乱起来,“扬?”

    “扬哥?!”

    “扬,不、不能再睡!不能再睡了!”

    安静了太久的首扬很不适应他们略显吵杂的声音,眉头微微皱起,却发现连皱眉都这么吃力,“顾、知航呢?他有没有……受伤?还……有……妈……”

    毫无厘头的话让陈昊明显愣了一下,邵文却没有一丝惊讶,“别担心,顾知航他很好,淑也很好,他们都没有受伤。”

    首扬隐隐弯了弯唇角,像是终于放下心来。

    已经过了凌晨,首扬房间外的大厅内依然聚集着许多人。

    完美的隔音让罗抿良听不到房间内的任何声音,只能焦急地等待着。

    轻微的开门声,陈东阳和陈昊一前一后走了出来。

    罗抿良和廖越安几人慌忙迎上前,“陈先生?扬扬他——”

    “扬扬现在怎么样了?”

    “是不是真的醒了?我们、什么时候能见他?”

    “什么时候能见?”走在前面的陈东阳斜了他们一眼,“珂沙和那个催眠师的意思你们也听懂了,等病人什么时候不排斥你们了就能见了。”

    说完,也不管一干中年男人的脸色一瞬间变得多难看,大摇大摆地离开。

    罗抿良脸色苍白,慌忙又拦住比陈东阳容易相处些的陈昊,“昊先生,扬扬、我儿子他——真的醒了?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是不是?”

    虽然罗抿良这两年的所作所为让陈昊有所感触,但似他这般冷血的恶魔绝不会因此就心软半分,格式化地笑笑,“罗会长先别高兴太早,病人是醒来了,但罗会长别忘了,换心手术的成功率不会超过一半。”

    顿了一下,陈昊报复性地看着几人瞬间灰暗下来的脸色,继续冷血地补充,“珂沙和乔鲁斯先生现在房间照顾病人。我们好不容易才骗过病人、取得了他的信任,没提及任何关于各位以及三合会的消息。这是珂沙和乔鲁斯与诸位商议过的,原因的话会长和诸位都是明白的,相信诸位肯定也能接受这一点。为了病人保持平和的心态,各位还是不要让病人看到你们才是,毕竟,病人现在的状态——”

    陈昊指了指心房的位置,冷酷地勾了勾唇角,也转身离开。

    罗抿良唇张了张,却是一个声音都没再发出,就那么看着紧闭的房门僵硬地站着。

    身后的几个男人心情的复杂程度并不亚于罗抿良。

    好不容易盼到了首扬活过来,可要面临的却不仅仅是不能见面的痛心,还有不得不手术的未卜。

    许久,廖越安才上前几步,握住罗抿良的肩,像给他打气般拍了拍,更像是给自己鼓舞。

    罗抿良没回头,半晌之后,才一个人无声地慢慢离开,只留下一个萧索的背影。

    元鼓看着紧闭的房门,忍不住轻声叹道:“我怎么觉得,良子不见扬扬反而是好的?要是、要是他们父子想见,扬扬——还会安心治病么?”

    整个大厅静悄悄,谁都没再说什么,每个人的心里都沉得像压了一座大山。

    ——————————————————————————

    一个人脆弱的时候,任何人都会不自觉放松警惕;同样的,一个人虚弱的时候,尤其是对于“沉睡”了两年之久的首扬,邵文几人即便再细心,也会不自觉降低对首扬曾身为世界最强杀手的敏感力的警觉。

    “说什么呢?这么开心?”

    难得少雨的温哥华,天气似乎总那么风和日丽,尤其是春末时节,更是美得像水墨画。

    首扬半躺在阳台的雕花长椅上晒着太阳,陈昊在一旁和他不时说笑出声。

    邵文一推门正看到首扬生动的笑脸。

    半月前首扬醒来后,乐亦就不得不离开,对于他“和三合会打得热火朝天、必须回去主持大局”、“不能耽误首扬养病”等蹩脚理由,首扬不动声色地默允接受。

    而对于之前他们几个所说的——当初首扬是被游黎和乐亦救出,为了避免三合会的干扰、所以隐姓埋名来这里为首扬养伤的说辞,首扬也没有提出任何疑问。

    “还能说什么,说扬和顾知航家里那两个不省心的小家伙呗!”守着终于活过来的自家老大,向来没心没肺的陈昊心情持续性高涨,什么被囚什么周旋全都抛之脑后,一心陪着自家老大傻乐呵。

    邵文笑了笑,习惯性将体温计对着首扬的额头点了一下,“感觉怎么样?”

