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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庄不周     霸蜀txt下载     霸蜀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499章 捉摸不定(加更,求月票)

    陆逊昏沉沉的,眼前一阵阵发黑。他觉得脑袋上像是套了个绳子,越拉越紧,让他无法呼吸,无法思考。两天的谈判,他虽然没有亲自到场,却也不比亲自谈判的陆岚轻松。两天两夜没能睡个好觉,他觉得眼前的一切都变了颜色,连大山都像漂浮在水中,摇摇晃晃。

    这是一场不对等的谈判,主动权都掌握在魏霸的手里,他没什么选择。当他接手这个任务的时候,就知道这必然是一场艰苦的战斗,可是他也没想到会是这么艰苦。

    他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是因为孙权的愤怒而导致先机尽失,还是因为潘濬的固执而丧失了缓冲的余地?他想来想去,觉得问题还是在魏霸身上。

    魏霸破釜沉舟,宁可自己身犯险境,冒着被围歼的危险,也要吃掉潘濬的人马。宁可破坏吴汉联盟,打乱诸葛亮的计划,内外交迫,也要占据武陵。

    这样的事,只有亡命徒才做得出来。

    没有人愿意和亡命徒对阵。一人必死,十人难当,万人必死,横行天下。魏霸占据了先机还这么玩命,不达目的誓不罢休,还有谁能是他的对手?

    这才是他丧失了所有主动权的根源所在。

    这是个劲敌啊。

    陆逊觉得眼前一阵阵的发黑,对面的费祎和陆岚在争论些什么,他都不怎么听得清,他们的声音一会儿像是近在耳边,吵得人头晕脑胀。一会儿又像远在天边,缥缈不可闻。

    暂且答应魏霸,还是看着潘濬去死,让魏霸给他陪葬?

    费祎和陆岚大吵大闹,互相指责对方。陆岚说,魏霸出尔反尔,根本没有谈判的诚意,费祎同样如此,他就是为了拖延时间,让潘濬的大军全部饿死。费祎说。陆岚不够冷静。根本不知道他现在的难处。你没听魏霸说吗,他这是奉陛下的旨意,是陛下要迎回孙夫人,这跟我有什么关系。魏霸这是对我不满。用陛下的密旨来压我。你难道听不出来?

    陆逊实在忍不住了。一掌拍在案上:“都给我闭嘴!”

    费祎和陆岚吓了一跳,一抹喜色从费祎的眼中闪过,随即被更大的怒气掩饰住。愤怒的陆岚和头晕脑胀的陆逊根本没有注意到。

    “费文伟,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开始不是说好的吗,这件事以后再谈,怎么又变卦了?”陆逊怒不可遏的看着费祎,两眼中充满血丝,有如受了刺激的公牛。

    费祎长叹一声,苦笑道:“将军,他听不明白,你也听不明白?魏霸明知他讨要武陵的举动于汉吴联盟有害,不会得到诸葛丞相的支持,为此才要讨好陛下。你也知道的,我们陛下与孙夫人情同母子,他得知孙夫人在吴过着与世隔绝的日子,为之不忍,早就想迎回孙夫人,只是丞相从大局出发,坚决不允。魏霸在陛下身边做侍中,大概知道了陛下的这个心意,所以这才借着机会,向陛下示好……”

    费祎啰啰嗦嗦的说了一大通,尽一切办法的干扰陆逊的思路。陆逊本来就支撑不住,再被他这么云山雾罩,东拉西扯的说了半天,更是晕头转向。他无力的抬起手,打断了费祎的话:“你的意思是说,这是魏霸在找借口?”

    “很显然嘛,只有他这样的人才会听不出来,还把责任推到我的头上。”费祎怒气冲冲的瞪了陆岚一眼,又开始指责陆岚谈判的时候不够冷静。陆岚忍不住的开始反驳,新一轮的争吵又开始了,直把陆逊吵得眼冒金星,天旋地转,悲吟一声,向后便倒。

    “扑通”一声巨响,正和费祎吵得脸红脖子粗的陆岚眼睁睁的看着陆逊摔倒在行军榻上,吓得大叫一声,冲过来就抱着陆逊大叫。费祎暗自抹了一下额头的冷汗,也连忙凑了过来,仔细查看陆逊的脸色,见陆逊面无血色,气息急促,不由得暗自心喜,脸上却不露出一点破绽。他大声叫道:“还等什么,快叫医匠来!”

    陆逊晕倒,陆岚也慌了手脚,怪不得刚刚和费祎吵得不可开交,连忙召来了医匠。医匠给陆逊检查之后,说陆逊是怒火攻心,再加上疲劳过度,不能再受刺激,要静养才行。陆岚听了,这才松了一口气,拍着胸口,暗自庆幸。

    “那还等什么,快给将军用点安神的药,让他好好睡一觉。”费祎没好气的说道:“都是你,要是早点答应魏霸,又怎么到这一步。”

    “你……”陆岚气得眼睛一瞪,半天没说出话来。

    “我什么我?”费祎冷笑一声:“要是听我的,潘濬早就救出来了,事情至于闹这么大吗?”说完,拂袖而去,把陆岚扔在大帐里。陆岚气得直跺脚,刚要追出去和费祎理论,却发现有人拽自己的袖子。他回头一看,正是陆逊。

    “将军,你醒了?”陆岚大喜。

    “看住……费祎。”陆逊嘴唇颤抖着,吃力的说道:“他……今天……不正常。”

    陆岚一惊:“将军,我就说嘛,他和魏霸是一伙儿的。”

    “你听我说。”陆逊痛苦的呻吟了一声:“监视……费祎,守紧大营,防止魏霸……偷袭。”

    “好好,我知道了。”陆岚见陆逊怀疑费祎,心情顿时好了一半。他安慰陆逊道:“将军,你安心休息,我会好好的看着费祎,守好大营,不会给魏霸留下机会的。”

    “你要……小心,魏霸……诡计……多端,用兵……奇巧多变,不可大意。”

    “我知道,我知道。”陆岚见陆逊每说一个字都痛苦不堪,心中不忍,连忙让他安心休息。陆逊又关照了几句,这才昏沉沉的睡去。陆岚起身,招来了众将,吩咐他们紧守营寨,防止魏霸袭营。这些都是陆逊自己的部曲将领,见陆逊病成这样,都不敢大意,领命去了,把大营守得铁桶也似。

    陆岚还安排了人监视费祎。费祎立刻发觉了,正中下怀,一溜烟的跑到中军大帐,向陆逊一通报怨。陆逊累得连眼睛都睁不开了,也无力回答,只好任他去说。费祎说了半天,见陆逊也没回他一句,这才悻悻的走了。

    站在辰水旁,费祎仰面长叹。他知道暗中有陆岚安排的人在监视他,看他和什么人接触,可是他根本无需和谁接触,吴军大营如此戒备森严,想必魏霸自己就能嗅到战机。

    陆岚安排好了陆逊,却依然不敢休息,他巡视了各营,最后来到阵亡将士遗体集中摆放的地方。这几天来,魏霸将所有战死的吴军将士尸体都扔到水里,一方面干扰吴军取水,一方面也打击吴军的士气。几天时间,总共收集了近四千具尸体,大部分还没时间入棺收敛,只能在地上摆上。虽然冬天天冷,还没有过于**,但是那股气味已经非常难闻了。

    “校尉,你来看,这里有些不对劲。”一个负责收敛尸体的医匠拦住了陆岚,把他引到一堆尸体前。

    “有什么不对?”

