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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国的荣耀全文阅读

作者:曾鄫     帝国的荣耀txt下载     帝国的荣耀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帝国的荣耀全文阅读

第一章

    刘浩然依依不舍地把自己的背包和衣服等时代的物品全部埋在深坑里,左右看了看,觉得应该不会有人看得出异常来。刘浩然看了看周围的环境,把这个位置牢牢地记住了,他觉得自己或许有一天要回来取这些东西,它们应该是自己对另一个世界唯一的念想了。

    他整了整身上的背子和束脚裤,觉得这件和背心褂子差不多的背子,还有那条要靠草绳扎起来的土布裤子虽然破烂了些,但是总算让自己没有光**。这些都是他在路边无意中捡到的,也不知是谁丢下的。

    刘浩然走了几步,准备去前面村落找个当地人问清楚这是哪里,是哪个朝代。前天他还在大别山旅游,稀里糊涂就出现这里,花了一天时间终于明白自己是穿越了。因为看到他就跑的几个乡民的确不像是古装戏的客串演员,而且脸色全是菜色,就是最贫困地区的人民也比他们强。他远远观察过一个村落,的确不像是为了某部电影而搭建起来的外景地,而且几乎看不到什么人,根本不符合现代商业精神。还有路边几十具腐烂,让他狂吐一回的尸体,使得刘浩然确确实实明白了,这应该是另一个世界。

    即来之则安之,经过一天一夜的彷徨和绝望,刘浩然也慢慢地恢复了平静,最关键的是弄清楚状况,还有就是要赶紧找吃的,自己带的干粮食品已经吃完了。到后来,他居然还有点兴奋,都是网络看多了的后遗症。

    在一条小溪边,他手捧着喝了几口水,再借着清澈的水面看了看自己的模样,感觉大体上和那些乡民没有什么区别,只是那头短实在是有点扎眼。

    正想着,刘浩然突然听到了一阵马蹄声,心不由自主地砰砰乱跳起来,待他转过身来,看到几个穿着长袍、系着腰带、蹬着一双靴子、戴着一顶不大一样的笠帽的人骑着马冲了过来。刘浩然原本哆嗦着想打个招呼,但是看到他们腰里的刀和马鞍上挂着的弓箭,当即闭上嘴了。

    几个人勒住了缰绳,围着刘浩然在打转,然后叽里咕噜指着他不知说些什么。

    刘浩然慌了,拱着手哆嗦地说道:“诸位好汉,请问…”

    一个骑者打断了刘浩然的话,用不是很流利的汉语问道:“你是哪座庙的和尚,怎么吃得这么健壮?”

    刘浩然分不出这是哪里的方言,一时愣在那里说不出话来,和尚?我一头短就说我是和尚?健壮?我倒是有二两肌肉,但是和你们一个个熊腰虎背比起来,我应该不算健壮吧。

    另一个骑者不耐烦了:“管他是那座庙的和尚,拿了再河工那边催得正紧呢!”当即抛出一个绳套,准确地套中了刘浩然的脖子,然后一紧,刘浩然不由自主地往前走几步,跟在了马**后面。

    第三个骑者大笑起来,“和尚也是个偷吃贪嘴的和尚,你看他红光满面,就是宫里供奉的喇嘛也没有他这么精神。”

    “少赶紧赶路!”几个骑者吆喝一声,催动坐骑就往前奔,这下可苦了刘浩然,不但脖子被勒得生痛,还要在一片灰尘中快步跟上,要不然就要被马拖着走。不一会这个精神不错的健壮和尚就吃得一嘴的灰,而且整个人像是从土里刨出来的一样。

    幸好骑者不想弄死刘浩然,马不是很快,刚好可以跟上。刘浩然紧赶慢赶,在苦不堪言中跑了半个多时辰,终于停下来了。

    在那里拼命喘气的刘浩然终于看清楚了,路边上黑压压地坐着一大堆人,起码也有数千人。

    绳套被解开了后,刘浩然被几个穿皮甲挎刀的军士往人群里一推。双腿软的刘浩然一时站不稳,眼看着歪了几步就往地上扑去。这时,一只有力的手拉住了刘浩然的胳膊,避免他与大地来了个紧密接触。

    刘浩然站稳了后往旁边一看,现拉自己一把的是个大汉,皮肤黝黑,容貌怪异,居然能看出一点西亚人的特征来,莫非是个混血儿?

    “多谢这位大哥?”刘浩然赶紧道谢。

    “听你口音不像是这个地方的?”大汉点点头问道。

    “我是合肥人,家中原本也是个诗书世家,后来败落了,家父只得做点小生意,养家糊口。我从小跟着家父四处漂泊,所以口音变成如此模样了。”刘浩然心头一转,也不知道自己的合肥口音跟现在有多大的区别,连忙把谎圆上。

    “你怎么流落到这里?还做了和尚?”大汉也把刘浩然当成了和尚。

    刘浩然眼睛一红,悲戚地说道:“我的亲人已不在这世上,孤身一人的我只得继承父业,谁知路上碰上盗贼,钱财被抢掠一空,只得在一家庙里暂居。前几日想回家一趟,不料被这几个人给掳来了。”

    大汉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世道,真的让人没法活了,看来你也是个可怜人。”

    “大哥,这里是哪里?我们要去何处?”刘浩然看到大汉对自己颇是同情,也接纳了自己,连忙打听道。

    “这里是怀远县境,我们都是抓去给朝廷修黄河的民夫,前几日有不少民夫病死了,想必那些押解的人抓你来补数。”

    刘浩然一听,心里叫苦不已,我怎么这么倒霉呢?一来就被抓了民夫,也不知道这是哪朝哪代,待遇如何?不过听大汉刚才所估计不是什么好年代。

    “请问大哥如何称呼?”刘浩然不敢继续打听朝代等情况,转而问起大汉的情况。

    “我叫丁德兴,是定远人。’

    “丁大哥,你是怎么被抓来当民夫的?”

    “前些日子,哥哥我偷了一家大户的几只羊,结果被抓到官衙去了。后来四处拉民夫,我就被丢了过来充数。”丁德兴笑了笑说道。

    看来这位丁大哥也是个无产者。

    “以后还要依靠丁大哥多多照应。”刘浩然拱手道。

    “那没得大家相交于患难,自当要互相照顾。”丁德兴豪气地说道。

    一天过去了,刘浩然和丁德兴算是成了好朋友了。从他的话刘浩然套出了现在的朝廷国号大元,大都的那位皇帝自称是乌哈图汗。刘浩然就郁闷了,元朝他知道,这乌哈图汗又是那根葱?号称是历史军迷的刘浩然对元朝的了解还没有到一定程度,自然不知道乌哈图汗就是元朝最后一个皇帝-元惠帝,也就是后世人所知道的元顺帝。

    过了两天,民夫队伍终于跟乌龟爬一样出了怀远境,走进了蒙城境内,路上不停地有体弱或者有病的人倒下,被押解的官兵叫人随意地丢在路边稍远的地方。刘浩然木然地看着那情景,心里在暗暗憷,这到底是什么世道?旁边的民夫都同样的麻木,只有偶尔一两个人在那里不知是幸灾乐祸,还是兔死狐悲地嘀咕着,这下野狗又能饱食一顿了。

    丁德兴为了开解沉默寡言的小兄弟,便跟刘浩然闲扯起这里的人文地理,他自称在方圆几个县讨过生活,对这一带还比较熟悉起来倒也头头是道。而刘浩然看到戒备森严,大家对这又都熟视无睹,便绝了逃走的念头,并打着过一天算一天的想法。他只认识丁德兴一人,为了自保和多个伴,便刻意与丁德兴交好,给他讲起中外趣闻,尤其是罗马、拜占庭、阿拉伯等国的战争故事让丁德兴异常着迷。据丁德兴自己他的祖先是拜占庭出使中国的使臣,看到这里繁华,就留下来了,后来因为战乱颠沛,就流落到了定远。据他讲,定远、怀远一带有不少从西域、波斯那边过来的遗民。两人越谈越投机,就差烧黄纸斩鸡头了。

    这一日,丁德兴在埋怨这民夫队伍走得实在是太慢了,刘浩然悄声地告诉他。走得慢是因为押解的官兵们想走得慢。个中原因很简单,押解官兵往上报的行程时间越长,拨下来的粮食就越多,他们可以贪墨的也就越多了。

    丁德兴不由忿忿地骂了一声,坐在那里也不吭声了。

    过了中午,天气越的热了,刘浩然也已经知道了,现在是至元十一年四月,虽然不知道公历是多少,他只知道,现在已经进入到炎热的夏天了。

    在路边蹲了一会,丁德兴觉得口渴,便站起身来向巡视过来的骑兵讨水喝。

    “这才多大会就要水喝?难道中午你吃的是羊肉蒸饼?”骑在马上的人讥笑着问道,这是一位百户,也是一位蒙古“贵人”。

    丁德兴听得不由火大,民夫天天吃的是米糠糊糊,喝下去一半是水,所以吃羊肉啃蒸饼的这位百户才如此出言。

    丁德兴不由仰起头,对着百户就嚷嚷起来了:“这么热的天,我们晒得都出油了,你们连口水都不给喝,真的想渴死我们!”

    押解官军为了延长日程,总是没多久又歇一会,但是却不会让民夫们去树荫下歇息,因为那是贵人们的自留地,民夫们只能在太阳底下呆着。

    “渴死你又如何?你个贱民,猪狗都不如的东西。”百户见丁德兴居然敢跟自己顶嘴,不由恼了,当即乱骂道。

    丁德兴一下子也火了,要是手里有家伙,他早就把骑着马的这个人摸狗样的东西给打下来了。他紧握着双拳,怒视着百户,恨不得一口吃了他。

    百户没有见过如此大胆的贱民,不但顶撞自己,还敢用这样的目光盯着自己,不由大骂了一声:“找死!”拔出环刀,就往丁德兴砍去。

    刘浩然看到丁德兴与百户顶上了,生怕这位大哥吃亏,赶紧上去准备劝解一二,没想到刚走到跟前,就看到百户舞着雪亮的刀片子砍了过来。

    二话不说就拿到砍人,这还有没有王法?刘浩然心中骇然,抬头看到在阳光中闪着光的刀片直飞过来,没见识过这种阵势的他脚一软,不由自主地往旁边一侧,刚好挡在了丁德兴的前面,而飞下的刀锋也从他胸口划过。

    他***,好痛啊!这是刘浩然昏过去的最后一个念头。

第二章

    期间刘浩然醒过几次,不过他觉得浑身滚烫,飘飘忽忽地如同在空中一样,难道我死了?如果真的下了阴间,打死我也不喝孟婆汤,到时再看看能不能和小鬼判官们拉拉关系,给投个好胎,最好能带着记忆投胎。

    刘浩然迷迷糊糊想着,不知过了多久,这天终于完全清醒了,睁开眼睛看到的第一个人正是丁德兴。

    “兄弟,你可醒了,这几天可吓死我了。”丁德兴满脸欣喜地说道。

    刘浩然现丁德兴的脸更黑了,也瘦了许多,恢复清醒的脑子一下子明白过了,这几天自己昏迷过去了,一定是丁大哥在照顾自己,所以搞得这么憔悴。

    “丁大哥!谢谢你了!”刘浩然感激地说道,萍水相逢,丁德兴却能如此照顾自己,怎么不叫刘浩然感动。

    “谢我干啥,要不是你替我挡了一刀,躺在这的就是我了!”丁德兴笑着答道。

    “丁大哥,不是这样的,当时是我腿软,”刘浩然涨红了脸说道,当时什么情况,他自然知道得一清二楚。刘浩然自认为自己没有那么勇敢,迎着刀锋就冲上去,连忙解释道。

    “兄弟,你不要多说了,你的情义俺老丁记在心里了。”丁德兴一把按住了刘浩然的肩膀说道,眼里的感激不言而喻。

    算了吧,这事是解释不清楚的了,谁叫自己腿软得那么恰到好处,旁人看去,真的以为是自己奋不顾身去为丁德兴挡刀呢,刘浩然心里嘀咕了几下,也不再多说了。

    过了几天,刘浩然的伤口在丁德兴用路边采的草药捣鼓下,居然慢慢地好转了,并开始结痂了。丁德兴从小就开始“闯荡江湖”,受过不少小伤,对于用草药敷伤还有点心得。不过刘浩然也知道,自己好得这么快,除了刀口虽然吓人其实没多深外,自己的体质好也是一方面。

    又过了十来天,蹒跚的队伍终于进入到项城境内,刘浩然也能跟着队伍慢慢走了。在这段时间,刘浩然从其他民夫嘴里知道,自己受伤后本来是要被丢在路边喂野狗,丁德兴执意把自己背上,还小心地照顾着,加上一路上听到风声的百姓早就四处躲散,官兵要想再抓民夫补数已经不是那么容易了,于是也就容忍下来,这样才保住自己的一条小命。

    刘浩然心里对有情有义的丁德兴感激不尽,要不是这位大哥的照拂,自己这个穿越者还没有体会到“新世界”是啥滋味就得魂归西天,重新去投胎了。于是,刘浩然不由把丁德兴当成了自己的亲大哥。而丁德兴也对这个愿意为自己以身挡刀的小兄弟甚是看重,在旁人看来,刘浩然和丁德兴两人真的就跟亲兄弟没什么区别了。

    这天,在一个叫界沟站(今安徽界)的地方,队伍突然停了下来。押解的官兵聚在一起,一个个慌慌张张,不知在商量什么。

    没多久,一个消息在民夫中间传开了,刘福通在颍州(今安徽阜阳)举事起义了。说起刘福通,此人在淮水一带非常有名气,他和韩山童都是白莲教的统领,四处宣称“弥勒降生”、“明王出世”,号召大家起事反抗朝廷。

    接着,一个做伙夫的民夫从押解官兵中偷听到详细的情况,跑来向大家传讲。原来朝廷为了修黄河河道堤坝,征了十五万民夫。有民夫在河道了挖出了一个独眼石人,上面刻着“石人一只眼,挑动黄河天下反”,正和四处传播的民谣相吻合。趁着人心思变的时候,韩山童和刘福通聚众在颍上起事,谁知道被官府给镇压了,韩山童死于非命。刘福通跑回家乡颍州,拉起一票人马,居然占领了颍州,现在正四处攻城略地,想不到与这支民夫队伍遇上了。

    所有的民夫都不是自愿来的,而且他们也听说黄河工地上条件非常苦,已经死了不少人,自己这票人就是去补那些人的缺,所以大家心里都清楚,前途肯定是凶多吉少。听到刘福通率军杀过来了,当即就活泛开了。

    也不知道是那个人忍不住吼了一声,数千民夫就跟炸了窝的马蜂一样,一起向押解的官兵涌去。数百官兵知道势不可违,而且刘福通的大军近在咫尺,于是他们倒也干脆,或骑上马,或撒开腿,转身就跑了,留下一些来不及带走的兵器和行李。

    过了两个多时辰,远处的民夫出巨大的欢呼声,接着是一股人潮涌了过来。刘浩然终于知道什么叫人多势众,漫山遍野的全是包着红抹额的人。刘浩然知道,这抹额就是自己知道的包头巾,看来自己的确遇上了元末赫赫有名的红巾军。

    不一会,一个当官模样的红巾军跑了过来,把刘浩然、丁德兴一伙人聚在一起,即时编为一个小队伍,然后派了一个十夫长过来。

    刘浩然和丁德兴接过十夫长递来的红巾和兵器,丁德兴倒是兴高采烈的,刘浩然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手里的红巾破破烂烂,颜色也是暗红不一,上面还有几块疑是血迹的斑块,也不知哪位先烈留下来的。再看看手里的兵器,就是一把黑漆漆的刀,菜刀不像菜刀,柴刀不像柴刀,上面还有几个缺口,不过幸好分量还够沉,砍不死人还能砸晕人。估计是红巾军临时打造的。

    “兄弟,你怎么了?”丁德兴看出刘浩然的不高兴了。

    “大哥,我们才离了鞑子的毒手,现在又要跟着红巾军去打仗,想过个安稳日子怎么就这么难呀!”刘浩然当然不敢告诉他心里话,只是说了一下自己的感慨。

    “兄弟,我们跟着红巾军还能混口饭吃,这世道已经乱了,只求能有口吃的活下去就不错了。”丁德兴拍了拍刘浩然的肩膀说道,他“出道”早,对这个世道认识很深,所以才有此一说。

    刘浩然点点头,他当然知道元末世道崩乱,要不然怎么会有那么多起义军。刘浩然现在想的是根据他的历史知识,刘福通的红巾军是没有前途的,他不想跟着混到眼黑。只是最有前途的朱元璋在濠州,离这还远着,而且朱元璋现在估计还是个和尚。不过最让刘浩然畏惧的是这位老朱的品性不太好,当了皇帝后大杀功臣,跟着他的那帮弟兄没几个得善终的,名声可没有那么好。自己要是跟了他,到最后天天算着自己是被毒死还是被“赐死”,那日子也不好过。

    正乱想着,队伍开始出了,浩浩荡荡向项城开去。突然,刘浩然想起一件事,低声对丁德兴说道:“大哥,刀枪无眼,我们打仗可得机灵点,稀里糊涂做了短命鬼可不好。”

    丁德兴看了看刘浩然,有点不高兴地问道:“兄弟,你怎么这么怕死?”

    “大哥,我不是怕死,而是怕死得不值。跟在大家往前瞎冲,然后被乱刀砍倒,最后一捧烂泥土埋了,连名字都没留。大哥,你希望这样吗?”刘浩然劝道,他知道自己这位大哥的心里还有点志向,赶紧对症下药。

    丁德兴默然了好一会,最后拍了拍刘浩然的肩说道:“兄弟,我知道你的意思。的确,男子汉大丈夫,死也要死得轰轰烈烈!”

    到了项城脚下,随着中军令下,十万人轰然就从四周向城墙冲去,有的架起简易长梯爬城墙,有的扛着大木头去撞城门多是挤在后面呐喊着。十万人如同蚂蚁一样团团地围住了项城,举目望去,只看到如汪洋大海的红头巾,而项城就如同是巨涛骇浪中的一叶孤舟,在苦苦支撑着。

    刘浩然和丁德兴这一队人马被派到了北门,不过还好,他们不用冒着箭雨去爬城墙和撞城门,只是在后面举刀助威就是了。看着周围挤来挤去的人群,还有无数几近狂的脸,刘浩然觉得自己就像是沙尘暴里的一粒沙子,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席卷着身不由己,难怪有人会革命的群众是势不可挡的。

    在人群中挤了两个多时辰,刘浩然除了挤出了一身臭汗,啥也没干,就是举刀的手也因为太累了早放下来了。突然,前面响起了巨大的吼声:“城破了!城破了!”然后人群开始向前涌去,被裹在里面的刘浩然不由跟着一起向前冲。过了一会,刘浩然所在的一队终于挤进了城门,刘浩然也终于看到了元代的城镇是什么模样。

    古色古香的建筑,街道上挂着各色招牌,不过家家户户都闭着门窗,地上零零落落躺着一些尸体。整个项城到处都是红巾闪动,这座县城现在已经落入红巾军之手。

    入城后的行动非常混乱,县衙、官仓被洗劫一空,街道上的商铺和大户人家也不能幸免,许多红巾军背着包袱心满意足地从里面走了出来,留下一些幽幽的哭声和血腥味还在那里飘荡。

    由于人太多了军传下命令,大队人马移驻城外,违令者斩。而刘浩然这一队居然有幸成为城中巡逻队的一支,负责维持秩序和抓捕那些不听命令的红巾军。

    随队走到一户大院子门前,刘浩然他们听到了里面传来哭声和骂声,十夫长立即率队冲了进去。刚到一处厢房门口,刘浩然他们被几个人拦住了。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十夫长神情很严肃地问道。

    “王四,这是项城县丞的房子,里面是他的几个小妾,兄弟们正在里面享用,真是细皮嫩肉,你要不要带这几个弟兄也进去试试?”一个人看来认识十夫长,在那里嬉皮笑脸地答道。

    刘浩然知道,这县丞和县令等一干负隅顽抗的官吏已经被尽数处死,人头还挂在城门上,一起挂在那的还有十几个本地的大富商和豪强,因为他们都是鞑子的走狗,帮助官军抵抗红巾军的进攻。听说都元帅刘福通非常憎恨朝廷官吏,因为他的兄弟亲友有不少死在官吏的手里,人头也被这样挂过。

    十夫长听了听里面的动静,吞了吞口水,最后说道:“中军已经传下军令,各部不得**掳掠,否则军法从事,你们还是赶紧散了吧,要是被中军那帮人看到了,你们就麻烦了。”

    “也是,这事也差不多了。”那人拍了拍手,朝里面吼道,“你们几个快收拾好了,不要只顾着在女人肚皮上折腾。都元帅的中军正在四处巡视。”

    过了一会,从房子里走出几个红巾军,其中一个还在扎腰带,他们背上都背着一个包袱,甚至有一个还背着一口铜锅。刘浩然忍不住往房间里看了一眼,但是什么都没有看到,只有嘤嘤的哭声回荡在耳边。

    走出院子,刘浩然随队继续巡逻间抓住了两伙还在埋头抢东西的军士,制止了一起因为分赃不匀而打起来的军士械斗。临近傍晚的时候,这才换防回了城外的营地。

第三章

    在项城驻了一天,缴获不少的红巾军美美地大吃了一顿,然后雄赳赳气昂昂地开拔,继续向北前进。中间多了上万新加入的项城百姓,在路上,又多了数千闻名赶来投奔的各地“英雄好汉”,一时气势更盛。

    在南顿以南,红巾军遇上了汴梁路的二十余万官军,据说是元廷的御史大夫也先不花率领大军。还没等官军摆开阵势,只听得中军一声号令,十余万红巾军一窝蜂地便冲上去了。只见潮水般的红巾军从三个方向涌了过来,不顾官军如雨般的箭矢,红巾军将士们只是一味往前冲,就是前面有人胆怯了,在这股洪流中你也没有办法调头,甚至有可能被后面冲上来的同伴撞倒,死于践踏。

    刘浩然夹在中间,不停地对旁边的丁德兴抱怨道:“有这样打仗的吗?这样的打法,一时得胜了还可以,要是遇到强敌受阻,死得更难看。”

    丁德兴不由笑了,“你难道还懂得打仗吗?”