    “还行,就是还不习惯这么软绵绵的体力。”首扬勉力晃了下纤细的胳膊。

    “这样倒是正好让你消停了,否则怎么养好身体做手术?”

    首扬不置可否,“多久能手术?”

    “当然越快越好。不过,”看了看体温计,邵文俯身将他腰上的毯子往上拉了拉,“以你现在站都站不稳的状态怎么上手术台?”

    “那我什么时候能见顾知航,我妈还有我儿子?”首扬懒洋洋瞟着他,“万一到时候我挂在手术台上,连最后一面都见不到岂不亏大了?”

    一听这话,陈昊的脸色不禁变了一变。

    “敢质疑我的医术?”邵文手一抬,轻轻弹了下首扬脑门,“走,有时间胡思乱想,不如抓紧时间休养生息!”俯下身小心地抱起首扬放到轮椅上,“昊子,我推扬出去走走,你去看看东阳的汤煲得怎么样了。”

    陈昊会意地一点头,“好,早点回来。”

    别墅前面是很大片的绿地,入目几乎满是郁郁葱葱,与其说这里是绿化区,倒不如说是一片生机勃勃的园林。

    这园林的布局很有格调,喷泉水池、阁楼小桥应有尽有,甚至还有中式的小亭台。高低起伏的坡地上是绿油油的人工草坪,草叶肥美旺盛,一片生机勃勃。看上去应该是刚修剪过不久的模样,平整的厚厚草坪上又发出高低不一的草叶,翠盈盈得很是养眼。弯弯曲曲的卵石小径蜿蜒在最适宜观景的轴线上,小径旁站立的观景灯造型别致,有几分十七八世纪欧洲皇室的即视感。

    一旁的平坦步道上,一高一低两道身影慢慢穿梭在园林之中,整个园林之中深绿浅青,花影丛丛,一片生机盎然,这个美丽时节特有的春暖花开在这里完美呈现,前段时间移植的一批月季花株也成活了,开出美丽的花苞儿,格外喜人。

    大大的园区好像一座打理得非常旺盛的大花园,沙沙的微风声和高高的树上此起彼伏的鸟鸣声显得这花园更加安静。

    园中几乎没有人影,首扬却能敏感地察觉到无处不在的视线。

    轮椅上面色苍白得近乎透明的男子微闭着眼,看上去那么无害。可细嫩纤薄的唇角却隐隐透出一抹凉意。他太熟悉top,确信这些暗线绝不是top的势力,那么——这严谨而训练有素的力量,究竟是谁?是谁在保护着他们?亦或是、监控了他们?

    “困了?”

    首扬摇摇头,张开眼看邵文一如既往地推着他只在园区游走,偏头瞅着邵文那张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和顾知航有得拼的清淡脸,“这几天都在这一块儿巴掌地儿晃悠,你都不嫌闷?”

    像是知道他会问类似的话,邵文回答得不慌不忙,“每天都围着你转,能不闷?不过十来年都这样了,习惯了。”

    首扬白了他一眼,“你不闷我闷!带我出去走走,我都呆腻了!”顿了顿,首扬语气不满地咕哝,“都不知道这是哪儿!老子现在到底在哪个大陆版块儿上?”

    “外面风有点大……”

    “我说色胚,”首扬不等他说完就打断,“你一直拦着不让我出去,难道说——”故意拖长了怀疑的腔调。

    “难道说什么?不过是东阳快煲好汤了,我们不能走远。何况,你万一吹了风——”对上首扬似笑非笑的眸子,邵文知道再这么掩饰下去,这个敏感度超高的家伙肯定要起疑了,只得叹气退让,若无其事地问,“你想去哪儿?”一双眼睛却四处乱飘。

    “我就想去外面透透气,憋死老子了!”首扬懒洋洋伸了伸胳膊。

    暗处,有人影闪动。

    果然,还没走到大门口,就有一个年轻男人快步跑过来。

    邵文顿时脸一寒,暗自直咬牙,三合会的这帮混蛋,他的两个“助理”都在别墅里面,自己还推着个重症病人,难道还能跑了不成?

    男人不看邵文拉得老长的棺材脸,对着首扬笑得眼都眯成了一条缝儿,龇着一口小白牙毕恭毕敬,“莱恩大夫,少爷,这阵子外面乱得很,而且天色也不早了,二位今儿就别出去了?”

    莱恩大夫?

    少爷?