    “这些尸体都是前天开始出现的,和吕将军阵亡的部下差不多,都是刀伤。可是……”那个医匠用刀割开一具尸体的腹部,一股恶臭涌了出来,尽管陆岚已经习惯了这种味道,还是被薰得想呕。那医匠却浑然不觉,扒开尸体的腹部,露出发绿的内脏。“校尉,这些人至少死了五天以上,不可能是刚死的。”

    陆岚这两天也累得不轻,反应有些慢,想了半天,这才突然醒悟?

    “你是说,魏霸……杀俘?”

    医匠点了点头。

    陆岚倒吸一口凉气。过了好半天,他突然转身出了帐,快步来到中军大帐,掀开帐门,他一眼看到昏昏沉沉的陆逊,不禁又犹豫了。陆逊关照过他,如果发现有被杀的俘虏,那就要通知他,可是现在陆逊病成这样,难道睡着了,还要因为这么一点小事叫醒他吗?

    陆岚想了想,又退了出来。站在帐外,听着陆逊不规律的呼吸声,他黯然长叹。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陆岚收回思绪,看向急步走来的斥候,低喝了一声:“什么事?”

    “校尉,蛮子有异动。”

    陆岚一惊,连忙问道:“有什么异动?”

    “现在还不清楚,我们只知道可能有蛮子下了山,攻击了我们的斥候,现在本该已经回营的几个兄弟到现在还没回来。”

    陆岚屏住了呼吸。斥候的异常死亡通常意味着双方的相对距离发生变化,也就对方有异常行动的征兆。照眼下的情况来看,这很可能是魏霸偷袭大营的迹象。

    “我知道了。”陆岚打发走了斥候,再一次让人给各营的将领传令,守好各自的大营,小心魏霸偷袭,不得轻举妄动。

    陆岚的命令虽然不会传给费祎,可是费祎也很快得到了消息。费祎躺在榻上,辗转反侧。魏霸究竟想干什么,偷袭陆逊的大营?陆逊这儿有八千多精锐,守得非常坚实,魏霸也许可以占点便宜,要想彻底击溃他们却不可能。除了陆逊的大营之外,有价值的目标就是辰阳,可是那更不可能。辰阳有坚城,还三两千士卒把守,其中两千是陆逊的部下,就凭魏霸那三千人根本攻不下。一旦拖延到天亮,陆岚就可以派人支援,仅仅半夜时间,魏霸没有成功的可能。

    他究竟想干什么?(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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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0章 疯狂的计划

    山上比山下黑得更迟,当山下的吴军大营夜幕降临的时候,山顶还隐约能看到天边的余晖。那一抹鲜艳浓烈的红将崖壁染上了一层淡淡的血色。

    相夫、朱武并肩坐在一角,轻声交谈。靳东流坐在另一角,闭目养神。王双负着手,看着天边,眯起了眼睛。他们的神情都很轻松。三千人马坚守龙岩滩,扼住了吴军的咽喉,七八天的时间,吴军战死近半,连吕岱这员宿将都战死在阵前,虽然战事还没有结束,胜利却已经收入囊中,心情自然轻松。

    他们不知道魏霸找他们来干什么,听说魏兴这两天在和吴人谈判,也许是吴人投降了?虽然早就觉得这个结果是必然,可是当这个结果真的来到面前时,他们还是有些期待。

    内洞,魏霸端坐在行军榻旁,关凤站在他的身前,仔细端详着他的仪容。魏霸无奈的盯着她的眼睛,嘟哝道:“如果让人知道关侯的虎女如此照料我,不知道会不会有人骂我折寿。”

    “你能不能少说两句?”关凤嗔了他一眼,又说道:“你现在是神将,要注意一下自己的言行举止,若是不小心,让人轻视了,那可不行。这些本来都是媛容的职责,她不在,我只好勉为代劳了。”

    魏霸眨了眨眼睛,没吭声。不知道是因为战事紧张的缘故,还是因为有了心理负担,他发现关凤最近有些神经质,经常絮絮叨叨的。不像以前那么爽气。

    “真要奔袭辰阳?”关凤一边用在掌心揉着胭脂,一边担心的看着魏霸。

    魏霸很无语的看着关凤,对即将抹到他脸上的胭脂有一种说不出的厌恶,却不敢有任何反对意见。关凤要将他打扮成一个红光满面的神将,他这个神将本人却没什么表达意见的权力。

    “不打不行。”魏霸极力让自己的眼睛离开关凤的手,解释道:“潘濬够狠,他现在只有五六千人左右,能够坚持的时间超过我的预计。要么功败垂成,提前撤退,要么两败俱伤。等他饿死了。我也没多少时间了。陆逊也不能指望,他说不定也想把我当刀使,砍完了江淮系再砍荆州系,好让他们江东系一枝独大。等我帮他砍完了对手。他再来收拾我。我不能坐以待毙。只能主动出击。”

    “可是陆逊很谨慎,辰阳很坚固,就凭我们这三千人。根本拿不下。”关凤说着,将双掌贴在魏霸脸上,轻轻的抹着。温热的掌心将揉得均匀的胭脂抹到魏霸脸上的同时,也感受着魏霸这些天被山风吹得有些粗糙的皮肤,摩擦在同样略显粗糙的掌心,酥酥痒痒的。

    “山人自有妙计。”魏霸伸手轻揽关凤的纤腰:“姊姊,你不相信我?”