    “那是当然,想当年我也是坛子,家族里有数的知兵之人,虽然没打过仗,但是兵书也看了不少,战例典故更是装了一肚子。”刘浩然脱口而出,很快就意识到错误,连忙改口继续吹嘘道。

    “你肚子有货我知道,你应该读过不少书,可惜,要是世道太平,你这个读书人应该可以谋个出路。”丁德兴边跑边感叹道,一段时间的相处,他知道刘浩然天文地理,民政兵法似乎无一不知,很多东西都很讲得头头是道,比他这个大老粗有见识多了。

    “读书多有个屁用!”刘浩然忍不住爆了句粗口,虽然他装了一肚子见识,但是却不会写字,连现在的书也认识不多,因为他对繁体字不熟,只好卖弄嘴皮子。但是这些现在却毫无用处,要不是还长得健壮不定连红巾军都不收他了。

    红巾军很快就和官军战在一起了,双方杀得难解难分,不过红巾军不顾死活,一浪接着一浪向官军起攻势。看得出来,这股官军并不是训练有素,而且指挥的将领也不是个良才,光是在那里和红巾军硬扛,很快就被红巾军冲得七零八落。看到已方得势,红巾军更是气势如虹,玩命地往官军阵中冲,好像那些官军都是稀罕的金娃娃。

    厮杀了两个多时辰,刘浩然这队也早已顺势冲进官军阵追着开始逃窜的官兵后面猛砍。

    一个官军军士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对着刘浩然就是一刀。刘浩然慌忙往旁边一躲,幸好手脚够快,刀锋从他的右胳膊三寸外划过。得手的军士一反手,继续向刘浩然砍来,吓得刘浩然手脚软,暗暗叫苦。这时,一把刀横劈过来,直接砍在了军士的脖子上,正是丁德兴又救了刘浩然一命。

    丁德兴的刀和刘浩然的一样,都是缺口的破刀,所以只是重击了一下,外加伤了点皮。丁德兴干脆顺手往下一拉,刀口在军士的脖子上狠狠咬了一口,终于割出一道血口子来。鲜血迸溅出来飞到了刘浩然的脸上。

    感觉到还有点温热的血水在脸上流淌着,闻着那股浓浓的腥味,再睁眼一看,对面的军士已经成了一个血人,脖子上的伤口像是被狗撕咬过的,血肉模糊。刘浩然只觉得喉咙酸,一时没忍住,几口隔夜饭全吐出来了。

    这和以前远远地看到死人不一样,那时的刘浩然只是觉得喉咙紧,心跳加快而已。这次,血腥的杀戮就在眼前生,刘浩然实在忍不住了。

    丁德兴拍了拍刘浩然的后背,喊了声:“兄弟,先忍住,现在还在血战。”

    刘浩然只好强忍住恶心,挥舞着手里的破刀,跟着丁德兴往官兵身上乱砍去。只听到啊呀一声,刘浩然砍伤了一个军士的手臂。等他负痛转过来,刘浩然现这军士非常年少,顶多不过十七八岁,还带点稚气的脸满是惊恐和痛苦。刘浩然心一软,没有再趁机下毒手。但是年少军士却反应过来了,忍着痛,向刘浩然举起了手里的刀。

    刘浩然反应很快,立即把刀往前一递,直接刺进了他的胸口。看到年少军士心有不甘地倒下,刘浩然捡起他手里的环刀,在心里狠狠地骂道:“操他***,不是你杀人,就是人杀你!”

    和丁德兴一样换了把朝廷定制的环刀后,刘浩然紧跟在他后面。有了勇猛的丁德兴做依靠,刘浩然也能偶尔砍翻一两个官军军士。杀到后来,刘浩然也麻木了,递刀出去也丝毫没有一点犹豫,并开始学习起丁德兴的凶准狠。在这个血腥的战场上,满身是血的刘浩然站在那里,和一个普通的红巾军没有任何区别了,耳边的惨叫声和眼前的鲜血和残肢一样,似乎已经难以让刘浩然的那颗心生悸动了。

    官军终于溃散了,听说一开战那位御史大夫就跑了,各路将领各自为战,所以让红巾军最后取得了胜利。走在满是尸体和鲜血的战场上,刘浩然突然现刚才已经不见的心悸又回来了,他忍不住扶着一支插在地上的长矛呕吐起来,不过还好,和他一样症状的人不在少数,其中还有不少人刚才还异常英勇。

    “兄弟,我们要换头了。”走过来的丁德兴说道。

    “怎么了?”刘浩然忍住呕吐,直起身来问道。

    “我们的十夫长王四死了,他也真够命背的,居然被一支乱箭从左眼插穿了脑袋。”丁德兴漠然地说道。

    “管他呢,只要我们还活着就行了。”刘浩然看着正在打扫战场的同伴们,现红巾军也是死伤惨重,从堆起来的尸体来看,没有五千也有四千,不由黯然地应了一句。

    可能是刘福通觉得北边的汴梁路是元廷的重地,兵力集结,应该不好打,于是就率军调头向西,杀回汝宁府。

    攻打上蔡,刘浩然所在一部有幸成了前锋任十夫长和九名同伴死在城下,刘浩然和丁德兴只是受了点轻伤,幸运地又活下来了。

    在西平以南,红巾军遭到了汝宁府义军的袭击。这支由汝宁地主豪强组织的军队有数万之众,从左翼攻了过来,刘浩然所属一部很不幸成为受到攻击的第一波。血战一场后,战斗力并不是很强的义军终于撤退了,刘浩然和丁德兴一个腿上被刺了一下,一个手臂被射中了一箭,都无大碍,不过他们第三任十夫长和其余七名弟兄却没那么好彩部死于乱军。

    “大哥,我们这一队二十多个一同入伙的,现在没剩下几个,你说会不会到后面轮到你当十夫长。”给自己和丁德兴按照现代医疗手法包扎好的刘浩然开着玩笑道。由于两人遵循保命原则,所以原本一向勇猛、并有多年砍人经验的丁德兴并不是很出众,所以还没有被提拔。

    “要当也该你来当,你脑子比我好使。”丁德兴笑了笑说道实话,他很佩服刘浩然的聪明,这家伙一旦适应战场后,冷静的脑袋敏锐地吓人,他对战场把握地非常准,就好像有一种莫名的嗅觉可以闻到战场的变化一样,每次都会拉着自己往看上去很激烈,其实是已方占绝对优势的地方凑。他的勇猛,加上刘浩然的狡猾,两人这才在激烈的战事里活蹦乱跳的。

    这时,看到一个高个子带着十几个人走了过来。

    “我是你们的新十夫长,这些是新补的同伴。”来人很和气地对刘浩然等人说道。

    刘浩然观察了一下新十夫长,只见他身材壮硕,虎目剑眉,宽额阔脸,颇有威势。

    “我叫傅友德,原是宿州人士,后来徒居砀山,最近才入伙的。”新十夫长先自我介绍道。

    “你就是那位第一个杀上上蔡城的好汉?”丁德兴突然叫道,他一向对军中的英雄好汉比较关注。

    “正是在下。”傅友德客气地答道。

    “那好,想不到我们的新十夫长居然是这么一位英雄好汉。”丁德兴高兴地说道。

    刘浩然也是甚喜,能有个这么一个上司也是不错,不过他为傅友德叫不平:“傅兄,你是上蔡功之臣,怎么只给了个十夫长,有就这么打人的吗?有功不赏,如此不公,这叫人还怎么去立功?”

    丁德兴连忙拉住了刘浩然,歉意地对傅友德说道:“我兄弟一向心直口快,还请十夫长见谅。”

    傅友德无所谓地笑了笑,但是却颇有深意地盯着刘浩然看了一会。

    大军向郾城开去,途傅友德找到了刘浩然和丁德兴。

    “听说你收了不少书,能借给我看看吗?”傅友德开门见山道。

    刘浩然一愣,想不到自己的怪习惯居然传到他的耳朵里去了。刘浩然想融入这个时代,最好的办法就是多读现在的书。于是,每到一地,别人忙着去抢粮食财宝,刘浩然却忙着去收集书籍。尤其是史书兵法等书籍,刘浩然甚至还找到了一本专门收集元廷历代皇帝和中书省施政诏令的《国朝政汇辑要》,对刘浩然了解现在的政治、经济、文化和周边国家状况提供了极大的帮助。而他无意中找到的《相三国志平话》,让他现三国故事居然老早就流传了,但是却与自己所知道的《三国演义》截然不同,这让他放心大胆地给丁德兴讲起三国演义来了。由于还要随军打仗,刘浩然只能选了又选,挑了十余本书带着身边。

    刘浩然把自己的宝贝摆了出来,傅友德一看,有一本《孙子兵法》,上面盖着某路达鲁花赤府的印章,有一本《吴子兵法》,盖着某都元帅府的印章,还有一本《李卫公问对》,盖着某万户府的印章,从书面上,都是元廷书局根据前宋官版《武经七书》刻印的。傅友德知道,元廷对这些兵书控制极严,只有蒙古贵人和色目人以及“汉将”世家才有机会收藏这些书,也不知道刘浩然从哪里淘换来的。

    还有其它几本书如《论语》,《史记》,《后汉书》等的印章就五花八门了,有某官学的藏书,有某学院的藏书,有某府的藏书,林林总总。

    “这些书你都读过吗?”傅友德自己读书不多,对士子有一种莫名的敬畏和好感。

    刘浩然一时涨红了脸,虽然他受过十几年的教育,但是学的都是简体字,对于繁体字他大部分只能靠猜和蒙,经过他不厌其烦地来回阅读,现在能“猜”出来的字也越来越多了。

    “我识得一些字,但是不多,因为没有老师教授。”刘浩然忸怩着答道。

    傅友德点点头,不再问什么了。现在这个年头,虽然各地有官学和不少私学,但是大部分老百姓连饭都吃不饱,那里有闲工夫去读书,刘浩然这样子已经算是很好学上进的了。

    “我听大家你们哥俩很有眼光,打仗的时候跟着你们走不会吃大亏。”傅友德转问道。

    刘浩然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了。经过“三任”十夫长不听刘浩然的劝解而死于非命的惨痛教训,队里的同伴对刘浩然的保命工夫颇为敬佩,密切跟随在他们哥俩身边。看来傅友德已经了解过情况。

    “这些都是保命的小伎俩。”刘浩然有点不好意思了。三任十夫长不听刘浩然的劝,他只好拉着丁德兴借着红巾军军纪不严明,组织不严密的特点,利用一开战便各自为战的机会离开队伍保命,这事说出来却不是什么好事。要是在正规军,肯定是要受军法处置的。

    傅友德却笑而不语,看得刘浩然有点毛了,最后才说了一句:“下次上开战了也给我提个醒,我也想活得久些。”

    刘浩然看了看傅友德,憨厚地笑着点了点头。

第四章

    红巾军围攻郾城已经五天了,损失了不下五千人手,依然没攻下这座重镇。这日,傅友德阴着脸回来了,大家看到他脸色不好,都小心着不敢乱说话。

    “刘浩然在哪里?”傅友德先想到的是和刘浩然商量一下,十几天的相处,他觉得这个小子很有些想法,而且几场战事听他的劝告后让全队上下损失很少。

    在丁德兴的引领下,傅友德在不远处的一个角落找到了刘浩然。他正蹲在地上,直盯着眼前的大地。

    “你蹲在这里在想什么?”傅友德在旁边蹲了下来,而丁德兴也默不作声地蹲在另一边。

    “我在想那些离去的亲人。”刘浩然神情黯然地答道,按照农历,今天是他父亲的生日,往年这个时候一大家子都会聚一聚,可惜自己却不能再出现在父母的跟前了,不知道他们现在身体如何?

    “看着这泥土就能想起亲人,这是你们的风俗吗?”傅友德蹲在那里看着那片在暮色中无语的土地,好一会才开口问道。

    “逝者已去,已经化成了泥土,不知道我们什么时候也和他们一样,同眠在这片土地下。无论朝代更替,人生幻灭,不变的除了照耀我们的天空,就只有这片最后容纳我们的大地了。”刘浩然的话深深地打动了傅友德和丁德兴。他们两人都无语地蹲在那里,默默地看着,心里在想着各自的亲人。

    过了好一会,刘浩然才站起身来问道:“傅大哥,有事吗?”

    傅友德和丁德兴都先后站了起来,两人的眼睛都和刘浩然一样通红的。

    “我刚接到命令,明天我们要上去了。”傅友德很快就恢复过来了。

    “该我们上午送死了。”刘浩然没好气地说道,“郾城有上万元军,墙高城固,我们又缺乏攻城器械,强攻只能靠人命去填。而且现在元廷怎么会坐视我们攻打郾城而不管,用不了多久,汴梁路、河南府、归德府的援军会6续赶到,到时我们怎么办?”

    看到傅友德在那里阴着脸默不作声,刘浩然知道他应该有难处,便转言问道:“上面到底是什么说法?”

    “李喜喜元帅在都元帅面前拍了胸脯一定要拿下郾城。而李元帅派下来的千户说要我拿出攻打上蔡的劲头,一举攻破郾城。”傅友德阴沉着脸说道。

    “操!”刘浩然已经隐约知道,傅友德和李喜喜的某位心腹千户因为上蔡功的事情结下了梁子,所以才厚功薄赏,现在估计又是那位千户公报私仇,赶着傅友德去送死,结果连累了作为傅友德手下的自己。

    丁德兴也明白了事态的严重性了,明日攻城明摆着是去送死,就是侥幸活着退下来不定那位千户会借口作战不力,拿傅友德的人头杀一儆百,以正军法,自己这一伙人少不得也要陪傅友德上路。

    “兄弟,怎么办?”想到这里丁德兴也有点慌了,他可不想这么稀里糊涂地被弄死,连忙把目光投向刘浩然,他一向都主意多,丁德兴现在几乎对他是言听计从。

    涉及到自己的小命,刘浩然当然要好好动一番脑筋。

    “要想保住我们的命,明天就一定不能去攻城,而不攻城只有撤军。”刘浩然想了一会,开始缓缓说道,也不知道刘福通哪根脑筋不对,总是想着去收复宋都汴梁城,这才在汝宁府转了没一会又掉头北上,结果被阻在郾城。

    傅友德和丁德兴紧张地看着刘浩然,仔细地听着他的每一句话。

    “要想撤军只有两个可能,一是内乱,二是元廷援军到,但内乱是不可取的。”刘浩然先自己否决了第一个办法,内乱最好弄,散点谣言,搞个营啸都很容易,但是以红巾军军纪涣散的现状,搞不好会全军溃散,虽然刘浩然不看好这支军队的前途,但也不愿意就此断送了它的前途。再说了,一旦全军溃散,元军从**后面追上来,乱军之容易丢命。

    “正是。”傅友德点头赞同道,为了保住自己的小命而断送全军,这事傅友德做不出来。

    “那就只有从外敌入手了。可惜我们人微言轻什么上面也不会听。”刘浩然继续说道,他的话让傅友德和丁德兴颇有同感,他们都是小兵,就算是对目前的战局有自己的看法,可是谁听呢?

    “我们只有在军中散布谣言,就说元廷大军已经到了临颍。”刘浩然思量了一会说道。

    刘浩然看到傅友德还在那里犹豫,不由长叹一声说道:“如果我是元军将领,大可趁红巾军顿于郾城城下,遣轻骑日夜兼程南下,到时无论是夜袭或是踏营,十万红巾军如何抵挡?当年鞑虏的铁木真就是靠这一招征战万里,不过才百余年,我们真的就以为蒙古鞑虏的骑兵已经废了吗?”

    傅友德不由脸色大变,离郾城不远就是河南万户府和行省驻地,万一元廷真的调来精锐骑兵,在郾城打得筋疲力尽的红巾军如何抵挡?

    看到傅友德终于郑重地点点头,刘浩然不由窃喜。据他的历史知识,元廷在镇压红巾军的时候似乎很少用到他们赫赫有名的铁骑,这一次元廷的援军估计也是各地的签军和镇戌军。不过不管如何,刘浩然一不想明天去送死,二不想留在这里等死。

    很快,红巾军营里传出了一个谣言元廷援军离郾城已经不远,甚至有些人说得有鼻子有眼睛,好像亲眼看到过了一般。不到一个多时辰,消息很快传遍了各营地,而元廷援军已经增至二十万。

    在一片人心惶惶红巾军中军很快就做出了决断。全军向南开拔,刘福通不是傻子,久陷于郾城城下很容易遭到元廷的包围,这个道理他也是懂的,汹涌的谣言坚定了他撤军的念头,

    红巾军调头南下,直逼汝宁府的府治-汝阳,高兴的人除了郾城的守军之外还有刘浩然等人。

    可惜到了第三天,刘浩然却高兴不起来了,他们这一队和李喜喜部的其它五千人一起担当了攻打东门的重任。

    刘浩然不由昂天长叹,你姥姥的,怎么就是不放过老子,我再怎么说也是万中无一的穿越者呀,总得给点优惠吧。

    不过抱怨归抱怨,真到了见真章的时候,刘浩然也不敢马虎。环刀已经磨亮了,从战场上捡来的皮甲已经拾捣了一遍,至少看不到了血迹,破烂的地方也马马虎虎地缝上了,穿在身上多少能有点心理安慰。刘浩然还向丁德兴和傅友德请教了两回,手里的刀似乎舞得更有声势了。

    可惜站到汝阳城下,刘浩然的小腿肚子还是不由自主地打起颤来,握着刀把的手全是汗水,幸好听从了丁德兴的指点在上面紧紧地缠了一块布条。听到后面一声号令,数千红巾军开始向城墙狂奔。

    刘浩然在人群中一起跑着,前面是傅友德和丁德兴,两人的脚步非常沉稳和有节奏,这一点让刘浩然敬佩不已。很快,刘浩然听到头顶上响起了嗡嗡的声,他知道,这是城墙射出的箭矢在乱飞,但是他更知道,这个时候全要凭各自的运气。旁边偶尔响起惨叫声,当即消失在沉闷的脚步声里。

    每一个红巾军都在闷头狂跑,只有登上城墙才算是真正的安否则一切都是未知数。过了一会,刘浩然终于安然无恙地跑到了城墙下面,前面的红巾军已经搭起了长梯,开始往上爬,而城上的反击也越来越猛烈起来。

    没赶上趟的傅友德等人只好七手八脚地扶住长梯,在下面等着。刘浩然没挤进去,只好在旁边站着。只见一根檑木轰隆一声沿着梯子滚了下来,把上面的红巾军全部砸飞,然后一弹,从刘浩然的头顶上飞了出去。

    突然,刘浩然觉得自己头上似乎有一个黑影砸了下来,赶紧往旁边一闪,只见一块大石头从他后脑勺飞过,噗的一声落在了地上。刘浩然扭头一看,只见一个红巾军伏在地上,脑袋全部隐在石块下面,正渗出血水出来。从衣服上刘浩然认出来了,此人应该是同队的陈驴儿,他几天前才从罗山拖家带口地投奔过来。

    刘浩然还没来得及感伤,一盆水从天而降,把他淋了个透。浑身是水的刘浩然心都快要吓出来了,幸好上面的守军匆忙之中还没来得及把水烧沸,加上倾泻下来在空中已经降温了,所以淋在自己头上的只是温水。

    不过不远处的一个红巾军却没有那么好彩,一锅滚油把他从头淋到脚,在凄厉的惨叫声刘浩然看到他的脸上、脖子上、手上都冒出一个个金黄色的泡泡来,正慢慢地散着热气,痛苦得弯下腰的他十足的像一只被油炸过的虾米。闻到那股飘过来的味道,刘浩然又想吐了。

    终于轮到刘浩然这队爬梯子了,接过刘浩然在地上拾来的木板,傅友德和丁德兴把它顶在头上,率先爬上了梯子。刘浩然牙一咬,第三个爬了上去。

    经过一番激烈的战斗,城墙上的檑木和滚石似乎跟不上来了,所以也稀疏下来了,只有射出的箭矢在乱飞。听着耳边的箭响声,刘浩然只觉得自己像是一只暴露在众多猎户眼里的瘸腿兔子,想跑却又跑不动,只能期盼老天爷保佑,那乱飞的箭矢不要长了眼专找自己。

    爬到了一半,上面开始扔檑木了,手持长矛的傅友德大吼一声,居然把一根檑木给挑了起来,从刘浩然的后背飞了出去。感觉到梯子因为这股力量而弯了一下,刘浩然的后背全湿了。

    丁德兴一手举着木板,一手舞着环刀,死死地在后面护住已经成为众矢之的的傅友德。感觉到耳边的箭矢越来越密集时,刘浩然连忙回过头来对下面吼道:“快点放箭掩护我们!”