    首扬的眸光慢慢流转,笑着问:“外面乱得很?什么意思?”

    “哦,这阵子不少地方闹人口失踪,还都是相貌不错的美人儿!像少爷这般国色天香,出去肯定不安全!等过阵子太平了,咱们带上人为少爷护航!”

    “啰嗦。”邵文脸寒也只是一瞬间,淡淡瞟了一眼那一心想给首扬留个好印象的男人,“我们只是出来散散心,对恢复身体很有帮助。”推着首扬掉头就走。

    被扔在身后的男人很没面子地摸摸鼻子。

    整个庄园上到各大名医大夫,下到医师助理,全都不能出庄半步,尤其是这名气最大的莱恩大夫三人,更是绑架过来的,绝不能出了半分岔子!可上头却没交代首扬能不能出去。

    看着轮椅走远,男人忍不住抱怨着咕哝:还想趁机和少主子搞好关系,都怪这脾气古怪的白人大夫!

    “他不认识你?”首扬抬头看着邵文干净的下巴。

    “嗯,专业保镖 ,比用我们自己人低调,不会引起人怀疑。”邵文若无其事地回答,只是双眼下意识地不看首扬。

    “是吗?”首扬扬扬眉,“楼里的其他大夫也叫你莱恩,我记得波士顿你那几位关系不错的同事都叫你珂沙。”

    邵文没好气地揉乱首扬的头发,“怀疑什么?我还能把你绑架卖了不成?这里适合你养身体,而且不容易被发现。”顿了一顿,邵文煞有其事地压低声音,“我们和三合会打得如火如荼,万一被发现了蛛丝马迹,姨妈他们还不乱了套?”说完这些,邵文停下脚步,往后退了两步,“好了,就在这儿吧。来,试试自己能不能站起来。”

    首扬笑了笑,没再说话,把眼底的冷色全部收起。

    轮椅停下的地方是丘比特雕塑的喷泉旁边。

    这个雕塑很有意思,圆滚滚的丘比特全身光溜溜的,就像希腊神话中记录的那样一丝不挂,肥肥的小手里拿着小小的爱之箭似乎在企图乱射。

    喷泉乍一看很唯美,水柱大概五六米的样子,溅起大大的水花。可细看却很猥琐,有小股的喷泉从丘比特下体的小可爱中射出来,尿尿的造型让这个球儿一样不靠谱的小鬼看起来更加憨态可掬。

    喷泉周边应了邵文要求,新建起一圈一米多高的围栏,白色的栏杆打磨得圆润光滑,很适合让首扬扶着在这里练习走步。

    小心地把双脚放在平坦的草地上,首扬吃力地慢慢站起身。

    “不错!”看到首扬这次能不借助外力就流畅地站起身,邵文眼中闪过一抹喜色,“先站一会儿,别急,等站稳了再试试能不能走两步。别勉强!”

    像植物人一样躺了两年的首扬,醒来后简直像退化成了生活无法自理的婴儿,连站都无法自己站起来,甚至日常穿衣洗漱都必须依靠他们三个!

    偏偏他生性好强,接受不了自己不过睡了一觉的功夫就突然变得这般软弱无能的模样,每天都逼着邵文他们带他练习穿衣、练习站立、练习走步,膝盖摔得大片大片青紫,心疼得陈昊直求邵文不要让首扬练了!

    可是邵文却知道,骄傲如首扬根本不会同意。

    双腿仿佛生了锈的机械一般,又沉又僵硬,用力迈出去控制不住得哆嗦,两个膝盖好像被抽掉了骨头般总有弯下的趋势,身体就像刚学步的孩童,瘫软无力,根本不听使唤!

    但首扬还是站得很稳,全身几乎都紧绷起来,吃力地慢慢迈动脚步。

    看着首扬紧抿着唇瓣,精致俊挺的鼻尖很快就渗出点点汗珠,邵文忍不住心疼,“不用着急,慢慢来。”

    “两年没见他们了,哪能不着急?”首扬微有些气喘,粉白的薄唇隐隐显出令人揪心的淡紫色,在苍白的皮肤下更显诡异,一双亮晶晶的眸子里却满是刚毅。

    邵文眼神晃了一下,垂下眼睫毛看着蔚蓝的异国天空下这片陌生的土地,沉默着没说话。

    他知道不可能一直瞒下去,他更知道这个贼精的家伙恐怕用不了多久就会起疑,但是——看着眼前从头开始一步步学习走路的年轻男人,邵文心中暗暗叹息,他能做的,只能是瞒一天、是一天了,至少让首扬先安全度过手术期。