    “不是我不相信你。”关凤微微一笑:“出成都的那一刻,我就知道这是一场豪赌。能够走到今天,已经让我非常意外。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相信你。”关凤突然红了脸,伸手抓住了魏霸向下滑的手,瞪了他一眼:“你又来了。”

    “相信我就好。”魏霸尴尬的笑了一声,站了起来:“你也准备一下,神犬营的神犬也要好好打扮一下,准备出发。”

    “好。”关凤应了一声,却没有离开,她转身站在魏霸身后,推了推他。魏霸站起身来,挺直了腰杆,挤出一丝从容而矜持的笑容,缓步走了出去。

    “大人!”相夫和朱武见面色红润,气宇轩昂的魏霸走出来,连忙站了起来,躬身行礼。

    “少主!”靳东流和王双互相看了一眼,也跟着行礼,同时没忘了魏霸身边的关凤。“关姑娘。”

    “大家坐。”魏霸摆摆手:“今天请你们来,是有一件战事要宣布。”魏霸威严的扫视一圈,一字一句的说道:“我决定奔袭辰阳。”

    话音一落,靳东流等人顿时惊呆了。他们互相看看,都怀疑自己听错了。奔袭辰阳?魏霸疯了?相夫是对魏霸的神将神话比较了解的一个人,他对魏霸的敬畏来自于魏霸的实力,而不仅仅是神将的虚名。在他看来,魏霸奔袭辰阳的决定可不是什么好主意,这和找死差不多。占据地利,他们可以轻松的拦住潘濬,可是放弃既有的地利,转而去攻城,旁边还有八千虎视眈眈,随时准备攻上来的吴军,这主意除了疯狂二字再也没有合适的形容。

    可是相夫没有说话,在搞清魏霸的想法之前,他不想给魏霸留下不好的印象。

    相夫不说话,朱武更不敢主动说话,但是他的疑问和相夫一样重,这从他的眼神里可以看得一清二楚。

    靳东流犹豫了一下,上前行礼:“少主,辰阳有坚城深池,又有精锐把守,就算有充足准备,优势兵力,仓促之间也很难拿下。更何况我们现在既没有准备,又没有兵力,反而有一个宿敌伺伏一旁。少主,这可有些冒险啊,不知少主有何妙计?”

    魏霸满意的瞟了靳东流一眼。靳东流提出了疑问,却没有指责他荒谬胡来,分寸拿捏得很到位。

    “要攻辰阳,是从长远考虑,也和眼前的形势有关。”魏霸缓缓走到洞口,凝视远处渐渐变深的山峦,过了一会儿,他转过身,看着相夫等人,抹了些胭脂的脸在火光的照耀下散发出异样的神采,饱满的激情,充满自信的眼神看得相夫等人心中一动,莫名的多了几分信心。

    “你们想想看,潘濬当年是关侯麾下的名士,他不是疯子,可是他为什么不惜代价的猛攻,仅仅几天时间,伤亡就超过一半?”

    相夫沉默不语,靳东流若有所思。

    “你们再想想,陆逊当年是怎么打败先帝的。”魏霸的脸色变得严肃起来:“他在龙岩滩一直没有进攻,是因为他没有进攻的实力吗?不完全是。他是在等我们断粮自溃,然后再痛下杀手。”

    “潘濬将那些残兵老卒清除掉,减少了消耗,能坚持更多的时间,我们收降了一些士卒,粮食消耗却大大增加,这样一来,我们能坚守的时间会大大缩短。只要再过半个月,我们要么退兵,要么就在这里和潘濬两败俱伤,而胜利者只会有一个:陆逊。”

    靳东流等人恍然大悟,不由自主的倒吸一口冷气。

    “辰阳很难打,可正因为难打,敌人才不会想到我们会去攻击辰阳。”魏霸微微一笑,冲淡了紧张的气氛。“用兵有正奇,什么是奇?奇就是敌人想不到的意外。辰阳有坚城,有深池,有精兵,而我们没有军械,没有兵力,没有时间,任何人都不会想到我们会去攻击辰阳。这就是奇,真正的奇。”

    靳东流深施一礼:“可是,我们攻击辰阳,虽然达到了用奇的目的,又如何才能取胜呢?”

    “我们有三个取胜的理由。”魏霸竖起一根手指:“第一,我们有三千能以一当十的勇士,士气正旺,远不是龟缩在城里的吴军可以。第二,我们有援军,和我们一样英勇的援军。第三,我们可以抢造大量的攻城器械,足够我们使用。”

    “大人,可是我们时间太短了。陆逊就在龙岩滩,一旦他得到我们攻击辰阳的消息,他很快就可以赶到,我们没有足够的时间。”

    魏霸冷笑一声:“他不敢。”

    “他不敢?”相夫有些搞不懂魏霸的意思。

    “是的,他已经被我们吓破了胆,别说我攻击辰阳,就算我从他的大营旁边经过,他也不敢出来拦截。就像当初在沅陵一样,他只能龟缩在城里,眼睁睁的看我灭了卫旌。”

    “这……大人……”相夫目瞪口呆,他觉得魏霸真是疯了。你说陆逊不敢,那假如陆逊敢呢?

    “你们不相信?”

    “不是,大人,不是我不相信你,只是……”相夫斟酌着用词,不知道怎么评价魏霸这个近乎狂妄的想法。

    “我知道,你们不相信。”魏霸也不生气,反而笑了起来。“不过,这很容易验证,只要我们在陆逊的大营前走一趟,看他敢不敢出来,你们就知道我说得对不对了。”他摆了摆手,打断了相夫的解释:“现在,我进行战前安排。昭明,你留下来把守阵地,拦住潘濬,给你留五百人,够不够?”

    靳东流犹豫了一下,站了起来:“少主,五百人太多,我只要三百人就足够了。只在少主给我三百人,我可以保证坚守五天,潘濬休想出谷一步。”

    魏霸大笑:“昭明,自然打败了吕岱之后,你的胆气越来越旺了。很好,我们就需要这样的精神。”

    见靳东流这么豪迈,又听魏霸提起靳东流的战绩,相夫和朱武互相看了一眼,不由得精神一振。没错,靳东流不过是魏霸的一个部曲将,仅仅凭着五百多人就能击败吕岱的一万八千大军,最后还斩杀了吕岱本人,魏霸本人率两百人出击,七战七捷,现在还把潘濬死死的堵在峡谷中,在他们出击之前,有谁敢相信他们能取得这样的战绩?

    魏霸是神将,他既然说能攻取辰阳,那说不定真能攻取辰阳。更何况辰阳的确重要,一旦攻克辰阳,这场战事就会己方大获全胜的方式结束,意义之大,毋须诲言。

    “大人,那我们呢?”