    下面的红巾军闻声赶紧张弓乱射,虽然他们的箭射得歪七歪八的,但是好歹也让城墙上怕死的守军缩回脑袋去。傅友德赶紧趁此机会,几步就爬到了跺墙上,先用长矛一阵乱戳,然后一个翻身就跳了上去。

    紧跟其后的刘浩然刚站稳,就看到数十个守军围了上来,傅友德和丁德兴在那里杀得难解难分。刘浩然大吼一声,为自己鼓足了劲,然后加入到两人战团中去。

    看到后面的红巾军越涌越多,气急败坏的守军开始不分敌我的乱放箭。傅友德眼疾手快,看到箭矢乱飞过来,他一扬身挡在了丁德兴和刘浩然的前面,几支箭矢嗖地一声便钉进了他的胸膛。

    丁德兴和刘浩然一时红了眼,一个冲进人群里一顿乱砍,几个人头像西瓜一样在地上乱滚,而刘浩然拾起一根长矛,在身前一阵乱舞,把十几个守军逼得连连后退。

    控制住这段城墙,越来越多的红巾军开始向城门进攻,刘浩然和丁德兴终于有空查看傅友德的伤势。其余的箭矢还好最严重的是一支箭矢深深地刺进了傅友德的肩胛骨,一拔出箭头,鲜血就直冒,幸好刘浩然随身带着干净的布条和丁德兴采集的草药,连忙给他敷上,先止住了血。

    放下已经包扎好的傅友德,刘浩然站起身来,看向已经城破的汝宁,只见四处火起,到处都是喊杀声,还有掺杂其中的哭叫声。冲天的火焰和滚滚的黑烟四处奔逐的人群在继续无情地厮杀着。杀人或者被杀部展现在刘浩然的视线里。

    刘浩然不由长叹了一口气,悠悠地说道:“这其中又有几个是鞑虏,厮杀的还不全是我中原百姓。”

    听到这里,丁德兴不由神情黯然,傅友德那因为失血而苍白的脸变得更加苍白了。

第五章 常遇春

    在汝阳城里待了两天,傅友德的伤势却越来越严重了。刘浩然从城中药铺搜刮来的药材仍然无法阻止傅友德的伤口溃烂炎,最后陷入昏迷。而被丁德兴“请”来的郎中干脆直言,准备后事吧。

    刘浩然非常的郁闷,这位傅友德自己曾经听说他的名字,应该是元末明初的一位名人,所以自己遵循穿越守则之一,刻意结交他,最后终于成了好朋友,谁知道他居然要挂了,难道是自己的蝴蝶效应让他丧了命。

    想到这里,刘浩然不由心情沉重,自己来到这个世上,受恩最重的除了丁德兴丁大哥,就是这位傅友德。如果不是他平时多加照顾,战时挡在前面,自己也不会活得这么顺利。而且汝阳城上,不是他挡在自己和丁德兴前面,恐怕自己又得倒下了。

    傅大哥这条命自己一定要救下来,刘浩然暗暗决定道。可是怎么救呢?

    思来想去,刘浩然不由想起自己埋在怀远的那个旅行背包,里面有一些急救药品,应该可以救治傅友德。

    “大哥,你还记得在怀远遇到我的地方吗?”

    “当然记得。怎么了兄弟?”丁德兴不解地答道。

    “我在那附近埋了一些药,我想用它救傅大哥。”

    “那些药管用吗?郎中都说不行了。”丁德兴有点怀疑,对于傅友德的伤,他也非常着急,但是郎中的话让他几乎绝望,差点把说出这丧气话的郎中暴打一顿。

    “我家曾经与一位道长有渊源,蒙他赠送了一些仙药给我,可以去腐生肌,起死回生。当时我怕被鞑虏强盗抢去,就埋在一个隐秘的地方,准备不时之用。”刘浩然撒了个谎。

    “仙药,起死回生?”丁德兴睁大了眼睛。

    “是的,那是位隐世高人,我相信他所说的。”刘浩然不动声色地说道,傅友德的伤在现代医药条件下并不很严重,所以他对那些药品非常有信心。

    “可是,”丁德兴说不出话来了,在乱世有这种药简直就多了一条命。

    “现在最要紧的就是救活傅大哥,”刘浩然斩钉截铁地说道,“汝阳离怀远有数百里,怎么样才能尽快赶过去?”

    “最快不过走水路,找一艘船,沿着汝水顺流而下,再入淮水,三五天就可以赶到,上次我们相遇的地方就离淮水不远。”丁德兴想了想说道。

    刘浩然心里叫了声侥幸,多亏这位大哥对这一带比较熟悉,要是自己就抓瞎了。

    “我们就这样离开?”丁德兴有些犹豫,擅自离开红巾军不好听就是逃兵。

    “走就走了,傅大哥的性命要紧。再说了,安丰路又不是没有起事的义军,到时我们再投奔一家就是了。”刘浩然不以为然地说道,红巾军每日来投奔的人不少,但也有离开的。自己三个小兵喽啰,走也就走了,还担心刘福通海捕文书吗?再说了,刘浩然本来就对自己的本家不是看好,经过这几个月的经历,现这无组织,无纪律的红巾军实在是难成气候,就算是后来刘福通能意识到这一点,加以整顿,刘浩然也不想把时间荒废在这上面,有那工夫,还不如自己扯旗拉队伍呢。

    合计好后,刘浩然和丁德兴说走就走。丁德兴先找到一艘小船,准备了些食物,然后当夜背着傅友德就上了船,顺流直下。一路上顺风顺水,终于在第五天黎明赶到了怀远。

    等找到那个地方,刘浩然现傅友德的伤势已经稳定下来,虽然伤口还在溃烂,身体还在烧,但是比前几日强多了。或许傅友德在历史上也受过此伤,但是却熬了过去。

    这个念头只是闪了一下,可刘浩然却不敢抱有侥幸心理。

    在一个破庙里,刘浩然从包得严严实实的背包里取出药品来,先用里面的无菌棉把脓液吸干净,再用火烧过的小刀把烂肉割掉,然后撒上云南白药,用绷带包扎好,最后趁着喂水的机会灌下结晶磺胺胶囊。

    这些都是驴友常备的药品,但是在这里却挥了极大的效果。当天夜里,傅友德的烧就开始退下去了。看到希望的刘浩然继续努力,他用一个破瓦罐烧开水,把丁德兴依照他的嘱咐从伙房里偷来的盐巴放进去,再用这盐水为傅友德擦洗伤口,然后又是上药敷绷带。

    刘浩然的父亲原先是一位矿产勘探工程师,母亲原是随队的医生,刘浩然从小的玩具除了矿石就是人体骨骼,所以这些他多少还能知道一二。

    过了两天,刘浩然的仙药快用完之时,傅友德终于醒过来了,他的伤口也已经开始愈合。

    听完丁德兴说完经过,傅友德挣扎着起来,准备感谢刘浩然的大恩大德。他知道,是刘浩然和丁德兴救了自己一命,而且他也知道那些仙药的价值。在傅友德看来,刘浩然这是拿他的命来换自己的命。

    “傅大哥,在汝阳城墙上,要不是你,我们也活不到今天。”刘浩然扶住了傅友德,把他按躺下,诚挚地说道,“我们三人都是从战场的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同生共死,是过命的兄弟,还用得上着计较这点药吗?”

    听完这话,傅友德一只手紧紧地握住刘浩然的手,一只手握住丁德兴,激动地说道:“对,我们都是同生共死的兄弟,我要再说什么就是见外了。”

    又过了几日,傅友德已经可以走路了,刘浩然也开始考虑下一步了。

    怀远沿水直下是濠州,可惜还没有听说有红巾军占领那,估计郭子兴还没有起事,那就更没有朱元璋什么事了。刘浩然记得朱元璋先是濠州义军统领郭子兴的手下,还娶了他的义女马皇后,后来才分的家,南下滁州,最后占据金陵,立下霸业。现在这一切看来都还没有开始。

    不过附近几个县因为受刘福通的影响,正是民众鼎沸的时候,有不少人聚众扯旗,而官府也在四处镇压,四处混乱不堪。自己这三个红巾军“逃兵”要是敢四处乱窜的话,一旦碰上“剿匪”的官兵,估计死得很难看。

    但是躲在这里也不是办法,这十来天全靠丁德兴四处“觅食”,或在河边捞点鱼虾,或去大户人家偷点食物,暂时填饱了肚子,可不能一直这样过下去。再说了,现在已经是秋末了,天气越来越冷,自己三人还是一身破烂秋衣,再这样晃荡下去,早晚得冻死。

    “大哥,你附近有没有熟人,我们先去投靠他,暂居几日。”刘浩然想来想去,只有先找个熟人。

    丁德兴坐在那里想了想,现在他和傅友德都成了刘浩然的大哥,不过他虚岁二十六,比二十四虚岁的傅友德大,所以依然是大哥,而傅友德成了二哥。

    “这附近有一位好汉叫常遇春,听说为人豪爽,甚是喜欢结纳各路英豪。不过我却没有与他见过面,冒然去我怕……”丁德兴认识的怀远朋友都是绿林好汉,估计这会不是在何处聚啸山林,就是躲着官兵的追捕,思来想去只有这么一个去处。

    “常遇春!”刘浩然不由大喜,这不是朱元璋手下的头号猛将,自诩“将十万众,横行天下”的常十万吗?想不到他就在怀远。

    “就去他那里。”刘浩然兴奋地说道,看到丁德兴和傅友德不解的眼神便解释道,“我也曾经听过他的名字,是位豪杰。我们去他那里只是暂时落个脚,摸清情况再做决定。”

    第二天,刘浩然三人一路打听来到了常遇春家,两座茅顶土屋,一个不大的院子,看来常遇春的家境也不是很好。

    听说是找常遇春的,其母高氏立即张罗起来,先是殷勤地招呼坐下,然后赶紧烧水,听说刘浩然三人还没吃早饭,连忙从厨房里拿出几块麦饼,递给他们。而其妻蓝氏与刘浩然等人见过一面后便到后院去忙碌。

    “这位小哥怕比我家遇春要小上好几岁吧,怎么也跟着出来跑江湖了?不怕家里人担心吗?”高氏知道,常遇春的朋友大半是绿林好汉。

    刘浩然听得老妇人如此和蔼的问话,不由自主地想起自己的母亲时父母事情多,常年在外奔波,只留刘浩然和弟弟两个人在家。后来父亲调到一家钢铁集团下属的机械厂当了副厂长,母亲也跟着转到集团医院,一家子这才安定下来,开始享受起天伦之乐。可惜现在又天各一方。

    想到这里,刘浩然不由眼睛一红,低着头说不出话来。

    丁德兴把刘浩然的身世和经历简单一高氏不由大怜。

    “真是可怜的娃,孤身一人在这乱世里苦熬可真不容易。这才比玉哥儿大不了几岁,就要拿着刀子去杀打仗,这万一有个三长两短,你父母亲如何安心?”

    听到这里,刘浩然的泪水不由地流了下来,他一直极力压制的情感被高氏几句全勾起来,悲伤、离愁、思念、彷徨、无助,种种伤心部在这一刻迸出来了。

    看到刘浩然在那里泪流满面,高氏走过去,轻轻揽住他,慢慢地抚摸着他的头。在高氏温暖的怀抱里,刘浩然已经是泣不成声。傅友德和丁德兴在旁边也是神情黯然,在这个让人绝望的世道里,谁没有伤心痛苦的事情。

    好一会,刘浩然才安静下来,而经过这么一哭,高氏看向他的目光充满了慈祥和溺爱。

    这时,常遇春回来了,后面还跟着一个少年。

    刘浩然仔细打量了一番这位名留千古的英雄,只见他身材魁梧,有虎背熊腰之姿,一张略瘦的脸线条分明,不大的眼睛目光锐利,眉毛浓黑,还有下巴浓密的短胡须,洋溢着一种英武豪迈之气,双臂稍长,穿着一身袄衣,肩上扛着两只野兔。

    而后面的少年脸型瘦长,个头不大,眉眼之间和蓝氏有几分相似。

    “见过常兄弟。”丁德兴先开口道,“我是定远的丁德兴。”

    “我是砀山的傅友德。”

    “我是合肥的刘浩然。”

    常遇春诧异了一下,但是随即放下东西,和刘浩然三人一一见过礼。

    “我等原是刘福通都元帅麾下的红巾军,”刘浩然快言快语,直接说明了来历,然后把为傅友德疗伤赶来怀远取药,现在无处可去,前来投奔的经过简短地说了一遍。

    “好,我常遇春最爱结识的就是有情有义的豪杰,三位来投奔于我,就是看得起我。请坐!”常遇春当即高兴地说道,从刘浩然的言语他已经听出虽然三人来自不同的地方,但是已经在患难之中结下深厚情义。这种重义轻生死的好汉是他最愿意结识的。

    不一会,蓝氏做好饭菜,刘浩然三人也不客气,坐下就开始吃。虽然是粗茶淡饭,但是几个人却吃得津津有味。在席刘浩然大显口才,时而惊险经历,时而典故趣闻,信手拧来。听得常遇春一家时而眉头紧锁,时而眉开眼笑,院子里时时飘起阵阵笑声。

    在闲聊刘浩然也知道了那位少年叫蓝玉,正是蓝氏的弟弟,常遇春的妻弟。蓝玉,朱元璋曾经炮制过大杀功臣的两大案,其中一个的主角就是蓝玉,好像也是他手下的一员大将,还真是拔萝卜**泥。

    刘浩然三人就这样暂居下来,平时,他们三人一起随常遇春去山上打猎,现在赋税重,一般百姓必须另想办法才能填饱肚子,常遇春的副业就是打猎。有空的时候四个人就在一起切磋武艺,当然了,刘浩然主要是学习武艺,一个月下来,刘浩然也能把一把环刀舞得有模有样的。吃过晚饭,常遇春等人就听刘浩然讲《说岳传》和《三国演义》,这些故事不但他们三人爱听,高氏、蓝氏、蓝玉也都被迷住了,连带着村里一帮青壮也天天赶过来听岳爷爷精忠报国和蜀汉五虎将的故事。

第六章 桃园结义

    眼看着寒冬就要过去了,这天高氏不小心受了点风寒,一下子就病倒了。几经盘疴,连看了几个乡村郎中都不管用,反而越来越重了,急得常遇春等人团团转。

    刘浩然仔细看了看高氏的病状,恶寒重,热轻,头重胀,咳嗽多稀白痰,鼻塞流清涕,而且无汗,应该是风寒感冒。只是现在没有什么特效药,加上高氏年事已高,身体虚弱,抵抗力差,所以才会病得如此厉害。

    刘浩然盘点过自己的行李,现里面的常备药几经所剩无几,不过幸好还有一盒xxx感冒清热颗粒,连忙取了出来,冲水给高氏服下。

    几副药下去,高氏的病状缓缓有了好转,刘浩然再从几位郎中的药方里选出一副他知道的小柴胡汤,双管齐下,终于在十几天后把高氏给医好了。

    “小哥你还懂得医术?真是想不到啊。”躺着床上喝完一碗热粥后,精神十足的高氏含笑道,“这次多亏了小哥你,要不然我这把老骨头就得去和遇春他爹相会去了。”

    “我只是略识一点医术而已,大娘能好转,那是常大哥和嫂子的一片孝心感动了老天爷,所以阎王爷才不敢收你。”刘浩然谦虚道。

    高氏听得高兴,不由哈哈笑了起来,蓝氏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几句,高氏的脸色一下子骤变了。

    “这如何使得,这仙药是神仙留给你保命用的,怎么能给我这个老婆子用呢?”

    刘浩然心里不由苦笑,看来这仙药一说傅友德和丁德兴已经偷偷说给常遇春听,而常遇春又告诉了他的妻子,只是这道长升级为神仙了。

    “大娘,这生死由命,老天爷要你死,你多少仙药都不管用。再说了,我这么年轻,身体又健壮,绝不用到这药。”说到这里,刘浩然红着眼睛说道,“我的双亲已不在我身边,你就是我的母亲,高堂有事,岂能不孝敬!”

    突然有人破门而入,刘浩然转眼一看,正是常遇春,他一把挽起刘浩然的手里,虎目含泪道:“兄弟,你如此恩情,哥哥我……”

    刘浩然突然灵机一动,拉过常遇春还有随后跟进来的傅友德和丁德兴,自己扑通一声跪在高氏面前,朗声说道:“我与三位兄长相交于萍水,患难于生死,已经情同手足,今日我愿与三位兄长结为异姓兄弟,并奉你为母亲,还请恩准。”

    说罢,便在那里伏地磕头。

    丁德兴和傅友德一下子反应过来,一同跪在地上,大声合道:“正是如此,我等愿奉你为母亲,还请恩准。”他们的父母亲也已经不在世了,这些日子里,高氏的慈爱也让他们感受到温暖,而且能与常遇春结为异姓兄弟,也是他们求之不得的事情。

    看到跪在地上磕头的刘浩然三人,常遇春已经是泪流满面,也跪倒在地上,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而高氏老泪纵横,好一会才哽咽道:“遇春能有你们三位兄弟,真是他的大幸,我能有你们三位儿子,也是我的福气。”

    这一日正是春暖花开之时,村子不远的一处桃林里,朵朵桃花已经绽开,在几十位青壮的帮闲下,香案已经摆好,香烛、三牲祭品也放置妥当。刘浩然、丁德兴、傅友德、常遇春穿着一身干净的衣服,并立在香案前。蓝玉在旁边满是仰慕之色,却只能在旁边做些点香的活。

    四人接过蓝玉递过来的香刷刷地跪在香案前,双手拈香。刘浩然大声起头“念—”,丁德兴、傅友德、常遇春随即先一一报名,然后齐声高念道:“丁德兴、傅友德、常遇春、刘浩然,虽然异姓,即结为兄弟,则同心协力,救困安危,上报国家,下安黎庶。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只愿同年同月同日死。皇天后土,实鉴此心,背义忘恩,天人共戮!”

    四人郑重地拈香叩拜皇天后土,然后将香插在香炉中。祭拜完毕,四人同时站了起来,刘浩然抢先一步,拱手向三人单膝跪拜道:“见过三位哥哥!”丁德兴是大哥,傅友德是三哥,常遇春比刘浩然大一岁,于是成了三哥,刘浩然就自然是四弟了。

    丁德兴一把扶起刘浩然,四人把臂挽手,相视而对,不由昂大笑起来,无比欣喜的笑声豪气冲天,在桃林里回响着。旁边围看的众人不由齐声叫了一声好,而蓝玉更是又蹦又跳,在那里只是拍手。

    四人又一起跪拜了高氏声叫了一声母亲,然后开始酒宴。

    三牲祭品被拿了下,开始由几个青壮在一旁烧煮。一头牛,三只羊,都是丁德兴、傅友德在蓝玉的指点下,从附近大户家里趁夜顺手牵来的,十几坛水酒是刘浩然、常遇春用几头野猪和其它几十只野物从镇上酒店换来的。

    众人开怀大饮,结义四兄弟更是大家的敬酒对象,一番酒喝下去,只听得桃林里人声鼎沸,欢声震天。

    过了十几日,刘浩然四兄弟正在院子里商量事情,因为他们遇到了吃饭这个大问题。常遇春家原本就不富足,平时靠常遇春打猎贴补,倒也能过得去。后来多了刘浩然三个青壮汉子,都是能吃的货。虽然三人也能帮着做些事情,但是刚好是冬天,动物罕少,只能坐吃山空。现在是春天,万物复苏之际,刘浩然四人合计着如何多打些猎物,多换些粮食,也好补上冬天的亏空。

    正在商量时,匆匆忙忙跑来一个人,却是常遇春认识的,正在附近那户大户人家帮佣。

    “常大哥,你们快跑。不知是谁告了密,大户知道他家的牛羊是你们偷的,于是就告上了县衙你们是聚众闹事,图谋不轨。官差这几天就会来找你的麻烦。”

    说完这些,来人又急匆匆地离开了。

    “三弟,是我们连累你了。”丁德兴歉意地说道。

    “大哥,我们兄弟之间,还有用的着说什么连累之类的话吗?”常遇春不在意地说道。

    “那怎么办?不如我们跟这帮狗腿子干一架!”总是喜欢跟在四个人**后面的蓝玉叫嚣道,却被常遇春一巴掌给拍老实了。

    “三位哥哥,事已至此,不如我们就上山扯旗吧。”刘浩然缓缓说出自己的打算。虽然他还想着加入郭子兴的红巾军,但是却有了新的思路,自己已经有了三位义兄帮衬,再怎么着也可以拉一支队伍出来,到时投奔的时候就不用再从小兵混起了,搞不好还可以与朱元璋争个高低。

    听完刘浩然的话,丁德兴和傅友德都把目光投向了常遇春。他们两人原本就是红巾军,对于上山干老本行早就有这想法,只是常遇春此前是个“良民”,不知他的想法如何。

    看到三位结义兄弟的目光,常遇春不由笑了起来:“我原本打算今年开春后去投奔独山的刘聚,既然有了三位兄弟,还不如我们自己干。”