    别墅不远处,还有一栋别墅,风格相差无几,同样是五层豪华别墅。这里,是三合会的高层领导人——也就是罗抿良他们居住的地方。

    一楼的厨房是罗抿良自己专用的私厨,此刻厨房中飘散出浓郁的香味,让人只闻到这香味就忍不住食欲大增。

    质地细腻的上等沙锅在小火上发出轻微的“咕嘟”声,身穿围裙、洗手煲汤的男人仔细掌握着火候,煲出的汤香浓味醇。

    他是个传统的东方男人,骨子里对中医食疗的坚持根深蒂固,始终认为汤是最能补身子的食物。每天,他都会按照医师们为首扬制定的营养食谱煲各种浓汤——这,也就是“陈东阳煲汤”的真相。

    围裙勾勒出男人瘦削的身形,逆着厨房窗子透进的明亮天光,可以清楚地看到男人刚毅大气的侧脸。尽管看上去已经年近半百,但依旧能隐约看到他身上叱咤风云的气魄。

    别墅中全都是三合会的心腹精锐,他却丝毫不在意自己像个普通居家男人一样每天在厨房里打转会不会影响他作为三合会会长的威仪形象,他满心所关注的,只有自己那尚未脱离生命危险的独生儿子!

    “昊先生?”

    听到敲门声,罗抿良转过头,周身的沉静好像是所有的锋芒全部敛尽,打磨成让人看不穿的磐石,只是浅褐色的水眸在看到首扬最信任的医师助理时透出的难以隐忍的颤动,打破了磐石的刚硬。

    陈昊格式化地笑笑,“罗会长,今天病人又问了关于那个叫顾知航男人的消息,以及什么时候能‘出院’、这里究竟是哪儿的问题,请问我们该怎么回答?”

    罗抿良的眼神忽闪了一下,“其他的……还是什么都没有问么?”

    “其他的?”陈昊似笑非笑地唇角微微嘲弄,“罗会长觉得病人还会问什么?卫堂主交代,只让告诉病人是不愿意透漏身份的人把他送到这里,其余的我们作为医护人员一概不知。当然,病人也似乎并不关心究竟是谁把他送来的。”

    说到这儿,陈昊故意停顿了一下,眼神有些嘲讽地看着罗抿良,“不知罗会长的意思,想让病人问什么?”

第一百三十五章、虚构的平静

    “没什么。”罗抿良不知是失望还是松了口气,语气淡淡的,“我想,以几位的聪明应该知道怎么回答的。”掀开锅盖,浓汤咕嘟咕嘟地沸腾着小泡,香味更浓郁得让人垂涎。

    陈昊冷笑一声,“罗会长不用威胁我,我早就说过,反正我孤家寡人,死了也就一条命而已。”

    罗抿良手顿了一顿,眼中闪过一抹隐忍,“昊先生,对于当初强行请你们来我表示很抱歉。请陈先生放心,等我儿子病好之后,昊先生诸位尽管提条件。”

    “我当然知道,你儿子现在就是我们的保命符。”

    罗抿良眼神一寒,正握着汤勺搅动汤的手也随之一顿。

    “别紧张,我可不是那个喜欢玩儿同性之爱的催眠大师。虽然你儿子的确漂亮得不像话,不过——呵呵。”陈昊毫无笑意地哼笑两声,双臂一抱,倚在门边,语气很有些吊儿郎当,“罗会长似乎还没回答我的问题,病人对一个叫顾知航的很关注,一直要求我们能和他联系,请问我们该怎么回答。”

    “顾知航……”罗抿良眼中一痛,“我、会尽力联系的。”

    尽力?陈昊冷冷掀了掀唇角。

    就算罗抿良再怎么费心思、三合会再怎么人多势众,也不可能找到顾知航!

    因为,根本没人知道顾知航在哪儿!

    两年前,国内一条震骇人心的新闻铺天盖地,华人最大的帮派三合会突然绑架a市商业巨头古贝诺斯的总裁顾知航与其新婚爱人——炙手可热的人气男模首扬,引起全国轰动!

    警方出动无数警力,逮捕了无数三合会会众,却依然没能获得任何蛛丝马迹,一时将案件列为打击黑势力团伙的头号关注案例!

    而这件事也彻底激怒了谢将军,下令必须严惩黑道组织,甚至将三合会的势力一度驱离到南部沿海地带,导致三合会腹背受敌!