    魏霸哈哈大笑。“你们啊,就率领本部和我一起出发,先看看那两只陆龟有没有胆量出营一战。”(未完待续。。)

第501章 招摇过吴营

    夜风拂过竹林,吹得竹叶沙沙作响,一双双脚踩在厚厚的枯叶上,发出声声闷响。无数的将士们举着火把,在辰水南岸的竹林里穿行。在火光的照耀下,他们的脸上却有兴奋,又有紧张。

    谁也不敢说话,只是沉默的赶路,无数的火把汇成一条巨龙,在山峦之间若隐若现,延绵数里。

    相夫率领五百勇士走在最前面,他的脸颊不住的抽搐着。前面不远,便是陆逊的大营,那座大营里有八千吴军精锐,一旦这些人冲杀出来,他们就难逃一死。

    魏霸说,陆逊是乌龟,只会缩着脖子装死,不敢出营。说实话,相夫对魏霸的这个看法不以为然,陆逊再谨慎,也不至于连大营都不敢出吧?假如他出来呢,我们怎么抵抗,是掉头就跑,还是迎战?不管是什么样的选择,相夫觉得都不是一个什么好的结果。

    神将啊神将,你是不是骗人骗得自己都信了,真的以为自己有神力?相夫一边观察着前面的动静,一边无奈的摇着头。

    一个急促的脚步声从后面追了上来,相夫掉头一看,是魏霸身边的一个武卒。

    “大人有令,经过吴营时,每一个士卒都在大声邀战。”

    “什么?”相夫大声问道,他觉得自己刚才一定是听错了,举着火把从吴军大营前经过也就罢了,怎么还要大声邀战?这不是找死么?吴军要是冲出来了,还有我们的活路?

    “精夫。你没有听错。”武卒似乎知道相夫在想什么,恭敬的笑道:“大人的命令是让你们邀战。”

    相夫愕然,好半天没回过味来。武卒静静的看着他,直到相夫醒悟,表示自己知道了,这才转身离去。相夫抬起手,看着远处的吴军军营,犹豫了一下,一挥手:“邀战!”

    旁边的士卒已经听到了武卒传达的命令,虽然和相夫一样惊诧。却还是把相夫的命令传达了下去。

    “陆龟。敢出营一战否?”

    “陆龟,敢出营一战否?”

    五百多名将士齐声怒吼,吼声像一道闷雷,沿着辰水滚滚向前。远处的山林都被吼声震动。栖息其中的山鸟被惊醒。扑楞楞的飞上了天空,绕着山峦乱飞。

    整齐的吼声像一道巨浪,向千百步外的吴军大营涌去。警戒的吴军暗哨和巡逻队被他们惊动,像是受惊的兔子,纷纷从藏身之后站了起来,警惕的打量着越来越近的火龙,然后向大营狂奔而去。

    相夫屏住了呼吸,几乎能听到自己的心踪。他紧张的注视着吴军大营,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生怕一眨眼的功夫,吴军就会冲出大营,出现在自己面前。

    普通的士卒没有相夫这么紧张,他们对神将的信任比相夫更虔诚,既然神将让他们邀战,他们就相信自己一定能够战胜吴军——如果他们敢出营一战的话。

    人,是不能和神战斗的。

    远处的吴军大营一阵骚乱,无数的火把亮了起来,将大营照得通明。

    可是,大营的营门紧闭,没有一点开启的迹象。

    “陆龟,敢出营一战否?”

    见吴军不敢出营,将士们更加斗声昂扬,吼声越来越整齐,越来越雄壮,透着必胜的信念,透着无尽的嘲讽。他们大摇大摆的从距离吴营不过三百步的地方经过,然后消失在山林之中。凡是经过吴军大营前的士卒,都不由自主的大声邀战,用兴奋的吼声表达着对吴军,对陆逊的轻蔑。他们的心里充满了得意,自从夷陵一战,蛮王沙摩柯战死在夷陵之后,五溪蛮族就对陆逊充满了恐惧,可是今天,他们却用这种匪夷所思的方式羞辱了陆逊,羞辱了吴军。

    他们就这么肆无忌惮,光明正大的从吴军大营前通过,却没有一个吴军敢来拦阻。

    相夫提到嗓子眼的心落了下来,忍不住的想笑。这个结果太离奇了,离奇得让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陆逊居然真的像一只乌龟,没有敢出动一兵一卒,就这么看着他们从他的大营前经过。

    即使离开了吴军大营,将士们的心情还是激动不已。如果不是有军令在先,他们说不定要停下来讨论一下这究竟是什么情况。

    魏霸率领亲卫营从离吴军大营三百步的地方经过,关凤就走在他的身边,锦索儿和楠狐也在一旁,她们的眼睛里都充满了惊奇和崇拜。当魏霸下令将士们邀战经过吴军大营的时候,她们几乎吓傻了,小心脏扑通扑通的跳个不停。现在,她们依然心跳不已,却不是紧张,而是敬畏。

    见这两个蛮女不住的偷看魏霸,关凤有些恼了,嗔道:“看着脚下,好好走路,带好自己的神犬。摔了跤,可没人背你们。”

    “是,校尉,我们知道了呢。”楠狐和锦索儿交换了一个眼神,掩着嘴,咯咯的笑了起来。她们看得出来,她们对魏霸的景仰让关校尉不高兴了。

    “快走快走。”关凤被她们笑得脸颊生晕,掩饰的喝了两声,转到了魏霸面前,示威的勾住了魏霸的手。魏霸的手心又湿又冷,触手冰凉。他看了关凤一眼,笑了笑:“怎么了?”

    “没什么。”关凤眨了眨眼睛,低声说道:“你赌赢了。”

    魏霸嘴角一咧,嘿嘿干笑了两声。他是赌赢了。陆逊没有出营,自然不是因为害怕,而是他病得太重,根本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现在主事的应该是陆岚。陆岚没有陆逊的胆略,也没有陆逊的精明,他能做的只是守紧营盘,不给自己偷袭的机会。

    魏霸赌的不是陆逊,而是费祎提供的信息的真伪。只有陆逊真的病得起不了床。无法主持军务,只有费祎在吴军大营拖住陆逊,配合演戏,他这个虚张声势的动作才有成功的可能。否则,只要吴军出营查看一番,他所有的把戏都会被戳穿。

    现在,他赌赢了,亲眼见证了陆逊的“懦弱”,相夫和那些蛮子大概会增加一些信心,接下来的辰阳之战总算有了一些优势可言。

    这其中的惊险。体会最深的当然是魏霸本人。在看似从容的表情下是一身湿透的衣裳,遍体的冷汗。

    “继续前进。”魏霸手一挥,人虽然行走在山谷之间,却仿佛站在世界之巅。指点江山。

    ……

    陆岚面色苍白。看着远处一眼看不到头的火龙。两只手有些发麻。那些吼声他听得清清楚楚,“陆龟”二字是如此的刺耳,刺心。让他浑身颤栗,恨不得打开营门,与那些粗鲁的蛮子,与那个毫无君子风度的魏霸决一死战。士可杀不可辱,哪怕是两军交战,也不能这么污辱对手,这不是一个君子应该有的气度。