    刘浩然三人轰然大笑,想不到常遇春早就存了聚啸绿林的心思,害得他们白担心一通。

    “既然我们的心思一致,决心已定,那么就是确定立寨的地方了。以我看来,最好的地方是易守难攻,地方够空旷,而且最好离县城稍远。”刘浩然开口道。

    “四弟,我知道有个好地方。”丁德兴想了一会提出自己的建议,“定远偏南的地方有座山,叫虎头山,山高林密,易守难攻,里面山谷够宽,装个上万人不是问题。而且那里是安丰、庐州、扬州三路交界的地方,真正的三不管地区。”

    “如此甚好!”刘浩然和傅友德都是外来户,对这一带不熟,听得丁德兴这么一正好合了意。现在就看常遇春的,看他是不是舍得远离家乡。

    “这个地方不错。”常遇春当即说道,“离这里够远,我也不用担心连累乡亲们了。”一句话说出他的心事。

    “大事已定,我们也该着手准备了。对了,二哥、三哥,你们人头熟,不妨多拉些合心的豪杰过来,多些帮手也好。”刘浩然和傅友德在这里没有什么熟人,所以这话是对丁德兴和常遇春说的。

    “我认识两个朋友,华云龙和胡海,他们应该还在定远,到时我们在虎头山落脚后派人打听一下,再捎个口信给他们就好了。”丁德兴率先说道。

    “我有个朋友叫花云,不过现在出去了。我会叫人给他家留个口信,让他与我们会合。”常遇春缓缓说道。

    “花云?莫不是一人一剑震淮西的花云?”丁德兴大惊道。

    “真是他。”常遇春笑着点头道。

    “那好,等他到了虎头山,我定要向他讨教几招。”丁德兴高兴地说道。

    刘浩然看出来了,这花云应该是位名满这一带的高手,要不然好武的丁德兴也不会如此高兴。

    当天,常遇春四人振臂一呼,附近几个村子的三百多青壮立即响应,加上他们愿意跟随的家眷,足有六七百人。

    收拾利落后,大队人马当夜就出了。熟悉路线的丁德兴带着二十多人先行,做为前锋。一路上大家尽量走小路,避开各路好汉和官府的兵差,行了十几天,终于有惊无险地赶到了虎头山。

    到了这里一看,果然是个立寨起事的风水宝地妙的是这里还没有被人占据。一伙人立即开始动手,修房屋,立寨墙,设哨卡,忙了足足月余,终于初见规模。

    接着是开始整军了,既然扯旗了,自然要准备打仗了,但是当过红巾军的丁德兴、傅友德和风闻过义军战事的常遇春都知道,自己这伙人不比刘福通,一拉就是数万上十万,所以必须走刘浩然所说的精兵路线。

    三位一商量,一致认为这件事情交给四弟刘浩然是最合适的,谁叫他没事就吹嘘自己如何知兵,如何“熟读”兵书,而且他的确也是四人中读书最多的。

    做为历史军迷的刘浩然早就跃跃欲试了,到了虎头山之后,他立即着手一系列的工作。先他对青壮进行了挑选和整编,原本三百多跟随来的青壮加上丁德兴呼朋唤友拉来的青壮总共有四百四十六人。他选出了四百人,以十人加什长、士官各一总计十二人编为一什,三什加哨长、士官一名总计三十八人编为一哨,三哨加队正、录事各一、士官长一名、士官两名总计一百二十人为一队,三队合为一营,号定远营。

    刘浩然与三位义兄商量以后,请丁德兴、傅友德、常遇春各领一队,以为队正,自任营监事,暂掌军法和操练。

    刘浩然先制定了军法,在这部军法的章,刘浩然别出心裁地提出了军人的权利、义务和责任。先是军人的权利:一.军人有权享有应有的待遇和荣誉;二.立功必赏,有要求升职的权力;三.有权请假休息;四.军人的私人财产受到保护。

    接着是军人的义务:一.精忠报国;二.抵御外侮;三.捍卫百姓权利。第三是军人的责任:一.自觉无条件服从命令;二.尽心尽职服役;三.真实报告军情,维护军事机密。

    这些东西不但搞得那些军士一头雾水,连三位义兄在刘浩然的详细解释下也只是懂了一部分。但是刘浩然坚持把它写在军法章,他相信,过了不久,许多人就会明白这三款的真正含义。

    接下来的三令七十四禁,大家就很清楚了。三令指的是违令不遵、贻误战机、不战而退三种重罪,主官有权根据属下所犯三重罪的轻重,处以训诫、撤职、斩。七十四禁就涵括很广,行军纪律,驻扎纪律,作战纪律等等,在其对于掳掠扰民规定的非常详细,而且处罚得也异常严厉,掘冢烧舍、掠取资财、损坏民产者轻者鞭刑二十,重则绞刑;**妇女者绞,通奸、或带妇女入营者鞭三十,除役;虐俘、冒功、私藏战利品者者鞭刑不一,杀人冒功者绞;其它如军姿不整、损坏兵甲、打架斗殴、夜禁外出、酗酒闹事等一般过错都有按照轻重不一的相应惩处。

    刘浩然在军法里把惩处分成三类,一类是训诫、撤职、除役等轻刑;二类是鞭刑,从十到四十;三是死刑,平时是绞,战时斩。第一类和第二类往往会同罚。

    刘浩然还实行连坐法,属下一人犯错,什长连罚;什长或什士官或属下三人犯错,哨长连罚,哨长或哨士官或十人犯错,队正连罚,依次类推。如有逃兵,一哨中一半禁闭,其余一半进行缉拿,都要革去月饷。有人犯错,有同什军士揭的体不必连坐,如果无人揭,就要全什连坐受罚。

    对于军士平时一般过错,他都要求初犯、再犯予以训诫、扣饷等处罚,三犯之徒才予以鞭刑。而且他在军法中也规定,除战时主官有权对三重罪和其它与作战有关的罪行进行临机处置外,其余所有过错罪行都必须由军法有司进行审判裁决,然后再由军法有司执行。

    这部军法从定远营建营开始公布成型,此后一直在不断完善。

第七章

    看到排成六行笔直站在自己面前的一百三十余人,刘浩然在他们面前走了一圈,然后站在那里大声说道:“你们知道打仗如何取胜吗?”

    “不知道!”一百多人齐声高吼道。他们都已经习惯了,从上月列队走正步开始,他们就知道长官的话不管知不知道都必须回答,而且必须整齐地大声回答,否则眼前的这位营监事会让你喊破嗓子。

    “很简单,”刘浩然非常满意众人的回答,因为声音够洪亮,“那就是我们活下来。但是要记住,绝不是逃跑偷生活下来。敌人死了,而你们还活着,那就是胜利!”

    “如何在战场上活下来?我告诉你们,那就是相信你前后左右的同伴和战友,放心的把你的两边和后背交给他们,你只管对付前面的敌人就行了。”

    “到了战场上,一个人的力量是渺小的,要想取胜,就必须依靠全什、全哨、全队乃至全营的力量。”刘浩然指了指旁边站着的三位义兄道,“你们都知道,三位队正都勇猛过人,十几个人完全不是他们一个人的对手。但是上了战场,他能一人面对一百个、甚至一千个敌人吗?”

    “你们都是军官和士官,你们的责任重大,因为同僚战友的性命全在你的手里,如果你的一个过错或者无能,可以让你的弟兄们全部丧命。”

    刘浩然神情严肃地对站在他面前的定远营所有军官和士官说道。刘浩然规定,哨长以上是军官,其余如什长、什士官、哨士官、士官长都是士官。他给军官和士官的定义是军官带领士兵打仗取胜,而士官协助军官管理士兵,主要工作有持旗、击鼓、传令和鼓舞士气等。为了区别,刘浩然下令士官在右臂袖子上画一道横线,士官长在横线上多加一个x,而军官在横线上多加一个三角星,一个三角星代表是哨长和队副,两颗星代表是队正。

    刘浩然深知军官和士官的重要性,如果说将领是军队的大脑,士兵是军队的身躯,那么军官和士官则是支撑这副巨大身躯的骨骼。所以他简单教军士们列队正步后,就开始对军官和士官进行轮训。

    今天正是每月全体训话时间。

    “所以你们要肩负更大的责任,先比军士训练更刻苦,其次你们要懂得战术,也就是知道如何打仗。”刘浩然继续大声说道,“也许有人说了,知道如何打仗是上面的事,我只管执行命令就好了,告诉你们,那是不合格的军官和士官。”

    “举个很简单的例子,我们与元廷官兵相遇,你的任务是带领一哨人马正面冲锋,”刘浩然指着最前面的一个哨长说道,“你不能带着人往前冲就算了,你要想到,你属下的哪一什战斗力最强,你就要把这一什放在前面当刀尖,其余两什在后面掩护当刀刃,这样才能更有效地刺破敌人。”

    丁德兴和傅友德在旁边频频点头,他们和刘浩然曾经当过几个月的红巾军,对那种一窝蜂、完全靠人多的战法很有看法,而常遇春站在那里略有所思。

    “好了,接下来我要继续训练你们,让你们知道如何去训练你的部下!”

    一上午过去了体军官和士官被训练得全身无力午吃过饭,休息了半个时辰,又开始训练。看到空地里那些挥汗如雨的军官和士官,十里野外跑回来的军士们不由议论纷纷,但是看到同样顶着烈日站在旁边的刘浩然,一下子不敢作声了。

    定远营刚成军,这些青壮们还没有适应,个个性子都野得很,大错不多错不断,结果全被刘浩然给逮住了,罚站的罚站,鞭刑的鞭刑,没有一个留情的。有两个小伙子偷了山下百姓地里的粮食,被刘浩然毫不留情地下令退回东西,鞭刑二十;有一个小伙子与附近村里的寡妇勾搭上,一夜回来晚了,结果被巡逻队抓住。不但那位小伙子被鞭三十,赶下山去,连他所在什的什长、士官、军士一个不少,被罚扫营地茅厕三个月,因为他们知情不报。

    两个多月下来,定远营上上下下都对刘浩然和他属下二十余人的军法队畏惧不已,加上每天操练非常严格,有二十几个人受不了这种苦,偷偷地跑下山去了。结果其所在哨立即出动,先把逃兵追回来,鞭三十,然后赶下山去,而同哨其余人被关了三天黑屋子,因为他们没有看住同伴。刘浩然郑重宣布,现在加入定远营是自愿的,来去自由,但是决不允许不辞而别,因为你不申请获批离开定远营,你就是定远营的一员,必须遵守军法。

    晚上吃过饭后,军官和士官们还是不能歇下来,刘浩然在一块大木板上用炭条给他们上起战术课,这也是丁德兴等人最喜欢的课目。泡了几年军坛的刘浩然用中外古今的战役做例子,给众人一一讲解胜者为何胜,败者为何败。

    大家都散了后,刘浩然带着值日队正,巡视各营帐。平时,刘浩然也喜欢到各营帐转转,与军士闲谈,询问军士们对操练有什么意见和建议,观察是不是有值得提拔的人才,如果有军士生病,他会亲自带着请来的郎中去看病,毕竟他多少也懂点医术;听说有军士的家眷生活有困难,就会派人捎些东西过去,好生安抚。按照他的规定,军官士官必须和所部军士同吃同住,绝无优待,而他自己和三位义兄也是吃着同样的饭菜,睡同样简陋的草棚营帐。

    辛苦了三个月,军官士官训练班终于结束了,他们回到各自的部队开始操练起军士来,整个虎头山一片大练兵的沸腾气象。

    在这期间,接到信的胡海从赤塘、华云龙从韭山赶来投奔,也带来了三百多部众,这些人经过挑选被打乱分在各部,然后新设两队,以胡海、华云龙为队正。接着是常遇春的老乡兼旧识花云,听到村里的留言,带着一个在临淮认识的朋友王弼也赶了过来。王弼原本是定远人,后来徒居临淮,善使双刀,人称双刀王,与花云是不打不相识,两人惺惺相惜。后来花云准备回家看看,王弼也跟着过来,准备顺路回故里看看,闻得常遇春四兄弟桃园结义的故事,倾慕不已,听说他们在虎头山起事,也一起跟来了。

    6续又有英豪陈德、杨璟慕名赶来投奔,陈德原本就是定远人,也曾听说过丁德兴和华云龙的名字,听说他们在虎头山立寨,便跑了过来。杨璟是合肥人,父亲原是儒生,后来家道败落,父母双亡,杨璟打算去投奔濠州,路过虎头山时得知刘浩然也是合肥人,两人交谈甚欢,于是便留了下来。

    又训练了两个月,山里的粮食不够吃了。刘浩然等人从怀远过来时,在路上打了两家土豪,得了不少粮食,但是上千人的吃喝很快就消耗一空。刘浩然看定远营训练得也差不多了,该用实战实践一下了,于是就挑了一户不是很强的豪强做目标。

    定远营七百人对豪强的五百多家丁,刘浩然的初战打得一般。说好吧,他们总算是击溃了豪强家丁,攻进了庄园,抢得了大量粮食不好,军士们打得很乱,平时的战术训练一开战全忘了,甚至有一哨出现了不战自散,做为“前敌指挥”的刘浩然很是杀了几个人才压住了阵脚。

    刘浩然和五位队正一商量,把一半的粮食分给附近的百姓,其余一半带回了山寨。回来后,刘浩然好好整顿了一把军纪。

    “丁德兴!”刘浩然面无表情地吼道。

    “在!”丁德兴立即站了出来,他知道这绝不是什么好事,因为溃散的那哨是他属下的。

    “你队负责攻打左翼,直入南墙,结果如何?”刘浩然冷然地问道。

    “一哨溃散,后来在胡海所队的支援下才击破左翼。”丁德兴老老实实地答道。

    “作战遇到困难,部属受阻后退,都可以理解,但是当时你临机处置了吗?”

    “没有!”丁德兴咬了咬牙答道,当时的情景按照军纪军法,丁德兴可以将后退溃散的哨长和什长斩于阵前。但是那些人都是从怀远跟过来的老兄弟,丁德兴一时不忍心下手,结果被奉命带着军法队赶来的花云一剑一个,刺死在阵前,这才让全队一振,在奉命来支援的胡海队支援下击破了豪强家丁左翼。

    “你是一队队正,你要对全队负责。如果因为你不忍心对一哨行军法,而造成全队溃散,这损失谁大谁小?”刘浩然最后森然地说道,“既如此,你知道该受怎么的军法惩治了吗?”

    听到这里营不由变得更安静,大家都屏住呼吸看着刘浩然和丁德兴。

    “知道!”丁德兴毫不犹豫地高声答道,“贻误战机,轻则鞭刑,重则斩、绞。”

    “军法队,第一队队正丁德兴贻误战机,令鞭刑三十,立即执行!”刘浩然扫了一眼全营,继续说道,“我暂领全营,指挥调度,第一队贻误战机我也有责任,令鞭刑二十,一并执行!”

    全营将士顿时凛然,这刘浩然还要鞭刑自己。

    而丁德兴却急了,连忙站出来说道:“四弟,我甘愿受罚,怎么能连累你呢?”

    “大哥,我是你四弟,也是这一营的监事,在军法面前,我只论功过赏罚,不分亲疏,而我自己更要严格遵法,否则就是不公。花云,监督行刑!”

    冷面花云也不犹豫,立即喝令军法队搬出两张长凳,剥下刘浩然和丁德兴的上衣,裸露后背,按倒在凳子上,然后下令挥鞭行刑。

    挥鞭的两位军士站在那里犹豫着不敢下手,被花云暴喝一声,只好无奈地动手。

    二十鞭下去,打得刘浩然皮开肉绽,咬着牙的他昏迷了一次又痛醒过来。最后在花云的搀扶下摇摇晃晃站了起来,继续宣布对参战人员的赏罚。

    熬到全营解散,刘浩然终于支持不住昏死过去,被人扶回营帐。

    夜里,刘浩然醒了过来,只觉得后背火辣辣的痛,抬头一看,现常遇春在旁边照顾着自己。刘浩然勉强地笑了笑说道:“我的身子骨还是不如大哥,他三十鞭还能走回去,我二十鞭就趴下了。对了,大哥那里有人照顾吗?”

    “二哥在那边看着,你放心吧。”常遇春笑着答道。

    “三哥,你不会怪我不顾兄弟情面吧。”

    “四弟,别傻了,我怎么会怪你呢?你说得对,你不但是我们的四弟是定远营的监事,赏罚不明,执法不公,如何服众,如何治军?”常遇春一边用盐水给刘浩然擦拭伤口,一边说道,“你放心,不但我们心里有数,大哥他也不会怪你,如果这点道理我们都不懂,如何做你的兄长?”

    “对了,你扶我起来,我去看看大哥,我手里还有一点白药。”刘浩然挣扎起来,常遇春看到他一意坚持,也就由他了。

    走进丁德兴的营帐,傅友德正在给他擦拭伤口,看到刘浩然、常遇春走进来,连忙站起来。

    “大哥,二哥,我是来送药的。”刘浩然坐在床边说道。

    “我说四弟,你伤的比我重,还四处乱跑,还有这药,只剩这么点了,你自己用都不够,还给我干啥?”丁德兴埋怨道。

    “现在不是讲军法的时候,而是讲兄弟情义的时候,我们兄弟一体,好东西我怎么敢一个人独享,再说了,我只是二十鞭,你却挨了三十鞭,伤口都比我多。”刘浩然笑着说道。

    “我的四弟呀!”丁德兴看着刘浩然那张晒黑的脸,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第二日,刘浩然带伤和丁德兴几个队正来到山谷,走进被斩哨长李初四的家,他们都是从怀远跟来的。看到刘浩然等人走进来,正抱着两个小孩痛哭的一位妇人赶紧站起来,神情慌张。

    “不要怕,我们并无恶意。”刘浩然先安慰道,“我们是给你家送粮食的,虽然李初四犯了军法,但是却不能连累家人。”

    听到这里,看到两袋子的粮食,妇人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放声大哭。

    “李初四是从怀远过来的老弟兄,我想他临阵后退只是一时糊涂,但是军法无情,我们也无可奈何。不过你放心,只要有定远营一天,就绝不会让你们饿着!”

    从李初四家走出来,刘浩然看到数百闻讯围过来家眷百姓,看着那一张张期待和紧张的脸,刘浩然大声说道:“各位乡亲,你们跟着我们定远营就是为了一口吃的,你们把子弟交给我们定远营就是想谋条活路。请诸位放心,我等带着定远营将士们上战场,就有责任把他们活着带回来,也有责任照顾他们的家人!”

第八章 怜我世人,忧患实多

    过了二十来天,丁德兴和刘浩然的皮外伤也终于好了,下山打探的探子也带来了消息,终于找到了两家合符刘浩然要求的大户豪强,粮食够多,家丁又不是很多,作恶多端,名声不好,而且又不能离虎头山太远。这些要求,几拨探子们的腿都跑细了,幸好这年头善人不多,恶霸倒是不少。

    看到集合的定远营军士们,经过一番整顿后,他们都有了点新气象。刘浩然微笑着扫了一眼众将士,高声说道:“定远营的弟兄们,你们已经不再是满山乱跑的野狗,也不是直着走路的木头人,也不是钻洞的老鼠不是瞪眼睛的斗鸡。”

    听到这里,下面出一阵哄笑声,这些话都是军士们在闲时的玩笑话,分别针对训练中的野外长跑、列队正步走、障碍跑和器械对抗。

    “你们现在都已经上过战场,见过血,其中有些人也杀过人见识过军法的无情。”刘浩然的语气逐渐严肃起来,下面众人也慢慢凝重起来,“你们曾经看到战友在你们面前流血受伤,也看到同袍在你旁边倒下却再也站不起来。”

    “我前些天向你们的父母亲人保证,我带着你们上战场,就有责任把你们活着带回来。但是要想活下去,主要还要靠你们自己。我还是那句话,相信你的同袍,相信你前后左右的战友。站在战场上,你们什么都不要想,只记住一个念头就好了,那就是同生共死,不弃不离!记住这个念头,你就能战胜你前面的敌人,然后取得胜利!”

    这一次战事非常顺利,定远营以不到四十人的伤亡击溃了豪强的四百多家丁,整个过程打得有章有法,豪强家军毫无还手之力。

    回来后又是一次总结会议,然后是奖惩功过,这次大家都表现得不错,大部分都是记功加饷粮,还有十几个提升为士官,只有几个人在战场表现得稍差了些,得到了训诫。

    刘浩然讲完后,正等值日官丁德兴宣布解散,谁知他站出说道:“今天还有件大事需要同大家商量一二。”

    说到这里便转过对刘浩然道:“你的武艺一般,我一只手可以打两个你。”众人轰得一声笑了起来,“但是论到治军知兵,赏罚分明,营中无一人如你!大家说是不是!”

    “是!”全营将士齐声应道。

    “大哥!”刘浩然隐约知道丁德兴想干什么了,连忙说道。

    “我现在是第一队队正,我和其余四位队正以及诸位兄弟们商量过,愿意奉你为定远营领,愿与你同生共死,不弃不离!”说罢便率先单膝跪下,拱手行礼。

    傅友德、常遇春、胡海、华云龙、陈德、杨璟、王弼以及七百将士随即单膝跪下,拱手齐声道:“我等愿奉你为领,愿与你同生共死,不弃不离!”

    刘浩然自建营起就任营监事,掌军法和操练,而后又临时充任战场指挥官,带着大家打了两场胜战,已经隐隐成为定远营的当家人,丁德兴、傅友德、常遇春曾经与他商量过,要推他为领,按说刘浩然的才干和威望已经得到了大家的认可,也有资格做这统领的位置,但是刘浩然却执意不肯上面还有三位义兄,怎敢逾越。于是丁德兴便和大家商量,来了这么一出。

    刘浩然见此情景,知道不能再推辞了,否则就是冷了大家的心,于是含泪抱拳向众人说道:“刘某愿与诸位同生共死,不弃不离!”