    而新闻的主角人物之一顾知航,却在当时势力严密、几乎人人自危的a市突然失了踪!不要说谢将军庞大的关系网,就算是黑方k自己人,也不知道顾知航去了哪儿!

    古贝诺斯群龙无首、岌岌可危之际,已经退居二线的董事长平淑重新回归,在周正等公司骨干的帮助下,升任副经理夏菲南为总经理,并经过层层筛选,任命执行领导团队,奇迹般保住古贝诺斯商界大佬的地位。

    可顾知航和首扬二人,却杳无音讯。

    有传言称,他二人全都被三合会的绑架分子残忍杀害了;也有人说,首扬被三合会害死,顾知航被救出后选择了殉情;更多人则称,首扬遇害,顾知航成了植物人。

    只是众多纷纭,谣言四散,却不见任何人出来承认或者辟谣。

    一年后,备受关注的顾家突然宣布后继有人,平淑取顾知航首扬二人的冷冻精子重金代孕,生下一对双胞胎男孩儿:顾思扬,首护。各界哗然一时!

    根据这两个男婴的名字,不少人暗暗猜测,顾知航其实并没有死,否则怎么会为儿子取名思扬?

    但不管众人如何猜测质疑,顾家唯一的主人平淑始终不出面做任何回应,连带着顾知航也依然没有任何音讯。

    想到那个为了老大几乎疯了的男人,陈昊的目光也忍不住微微颤动。

    顾知航,扬的确还活着!可是怎么做才能让你知道?

    “昊先生还有事?”见陈昊没有离开,罗抿良也不回头,语气礼貌中透着明显的高高在上。

    对于像陈昊他们这类能用到的人,罗抿良向来都是恩威并施、好言相待的同时,绝不会丢了自己的身份。

    只是,这会儿的陈昊却没心情陪他玩儿用人之道的把戏。

    “的确还有两件事,珂沙交代我一定要告诉罗会长。”陈昊站直了身体,放下手臂。

    “莱恩大夫交代的?什么事?”罗抿良的心又悬了一悬,生怕关于首扬手术的准备会出问题。

    “第一件事,病人的手恐怕已经废了!”

    罗抿良猛回头,脸色焉得煞白,“……废、废……了……”

    “没错,的确废了!”陈昊冷硬着一张脸,语气冷漠而清晰,“病人的双手明显受到过极其严重的创伤,这两年病人的身体虽然没有出现萎缩的现象,但双手受到不小影响,十指已经彻底无法治愈!这么久以来珂沙想尽了办法,但是全都没用,能不能保证病人以后的正常生活都是未知!”

    陈昊冷漠的声音突然变得遥远,周边一瞬间寂静冰冷得刺骨,罗抿良仿佛再一次听到两年前,那双血肉模糊的拳头狠狠颤抖着,一拳拳狠狠砸在墙上的闷声!

    “砰!”

    血花四溅!

    握着汤勺的手不受控制地哆嗦起来,罗抿良慢慢捂向左心房,一双浅褐色的眼睛一点点变红!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早已千疮百孔的心脏再次撕裂开来的疼痛——来自两年前的那一日、看着眼前被他生生折磨得七窍流血的孩子而生出的莫名心疼!

    可那时的他却愚蠢地选择了漠视!

    漠视了那孩子字字啼血的恨!

    漠视了这隔着无法跨越鸿沟的父子连心!

    “第二件事——”陈昊冷眼看着已经通身僵硬的罗抿良,继续在他心间捅进更致命的一刀,“珂沙怀疑病人的身体有过被注射毒品的经历,原癌基因有被激活的迹象。”

    “啪嗒!”

    手中的汤勺掉到地上,发出刺耳的声音。

    罗抿良好像刹那间听到大脑猛然间发出的“嗡”声,惊得身体突然踉跄了一下,不得不扶住灶台才能勉强站稳!

    “昊、昊先生,你……刚才、说什么?”罗抿良的声音透着强撑的镇定,幻想自己刚才不过是听错了。

    “我说,病人的原癌基因已经被毒品激活,不出两年,病人的身体就会发生癌变!”逆着光,看不到罗抿良脸部的表情,可他几乎被击垮的脊背却让陈昊再一次尝到报复的快感。

    只是这一次,陈昊却再笑不出来,心底的恨意在看到眼前这个亲手毁了他们top之神一切的男人的失控后更加汹涌难挡,冷冷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开。

    片刻后,厨房突然响起什么被打碎的声音,随后是一声几乎是从心底撕裂出来的痛苦低吼,以及一声声拳头的闷响!