    可是陆岚不能出营,他知道自己肩上的担子有多重。魏霸这么做,显然是一个低劣的诱敌之计。他是想趁着黑夜,把吴军诱出大营,发挥蛮子们熟悉地形的优势,进行骚扰,进行偷袭。

    他们就是这么打败了步骘,打败了吕岱。

    对付这种雕虫小技,根本不需要费什么心思。只要守好大营,让敌人无隙可钻,只等清晨,万丈金光一出,所有的魑魅魍魉自然无所遁形。

    可是,“陆龟”二字真的让他很难受。

    “校尉,你不能这么坐等啊,应该出营一战,否则,军心涣散,与我不利啊。”费祎又一次的凑了过来,胀红了脸,一副焦急万分的样子。陆岚嗤之以鼻,一甩袖子,袖角险些摔到费祎的脸上去。“多谢费君担心了,我自有分寸,若有失误,我一力承担。”

    “校尉,我看你是承担不了。”费祎拉着陆岚的袖子,苦苦相劝。“魏霸离开龙岩滩的阵地,要么是想逃跑,要么是去攻辰阳城,辰阳有大军的辎重所在,千万不能有什么闪失。万一失守……”

    “费君,你把我当三岁小儿吗?”陆岚实在忍不住了,厉声喝斥道:“你就是想和魏霸里应外合,诱我出营,也要找点高明的说辞吧?攻辰阳,魏霸凭什么攻辰阳,你当辰阳是一个小山寨,一推就到?他要真敢去攻辰阳,我连援兵都不用派,就在这里等着看他死。”

    陆岚愤怒的跺了跺脚,瞪着费祎说道:“费君,我知道你很聪明,可是你也不要把我当笨蛋,否则,我会很鄙视你的。”说完,他转身就走,把费祎撂在那里。他觉得费祎太过份了,和魏霸里应外合也就罢了,毕竟他们都是蜀汉的人,可是他居然用这么拙劣的借口来诱他出营,简直是贬低他的智商,这让他无法接受。

    费祎用袖子抹了抹额头,又锲而不舍的追了上去,赶到陆岚身边,和他并肩而行,继续劝道:“校尉,我不是想骗你,实在是魏霸诡计多端,难以应付。我看还是把将军叫醒,让他来做决定吧。”

    “将军睡了,你休想打扰他。”感受到了费祎轻视的陆岚忽然停住了脚步,怒不可遏的盯着费祎:“费文伟,你如果再不肯闭嘴,休怪我把你当成细作关起来。”

    费祎一听,立刻紧紧的闭上了嘴巴。陆岚哼了一声,快步离开。他进了中军大帐,见陆逊已经醒了,正看着他,连忙走了过去,坐在陆逊的榻边。

    “出了什么事?”

    “没什么,魏霸派人来骚扰,想诱我出营。”陆岚轻描淡写的说道:“费祎居心叵测,劝我出营作战,我没理他。”

    陆逊点了点头:“嗯,你处理得很妥当。我看费祎也有些可疑,在情况未明之前,还是稳妥一点的好。”(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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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道酬勤,你们就是天道,老庄相信你们^_^

第502章 人的名,树的影(加更,求月票)

    陆岚固守大营,魏霸得以一种嚣张之极的姿态通过吴军的防区,一路向辰阳进发,极大的鼓舞了士气。不仅普通的将士信心百倍,就连相夫和朱武这样的将领对魏霸也佩服得五体投地。他们虽然不像普通士卒那样认为魏霸是什么神将转世而盲目崇拜,但对魏霸近乎神奇的用兵之道还敬佩不已。

    对于攻击辰阳的意义,他们都非常清楚,拿下辰阳,就断了吴军的后路,保证了自己的军粮供应,重要性毋须多言。他们担心的只是能不能成功。在此之前,他们的确看不到一点成功的可能,可是经过这一次,他们觉得魏霸也许真的有办法。

    有了信心,就有了动力。当魏霸要求他们安排人手,进行战前准备的时候,他们很配合的行动起来。

    山里竹子很多,许多竹子长了很多年,比手臂还要粗,用来打造攻城器械是绰绰有余。竹子破成竹条,就是最好用不过的绳子。把一根根粗大的竹子扎成竹排,下了水可以当船用,上了岸可以当跳板,削尖了可当武器,劈成竹条的还可以当箭用,简直是万能材料。而这些蛮子对如何使用竹子又都是行家里手,手里的砍刀既能砍竹子,又能当劈刀,粗糙的手指根本不担心会被竹子划破,当一根根又细又薄的竹篾像蚕丝一样从他们的指间滑出的时候,别有一种原始质朴的美感。

    这些事,魏霸只要交待一声就行了。相夫和朱武等人自会去安排。魏霸很悠闲的睡着了,当他醒来的时候,夕阳透过稀疏的竹叶,在他的脸上落下斑驳的竹影,蔚蓝的天空飘浮着几朵白云,透着难得的清闲和惬意。

    “啊——”魏霸张开双臂,打了个吹欠,浑身充满了力量。

    “少主,你醒啦。”楠狐捧着一碗香喷喷的肉粥走了过来,笑眯眯的看着魏霸:“关校尉熬了半天的粥。就等着少主醒呢。没想到少主这么能睡,一睡就睡到下午。”

    魏霸坐了起来,接过肉粥,微微一笑:“大伙儿准备得很么样了?”

    “都差不多了。关校尉去检查了。马上就该回来了。”楠狐笑嘻嘻的说道:“少主睡得越香。他们的干劲越大,一个个都等着今天晚上攻击辰阳呢。”

    魏霸瞥了楠狐一眼,没有说话。楠狐是蛮人中少有的聪明人。想必看得出来他在这个时候睡大觉的用意。将是三军之胆,他越是从容,那些蛮子们越是有信心,他如果紧张,那些蛮子就要崩溃了。

    “楠狐,你父亲这次在三山谷有功,将来我会重重的赏他,他也许会给你一笔丰厚的嫁妆,魏兴又立了功,我同样会赏他,又给你一笔丰厚的聘礼,你两面发财,是不是很开心啊?”