    被推为领后,刘浩然自称定远营统领,而后随着再打了两次胜仗,虎头山定远营的名声越传越远,也有越来越多的人携家带口的赶来投奔,很快,定远营的人数直逼一千五百人,而在山谷中定居的家眷民户也过五千余人。

    刘浩然只好再次进行整编,营一级架构不变,下边设前左右三卫,一卫辖三队,加都卫、录事各一、士官长一名、士官两名总计三百六十五人。刘浩然在营机构上还设有医官一名,医护兵四名,负责全营的治病医疗,设典军都尉一名,负责军法军纪,其下属典军士官四人,加上其他营级军官士官,共计一千一百一十人。

    当然,定远营现在奇缺人才,如医官、医护兵都是名义上的,留着空缺在那里,典军都尉和典军士官都是兼任的,就是连士官都没有满额。

    丁德兴、常遇春、华云龙任三卫都卫,陈德、杨璟、胡海为他们的副手,花云和王弼成了刘浩然的亲兵队队正和队副,傅友德为副统领,成了刘浩然的副手。刘浩然把琐事交给了傅友德和三位都卫,自己继续侧重于军官和士官训练。

    这次刘浩然又开始玩新花样,山上来了两位破落书生,都是考举人考破了家的酸文人,虽然没有什么经天纬地之才,但是用来当识字老师还不错。于是刘浩然就延聘两人做老师,给自己和全体军官士官上识字课。

    几场战事下来,阵亡将士的遗孤也有十几个,刘浩然把男童都聚集起来,加上四处收抚的流浪少儿,慢慢地居然也有近百人,刘浩然把他们编为一营,上午请那两位老师讲课识字,下午由刘浩然或其他军官带着进行体力锻炼,晚上刘浩然时常亲自给他们讲各种故事。刘浩然除了经常跟他们一起吃饭,还组织各类技巧游戏,一起玩耍。时而久之,众童子无不视刘浩然为父兄。

    打了几场胜仗后,也缴获了不少粮食财物,定远营上下洋溢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也有一些东西在暗暗涌动。俗话温饱思淫欲,军士们吃饱喝足了当然会往那方面想,但是成家的军士又只是少数,于是那些天天精力过剩的壮小伙子就开始动歪主意了。由于军法所禁,他们就有的结队出去与山下的村姑们调笑一番,或者是到远处村庄里找些做皮肉生意的妇人。

    当傅友德把情况告诉刘浩然,他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这些都是正常的生理需要,所以自古以来很多军队都是有营妓的,定远营不兴这一套,但是总得想办法解决,否则一旦闹出什么大事来就麻烦了。

    刘浩然把丁德兴、常遇春、华云龙等人叫来商量了一会,提出了自己的意见:“堵不如疏,从两方面下手,第一,对那些年纪稍大,的确应该成家的军士们,定远营帮他们娶亲。我们请媒人到山下各村庄疏通求亲,然后按照功劳大小依次配婚,一切都按村里规矩办,明媒正娶,而且要办得热热闹闹的,不能让别人说我们定远营强抢民女。第二,对于那些暂时还不能找老婆的军士,我们加大训练量,从天明到天黑,给他安排得满满的,总之一条,让他们累趴下,就是有那个心也没那份力气!”

    众人轰然大笑,连声叫好,随即立即执行起来。随着上百起婚礼的举行,虎头山充满了喜气,也开始生起另一种情绪。

    “我们要打进定远城,吃好的,穿好的,再找个漂亮媳妇。”这是很多军士们的最新理想。

    刘浩然立即开始一场新活动-忆苦。到虎头山来的,哪个没有点委曲,哪个没受过苦难,刘浩然找了几个最苦的人,让他们当众讲述家破人亡的悲惨经历,勾起大家的辛酸往事。刘浩然随即把这些事情的根源引向蒙古贵人、色目人,正是由于他们的残暴,豪强的为虎作伥,所以才有大家的遭遇。

    “有些人叫着打进定远城去过好日子,可是打下定远城鞑虏就能让你过好日子吗?告诉你,就是你打下濠州,打下汴梁,只要鞑虏还留在中原,他还要想着把我们变成奴隶牛马,我们永远也过不上好日子。只有驱逐鞑虏,我们、我们的子子孙孙才能过上好日子。”

    至此,刘浩然正式提出了驱逐鞑虏的口号,并确定为定远营的目标,在刘浩然的指导下,各级录事开始在平时向军士们灌输杀鞑虏,光复天下的思想,并大肆宣传鞑虏的残暴,激起军士们的仇恨。

    这一夜,刘浩然上完识字课,又与童子相聚了一个时辰,最后又巡视了一遍营地,往自己营帐走时都已经午夜了。

    突然,一直跟在身后的花云突然开口道:“统领,你的追求是什么?”

    刘浩然一愣,花云是与华云龙、胡海等人差不多后入伙的,华云龙、胡海、陈德等人在开始的时候还因为刘浩然太年轻而有点轻视,但是慢慢看到刘浩然治军有方、赏罚分明、执法公正,打仗又有一手,最后也心服口服。花云却是截然不同,他的武艺得到了定远营上下的敬佩,但是为人却冷冰冰的,虽然谨守职责,对刘浩然却不冷不热。今晚主动开口说话,让刘浩然很是意外。

    “驱逐鞑虏,光复中华!”

    “真的吗?”看着花云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刘浩然知道,这不是花云不知道,而是他想知道更多的东西。

    “我原本是一介草民,随波逐流,只求能苟活于这乱世中。被拉去当民夫时,看到沿途十室九空,百姓流离,民不聊生,而那些鞑虏贵人却视我们为牛马猪狗,肆意践踏;后来入了红巾军,经常看到百姓毁家投军,战事接连不断,又异常惨烈,可那些刚放下锄头拿上刀的百姓们却异常勇猛,以命相搏。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看到花云默然无语,刘浩然继续说道:“毁家投军,因为这样还有一点盼头。不打败官军、攻陷城池,就拿不到填饱肚子的粮食,为生计,为苟活,他们只有以命相搏了。”

    说着这些,刘浩然的心情也变得异常沉重,以前看历史资料时,谈及战乱的惨烈悲凉,总是一叹而过,现在身处这个历史的潮流,亲身体验,终于知道什么叫悲愤!

    花云也深有感触,缓缓低声道:“我也深恨鞑虏残暴,贪官横行,百姓凄苦,我这把剑杀了不少贪官酷吏,也杀了不少鞑虏色目人,可我总是觉得,这些人越杀越多,就好像总也杀不完一样。我们真的能驱逐鞑虏吗?”

    “我一个人不行,你花云一个人也不行,但是十个我和你,一百个,一万个,一百万个。我们有亿万百姓,只要他们懂得他们困苦的根源,就会和我们一起,到时驱逐鞑虏就不是梦想了。”

    “所以你鼓动大家对鞑虏的仇恨,以此激励他们杀鞑虏?”

    “除了仇恨和勇气,我们还有什么?”刘浩然扬起头眺望着夜空,不由想起自己穿越到这个世界所看到的一幕幕,慢慢地与史书上那些去掉粉饰的真相结合在一起,越想越悲愤。

    “花云,你知道吗?在我们杀鞑虏的时候,站在我们面前的对手除了少数鞑虏,最多的却是和我们一样的穷困百姓。”想到这里,刘浩然不由悄然落泪。蒙古灭宋,使得江南一带的人口锐减,而蒙古军中过半兵马却是汉军和新附军。现在百姓们偷生养息了不到百年,终于忍不住苦难开始造反了,可是驱逐鞑虏,连年战火华百姓又要死多少,而为摇摇欲坠的元廷续气延命的除了鞑虏自己多却是各地的“义军”。无论谁胜谁负,死得还不都是中华百姓。

    “百姓就像是锅里的菜,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什么时候才有水干火熄的一天,可怜世人,忧患太多了。”刘浩然看着远处营寨空地里篝火,正在噼里啪啦的作响,心中悲愤一时无法宣泄,突然想起一慨歌,不由昂高唱:“熊熊烈火,焚我残躯。生亦何欢,死亦何苦。为善除恶,惟光明故。喜乐悲愁,皆归尘土。怜我世人,忧患实多。怜我世人,忧患实多。”

    在刘浩然和花云满脸的泪水慷慨悲壮的歌声回荡在虎头山上,所有的人都在静静地听着。

    待刘浩然歌毕,花云单膝下跪,拱手道:“花云不才,愿随统领共生死,绝不惜这无用残躯!”

第九章 濠州被围

    这日,刘浩然正与丁德兴、傅友德等人议事,讨论扩编的事情,因为虎头山越地兴旺,而赶来投奔的百姓青壮也越来越多,一营的编制是不够了,刘浩然准备扩编为左右两营,所以要与众人商量一下。

    这时,有亲兵走进来,递过一份军情。

    “什么,濠州被围?”听到这个消息,众人都很惊讶。

    “是的,元廷的中书右丞贾鲁率领十万大军围住了濠州,现在里面情况不明。”刘浩然皱着眉头答道。

    到虎头山不久,大家就听说郭子兴、孙德崖等人占据了濠州,丁德兴当时提议立即投奔,但是刘浩然却提出了不同意见。他坚持把定远营编练成军后才去投奔濠州。刘浩然的理由是定远营是大家的子弟兵,也是众人杀鞑虏、建功立业的本钱。马上投了濠州,估计也就和一般的红巾军没有什么区别。如果练成了一支精兵,就算是再去濠州红巾军里面干,也多了一份底气。

    大家觉得有理,便同意暂时不去投奔濠州。结果几个月下来,不但定远营初步编练完成,虎头山也是越搞越红火,大家也就淡了投奔濠州的心,都是扯旗起事,在哪里干还不是一回事。而且高涨的势头让定远营上下都多了点傲气,我定远营远胜于你濠州兵,要想让我们入伙,你濠州得主动来请我们。

    结果这一耽误就是大半年,刘浩然盘算着也该给定远营挂上红巾军的名义和旗号了,离这最近的就是濠州了,当然要到那里去挂个号了,不过自己定远营良将强兵,就这样归了朱和尚,总有点不甘心。

    事情还没理顺,这不突然接到濠州被围的消息。

    “统领,我们该怎么办?出兵响应濠州?”看到大家都在默然,胡海不由开口道。

    “不行,我们这点兵还不够元军塞牙缝的。”刘浩然摇着头说道。开玩笑,拿着自己好容易练出来的定远营去救濠州,自己和郭子兴、朱元璋还没好到这个份上。

    “那怎么办?”胡海也不是很愿意去救濠州,他亲身体验过,定远营练到今天这一步,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拿去填元军的牙缝救濠州,他也心疼。

    “现在的局势不是很好,上半年,元廷破了徐州,又从刘都帅那里夺回了汝阳,正是风头正盛的时候,要是我们不开眼,引起元廷的注意,我想贾鲁不会介意顺手把我们也给收拾了。”刘浩然知道情报的重要,所以专门设立了一个机构,通过四处派探子,收集商旅传言,窃取官府邸报等手段收集各地的情报。虽然消息要滞后几个月,但是总比睁眼瞎要强多了。

    “元军要是敢来,我们就跟他们拼了。我们定远营现在打他五六千人也不是问题。”华云龙愤愤地说道。

    “现在元军兵力充裕,真要围剿我们,少于两三万兵力,他都不好意思派出来。”刘浩然摇摇头说道,“而且山谷里那么多家眷百姓,到时怎么办,一起跟着我们一起四处被元军追着打?”

    看到大家都在那里沉默不语,刘浩然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思量一会说道:“大家也不用担心,现在元廷的目标是刘都帅、濠州还有蕲黄的彭莹玉、徐寿辉,像我们这种小草寇,满地都是,只要我们不引起元廷的注意,自然不会来管我们了。”

    “四弟的意思是我们偃旗息鼓?”傅友德眯了眯眼睛说道。

    “正是,我们的形势与他人不同,元廷大军就在身边,为了保存实力,我们只能暂时隐忍。”刘浩然点点头道,“我们打了六户豪强,除去赈给乡亲们之外,还屯了不少粮食,足够我们吃上大半年的。”

    “而且,”刘浩然扫了一眼众人,现大家都在仔细地听着,“我们偃旗息鼓,并不代表我们什么都不做。现在附近的豪强迫于我们的压力,大部分已经逃入定远县城,这方圆数十里可以任由我们自由活动。”

    “我们都敬佩岳爷爷的精忠,也希望定远营像岳家军一样战无不胜。你们都听过我说的《说岳传》,知道岳家军为什么能成为一支铁军,最大的一个原因是百姓拥护。因此,我们可以在加强操练的同时,也要把军士们散出去,助弱扶穷,与百姓们打成一片。这样既可以巩固我们在这一带的立足,同时也可以在定远营形成一种军民是鱼水的风气和习惯。”

    “军民是鱼水,这话说到点子上了。”常遇春赞叹道,“我们要把这种想法刻进定远营每一个将士的骨子里去,以后定能炼成如岳家军一样的铁军。”

    “同时,我们要继续操练。最近多了不少新入伙的弟兄,造成我们人多了战斗力却下降了。因此,我们要趁着这个机会,先继续扩编,先把左右两营的架子搭起来。我提议二哥为左营统领,大哥为副统领,三哥为右营统领,华云龙大哥为副统领,陈德大哥、杨璟大哥为都卫,大家意见如何?”

    “没意见,傅大哥和常大哥的本事我们都看在眼里,我成为他们的副手,高兴都来不及,还会有什么意见!”华云龙大笑道。

    “的确如此。”丁德兴、陈海等人笑着连连点头。

    “那就好,胡海大哥,我想委你为新兵营的统领,好好操练一下那些新兵蛋子。”

    “那感情好,我保证这些新兵蛋子交到两位统领手里的时候个个都是小老虎。”胡海高兴地说道。

    “花大哥,你武艺最高,我想组建一支仗剑营,由你负责统领,你到军中挑选剑术高明之人,人不要求多,够精锐就好,到时可来突击破阵。”

    “仗剑营,仗剑横行,好,这事就交给我了。我还认识一些剑术高明的朋友,我会去信邀他们来。”花云欣然应道。

    “王弼大哥,我想委你为刀术教头,教大家练刀。”

    “好,正合我意。”

    “我们兵甲不五个人分不到一把环刀,因此我想出了一个新的阵法,以木为枪,准备试着操练一二。”刘浩然继续说道。

    “以木为枪?这虎头山多的就是这木头,我倒是很想看看四弟这种新阵法,是不是先从军官、士官练起。”常遇春不由问道。

    “正是,我先从军官士官练起,不过这阵法除了木枪之外,还需要一些小鼓和会击鼓之人。”

    “那简单,从定远到凤阳,百姓们都喜欢在春耕秋收之时击鼓欢庆。虽然现在世道不好,大家也欢庆不起来,但是会击鼓的人到处都是,而且这小鼓也多的是。”丁德兴毫不在意地说道。

    “四弟想必是以这鼓声为号令,引领全队进退。”傅友德猜测道。

    “正是,我定远营军士入营就是列队正步走,这基础打好了,到时再加操练也就顺手了。”刘浩然点头道,他的三位义兄和陈德、杨璟、胡海、华云龙等人已经展现出一定的将才,尤其是以常遇春和傅友德为最,这让刘浩然欣喜不已,这下捡到宝了。

    “新阵法不讲究个人的武艺重在战斗中保持队形,同进共退,临危不乱,因而军纪和勇气是非常重要的,我们要是能把军士们练到令进,前有刀山火海也得进,令退,前有金山银海也得退,那这阵法也足以对抗元廷悍军。”

    “能有如此铁军,十万足以横行天下了。”常遇春悠然叹道,其他人也不由一脸神往。刘浩然却旁边心中暗叹,真不愧是常十万。

    “我这边军官士官训练,诸位也要在各营着手操练,先从持枪列队行走开始,待到编练初步完成后,我会定期举行对抗操练,如左营对右营,左营左卫对右卫。枪头粘白灰,以夺军旗为胜。”说到这里,刘浩然面带笑容地对众人道,“诸位哥哥,你们可不要让对手夺了旗。”

    在定远营,军旗甚重,代表着一支军队。按照刘浩然制定的军规军法,自队以上就有军旗,只不过队旗、卫旗都是三角红色小旗,上标各队各卫的番号,营旗才是四方红色旗。而被夺旗是一支部队最大的耻辱,如一队就是战胜,队旗却被夺,依然是取消番号,军官、士官降为军士,与其他军士一起编入其他队中。如果一队就是打得只剩一个人,队旗保留下来了,依然可以重新补充成队。而在对练演习如果被夺军旗队罚扫茅厕,军官、士官自己上门去讨回军旗,不管对方如何羞辱,否则你就是白旗部队。

    听到这里,丁德兴等人不由暗暗下了决心,打输了不要紧,这军旗万万不能丢,因为他们丢不起这人。

    “另外我们还要做好另外的准备,如动员和帮助家眷百姓们开荒种地,尽量囤积更多的粮食,还要广散耳目,探知外面的一举一动。我们不但要派人到定远县城去打探,还要派人去濠州城外。现在定远很多豪强不是响应朝廷号召,募兵助阵吗?我们选些精明可靠之人,混入他们当随时打探濠州的消息。”

    “大家还有什么意见?”刘浩然环视一眼问道,众人很快就其他一些问题和一些细节提出各自的意见和建议,大家你一句我一言讨论开来。会议一直开到中午才散。

第十章

    至正十三年五月,天气炎热得几乎要冒出火来,定远东南的岱山山区,一条大道在树木草丛中蜿蜒,这是滁州通往定远的官道。一支五百余人的队伍在路上缓慢地行走着,四十多辆大车夹在队伍的中间。

    由于天气太热,这些滁州的签军军士们纷纷把身上的皮甲脱了下来,挂在长矛或者背在肩上。而正中骑马的总把(元朝一种军职,千户之下,百户之上是昏昏沉沉,在马鞍上似乎已经睡着了。

    “总把大人,”一个弹压(百户之下的军官)走到战马跟前,轻声叫醒了坐骑上的军官,然后献媚地递上手里的水袋,“你老喝口水,这***天太热了。”

    军官接过水袋,一把摘掉自己的头盔,顺手扔给了了弹压。这是一个留着“当前”的蒙古人,他仰头咕咚咕咚一口气喝掉了半个袋子的水,然后抹了抹满是水迹的嘴巴。

    “狗才,你说这里会不会有叛军和匪民?”

    “回总把大人,现在濠州被官军团团包围,扑腾不了几天了,这一带的乱民早就闻风而逃了。”弹压带着一脸媚笑地答道。

    “那就好,可惜我的刀箭没有用武之处了。”总把豪迈地拍了拍腰间的环刀和顽羊角弓大声说道。

    “那是,总把大人勇武过人,在滁州一带那是赫赫有名的,那些叛军还不是来两个死一双。”弹压赶紧凑趣道。

    “哈哈-”总把刚笑了两声就嘎然而止,一支箭矢贯穿了他的脖子,鲜血正沿着箭身地流出。总把不相信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看到了一手的鲜血后慢慢向地上倒去。

    弹压惊恐地看着总把的身躯从马背上软了下来,然后重重地把自己砸倒在地上。他不管昏头昏脑和身上的疼痛,手脚并用地爬了起来,并大喊道:“有埋伏!有埋---”,还没有喊完,他就觉得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从胸口传来,不由自主低头一看,看到一支箭矢已经深深地插在了左胸口上。

    “嗖嗖”,从树林不断射出箭矢,一一射中了几个骑马的百户和跟在后面乱跳的弹压,看到这种情景,五百多签军军士们有点混乱,不过好歹他们是大元地方官军,总也受过几天的军事训练,在最初的慌乱之后,他们在牌子头的招呼下开始向同牌(一牌十人最凶悍之人或者老兵靠拢,以他们为中心形成一个个小团队,准备迎战不知藏在哪里的伏兵。而推车的民夫们干脆蹲在车辆旁边,抱着头死活不肯站起来。

    这时从树林里突然又响起一阵劈里啪啦的声音,然后只见上百支削尖的长细木飞了出来,还有数十块大石头也呼呼地飞了过来。签军中少数当过猎户有经验的军士不由心里叫了一声苦,这是山区猎户惯用的招数,朝廷这些年在民间禁兵器弓箭,迫于生计的猎户只好别出心裁,另想套路。

    利用有弹性的树枝和藤条做机关弹射出来的长细木威力不一,有的来势迅猛,力道强劲,一头扎进军士们的身体,溅出一团血水来;有的飘忽忽地飞过来,软绵绵地扎过去,除了把军士们吓一跳,连皮都没伤到。不过那些石块就不一样了,光它们从空中落下的劲都能把你砸残了。看着这些气势汹汹飞过来的木头石块,军士们个个都忙着东闪西躲。

    一阵乱劲过后,军士们只伤了三十来个,不过他们都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打散了,刚刚还成型的队伍又乱七八糟的。

    这时,大道两边的树林里响起了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然后是噗噗的沉闷脚步声,这声音非常整如同上千人在齐步向前奔跑。刚刚才松口了气的签军军士又着了慌,他们赶紧四处寻找牌里的同伴,还有那些主心骨。

    不过十几息的工夫,签军军士们看到一排排的长矛冲出了树林。这些长矛都是用当地的一种直硬木制成的,足有四米长,虽然上面没有铁头,但是削尖了照样能扎你个血窟窿出来。大道两边各冲出大约七八百人,他们穿着破旧的背子(一种无袖短衣头上包着红抹额(包头的头巾穿着草鞋,一百人为一排,斜举着长矛,微弯着腰,让后面的长矛过肩,他们迈着整齐的步子向前奔跑着。

    “注意脚步!保持队形!”刘浩然站在左边队形旁高声喊道。对这些民兵训练了半年,好不容易才有一点效果,这也是他同意把队伍拉出来跟签军打一仗的底气。不过到了真正的战场上,各种缺点都暴露出来了。民兵的心理素质太差,除了少数人之外大部分人都有点心慌。不过还好,自己几个月的严格训练总算还有一点效果,至少这些民兵到目前为止还能勉强保持队形。刘浩然只能这样安慰自己道。

    看到如林的长矛向自己涌来,签军军士们都有点慌乱了,“射箭!射箭!”仅存的两个百户大声喊道,各牌子头们也纷纷回过神来,连吼带踢地招呼起属下的弓箭手。

    配置弓箭的军士们纷纷摘弓搭箭,对着冲过来的人群开始乱射起来。由于军官组织不力,加上军士分得比较散,所以射出的箭矢乱七八糟的,但就是这样也给冲过来的民兵造成了一定伤害。

    一个民兵被射中了肩膀,大叫一声丢下了长矛,抱着受伤的地方蹲在那里唉哟地叫了起来,并把后面跟进的队伍也给挡乱了;一个民兵被射中了脚,他丢下长矛,抱着自己的血淋淋的脚坐在地上哭;一个民兵很不彩,被直接射中了脖子,一下子趴倒在地上一动不动,而他旁边的两个同伴丢下长矛就往后跑。

    眼看着本来就不是很整齐的队形要被打乱了,刘浩然不由大喊了一声:“典军都尉,执法!”