    听到动静的廖越安等人慌忙赶到客厅就看到厨房内,那个高大的男人像失了主心骨一般跪在碗盘碎片的狼藉中,浑身不住地抽搐着,沾满鲜血的双手抱着头蜷缩在冰冷的地面,痛哭失声。

    ——————————————————————————

    “靠!这是老子?”首扬惊悚地看着镜子里的男人,不敢置信地来来回回反复摸着自己的脸和脖子,然后忽然把身上的睡衣连撕带拽地扯开,瞪大眼睛仔细看清楚。

    头发略长,打理得很好,但是失了光泽,看起来就像酒吧夜店里颓废的小歌星!

    皮肤很白,比之前的姣好肤色白了好几个色度,但这种毫无血色的白一看就是长期重病,白得透明、白得惨淡,就像没有生气的白瓷,衬得双眼格外大,衬得浅淡得只剩淡淡一抹紫色的唇瓣更显诡异。

    除了太瘦导致双眼似乎变大了些,五官倒没有什么改变,可饱满的双颊不见了,颧骨显得有些高,下巴比以前更尖,脸型由之前迷人的瓜子脸变成时下女星们热捧的锥子脸!

    最让首扬不能接受的是,他的身体瘦到只剩一层皮,之前薄而有力的修长肌肉全都不见了,骨节明显突显出来,用首扬自己的话说就是,他成了一个披了一层人皮的骷髅架!

    锁骨能轻易放下一个鸡蛋,肋骨根根分明,薄薄的皮肤顺着骨骼走向内凹着,胸腹的白皙皮肤上满是手术后的清晰疤痕,像一条条蜈蚣的丑陋尸体被烙在身体之上,看上去令人胆寒。

    原本就宽松的睡裤挂在身上几乎成了可以肆意招展的旗帜,而他自己——正是那根细条条只能撑旗的旗杆儿!

    “嗷”的一声鬼叫之后,就没了声音,首扬阴沉着脸看着镜子里简直人不人鬼不鬼的男人,沉默得极不正常。

    “扬?”陈昊咽了口唾沫,生怕首扬突然爆发、情绪失控。

    他错了,他不该给首扬拿镜子,不该让首扬见到自己这副鬼模样儿,东阳那家伙一定会杀了他的!

    最重要的是——陈昊的心不由悬得高高的,眼睛一瞬不瞬紧盯着首扬,生怕他会有什么过激反应。这家伙的身体、是不能激动的!

    哪知道首扬沉默半晌,忽然一挥手狠狠打开面前一人高的试衣镜,往床上一扑拍着床像个耍赖的孩子一样嚎叫起来,“靠!我的肌肉!老子引以为傲的肌肉全没了!丫的老子还怎么把顾混蛋压下面? 啊——老子不干!老子不要一直在下面!……”

    “噗嗤!”目瞪口呆的陈昊一个没忍住,一口口水喷了出来。见首扬依然沉浸在无法翻身的“痛苦”中伸吟叫嚷,忍不住捂着肚子大笑起来。

    “这是怎么了?”邵文一进门就看到这一幕——

    首扬把脸埋在被子里拍打着床哭天喊地,陈昊在一旁笑得几乎要歪在地上四脚朝天,厚厚的地毯上,一面无辜的大镜子孤零零躺着。

    身后的陈东阳推着餐车,眼一扫就猜到是怎么回事儿,瞪了这个不靠谱的“助理”一眼,“别刺激他。”

    从没逃出过陈大佛祖五指山的昊大圣一个激灵,立刻收了笑爬起身,揉了揉笑得发疼的脸,顶着他二人的低气压装模作样“咳咳”两声,对床上停止了“撒泼”的别扭男人字正腔圆地献谄媚,“那个,扬,其实我们都知道你是被压的那个。”

    察觉到陈东阳一瞬间又射过来的犀利眼神,陈昊颤了一下,忙又改口,“其实你和你家顾知航这么默契,在下面肯定也挺舒服,那晚你叫得那么享受、大家都听到……”可没想到连一向好脾气的邵文都射过来冰冷得吓人的视线,陈昊的声音不禁越来越低,最后艰难地伸了伸脖子,“其实我的意思是,扬你就算没了肌肉,还有脸哪!你看我们一个个虽然肌肉发达,可都是没人要的‘剩斗士’……”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陈东阳冷冷斜了他一眼。

    陈昊更加心虚,忙狗腿地上前盛汤献殷勤。

    见首扬一手撑在床上坐起身,低着头似乎依然在郁闷,邵文好笑,“行了,肌肉没了还能再练,你什么时候也像姨妈一样这么在意形象问题了?”