    楠狐笑了:“聘礼是给我阿爹的,嫁妆才是给我的,我怎么会是两面发财呢?不过,不管是给阿爹的,还是给我的,我都高兴。”

    “嗯,我家魏兴有福气,能娶到你这样聪慧的女子。”

    楠狐脸一红:“是我有福气。夫君跟着少主征战,将来封侯拜将,我也能跟着沾光呢。”

    魏霸哈哈一笑。

    在隐秘的山谷里藏了一整天,将士们养足了精神,等天一黑,他们就架着刚刚做好的竹筏,载着各种准备好的攻城物资,悄悄的驶出了山谷,向辰阳进发。他们都有些激动,神将说了,今天夜里要攻破辰阳,明天早上就可以到辰阳城吃早饭,虽然这听起来像是梦话,可是既然神将这么说,他们就相信。他们要担心的只是今天晚上自己有没有上阵的机会,就算是一个普通的士卒也知道,攻破辰阳,吴军就彻底的败了,这场大战也就会结束,以后可能再也没有斩首立功的机会了。

    今夜,是最后的盛宴,每一个士卒都摩拳擦掌,期待着跟随神将,再打一个振奋人心的胜仗。

    ……

    陆岚心神不宁的走进了陆逊的大帐,脸上挤出一丝不自然的笑容。陆逊倚在榻上,闭着眼睛,气息还算平稳,听到脚步声,他睁开眼睛,轻声问道:“有什么消息?”

    “没什么。”陆岚故意轻描淡写的说道:“我派人沿着昨天魏霸留下的痕迹去查了,应该是一股疑兵,没多少人。”

    “能看出究竟是多少人吗?”

    “大概……一千人左右吧。”陆岚犹豫了一下,又劝道:“地上有很多枯枝败叶,不太容易看得清。不过,魏霸总共就那么多人,他总得留下足够的人手坚守阵地,要不然,潘濬一出峡谷,他可夺不回来?”

    陆逊微微颌首,沉思不语。他的想法和陆岚差不多,魏霸现在最大的倚仗就是地利,就是谷口的阵地。他只要固守阵地,就能堵死潘濬的大军,把他活活饿死在峡谷里。这简直是唾手可得的胜利,任何人都不会轻易放弃。在这个时候放弃谷口阵地是不明智的,就算是魏霸现在派出千人左右对他的大营进行骚扰都是一个不怎么妥当的举动,更不可能去攻辰阳。

    陆逊觉得,费祎这个“担心”的用意太明显了,明显得近乎愚蠢。当然了,陆岚并没有因为费祎的愚蠢而掉以轻心,他已经派人通知辰阳的守军,让他们做好应战的准备。有坚城,有深城,有精兵,再加是足够的警惕,陆逊相信,别说魏霸只有千余人,就算他有一万人,一两天之内也不可能攻克辰阳。

    陆逊想不出可能有什么意外,而且他也没什么精力去想,一动脑子,他就觉得浑身乏力。大腿上的伤一直没有愈合,持续的低烧让他筋疲力尽,而如何攻破魏霸的阵地,救出潘濬,又让他心神交瘁。魏霸占据了有利地势,他无法强攻,只能等,保持对魏霸的压力,等魏霸出于对自己的安全考虑,主动撤出阵地。

    他相信,魏霸只要不是疯子,他不会在谷口守到断粮,也许再过几天,他就坚持不住了。

    要比耐性,陆逊有足够的心理优势。当年在夷陵,他曾经和刘备对峙过大半年,哪怕是孙权都等得急了,他也没有动摇过。他相信,有耐心的人才有可能笑到最后。当年,他比年长的刘备有耐心,现在,他相信他更比年轻的魏霸有耐心。

    可是不知为什么,想不出自己有什么破绽的陆逊却无法安心,他想让自己心无旁骛的好好休息,却始终无法做到。他总觉得在脑海深处,有一个阴险的声音在发笑,可是当他努力去寻找的时候,他却怎么也抓不住那点头绪。

    唉,我好象不仅是身体病了,连脑子都有些病了,居然会对一个年轻人产生了畏惧。是我的年纪大了,又在病中,这才精力不济,还是我真的被他吓破了胆?陆逊自怨自艾的叹了一口气。

    ……

    辰阳城头,戒备森严。一枝枝火把将城头照得通明,一个个全副武装的士卒手持武器,挺立在城头,警惕的注视着四周漆黑的旷野,倾听着夜风吹过城头,拂动战旗。

    校尉乔仁一手按着战刀,一手扶着冰凉的城头,凝视着远处,任凭寒风吹得耳朵生疼。自从接到了陆逊的军令之后,他不敢有任何大意,一遍又一遍的检查着城防,生怕有什么疏漏的地主。作为跟随陆逊征战多年的亲信将领,他深知辰阳对陆逊的重要性。溆浦已经丢了,如果辰阳再失守,那么陆逊就是有通天之能也只能黯然落败。

    虽然他想不出敌人能以什么样的方式攻城。陆逊说了,魏霸只有三千人,要留下至少一半人守护谷口的阵地,阻挡潘濬,他能动用的人最多一千五百人。这么少的人还能攻城?他不敢想象。

    如果对手是别人,乔仁也许会一笑置之,可对手是魏霸,他却不敢有丝毫大意。即使陆逊不提醒他,他也会提起十二分的注意,不给魏霸任何可趁之机。

    他不想成为魏霸厚厚的战功簿上的又一道战功。

    乔仁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什么样的对手。

    这是一个横空出世的年轻名将,一个让陆逊都忌惮不已的年轻名将,一个仅以百余人入五溪就成功把吴军拖入战争泥潭的名将,一个指挥着数千蛮子,把数万吴军精锐打得落花流水的名将。

    步骘,吕岱,卫旌,周胤,吕凯,陈时,孙俊,这些人要么是吴军宿将,要么是后起之秀,都毫无例外的一一败在魏霸的手下,就连吴国的战神陆逊都被魏霸堵在沅陵城无法还手,这样的战绩足以让任何一个人妒嫉,让任何一个人胆寒。

    魏霸已经成了吴王孙权的心头之患,已经成了陆逊的平生大敌,战胜他,是每一个吴军将领渴望的事情,可与此同时,面对他,却是任何一个吴军将领也不希望遇到的局面。

    乔仁阴差阳错的站在了魏霸面前,他渴望自己能战胜魏霸,可是他却一点信心也没有。

    当第一个火把在远处出处,斥候们狂奔而来,宣告着敌人正在接近的时候,乔仁不由自主的屏住了呼吸,心脏猛的一缩,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攫住了一般,一股冷汗从后背涌出。

    在那一刻,他听到了自己急促慌乱的心跳声,仿若激昂的战鼓,正在宣告不世神将的闪亮登场。猛虎尚在草丛深处,杀气却已经扑面而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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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3章 虚张声势