    十几个跟在旁边跑的彪形大汉立即拔出环刀,冲进队伍,先就把几个往后跑的民兵砍倒在地,然后又把受伤的民兵从队伍里拖了出来,丢在一边。

    看在眼里的民兵立即想起了森严的军法,也想起了那个平时笑呵呵,一旦翻脸就会砍人脑袋的黑白脸书生,当即心中一凛,赶紧把长矛握紧,跟着队伍节拍继续往前冲。

    看到队伍虽然一滞,但是很快又恢复过来了,脸上淌着汗的刘浩然松了一口气,幸亏当时自己说服几位结义兄弟,从杀过人见过血的老兵里选出一批人做典军都尉和典军士官,而且自己平时赏罚分明、执法森严也起到了一定效果。

    这时,一支箭矢像是长了眼睛一样,嗖地一声射中了刘浩然的胳膊。你姥姥的,谁射的这么准?难道是老子表现地太出众,成了明显目标?刘浩然疼得嘴都裂开了,虽然到这个世界没有多久就被蒙古“贵人”给赏了一刀,但是那时自己当即就晕死过去了,醒来时也是晕忽忽着高烧,连自己还在不在人世都不知道,那还知道疼。

    但是刘浩然知道,周围数百双眼睛还在看着自己,要是做为主帅的自己一时孬了种,士气肯定会大衰,这仗也不用打了。

    刘浩然一咬牙,拔出胳膊上的箭矢。剧痛让刘浩然倒吸了一口凉气,幸好不是东厂的犬齿倒钩箭,要不然自己再咬牙也逞不了英雄。

    刘浩然把箭矢把地上一扔,不顾正在滴血的左胳膊,举起右手里的环刀大吼道:“杀他***鞑子!”

    刘浩然的一番血气之勇倒也给旁边的民兵们鼓了一把劲,这些民兵举着长矛声高喊着:“杀他***鞑子!”脚步迈得更快,冲势更加凶猛。

    尽管箭矢接二连三地在耳边飞过,尽管不停地有同伴倒下和坐在地上痛哭,但是大部分民兵还是冲过了短短的二十多米空地,削尖的长矛毫不费力地刺进最前面的签军军士的胸口,鲜血沿着干松的树皮往下渗,痛苦的惨叫和绝望的扭动无法阻止签军军士们一点点失去生机。

    刺中目标的民兵停了下来,他们在那里抖动着长矛,使劲地拔回自己的武器,然后重新回到队列中。没有刺中目标的民兵继续往前冲,后排的民兵也快步冲上来,补上空缺,保证刺向签军军士们的依然是如林的长矛。

    几十名站在长矛队形旁边的民兵挥舞着手里的环刀,与签军军士捉对厮杀,掩护着队形的侧翼和空隙。他们都是从上千民兵中选出来的勇武之人,装备了民兵中非常稀罕的环刀,自成一队。

    刘浩然站在那里,扬着环刀,对各队的队长大声地吼着,对接战的队伍做出一些部署和调整,等他转过身来准备冲上去砍翻几个签军军士做个榜样时,一个大个子挡在了他的前面,他每挥出一刀都带破风之声,前面的签军军士被劈得东倒西歪,不一会就倒了一地。

    我的黑丁大哥,我不就帮你挡了一刀而已吗,用的着每次都冲在我前面,不替我挡一刀你就不舒服吗?刘浩然虽然在那里腹诽着,但是心里非常清楚,自己的左胳膊受伤了,而且自己本来就不善于械斗,如果丁德兴不挡在自己前面,真不知道是自己砍人还是别人砍自己。

    刘浩然抽空侧过头看了看另一翼,只见傅友德和胡海一个默不作声,一个放声大笑,一个沉着冷静,刀刀见血,一个狂舞双刀,刀影如雪,一个时不时地指挥旁边的民兵,使得另一翼的队伍也是井然有序,一个是那里人多就往那里冲,而且冲到哪里那里就是一场腥风邪雨,残肢断臂和着鲜血四处乱飞。而陈德在后面冷静押阵,协助指挥。

    不一会,狂笑的胡海头上、脸上、身上都是血,连咧开的嘴巴上也带着血,也不知道是别人的还是他自己的。这个胡疯子,每次打仗都会狂化,而且每次打完都会挂彩,他难道不知道老子的云南白药都用在二哥傅友德的身上了吗?下次再受重伤直接办葬礼算了。

    胡海原本归在新兵营,但是今天吵着要一起来,刘浩然觉得人手不是很够,于是就把他暂时归在傅友德麾下。

    刘浩然抬起头看了看对面,右边队形的数百名民兵在两名大汉的率领下,也把签军军士们杀得节节败退。尤其是那个貌奇体伟的汉子,一把大刀片子握在他的猿臂每挥出一刀必中一人,常常是连人带刀被劈飞,前无挡者。有时杀得周围没人靠近了,他居然咬着滴血的刀片子,摘下背上的弓,箭如连珠,例无虚。他身边的汉子手持双刀,舞得如风车一般,签军军士是挨着就死,碰着就残。这两位猛男正是常遇春和王弼,两人不但骁勇无比,还能冷静地指挥调度部属。

    而在他们后面,一个少年像猿猴一样东跳西窜,忙着替两人传令。此人正是常遇春的小舅子蓝玉。

    “花云!赶快吹号,叫华云龙率领预备队上来,官军快要溃了!”刘浩然看到自己这方已经逐渐占据优势,并对五百签军形成了半圆形的包围圈,立即对旁边一个不高的汉子吼道。

    花云不慌不忙挥出一剑,从身边最后一个签军军士的脖子掠过,仗剑营现在还只有不到五十人,刘浩然舍不得拿出来,于是花云今天就客串他的传令官。只见花云拿出背后的牛角号,鼓起嘴巴使劲吹了起来,低沉的号声很快就回响在岱山的上空。所有的民兵闻声不由一震,他们知道,这是总攻击的命令,一旦号响军必须全力进攻,不得后退一步,否则那个黑白脸就会化身为活阎王的。

    而号声没响多久,从山路的后面响起了一阵脚步声,大约五百人也举着长矛气势汹汹地冲了过来,把半圆包围圈给合拢上了,也堵住了签军的退路。

    “杀鞑子!杀鞑子!杀鞑子!”刘浩然举着环刀,在那里扯着嗓子高喊道。现在是整个战局最关键的时刻,只要占据优势的己方再从气势上压垮签军,那么他们就剩下溃败一条路了。

    先是最近的花云和丁德兴,接着是旁边的环刀手,然后是左边的长矛手,最后是近两千名民兵,都在红着眼睛齐声大吼道:“杀鞑子!杀鞑子!”整个山谷都回荡着这一个声音,仿佛天地之间都在齐声怒呼着。

    签军们最后一道防线终于被击破了,他们原本就是从滁州各地签来的青壮,匆匆训练几天就成军了,根本比不上探马赤军和侍卫亲军,连有些训练有素的地方武装都比不上,能坚持到现在都已经对得起那份官粮了。

    “统领,我们该怎么办?是不是照惯例把尸体埋了,不留痕迹。”常遇春踩着尸体间的空隙里走过来问道,尽管平时他都叫刘浩然四弟,但是在正式场合都坚持叫他统领。

    “四哥,这次我们赚翻了,被杀死的签军有两百多人,光鞑子头就检出来八个。那车里全是雪亮的环刀和崭新的长枪,估计有数千,还有上百张黑漆弓。”瘦高少年兴奋地叫道,被常遇春眼睛一瞪,立即变得老实了,他正是常遇春的妻弟蓝玉。正说着,丁德兴和傅友德等人也走了过来。

    “诸位哥哥,这次我们要打出旗号了,也算是为我们虎头山扬名。”刘浩然说罢,从花云手里接过一幅白布做成的长旗,展开在常遇春、傅友德等人的面前,众人一看,立即激动不已,充满血丝的双目几乎要瞪圆了,紧握着双手不能自己。

    过了两个时辰,山谷又恢复了平静,地上除了残留的血迹外被收拾地干干净净,在大路边上有一个大坟包,前面树了一块木牌,上书“八鞑子葬身之地!”,而在它的前面立着一根高高的木杆,杆顶上飘扬着一面长旗,上面书写着两行苍劲的血红大字:“诛绝百万被毛戴角之鞑虏,洗尽百年残惨虐酷之奇辱!”

第十一章 夜话

    定远虎头山,这是一处易守难攻的地方,附近的百姓都知道,自从去年(至正十二年)四月有结义四兄弟率领数百青壮在这立寨起事后,这里就成了方圆数十里的风云中心了。他们先是结军自练,然后四处攻打地主豪强的庄园,每次都能大败民团。他们不但对老百姓秋毫不犯,还开仓放粮,颇得这一带百姓们的拥戴。后来有不少绿林好汉6续闻名前来投奔,一时风头更盛,附近的豪强都纷纷逃到定远县城去了。

    不过自从去年年底濠州被围,虎头山的好汉们就沉寂下去了,躲在山里很少出来,而那些地主豪强们也在定远县城里叫嚣着,这些叛贼的末日不远了。百姓们都在心里祈祷着,求菩萨保佑这支包红抹额的民军千万不要出事。

    夜色已深,皓月当空,虎头山的后山显得异常冷清,一阵悠扬的口琴声顺着夜风慢慢地弥漫在冷冷的月色下。琴声轻盈飘忽,如同点点的萤火虫,萦绕在每一个倾听者的心里。

    等到琴声完毕,在那里站立许久的常遇春走了过去,拍了拍刘浩然的肩膀说道:“老四,又在想亲人了。”

    刘浩然回过头来,脸上还带着淡淡的忧伤,他勉强一笑:“是的,我今晚又想起了我的父母亲和弟弟,皓月当空添思愁。”

    “都过去这么久了,四弟怎么还放不下?”常遇春在旁边的一块石头上坐下。

    刘浩然叹了一口气却没有说话,他无法告诉三哥常遇春,自己的父母亲和弟弟其实还活着,只是活在另外一个世界里。

    “不要多想了,你不是还有我们几个兄弟吗?”常遇春的话让刘浩然感到一股暖流从心底涌起。

    “四哥,你吹得是什么曲子,真好听!”一行人走过来,蓝玉蹦在最前面,尽管他不是结义四兄弟,但他总是仗着是常遇春的妻弟,大哥、二哥、四哥叫得洪亮,时间久了大家也习以为常了。而在他后面走过来的正是丁德兴、傅友德两人。

    “大哥,俘虏都安顿好了吗?”

    “都妥了,愿意入伙的三百余签军军士和民夫被编入新兵营,明天开始按照我们的规矩操练。其余的都了盘缠放还下山了。只是几十个伤兵让人头痛,只能放在医护营里尽尽人事看他们的造化了。”丁德兴点头答道。

    “二哥,那些军械都分配好了吗?”

    傅友德淡淡一笑答道:“已经分配好了,此次我军缴得环刀三千把,长枪五千支,足够大家分的了,只是黑漆弓少了些,只有一百五十张,箭矢千计。对了,还有罗圈新铁甲十副,其余皮甲数百具,不过太破旧了,只能勉强一用。”

    “那就好!”这两位兄长办事,刘浩然自然很放心。

    “四哥,为什么我们这个时候要打出自己的旗号来?那两行字写得可真是太好了,让人忍不住热血上涌。”蓝玉突然开口插言道。

    “去年年底我们为什么突然蛰伏不兴?”

    “那是因为元军包围了濠州。”

    “对,我们的力量还很弱,当时鞑子的中书右丞贾鲁率十万大军围困濠州,我们离濠州不远,要是闹腾得太厉害,元军分出一两万来攻打虎头山,我们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现在我们不怕他了吗?”

    “你的问题也忒多了吧?”常遇春有点恼了。

    看到蓝玉脖子一缩却并不为然,刘浩然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不知就问,老五能如此好学,三哥应该感到欣慰才是。”蓝玉原本在童子营混得风生水起,已经不满足于在一帮“屁小孩”中间混,磨了好久,才让刘浩然把他调到常遇春的右营去了。而刘浩然也很喜欢这个伶俐的小子,把他看成是自己的弟弟。

    “二月,贾鲁死于军元军恐怕会不战自乱,到时只要濠州能攻破一点,元军定会全军溃散。而只要濠州围解,江淮一带的义军气势会大盛,而元军则气衰,这个时候我们不乘机打响旗号待何时?”

    “四哥说得正是!”蓝玉不由地击掌叫好,“我们这个旗号一打出来后,已经一传十,十传百,震动了整个定远,这两日已经有不少好汉派人来要求入伙。”

    “蓝玉说得没错,这些人中以张家驴牌寨和冯家庄势力最强。”丁德兴接着说道。

    “张家驴牌寨?那家寨主对我们前倨后恭,恐怕没有多少真心想归附我们,只是怕我们趁势并了他们。”刘浩然沉吟道。

    “他们有三千寨丁,而且也是打着抗元的旗号,同室操戈,恐有损我们的名声。”傅友德拧着眉头说道。

    “二哥说得是,驴牌寨我们只能智取。”刘浩然点点头道。“驴牌寨,冯家庄,诸位哥哥,我们先取谁?”

    傅友德和常遇春笑而不语,丁德兴干脆直言道:“四弟主意多,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蓝玉在旁边诈唬起来了:“驴牌寨有三千人,冯家庄只有千把人,我们先取驴牌寨,冯家庄定会闻风而附。”

    “胡说八道,不懂就别乱说!”常遇春毫不客气拍了蓝玉一巴掌道。

    “千军易得,一将难得!冯氏兄弟雄勇多智略,俱喜读书,通兵法,我宁可失三千寨丁,也不愿意错过冯氏兄弟。”刘浩然早就对冯氏兄弟做过调查,知道两人绝对的人才,自然要招揽到手。

    “对了,还有一件事,华云龙不是曾经与郭子兴郭元帅有过交情,让他跑一趟濠州我们愿意投在他属下,只要有一个正式的名号就好了!我们也该借借濠州的风头。”

    “四弟,濠州诸元帅中郭元帅最弱,真的有必要投他吗?”丁德兴皱着眉头道。

    “弱?弱才好,雪中送碳远胜锦上添花。”刘浩然笑着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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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是老曾修改时单独划出来的,情节两头不靠,只好单独列为一章,字数少了些,大家也就将就一下,后面的章节老曾不会这么无齿了。呵呵。

第十二章 冯氏兄弟

    定远妙山脚下的冯家庄,冯国用和冯国胜两兄弟正在房间里商量庄里的事情时,一名庄丁匆匆忙忙地跑了进来:“大庄主,二庄主,虎头山定远营统领刘浩然前来拜访,这是他的门状!”

    冯国用接过来一看,这是一份普通的纸折门贴,封面上写着一行字:“合肥义士刘浩然”,展开一看,里面简单的写着“谨祗候参冯氏昆仲谒听雅谛合肥义士刘浩然牒。”

    “这位刘浩然倒是一位知书达礼之人。”冯国用把这份门状递给弟弟冯国胜说道。

    “家丁,他来了多少人?”

    “只有左右两人,随从十余人。”

    “真是好胆识。”冯国用笑着赞道,并挥手斥退了家丁,“从他在虎头山立寨开始,我就一直在关注他。先弱后强,伺机而击,每战必胜明他有自知之明,懂得取舍。元军围困濠州,他审时度势,立即蛰伏明他不是鲁莽武夫,而是个坚忍之人。二月,元主帅贾鲁病死,他马上果断出手,劫了滁州运过来的军械,并大展旗号,‘诛绝百万被毛戴角之鞑虏,洗尽百年残惨虐酷之奇辱!’之誓已经名动安丰一路。坚毅果敢,度时深略,绝不是等凡之辈。”

    “听得兄长这么一我倒想马上见到这位合肥义士。”冯国胜笑道,“兄长只是派人去探探风,想不到他居然会亲自来。我们现在就去会会他?”

    “不急不急,我已经叫家丁把他引到书房,让他先等等,我们暂且看看。”

    过了一个多时辰,冯氏兄弟才装模做样匆匆忙忙地赶了过来,一进门就直喊道歉。一直在暗中观察的家丁早就告诉他俩刘浩然在书房找了一本本朝的施政札记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从未露出不耐烦之色,倒是他身边的左右两位亲随了一次脾气,却被刘浩然用眼神给制止了。

    “刘统领,你真是好胆识,带着两名亲随就敢直入我冯庄?”刚坐定,冯国胜就半笑着开口道。而冯国用却在观察着刘浩然,国字脸,普通的五官,一双大眼睛非常有神,还有那对浓黑的眉毛,眉尾向下弯,一股淡淡的忧郁挥之不去。刘浩然非常坦诚地对视着冯国用的注视,清澈的眼神中让冯国用感到一种亲近。

    “这是我营中勇士花云、王弼,他们有樊哙、灌婴之勇,有他们在身边,天下之大,我何处去不得?”刘浩然淡淡地答道。站在他身后的花云和胡海眼睛一亮,不由站得更直了。

    冯国用和冯国胜不由相视一笑,心里暗自叫了一声了得。

    “刘统领劫军械,杀鞑子,并扬誓诛绝百万被毛戴角之鞑虏,洗尽百年残惨虐酷之奇辱!现在虎头山寨和刘统领已经是名动江淮,难道你不怕鞑子的报复吗?邻近的濠州就有十几万元军!”

    “不怕,濠州之敌恐怕会不日自乱。”刘浩然自信满满地说道,开玩笑,要是濠州被攻破了,郭子兴、朱元璋不都要死翘翘了吗?那还有明朝什么事?所以他判定元军不久会自乱,因为他以前在坛子里看到过一些文章,知道元末时期元军主将一去,立即自乱的事情生过不少。

    “刘统领为何如此有把握?”冯国用不动声色地问道。刘浩然一听,知道戏肉来了,古代招揽人才好像都是这个套路,想不到自己也能亲身体验一把。

    “濠州城下的十几万元军征自各地,有侍卫亲军,镇戌军,地方签军,各地义军,林林总总数十股,而统军将领更是各出其处,蒙古人,色目人,汉人,南人,谁也不服谁。这其中的复杂混乱,估计只有大都那位乌哈图汗的后宫才能比之。”

    听到这里,冯氏兄弟不由大笑起来,想不到这个刘浩然说话倒也风趣,居然拿大都皇帝众所周知的荒淫后宫作比较。

    “而中书省右丞贾鲁倒是一个很有才能的人,他不但擅长治河等民政,制军更是有方,而且威望甚高,也只有他能镇得住各路人马。现在他一死,元军各将必定会人心涣散,只求自保不得濠州之围便可自解。”

    “我们刚接到快报,濠州之围已解,正如刘统领所说的,是元军各自散去,围城之势不战自解。”冯国用意味深长地点点头说道,他对刘浩然的分析深以为然,也非常佩服他的见识,濠州的消息是他进门前刚得到的,以妙山离濠州的距离,获取消息的度绝对比虎头山要快。

    “濠州之围一解,江北局势顿时一变,刘统领应该不会安于现状吧?”冯国胜接着问道。

    “值此风云激荡之际,我等正是奋起的好时机。先积攒力量,再克定远,继而转攻滁州窥视江宁。最后以金陵为根本,四出征伐,收拢人心,再图驱逐鞑虏之大业。”刘浩然毫不犹豫说出自己的计划,这一套已经被朱元璋证实是切之可行的,自己不照着做,岂不是让驴给踢了。

    冯国胜不由地惊讶地张开嘴巴,看了看刘浩然,又看了看自己的兄长,半天说不出话来。这是因为刘浩然的想法居然和他兄长不谋而合,平时两兄弟评论时局,指点江山的时候冯国用就提出过这个思路。

    冯国用的手也在微微抖,他觉得自己终于找到知己了,居然这个世界上还有人和自己的谋划完全一样。不过他不知道,在历史上是他向朱元璋提出这一战略,刘浩然照着抄又反过来忽悠他。

    不过冯国用是个智深慎重之人,当即克制住了自己的激动,继续淡然地问道:“素闻定远营将士骁勇无比,而且进退有度,不知刘统领是如何练出来的?”