    “色胚,我……难受……”首扬的声音有些压抑。

    三人立刻变了脸色,“扬?”

    邵文一个箭步上前,只见首扬全身都在隐隐抽搐,右手用力攥着胸前,艰难地喘着气,一张唇紫得骇人。

    “别紧张,放松!”邵文对于首扬的突发症状没有一点惊讶,一挥手示意陈东阳二人立刻拿药,“还有哪里不舒服?”

    “胸口……心脏……疼!”首扬满头虚汗,忍不住俯下身一阵阵抽搐着,呼吸明显不畅,胸口的皮肉都被自己抓出了深深的红印。

    陈昊陈东阳二人慌忙一个倒水一个拿药,同样满脸谨慎。

    随着首扬的苏醒,体内残破的心脏慢慢超出负荷。前一段时间,首扬就时常抱怨总是胸闷、气短,甚至时不时会心悸。

    这颗心脏早已经不行了,可他的身体,远达不到可以做手术的条件!

    吃下药好一会儿之后,首扬才满身冷汗地躺在床上,唇上紫色退淡了些,脸色更显苍白羸弱。

    邵文将软软的薄被给他盖好,“你先休息,我去……”

    “色胚,”首扬拽住邵文的袖子,没什么知觉的手指还在不自觉微微痉挛着,三人不约而同的沉默让他对自己的想法更肯定,“我这颗、心脏,还能撑多久?”

    邵文眼睑颤一下,看着床上面容清透的男子,他的睫毛被汗水打湿,轻轻颤抖着,如同纤薄的蝴蝶,仿佛风一吹就会破碎;拽着自己衣袖的手布满密密麻麻的针孔,苍白的细腕上筋络清晰。那只苍白瘦削的手纤弱得仿佛稍一用力就会断掉,此刻却固执地拽住自己不松开。

    侧身在他身边坐下,邵文轻轻把首扬额前被冷汗打湿的头发拨开,“怎么这么问?”

    首扬勉强笑笑,垂下眸子,“这点基本常识,我还是有的。”

    似乎被首扬浅淡的笑刺痛,陈昊别开眼,不忍再看。

    邵文沉默了一下,好半晌,才坚定地说出一句话,“相信我。”

    首扬没再继续问下去,偏过头看着窗帘外陌生的美好天地,体力透支地一点点闭上双眼,细长的手指依然无意识地拽着邵文的衣袖,睡着的时候,一句低低的呢喃溢出淡紫色的唇,“真想……回家啊……”

    房间静悄悄一片。

    陈昊突然一拳挥到空气中,脸色铁青。

    陈东阳同样面如寒冰,一双眼睛里满是狰狞的戾气。

    他们top用命追随的男人,他们东都所有人心中的神,他们誓死保护的信仰,却被禁锢在这个陌生的异国土地,而他们堂堂top以一当百的三大洲主,却只能忍气吞声周旋在“敌营”,用谎言隐瞒真相。

    只有邵文神情清淡,似乎并不在意身在何处,看着被首扬攥在手里的衣袖,声音放低几分,“先输液吧,等扬醒了再吃饭。”

    很轻的医用推车声,护士推着药剂走进房间。身后跟着进门的高大男人看着床上睡着了的首扬,眼中透着浓浓的担忧。

    药中有少量安定的成分,首扬睡得很沉。

    护士熟练地为首扬扎针、输液,然后轻声对邵文说了一句什么。

    邵文点点头,想起身,首扬的手却仍拽着他的衣袖不放。

    眼中闪过一抹痛色,邵文面上却故作无奈地看着首扬,只是神情愈发怜惜。

    罗抿良见状忙上前,压低声音,“莱恩大夫先去同大夫们开会吧,这儿有我。”小心地避开针管,松开首扬的手。

    隐约察觉到手中空了,首扬不自觉皱了皱眉,凭空抓了抓,罗抿良忙握住他的手,可没了知觉的手指依然不安地摸索着,罗抿良的心在颤,不住地握着他的手掌心和手腕。

    就像溺水的人终于抓到了一根稻草,那双不安的手终于慢慢停下。

    看着首扬翻身又睡去,罗抿良心几乎要化掉,唇角不自觉颤了颤,温声软叱,“这小家伙儿!”