    乔仁心中的战鼓急如雨点,可是城外的战鼓却非常舒缓,沉稳的节奏并不如何激昂,却一声声的敲在每个人的心上。城外没有火把,漆黑一片,乔仁虽然聚足了目力,还是无法看清远处的情况。他只能看到隐隐约约的黑影,知道敌人正在布阵,却不知道敌人的阵势究竟有多大。人影与夜色混在一起,真伪难辨,看起来连远处的山影都在摇动。

    缓慢的战鼓声一直没有停,隐隐约约的脚步声也一直没有停,乔仁觉得自己的心脏就像被一块大石头压住,然后又加上一块石头,再加上一块,石头不断的垒上去,直欲把他整个人,这整座城都压垮。

    看不见的敌人,却具有更大的威慑力。

    魏霸一定是故弄玄虚,他肯定是人少,所以才不敢亮出火把。乔仁神经质的自言自语道,一阵阵冷汗从额头沁出,被夜风一吹,遍体生凉。他不知道是在安慰自己,还是安慰身边的人,可是他清醒的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如果没有足够的兵力,魏霸不可能连夜跑来围城,总不会就是为了吓唬他一下。

    越是如此想,乔仁的心理压力越大。他不停的在城墙上走动,再一次检查城防。他强行压制着心头的恐惧,大声的鼓舞士气,虽然他的声音有些颤抖,却依然在大声吼叫着,提醒每一个士卒做好战斗的准备。

    可是,他越走越紧张。越走心越慌。他发现,不仅城东有敌人,城南也有,城西。当他来到北门时,他惊骇的发现,城北也有,而且似乎更多,黑压压的一片,在单调的战鼓声指引下,与夜色混合在一起。组成一个看不到头的大阵。

    究竟有多少敌人?乔仁不知道。他也不敢想。看着城外空旷的平地,他无法呼吸。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鼓声突然一变,两个重音猛然打断了不知道响了多久的节奏。

    “咚咚!”乔仁觉得。在刹那间。他的心脏似乎无法承受这巨大的压力。随着鼓声炸开,停止了跳动。他看着那片无边无际的黑暗,恐惧像一股浪潮压没了他。

    城墙上。一片死寂,只有粗重的喘息声。所有的吴军都和乔仁一样,被看不见的恐惧扼住了喉咙。谣言像一阵风,不知不觉中飘遍了整个城头。他们都知道,今天将来攻击辰阳的是那个像神话一般,战无不胜的敌人,那个人,打败了他所有的敌人,半年前,他耍弄了辅国将军;半个月前,他击败了右将军步骘;五天前,他击杀了镇南将军吕岱;如今,他站在了辰阳城下。

    辰阳城能挡得住他前进的步伐吗?没有人知道答案,但是他们很清楚,他们很快就会知道答案。

    “举火——”一声厉声,在黑暗中蓦然响起,打破了城头死一般的沉寂,也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乔仁和城头的将士一起,向声起处看去。漆黑一片,他们看不清那里有什么,可是突然之间,一个火把亮了起来,就在离他们不足两百步处,就在护城河外不到百步。

    一个火把,突然出现在漆黑的夜里,像是一盏明类,撕破了黑暗。火把在夜风中摇曳,仿佛有了生命,在欢腾,在鼓舞,在跃跃,仿佛要挣脱束缚,跃上高空。

    紧拉着,这在这个火把的两边,又是两个火把亮了起来,跟着又是两个,又是两个。

    火把迅速的向两侧延伸开去,一个个火把亮了起来,照亮了火把下全副武装,严阵以待的勇士。

    火把向两侧延伸的同时,向远方开始延伸,由一排变成两排,由两排变成三排,由三排变成四排,越传越多,越传越远,直到视力的极限。

    就在吴军的面前,原本伸手不见五指的城外,由一个火把变成了一排火把,由一排火把变成了无数火把,无数的火把照亮了天空,照亮了城外的旷野,照亮了旷野上无数挺立的勇士。

    乔仁目瞪口呆,惊骇莫名,他扑到城墙边,运足了目力,仔细端详那些火把下的士卒。他怀疑这些人根本不是真正的人,而是假人。可是,他看到的一切都让他崩溃,他所能看到的每一个人都应该是真人,每一个人都穿着与吴军相差无几的制式札甲,每一个人都一手拿着火把,一手拿着长刀或长矛,浩浩荡荡,排成一个个的方阵,直到天边。

    这是几万人?这真是只是魏霸从龙岩滩带来的人吗?难道他真是什么神将,能够撒豆成兵?

    乔仁汗如雨下,他觉得两条腿都软了,不知道怎么面对这一切。他只希望之前派出去的传令兵能够冲出去,能够将敌军围城的消息送到陆逊的手中。可是他很清楚,陆逊离他足足三十里,就算来援,也要天亮以后。

    可是,他对自己能不能撑到天亮一点信心也没有。

    他被这近乎神迹般的出场方式惊呆了。他看着敌军阵中那比城墙还要高大的指挥车,怎么也想不明白,敌人是怎么把这么高大的东西抬到阵前来的。

    魏霸就站在高台之上,俯视着辰阳城。在他的前后左右,是一片火把的海洋,每一个火把,都代表着一个即将上阵的勇士。

    这就是他希望造成的结果,这就是他希望给城头的吴军造成的印象。其实城下的每一个士卒都清楚,这里只有两千三百人,他们都聚集在大阵的前部。事实上,从第十排开始,就全是用竹篾扎成的假人。城东、城西离城更远,几乎就没有真人,除了那些负责点火把的。

    那里是目力所及之处,魏霸让很多人做过验证,在这么远的距离,城头的吴军无法看清是真人还是假人。因为这些假人身上穿的可全是货真价实的吴军制式札甲。手里拿的也是货真价实的武器。这些都是魏霸历代战斗赢得的战利品,特别是在清水滩打败了卫旌之后,他缴获了大量的战甲,现在全部用在了这里,布成了一个真一假九的堂堂大阵。

    他精心选择了距离,精心选择了火把的安置方式,保证城头的吴军无法看出真假。人都有一种心理惯性,当他们确信目力所及范围内的敌人是真的时,他们会习惯的认为远处的敌人也是真的。更何况他们原本就一种心理预见,人数如果太少怎么攻城?既然来了。那当然是真的。

    这是一场冒险。却是一个从心理到细节都准备得近乎完美的冒险。

    魏霸就坐在这无边无际的大阵中,仿佛他的身边真有千军万马。

    可是,这只能欺骗城头的吴军,还不足以欺骗城下的士卒。他们看不到城墙的另一面。魏霸导演的大戏还没有结束。

    “击鼓。通知援军。”

    “喏。”魏兴挥动彩旗。发出了命令。鼓手猛的敲响了战鼓,战鼓声冲破黑暗,冲上云霄。

    城北的旷野中。赵统坐在高大的指挥车上,闭目沉思。黑沙、寒如站在他的两侧,焦急的看着他,不时的侧耳倾听远处的战鼓声,他们都听到了辰阳城南的动静,不知是谁是友,只能等待赵统的决定。他们是摸黑进入阵地的,在黑暗中完成列阵,在黑暗中听着城南的战鼓声,看到城南的天空由暗变亮,却看不到城南的具体情况,甚至不知道那里是敌人还是同伴。城东城西各有一片火光,不过同样隔得太远,他们只看到一片火把,却看不到任何细节。

    赵统站了起来,挥了挥手:“举火。”

    “大人,城南是援军吗?”黑沙紧张的问道。

    “是魏侍中。”赵统面无表情的说道。

    “是魏侍中?”黑沙又惊又喜:“他亲自来攻城了?带了多少人马?”