    看来这两兄弟对自己和虎头山做过调查,那就好办。既然做过调查,又愿意与自己接触,那就说明他们两兄弟对自己多少有点认可了。

    “无它,只是勤加操练,军法森严,赏罚分明。”刘浩然简单地答道。

    冯国用和冯国胜暗暗点点头,很多人都知道练兵治军就该如此,但是真正能做好的却不多,这个刘统领应该有点门道,要不然怎么能把一帮乡民青壮编练成军,而且还能屡战屡胜。

    “我等听得虎头山附近的百姓对定远营赞不绝口,均说刘统领广施仁义,不贪子女玉帛,实在是难得的一支民军。”

    “先生赞誉了,我等揭竿而起,立足于百姓之为的就是解万民困苦。如果残暴无德,则必失民心。而我等民军失去民心,则如同鱼失去水,离亡不远矣。小子愚钝,但是也知道我大宋岳爷爷的岳家军是冻死不拆屋,饿死不掳掠,故得百姓拥戴,铸成了一支百胜铁军,连金胡也哀叹撼山易,撼岳家军难。所以说得民心者得大势,继而得天下。”

    “好!”听到这里,冯国用和冯国胜不由击掌叫好,而冯国用更是悠悠地说道:“现在鞑虏残暴,元帝无德,各地揭竿而起者如过江之鲫,人人都打着为民求活的口号,可是他们那一个又真正的做到了这一点?濠州诸帅也是如此,一攻下钟离城(濠州治所)就开始争权夺利,如无元军围城,早就内讧了,真是让人失望。”

    说到这里,冯国用的神情变得肃穆起来,站起身拱手道:“我兄弟二人自幼酷爱读书,原本指望在科举中第,报效朝廷,为民造福。然鞑虏不以天下苍生为念,肆意蹂躏,我等也就绝了这个念头。后各地贪官横行,暴敛横征,民不聊生,各路好汉纷纷举旗。我兄弟结寨自保,伺机寻明主而附。遍观附近豪杰,无不是逞匹夫之勇,饱一己之欲。唯独刘统领治下的虎头山寨,倡仁义,收人心,却是一番新气象。”

    可终于看到曙光了,这冯氏兄弟应该已经动心了,刘浩然不由上前挽起冯氏兄弟的手臂,真诚地说道:“刘某原本合肥一小子,天降横祸,亲离身孤,碾转于生死之间。幸蒙三位义兄不弃,华云龙、花云、陈德、王弼、胡海、杨璟等壮士不离,才能暂安于虎头山寨。”

    “偏安之时,不由想起曾颠沛于各地,目睹鞑虏肆虐,百姓凄苦之情景,心如刀绞。念我诗礼上国,何以沦为膻腥之地?想我亿万百姓,何以被百万鞑虏掳为牛羊?”说到这里,刘浩然不由大声念出一联:“忍令上国衣冠,沦于夷狄;相率中原豪杰,还我河山!”

    听到这里,冯国用转头看了看旁边的弟弟,神情激动地对刘浩然说道:“我兄弟二人早有结识刘统领之意,今天得统领一叙,方得知你还有济百姓于水火之心,扶乾坤于倾覆之志。如此仁心,何处不附,如此壮志,何敌不破!我兄弟二人愿为统领前驱!”

    刘浩然点点头,含笑慷慨道:“逐胡虏,除暴乱,使民皆得其所,并雪中国之耻,其任重而道远,今日有冯氏昆仲同行,我幸也!”

    然后三人仰大笑,一切深意皆在笑声中。

    后面的花云听着刘浩然的话,又看着刘浩然与冯氏兄弟相交相知,性情豪爽的他心中早已激荡不已,不由长啸一声,唱起刘浩然在定远营传出的慨歌:“熊熊烈火,焚我残躯。生亦何欢,死亦何苦。为善除恶,惟光明故。喜乐悲愁,皆归尘土。怜我世人,忧患实多。怜我世人,忧患实多。”

    刚唱了个头,刘浩然和王弼也高声和歌,三人唱得慷慨激昂,泪流满面。冯氏兄弟默默地看在眼里,待三人歌毕,两人整整衣冠,在刘浩然面前深施一礼声说道:“我兄弟二人愿随统领驱逐鞑虏、光复中华!”

第十三章 智取驴牌寨

    冯氏兄弟带着一家老八百六十七名庄丁以及老少男女两千余口投了虎头山。刘浩然当即拜冯国用为参事,冯国胜为亲兵副统领,庄丁全部编入新兵营,其余都妥善安置。

    这日,刘浩然等人正在议事,去驴牌寨联络的人回来了。

    “什么?张济世真是这么说的?”傅友德听完后当即就恼了,“愿意归附我虎头山,但是继续驻扎在驴牌寨,听遣不听编,还得给他一批军械。他张济世真当我们是傻瓜!”

    “统领,既然他不愿意听编,那我们就剿了他。”胡海咬着牙说道,有这样入伙的吗?

    “是啊,我们原本就有两千精锐,现在又多了冯参事兄弟,打他驴牌寨应该没有问题。”丁德兴斟酌了一下说道。

    而常遇春、冯氏兄弟还有花云和蓝玉都看着刘浩然,听他话。

    “不行,驴牌寨也是抗元义军,我们举戈相向,强行收编,以后谁还敢投奔我们?”刘浩然摇摇头说道。

    “这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该如何是好!”胡海愤愤地说道。而傅友德和丁德兴却略有所思地低下头,开始思量起来。

    “那我们只有智取了。”刘浩然在开始冒胡子茬的下巴上摸了摸说道。

    “参事,你看我们如何智取驴牌寨?”刘浩然转过来问道。

    “张济世贪小利而忘大义,我想统领已经早有定计了。”冯国用微笑着答道。

    “张济世既然贪图我们劫取的军械,又舍不得交出寨丁,那我只好将计就计。”刘浩然淡淡地说道。

    “大哥,胡海,你率一百壮士,立即出,昼伏夜行,潜伏到驴牌寨山后,看到山上的人马倾巢而出,你们便如此行事。”刘浩然开始号施令,所有的人都正色接受命令。

    “二哥,三哥,陈德大哥、王弼大哥、杨璟大哥,你们率两千精锐,后日辰时出,急前进,在驴牌寨外五里处听候命令。”

    “冯参事,蓝玉,你们留守山寨。”说到这里,刘浩然向冯国用拱手道,“明日我寨倾巢出动,山寨就拜托参事了。”

    “属下定当尽心。”冯国用也不含糊,当即拱手回答道。

    “好,蓝玉,你给我传谕全寨,明日我等出后山寨便由冯参事主理,他的命令就是我的命令,如果有人要是胆敢推诿违抗,军法从事。”

    蓝玉神情一懔,恭敬答道:“喏!”而冯国用则是一脸的郑重,垂下的手不由紧紧地握在一起。

    “花云,冯国胜,你俩率两百军士,明日一早随我押送军械到驴牌寨,交予张济世。”刘浩然最后悠悠地说道。

    胡海、蓝玉不明里就,对刘浩然如此示弱很是不满,但是看到坐在正中的刘浩然一脸的肃穆,嘴巴张了张却不敢出声询问。倒是冯国用开口了。

    “统领,你不必亲身犯险,而且两百军士太少了。”

    “我不亲自去,张济世怎会中计呢?两百军士刚好,太多了他就会生疑。参事,我知道你担心我的安危,有花云和国胜在身边,我大可放心。”

    “国胜,如果统领伤了一根毫毛,你不用回来了。”冯国用转过头来对弟弟冷冷地说道。

    冯国胜嘿嘿一笑,对冯国用和其他人抱了个拳说道:“诸位放心,我和花云大哥交过手,驴牌寨还没有人能挡住我两人,统领的安危就请兄长和诸位放心交给我们。我等就是拼个他尸山血海,也要护住统领出来。”

    花云在旁边握住腰间的剑,傲然地昂着头说道:“正是如此。”

    “你说刘浩然带着两百军士押着十几辆车到了山脚下?”张济世不相信地问道。昨天他接到虎头山的回报刘浩然答应了他提出的条件今天还会运来一批军械。他当时认为这只是刘浩然的一时敷衍之辞,那有人在听遣不听编的情况下把拼了老命抢来的军械送人?

    “是的寨主!”

    “真的只有两百人?”

    “回寨主,真的只有两百人,而且小的们也远远地打探过,方圆数十里的地方没有藏匿军士的迹象。”

    “来人,随我下去看看!”张济世点了五百寨丁副武装地跑下山去。

    驴牌寨分为两个部分,山下是张济世的庄园,附近都是他的田地。山上则是寨子,用来屯兵的地方,张济世一般也多住在山寨里,而他的家人却因为山上清苦,宁愿住在山下庄园里,只有到了危急时刻才上山。

    “见过刘统领,承蒙刘统领厚爱,居然亲自押送军械到我驴牌寨,张某有失远迎,真是大罪!”张济世客气地说道。

    “那里,张寨主以抗元大义为重,愿意归附我虎头山,共谋大事,刘某跑段路算什么呢?”刘浩然客气地应言道。

    张济世的脸上满是感激的笑容,心里却早就骂刘浩然是傻瓜了。抗元大义?老子要不是被官府逼得没有办法,孙子才愿意干这掉脑袋的事情。举旗这段时间,自己一直提心吊胆,生怕朝廷派兵来围剿,又怕被红巾军收编,真正的沦为叛贼逆匪。幸好老子左右逢源,应对得当,这才安稳到现在。要不是看你定远营一时势盛,怕你们顺口把老子给吃了,这才假意派人去言投奔归附,想不到你还当了真!

    刘浩然客气一会后,当即挥挥手,叫军士们把车上的箱子打开,露出一捆捆崭新雪亮的环刀和长枪。

    “总共是环刀一千把,长枪两千支,请张寨主过目。”

    张济世看得口水直流,这可都是滁州工匠营打造的,跟自己土法炼制的兵器完全不是一回事。官府禁止铁器兵甲非常地严厉,民间根本没有多少铁器,而且自己又不是帮助朝廷平叛的“义军”,所有东拼西凑才只找到数百兵器,自己虽然有三千寨丁,但是一半以上都是削木为兵。

    现在虎头山傻头傻脑地送来这么多好兵器,足够把全寨上下武装一遍了。想到这里,张济世不由心花怒放,正要叫人准备搬兵器时,却被刘浩然阻止了。

    “张寨主,既然你们归附我虎头山了,我也不说两家人的话。”刘浩然直白地说道,“这些军械是兄弟们用性命换来的,而且数量不多,刘某不敢肆意浪费。所以还请张寨主把驴牌寨的弟兄们集合好,我把兵器一一到他们手上!”

    张济世一听就明白了,刘浩然也不全然是傻子,你说多少兵他就给你多少兵器,没这回事,他要见到多少人,才给你多少兵器。想想也是,人家这军械也不是天上掉下来的,能省怎么不省?

    张济世立即叫人去山寨传令,要山寨上下全部下山,在庄前集合,由虎头山的刘统领放兵器。他可不怕刘浩然耍什么花样,这是自己地头,又有实打实的三千寨丁,张济世心里是一点都不虚。

    忙碌了一个上午,驴牌寨弄得是鸡飞狗跳,三千寨丁总算是归拢齐整,在庄前排好队伍。期间,刘浩然也不着急,带着花云和冯国胜跟着张济世入得庄,然后慢慢地品茶,谈起闲话来。

    听说驴牌寨的弟兄们都集合好了,刘浩然倒也不废话,跟着张济世出来了。一出庄,就看到空地里黑压压地站满了人,他们衣着各异,虽然看上去都很青壮结实,但是像农夫更甚像军士。他们叽叽喳喳地围在那里议论着,主题不离虎头山的大傻帽。张济世扯着嗓子喊了好几声,这才慢慢安静下来。这让花云和两百虎头山军士不由露出鄙视之色。

    “张寨主,有花名册吗?”刘浩然突然问道,让张济世猛地一愣。

    “花名册?要花名册干什么?”

    “我对着花名册,叫一个人,一件兵器,多快呀!这也是我们定远营的规矩。”

    什么规矩,还不是怕我们多拿你的兵器,张济世腹诽道,但是那十几车兵器的诱惑让他无法抵挡。他让各营把名单报上来,然后再汇总,又忙了一个多时辰,终于完成了一份花名册。

    “弟兄们,你们为什么要上驴牌寨?”刘浩然拿着花名册并不着急,而是对着队伍大声喊起话来。

    沉默了一会,终于有一个人轻声说道:“还不是因为没有活路!”

    “对,没有活路!我们拼死拼活地劳作一年,却连一家老小的肚皮都敷衍不饱。而那些鞑虏贵人连麦子和草都分不清,却一个个锦衣玉食,山珍海味?这是为什么?”

    看着开始听得入神的三千寨丁,刘浩然吞了一口口水,继续喊道:“这是因为鞑虏当我们是牛羊,可以肆意夺走我们的牛羊粮食,可以肆意霸占我们的妻女,可以肆意圈走我们的田土,我们家破人亡,颠沛流离,而他们却夜夜笙歌,大鱼大肉。”

    “难道这些鞑虏生下来就比我们高人一等吗?放他娘的狗屁!百余年前,这些鞑虏还在北方草原上放牧,过着跟野兽差不多的日子。只不过他们做的是强盗行径,霸占了我们中原。现在,不但我们的父母,我们,被这些鞑虏视作牛羊奴隶,肆意盘剥,生不如死,就是连我们的子子孙孙也要过着同样的生活!”

    “现在各处义军四起,大家为什么好好的日子不过,却当起所谓的叛贼逆匪?只有一个原因,没有活路了!我们不能一辈子当牛做马,不能世世代代当牛做马!”

    张济世对刘浩然的喊话紧张地直跳脚,他手下有一部分原本是自己的佃户,其余都是附近迫于生计投了过来的百姓,多少都受过官府和蒙古、色目人的欺负,听得刘浩然如此蛊惑人心地一都有点动心了,于是在旁边频频使眼色,直咳嗽,但是全被刘浩然当成了耳边风。

    刘浩然看到后面的驴牌寨冒起黑烟了,知道丁德兴和胡海已经得手,把驴牌寨点成了一片火海了,当即大声喊道:“你们寨主为了让大家有条活路,已经决心投奔我虎头山,一起抗元杀鞑子,为了表示决心,他已经派人把驴牌寨烧了!”

    话刚落音,众人纷纷扭头回看,现驴牌寨浓烟滚滚,火海一片,眼看就要化为一片废墟,当即也信了刘浩然的话,以为张济世真的是毁家入伙。

    张济世却是又恼又恨,他当然明白是刘浩然做的手脚,正要喝令属下上来绑了刘浩然,却突然觉得后腰多了一个硬邦邦的东西,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张寨主,不要轻举妄动,否则我的家伙可不认人了。”

    正是跟着刘浩然一起来的冯国胜,他的声音继续在张济世的耳边响着:“张寨主,还有件事要跟你你的妻儿老小现在在我们手里,你看着办吧。”

    张济世回头一看,现刘浩然带来的人真的少了一些,那个配着剑很倨傲的花云也不见了,喉咙不由一阵苦,却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我已经和张寨主商谈好了,驴牌寨上下全体移驻虎头山,张寨主两句吧。”刘浩然转过头说道,他脸上的笑意却让张济世不寒而栗。

    张济世艰难地吞了吞喉咙,最后无可奈何地喊道:“我驴牌寨就此归附刘统领体移驻虎头山。”

    张济世的话一出,他那十几个感觉不对的心腹看到寨主都已经就范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倒也不敢难,只好隐忍了。

    不多时,丁德兴、胡海带着人马下了山,与刘浩然会合,裹着张济世一家老小、三千驴牌寨寨丁和数十车粮食软细,浩浩荡荡往虎头山而来。而常遇春和傅友德等人带着两千军士赶来,看到大势已定,先缓缓撤回虎头山。

    冯家庄、驴牌寨先后归附虎头山,使得刘浩然和定远营之名更盛,隐隐成为定远境内最大的一股红巾军。

第十四章 清涧山(一)

    六月江淮地区大雨连连,定远、怀远交界的清涧山也不能幸免。心情极度不好的缪大亨回到了自己的大帐,他刚刚在外面巡视一圈,现整个大营的情况非常不妙,大部分地方都被泥泞泡着,各营人马都苦不堪言,而且随着雨水不断和粮食将尽,这种情况还会继续恶化。缪大亨刚解下铠甲,老军士送来了两个蒸饼和一壶劣酒。

    独自喝着闷酒,缪大亨越喝越觉得气闷。想来他也是定远一方豪强,在这个烽火四起的年头也想图个出路,不过他把宝押在了朝廷身上。去年年底书省右丞贾鲁奉命清剿濠州叛军,缪大亨散尽家财,募得青壮五千,自建一支义军,直奔濠州城下,助官军剿贼。贾鲁对缪大亨的一片赤诚是赞许有加,加上看他作战勇猛,舍得用命,于是就拨了一批兵甲军资,还把定远和怀远征募的其他义军数万人交于缪大亨统领。当然了,贾鲁也按照朝廷惯例,委派了行省枢密院张知院做监军。

    缪大亨一时意气风,准备这次好好立下一大功,谋个一官半职。谁知好景不长,在治河中就劳累过度,带病前来平叛的贾鲁贾大人终于熬不住了,于二月在濠州城下病逝。贾鲁一死,濠州城下的十几万大军人心涣散,毫无战意。最先是贾鲁带来的洛阳都万户府的兵马擅自撤军,缪大亨立即嗅出不对劲的味道,知道事已不可为,不顾张知院的反对,带着本部人马撤出了濠州城外。

    谁知道刚入定远境内,自己就遭到了伏击。毫无准备的数万人马被数千定远营打得落花流水,好容易积攒的军械辎重损失一空,一直回到老窝清涧山才算稳住阵脚。而这支红巾军紧追不舍,也一直追到了山脚下,立下营寨,居然把自己包围了。缪大亨一时气急,准备率领整顿好的部属下山去跟对手好好打一仗,谁知天意不作美,居然下起雨来。面对扎下营盘、严阵以待的红巾军,缪大亨犹豫了一会,终于还是不愿意把手下人的性命浪费在无谓的战斗中。

    山下红巾军的名号缪大亨也听说过,定远营和刘浩然去年在定远县算是风云人物。只是当时濠州被占,官府一时慌了手脚,没有余力去管这股“小匪”,加上虎头山一直是欺软怕硬,没有踩到缪大亨的地盘上来,所以也没有与他生冲突。想不到这次他们居然直接打上门了。

    缪大亨把酒杯重重地放在桌子上,心里窝火不已。他不是不想和虎头山红巾军决一死战,但是他心里明白,自己的部属经过濠州一役和入境伏击,已经是军心涣散,早没有了斗志,反观虎头山兵马,正是趾高气扬的时候。要是自己再败于他们,这好不容易才收拢的军心不定就此完全溃散掉了。

    正当缪大亨气闷地想着这些事情时,大帐外面响起了一阵争吵声,嘈杂的声音让缪大亨更是心烦意乱,不由大喊一声:“什么回事!”

    帐外的亲兵马上进来禀报道:“回元帅,是左营的弟兄们在吵闹。”

    “为何吵闹?”

    “回元帅,”亲兵犹豫一下,看到缪大亨因为喝酒而血红的眼睛,顿时不敢隐瞒,“是张知院的亲兵抢了左营的十几个女人,还打伤了上前阻止的家属,弟兄一时不服,于是就鼓噪起来,要元帅给评个理。”

    “他娘的!”缪大亨狠狠地把杯子甩在地上,“都什么时候了,还不忘记作威作福,鱼肉百姓!”

    缪大亨的手下除了两万多青壮,还有一同撤回来的五万多随军男女老少。百姓们加入义军跟加入“叛军”都是图个肚饱,家里青壮加入了义军,老小都跟在**后面。平时当个民夫打打杂,勉强也能讨口吃的。有事的时候还能充充人数,壮壮军势,各军的统领元帅都是这样带兵的,要不然怎么能动不动号称十几万大军。

    而张知院和他数百亲兵就着缪大亨这七八万人马的太上皇,平时作威作福,吃的穿的都是优先供给,调戏妇女,持强凌弱也没少干。缪大亨也是睁只眼闭只眼,只要不做的过分也就算了。可现在是什么时候,外面有强敌虎视,军内又人心涣散,这帮孙子还没事挑动民愤,真不知道死活了?

    缪大亨走出大帐,看到数百义军在雨水中忿忿不平地吼着,看到主帅出来了,立即嚷嚷着请他做主,十几个苦主干脆跪在泥地里,鼻涕眼泪地嚎着。

    “缪元帅,我可是从起兵开始就跟你的老人了,打濠州,跟红巾军拼死拼活,我可是一点怨言都没有。眼瞅着好不容易平平安安回了家,我只求拿着元帅你赏的一点钱,安安稳稳当个佃户安家算了。可那曾想到,那帮狗娘养的知院亲兵队居然看上了我家的婆娘,硬要拉她去侍候张知院。元帅,这婆娘可是我何四六把卖命的钱全用上了才从人牙子那里买来的,只图能给我生个儿子,不要断了我家的香火。元帅,我家婆娘已经怀了三个月身孕,我是拼了性命才把她背到这里。元帅,你可要救救我的婆娘!”