    这一觉一直睡到日头偏西。

    首扬醒来的时候,发现邵文正倚在自己身边翻看着他的身体指标记录册子,而自己的双手则抱着邵文的腿,像只八爪章鱼一样不雅观地扒拉着这个好脾气的大半个身子。

    眨眨眼愣了好几秒钟,首扬突然把邵文的腿推到地上。

    毫无警觉的邵文差点摔下床,一个趔趄飞快地跳开堪堪站直了身体,瞪着一双被吓得不轻的眸子,“你又抽什么风?”

    “你上老子床干嘛?”首扬脸不红气不喘,恶人先告状。

    “上、上你的……床?”邵文被首扬气得直瞪眼,“老子只想上你·【妈】的床!”

    一旁的陈昊一个没忍住,再次“噗嗤”喷出了口水。

    见邵文着实被气得不轻,首扬自知理亏,他当然知道自己被顾知航惯出来的“绝美”睡姿,揉了揉鼻子,故作大度地白了邵文一眼,一副大人不记小人过的傲娇模样,气得邵文简直要喷火。

    “对了,”刚穿上鞋下床,首扬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站住,回头直勾勾盯着气还没消的邵文,“你这混蛋是不是亲老子了?”说着,还满脸嫌弃地擦了擦干净的脑门儿。

    邵文一听更是鼻子都要冒烟了,一手指着他,“你你你”你了半天,就是骂不出一句话来。

    让他一个极其注重形象的贵族绅士骂人,如果可以,他真想直接上前揍这家伙一顿!

    看着邵文几乎要跳脚的模样,首扬也觉得自己的话不可能,撇撇嘴就往餐桌走,全然不管身后的绅士先生被自己气成了什么德行。可心里却忍不住直嘀咕,他明明感觉到有人很轻很柔地吻了自己好几下的,甚至,还很温柔地——抚摸自己的脸!

    首扬顿时恶寒。

    摇摇头把模糊的印象甩出脑外,首扬难得好心回头,“你腿不麻了……”却见邵文已经冷着一张阎王脸走了过来。

    邵大绅士的脚步四平八稳,恨不能把地毯跺出几个窟窿来,哪有半点腿麻的模样?

    首扬很有些奇怪,他这一觉睡得时间不短,邵文居然没事儿?

    看完他们这出好戏,陈东阳才咂咂嘴,慢吞吞走过来摆着迟了两三个小时的午饭。

    见首扬似乎有些走神儿,陈昊“咳咳”两声,声音倍显轻柔,“扬,你是先洗澡,还是先吃饭?”

    听着陈昊有些小心翼翼的声音,陈东阳斜他一眼,“被中午吓得还没回神儿?出息!”

    陈昊顿时一怒,“这是我老大!我吓到又怎么了?如果换成你,疼死老子都不紧张!”

    一见向来对陈东阳唯命是从的陈昊竟然少有的横眉竖眼,坐在餐桌旁的首扬和邵文二人不约而同全来了兴致——不错,这个向来没出息的家伙居然长胆子学会反驳了!这是要“揭竿起义”的节奏?

    陈东阳毫无笑意地眯了眯眼,左右一晃脑袋,脖颈发出瘆人的“咯叭”声,拿起旁边医疗柜上的小刀,在手里熟练地上下扔着。

    见一向黑心肝儿的陈大洲主双眼居然不怀好意地往自己裆部瞄,陈昊的眼都直了,“东阳,你、有话好好说!咱们现在、身处狼窝,都是同一条船上的蚂蚱!……应该一致对外,站到统一战线!”

    呵!居然还敢威胁?

    还狼窝?

    还蚂蚱?

    还一致对外?

    生怕首扬不知道他们在里应外合骗他不成?

    陈东阳右唇角一勾,玩世不恭的脸上阴森森的,直勾勾盯着陈昊那张已经渗出冷汗的小白脸儿,继续扔着小刀不说话,森冷锋利的刀光晃得人眼光缭乱。

    陈昊冷汗都快出来了,暗暗算着没拿枪的陈东阳现在的杀伤力值。

    大脑混乱地算了半天,忽然飞快地扑向已经自行坐到餐桌旁边吃边看的首扬,企图躲到救世主身后。

    银光随即一闪!

    终究速度不够快的陈昊“哇”地大叫一声,叉着腿蹦起身。

    落地后,却没听到小刀的声音。

    陈昊的心肝都不自觉颤了颤,慢慢低头瞄向裆部,果然看到一截明晃晃的刀身!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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