    一名义兵跪在缪大亨的跟前,一边磕头一边哭着说道。而另外一个年长一点的义兵更是冲过来抱着缪大亨的腿,放声大哭。

    “元帅,我陈三四在你府上做了十几年的佃户,你起兵我也没有二话,跟着大家就从了军。你知道我一家老小死得只剩一个女儿了,又不放心留在家里,干脆女扮男装当了民夫。元帅,我的女儿才十六岁,干的却都是男人的活,为的就是求口吃的。现在我们父女好容易从濠州城下活着回来,女儿却让张知院的那帮狗腿子拉去了,元帅啊,你可要为我们做主,不要让我们这些跟着你出生入死的弟兄们寒心呀!”

    缪大亨的脸都红了,他也是定远土生土长的人,年长军士的话直刺他的心窝子,还有旁边上千军士都在雨中静静地看着他,那眼神让他憷。这些可都是他的乡亲,都是他的根本,要是让他们寒了心,以后哪里还有他缪大亨立足之地?

    “亲兵队集合!随我去找张知院!”缪大亨很快就分出轻重缓急了。

    走到张知院的营盘门前,缪大亨很清楚听到里面传来女子哭泣的声音,还有军士们调笑的声音。他极力压制自己的怒火,然后对守门的军士说道:“我要见知院大人!”

    张知院的亲兵们看了看缪大亨,还有他身后的兵士们,似笑非笑地答道:“缪元帅,知院大人已经休息了,你明日再来。”他们一向跋扈惯了,自然不把缪大亨和他的义军放在眼里。

    “我有重要军情禀报张知院,如是耽误了你担待得起吗?”缪大亨怒了。

    “都这会了能有什么军情,难道山下的叛军打上来了不成?我想不会吧,区区数千匪民,难道还能打败缪元帅的数万雄兵不成?”守门的牌子头扬着下巴讥笑道。他当然知道缪大亨此时来为的是什么,自然不愿意放他进去了。

    缪大亨也不废话,推开牌子头就径直进去了,他属下的亲兵一部分围住了这些守军,大部分也跟着涌进去了。

    “缪元帅,你好大胆子,竟然直闯知院营帐,到时看你怎么跟知院大人交待。”牌子头见无法阻拦,只好在旁边冷冷地说道。

    缪大亨冷着脸直奔有哭声的营帐,掀开门帘,只见十几个军士围着几个被抢来的女子正在那里嬉笑着,而那些女子被军士们东一拉,西一扯,已经衣不遮体,满脸恐慌。

    缪大亨看到这个情景,脸都气黑了,立即号令手下把女子们抢了出来,披上衣服送回营寨去。知院亲兵们不干了,冲着缪大亨就嚷嚷开了。而缪大亨的亲兵们早就气炸了肺,当即也不客气,与知院亲兵们推推搡搡。双方拉拉扯扯,骂骂咧咧,动静越闹越大,最后终于把知院大人惊动了。

    “缪元帅,你这是干什么?”听完自己亲兵的抢先报告,张知院的脸阴沉似水。

    “知院大人,你的亲兵强抢民女……”在张知院面前,缪大亨强压着怒火,恭敬地禀报道,谁知刚说两句就被不耐烦地打断了。

    “不就抢了几个女子吗?用得着大惊小怪吗?”在张知院的心里,这的确算不了什么,官兵们为国出征,为民戡乱,奉献几个女子是应该的。

    “知院大人,你的亲兵强抢民女,已经在军中引起愤慨,如不妥善处理,恐乱军心!”缪大亨只好指出了事情的严重性。

    张知院原本不是昏庸之人,当初缪大亨执意从濠州撤兵,他表面上坚决反对,实际上是非常支持的,要不缪大亨也不会撤得那么。而且从濠州一战中张知院也看出来了,现在这年头与以前不同了,手里得有一票军队,这样的话才有可能升官财。所以他对缪大亨非常“推心置腹”,颇有点要收服他的意思,所以凡事都会给他几分面子。

    刚才他也算是听明白缪大亨的意思了,在这种形势下,最怕的就是哗变和营啸,外面可是有数万军士和民夫,一旦有变,他和亲兵队这点人马真的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缪元帅爱民如子,制军有度,正是朝廷的肱股之臣。”张知院先打个官腔,然后指着闻讯走过来的亲兵千户轻描淡写地说道:“你们几个,把请来的民女都放了。”

    “是,不过那些女子都已经被缪元帅接走了。”亲兵千户已经听手下说完了过程,对缪大亨贸然打断自己一伙人的乐子,他是非常的不爽,于是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元帅,还有我的女儿,我的女儿没看到。”陈三四在旁边着急地嚷嚷道,他刚才转了一圈,并没有看到自己的女儿。

    “元帅,还有我的婆娘!”何四六也在那里大叫着,还有两个找不到亲人的军汉同时跟着嚷嚷。

    缪大亨立即转过头来对亲兵千户说道:“千户大人,还有几个女子,请大人放还。”

    “你说的那几个女子在我帐你们自己去接吧。”亲兵千户是个色目人,而且据说和行省的平章是姻亲,所以一向都很骄横,连张知院都要买他几分面子。

    陈三四连跑带爬地冲向旁边的营帐,何四六等人也紧跟其后,缪大亨示意其它几个军士赶紧跟上,以防意外。很快,营帐传来一阵竭斯底里的低低哭泣声,就像一只老山羊想哭却哭不大声。这时,一个军汉匆匆地跑了过来,在缪大亨耳边附言道:“陈三四的闺女被糟蹋了,两父女在那里抱头痛哭。”

    “阔阔千户,你这是怎么回事?”看到要不是旁边的几个军汉死死地抱住,暴怒的陈三四早就冲上来一顿厮打了,还有旁边脸色阴沉,满是愤慨的义军军士,于是张知院装模作样地指责千户道。

    “这几个女子都是自愿的,无非是想赚取一些钱粮而已。”色目千户毫不在乎地答道。有很多女子随军专做营妓生计的,也有些军眷为了糊口,常常做些皮肉生意。这些事情在濠州围城时就很常见。

    “既然如此,你还不给人家一些钱粮!”张知院不痛不痒地说道,“下次你要先问过人家。”

    色目千户很是不愿地丢下十几个大钱,然后嘟嘟囔囔地走开了。眼看缪大亨黑着脸,喘着粗气要作时,张知院连忙出来打圆场道:“缪元帅,大家都是同省为官,没必要伤了和气。”

    缪大亨听到这里,心里恨恨不已,蒙古贵人和色目人从来不把南人当一回事,就是打死也只要赔一笔烧埋钱即可,今日要不是张知院出面,色目千户说不定连这几个钱都舍不得。可现在都是什么时候了,一面要汉人、南人用命护住你们的江山,一面却死性不改,由着性子继续欺凌百姓,这不是把人往反路上逼吗?但是缪大亨也知道,张知院说得很清楚,这千户在行省可是有后台的,缪大亨要是还想在河南江北行省的官场上混,就不能得罪他。犹豫好一会的缪大亨只好强压怒火,转过头去劝说军士们。

    吵吵闹闹了好一会,在缪大亨的劝说和喝令下,义军们这才散开,各自回了营寨,但是通过他们的嘴,刚才生的事情,很快就传遍了整个清涧山大营。

第十五章 清涧山(二)

    “诸位,如何攻打清涧山,我们好好议一议。”山下营寨的大帐里,坐在正中的刘浩然率先开口道。

    对于伏击缪大亨义军,刘浩然一开始的时候是不同意的,因为虽然收服驴牌寨加上前后投奔的洪山寨等民军,虎头山兵力一下子增长到近八千人。但是刘浩然知道,这其中大部分人都是“新兵”,达不到他要求的标准,轻易出战,不符合他谨慎用兵的风格。但是冯国用的话说服了他,缪大亨立足则无定远营立足之地。缪大亨有数万人马,就算是良萎不一,但是兵力上的绝对优势足以让定远营疲于应付。而且缪大亨是定远豪强,又在濠州城下受了朝廷的官职,等他回到清涧山稳下阵脚,再打着朝廷的旗号与其他豪强联手,定远恐怕就没有虎头山的立足之地了。

    刘浩然接受了冯国用的建议,带着匆匆成军的八千定远营红巾军伏击了缪大亨的兵马。在兵力布置上他做了一些调整,以左右两营老兵为主力,其余新兵为辅,在摸清缪大亨临时营地的情况下,先以仗剑营乘夜直扑缪大亨的主营,在惊走了缪大亨和张知院等人后,大队人马四处虚张声势,让群龙无的缪家义军还以为濠州主力红巾军追上来了,加上人数众多的随军民夫军眷率先溃乱,这才让刘浩然得了手,不但缴获了大批军械辎重,还一直尾追到清涧山下。不过定远营也损失了数百人,包括一直忿忿不满的张济世和他的二十多个心腹,战场上的事谁说得清楚?刀枪无眼。

    战事进入相持阶段,这让刘浩然感到了新的压力,虽然定远营红巾军把清涧山围住了,但是刘浩然心里明白,清涧山兵力继续占优势的局面没有改变,谁胜谁负还在两可之间。当初伏击战时,刘浩然本不想打一场击溃战,而是预计一场全歼战。但是缪大亨还有两把刷子,很快就收拢了人马,裹着随军民夫,徐徐向清涧山退来,刘浩然只得率军在后面尾追,一时找不到下嘴的机会。

    “缪大亨的义军一战已经气馁,如果我们再大胜一场,恐怕他全军上下就会胆丧,离完败也不远了。”傅友德坐在那里先应道。

    “正是如此,所以我们必须抓紧时间,争取再次击破缪军。如果等缪大亨安抚军心,稳住阵脚了,我们就不好打了。”坐在旁边的常遇春赞同道。其余的花云、丁德兴和胡海在那里点头称是。

    “冯先生,你说呢?”刘浩然转向冯国用问道。

    “再次击破缪军应该不难,两军士气高下一看便明。我现在虑心的是如何全降缪军上下。他有青壮两万多,加上民夫足有八万有余。如果能全数收降,对于我军来说是一大臂助,不但定远城可一战而定,我们更有余力转战滁和两州。”冯国用慎重地说道。

    “那先生应该早有定计了吧,不妨说出来听听。”刘浩然对冯国用的深思远虑非常敬佩,这才是真正的谋士。

    “我们可以双管齐下,先打后拉。”冯国用断然答道。

    “所以先生要我派蓝玉去请缪大亨的族人亲属。”刘浩然笑着说道,“原来先生已经算好了。”

    “正是如此,不过最关键的是我们必须要打败缪大亨,让他无路可走,否则以他的性格,那些族人亲属也难以打动他。”冯国用点点头答道。

    “缪大亨是豪强出生,热衷于官途,现在已经是朝廷行省的统军元帅,要想让他回头,恐怕很难。”刘浩然皱着眉头说道,的确,自己还只是定远县的一支叛军,连濠州都还没有挂上号,相比之下,人家的朝廷正式官职当然有前途多了。

    “俗话说船到水尽必掉头,如果缪大亨陷入绝境,想不掉头也不行。”冯国用笑着答道,眼睛里闪烁着狡黠。

    “对,先生说的正是。”刘浩然沉思一会突然叫道,“看来让缪大亨降服,关键在他军中的张知院。

    “四弟的意思是?”傅友德有点领悟了。

    “杀了张知院,逼缪大亨反!”刘浩然狠狠一挥手道。

    大家一下子全明白了,张知院是元廷的行省枢密院知院,虽然只是为了镇抚内乱而临时设的官职,但也算是一省的从二品高官,要是死于缪大亨军他的一个义军元帅,当然承担不起这个责任。以元廷的惯例,缪大亨不死也得脱层皮。

    刘浩然打开一张草图,正是清涧山的布防图。两军相持十几日,刘浩然早就遣人潜入清涧山,摸清楚了上面的情况。缪大亨军中一半都是定远人,而且还有过五万的男女民夫杂居其这为定远营红巾军侦查提供了极大的便利,至少摸清了各营盘的大致分布。

    “张知院的营寨在这里,这里地势稍高,相对于其它被泡在泥泞中的义军来实在是太舒服了,看来缪大亨对张知院倒是挺照顾的。”刘浩然指着草图中的一点说道。

    “张知院另处一地,也为我们攻打他提供了便利。”傅友德看着草图毫不客气地说道,“为了避开泥泞和可能生的山洪,张知院的营盘扎在了这处小山包上,左边和右边是民夫营地,前面是义军营地,后面是清涧山的左岭,倒是被拱卫在了中间,我看关键就在左岭。”

    “对,左岭,我们翻过左岭,就可以直接从后面攻打张知院。但是左岭山高地险,又有缪军的哨卡,没有那么容易就过去。”

    “大军难以行动,我们就遣数百精兵潜过去。”刘浩然的手指在草图上重重一敲,“你们谁愿意担此重任?”

    傅友德、常遇春、丁德兴、华云龙、胡海、陈德、杨璟、王弼和冯国胜互相看了一眼,争先恐后地站了起来,异口同声地说道:“我愿去!”

    刘浩然在他们的脸上扫过,心里在斟酌了一会说道:“奔袭张知院重要,但是正面进攻同样重要,如果我们在前面打得不热闹,缪大亨的注意力就难以被我们吸引过来。而一旦缪军与我们正面对攻,我军人数处于劣势,万一被击破,就算奔袭得手也没有用。所以二哥三哥、陈德大哥、杨璟大哥必须留下来。”

    大家听到这里,都点头称是。傅友德和常遇春的骁勇虽然不输其他人,但是他们更擅长统军,而陈德、杨璟做为他们的副手也配合默契,大军在正面展开还真离不开他们,

    “我准备让大哥和王弼大哥统领预备队,防止缪大亨窜逃。”刘浩然缓缓说出丁德兴的安排。不知是在哪个论坛上中了某人的毒,刘浩然一直强调作战要留有足够的预备队,然后在关键的时候投入到关键的地方,取得关键性的胜利,所以他对预备队的重视也是虎头山众所周知的事情。

    现在只剩下花云、胡海和冯国胜了,虽然还有冯国用、蓝玉和华云龙,但是蓝玉太年少,不足以独挡一面,而华云龙还在濠州没回来,冯国用就不用说了,肯定是和刘浩然一起总领全局。

    大家都在猜想着,刘浩然会派哪两人去呢?不过他们都把冯国胜定下来了,因为他和花云同是亲兵统领,花云去了,亲兵就完全由他统领了。相比之下,大家更希望花云留在刘浩然身边,因为冯氏兄弟虽然不错,但是他们入伙时间毕竟太短,把刘浩然的安危全部交给他两兄弟,丁德兴等人多少还有点犯嘀咕。

    “冯统领,你率领亲兵护卫中营。”刘浩然最后决定了。冯国用和冯国胜相视一眼,不由脸色微变,刘浩然这是把自己的性命完全交与他兄弟两人,对于这份信任和气魄,冯氏兄弟不由暗自折服。

    “花云、胡海,”刘浩然直呼两人名字,神情郑重地挽着两人的手说道:“此战胜负关键全在你二人身上,请不要有负众将士的期望!大胜之后,我为两位敬功之酒!”

    花云一脸镇静,而胡海却是神采飞扬,咧着嘴笑:“请统领放心,我等必取张知院的狗头!”

    “好,你二人以仗剑营为主,再挑选三百勇士,找几个熟悉清涧山地形小路的探子,立即行动!”刘浩点头道。

    是夜,山下的红巾军早早地就吃过晚饭,然后全军趁早休息。丑时将尽时(凌晨三点左右红巾军悄悄地醒来,摸黑吃过干粮早餐,再静静地整理兵甲。寅时过半(凌晨四点军在开始变小的雨中集合,分成几部开始出。

    常遇春、杨璟统领右营、前营两千余人,以为前锋,走在最前面,傅友德、陈德统领左营和备一、二、三营四千余人,紧跟其后,他们是正面进攻的主力。丁德兴、王弼统领备四、备五营两千人,埋伏在侧翼,随时候命。刘浩然、冯氏兄弟率领中营五百余人,坐镇指挥,蓝玉担任传令官,跟在身边。

    看着一队队军士扛着长矛,背着环刀列队走出营地,在山脚下摆开阵势,蓝玉看了看在细雨中站得笔直的刘浩然,不由轻声问道:“统领,为什么这个时候出击?”

    “现在正是熟睡一夜的人睡得最香的时候。”刘浩然转过头微笑着答道,看到蓝玉略有所思地点点头,便转过去继续注视着行军布阵的将士们。

    “前进!”骑在马上的常遇春看到自己的属下已经列队整一挥手令道。收降驴牌寨后,虎头山红巾军意外地获得了几十匹战马,也不知道张济世从哪里搞来的,总算让一干将领有了坐骑。

    在士官敲响的鼓声两千军士开始前进,整齐的脚步声显得非常有力量,但是常遇春知道,大部分“新兵”训练没有多久,虽然现在走得整只是跟着老兵的节奏而已,也不知道真打起来效果如何?

    很快就走到清涧山脚下的缪军营寨前,守夜的缪军已经现了异常,在那里高呼着,报信用的锣敲得乱响。缪军有近八万人,不大的清涧山容不下这么多人,所以他们的营寨一直扎到了山脚下,与虎头山红巾军遥遥相对。

    常遇春不管对面的动静,一举手喝令道:“停!”全军随令就停了下来,最前排的军士蹲了下来,斜举着长矛,用脚踩住靠在地上的矛尾,后面几排的军士也一一斜举着长矛,从前面军士的肩上越过,形成了一排排如林的长矛阵。这是刘浩然所说的新阵法,原型来自于他所知道的西班牙长矛方阵,不过由于大部分人训练时短,加上装备不有点半吊子货的模样。

    从阵中跑出上百人,他们冒着开始稀稀落落射出来的箭矢,跑到缪军营寨前,抛出绳套,然后几个人一股,奋力一拉,把不是很牢靠的木栅栏拉倒。

    待到拉倒一片空地出来,常遇春拔出环刀来,大吼一声:“杀!”全军爆出一声呐喊声,然后全体挺举着长矛,快步向前跑去。

    看到如林的长矛涌过来,见识过厉害的缪军军士们扭头就跑,谁也不愿意被刺成血人。红巾军在后面紧追不舍,追了几十米,终于遇上了整队出战的缪军大队人马。红巾军第一排长矛手的长矛刺进了最前面的缪军军士的身体里,但是他们的攻势为之一滞,后面的缪军军士赶紧趁着空隙冲上来,可第二排长矛举着手里的长矛从间隙里踏了出来,把迎上来的几十个缪军军士刺穿。第一排长矛手拼命地抽回自己的长矛,然后继续往前走,但是缪军迎面射来的箭当即射翻了几个长矛手,后面的赶紧走上前去补空位。死伤的军士纷纷倒在地上,血水不停地流出,落下的雨水竟然一时无法冲散,不一会,地上的泥泞水洼变成了红色。

    双方血战在一起,不过定远营红巾军凭借凌厉的攻势和高昂的士气,一时占住了上风,但是缪军凭着人多,用性命和血肉之躯死死顶住了定远营的进攻,使得对方的进攻缓下来不少。

    缪大亨接到报信,一下子从床上蹦了起来。他一边穿戴着铠甲,一边不停地咒骂着定远营,这些王八蛋,老子不打你,你倒猖狂起来了,让你埋伏一次得手,你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老子好歹也有数万人,蚂蚁啃象也要啃死你。

    缪大亨率领亲兵匆匆忙忙跑到山脚的前线,傅友德的部队也投入到战场上了,到处都是厮杀和惨叫声,在雨声中沸沸扬扬。缪军有几处已经被攻破,几近糜烂之势。而听到消息的民夫们在黑夜是大呼小叫,寻亲聚友,慌成一团,给激烈的战事带来了恐慌的气氛。

    缪大亨连连调兵遣将,把各营寨赶来的兵力投入战场,死死顶住红巾军的进攻,在他看来,只要顶住红巾军疯狂的进攻势头,把战事拖入相持局面,已方就可以挥人多势众的优势,压住红巾军。缪大亨已经下了死决心,这次一定要反攻一把,好好跟红巾军算清楚这笔帐。

    随着时间的推移,缪军逐渐地稳住了阵脚,而定远营的一时之勇也过去了兵训练不足的毛病也暴露出来了,许多军士们在激烈的战斗中坚持不住了,血腥的杀戮让他们有点惊慌失措,要不是有典军队在旁边押阵不定就跑了。

    这时,山后突然腾起了一团大火,一个杂乱的声音随着风雨声传来:“红巾军从后山打过来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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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国的荣耀介绍:
元末是一个风起云涌的大时代,饱受蒙古王朝压迫的华夏子弟纷纷起义。《帝国的荣耀》选择的正式这个历史阶段作为背景,构思依然是穿越加上现代知识的运用,有些老套。但作者深厚的历史功底,以及铁血的故事风格,依旧能将人带入这个动荡的年代,去品位历史的浓重与浩瀚。 一本元朝末年反元起义的架空,算是比较冷门的题材,作者写起来,倒也算是四平八稳,故事推进得比较顺利。不过,在当时社会背景的介绍上,花的笔墨太少,没有给读者们形成一个压抑的,紧张的,让人不得不造反的气氛出来。帝国的荣耀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帝国的荣耀,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帝国的荣耀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