    “你等会儿进了城,不就看到了?”赵统淡淡一笑,摆摆手,打断了黑沙的追问。

    黑沙不再多问。经过一个多月的相处,他对赵统言听计从,而对魏霸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既然他们已经有了安排,他就无须再多说什么废话了。

    “举火。”

    “是,精夫。”一个辰溪部落的勇士飞奔到阵前,下达了举火的命令。

    刚刚在城南完成的神奇一幕在城北再次上演。第一个火把像是一个火种,向四面八方延展开去,迅速扩展成一片火海。在每个火把的下面,都有一个挺立的勇士。只是这些勇士只有前面的是真的,后面的大部分是假人,而且排在前面的假人还有衣甲,再往后却只有干草,远远的看去,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影,根本分不清是真人还是假人。

    对于用假人来冒充兵力的安排,黑沙等人有些忐忑,赵统却平静如水,他很轻松的告诉黑沙,我们只是疑兵而已,魏侍中集结了数万大军,根本不需要我们动手,我们只要牵制一下城头的注意力就行了。

    现在,他们虽然没有看到城南的主力,却看到了被火把照亮的天空,一下子释然了。赵大人说得没错,从这亮度来看,魏侍中带来的人马至少有两万。

    与此同时,看到了城北的天空亮了起来,城南的士卒也都释然了。我们虽然是假的多,真的少,可是城北的友军却一点也不少,我们的总兵力足以攻城辰阳城了。

    对于城头的吴军来说,这个震撼却是双倍,城南城北都来了无数的敌人,总兵力不下两万,区区三千守军,能守得住城吗?

    乔仁扶着城墙,两腿打颤,面色煞白。

    正在这时,从城南的大阵中走出一个人,举着火把,打着白旗,一路来到护城河边,停住了。两个士卒从大阵里冲出,将一辆填壕车推进护城河中,那人步履从容的过了护城河,来到城下,大声叫道:“神将有令,城上之人,立刻投降,可免一死。若不识天命,阻抗天兵,一个时辰内,尔等玉石俱焚,后悔晚矣!”(未完待续。。)

第504章 焚城

    乔仁虽然紧张得声音发抖,却没有丧失战斗的勇气,他拒绝了魏霸的劝降。

    得到了拒绝的答复,魏霸也没有什么沮丧,他平静的下达了攻击的命令,似乎乔仁的拒绝对他来说是意料之中,抑或者根本无所谓,劝降对他来说似乎只是一个程序,结果如何并不重要。

    他的冷漠让乔仁更加紧张,他在城头奔跑,督促着将士们做好接战的准备。其实不用他说,每一个吴军士卒都已经感受到了森森杀意,这成千上万的敌人大半夜的跑到辰阳来,当然不是为了和他们开篝火晚会。

    就在城头吴军惊恐的注视中,魏霸缓缓的举起了手,轻轻一挥。

    战鼓声突然炸响,打破了城下的寂静。

    “点火!”手执火把的蛮子点燃了网篮里的竹球,浸过油的竹球立刻燃烧起来,照亮了由数根竹子捆扎在一起的竹弓高大的身影。

    “放!”蛮子们松开了手里的绳子,竹弓猛的反弹起来,将熊熊燃烧的竹球抛上了天空,像一颗流星,划过天际,飞向城头。

    接着又是一个。

    一瞬间,五六十个燃烧的竹球从阵中飞起,飞过两三百步的距离,飞向辰阳,照亮了城头吴军惊恐的面容。竹弓弹放,嗡嗡作响,竹球掠过天空,烈火熊熊。

    乔仁面如死灰。这是霹雳车吗,五十多架霹雳车?按照通常的配置,这是至少万人大军才拥有的军械啊。乔仁一边暗自叫苦。一边大声呼喝道:“注意隐蔽,准备救火——”

    辰阳是粮仓所在,防火是基本要求,乔仁倒不担心这些火球会点燃粮仓,可是他非常担心城墙上准备好的粪汁、滚油等防御物资,以及堆在城上的柴草等易燃物。这些都是为了防守用的,如果被敌人先点燃了,那可就适得其反了。

    城头的吴军开始行动起来,城头一片忙碌。

    城下的吼声连续不断,随着一阵阵令人牙酸的张弦声。无数枝羽箭冲破黑暗。出现了城头,射在吴军的盾牌上,射在城墙上,如急风骤雨。让人心生寒意。

    原本像棋盘一样排列整齐的大阵前部忽然一阵喧嚣。百余名士卒扛着十余架填壕竹筏冲了出来。他们冲到护城河旁,将竹子扎成的竹排扔进护城河,溅起一阵水花。这些填壕竹筏全部用粗大的整根竹子扎成。上下两层,头尾交叉,长七八丈,宽两三丈,却比通常用的填壕车轻巧许多,四五个人就能抬起,十个人就能抬着飞奔,往护城河里一扔就是一座桥,轻松快捷。

    片刻之间,护城河上就多出了十座桥。

    城头的吴军怎么能让敌人如此轻松的填壕,他们开始放箭射击,羽箭带着啸声,扑向正在填壕的敌人,扑向那些刚刚架起的竹桥。箭射在粗大的竹子上,扑扑作响,却很难射穿。

    完成了填壕任务的蛮子们一边拨打着钉在铁甲上的箭羽,一边退了回去。接着又有百余名士卒扛着填壕竹筏冲了上来。护城河里水花四溅,一架架竹筏扔进水中,很快开辟出一条条宽数丈的通道。

    城上的吴军惊骇莫名,敌人填壕的速度简直快得让人不敢想像。填壕是正式开战后的第一道障碍,要在城头守军的箭阵阻击下填壕,用的时间越长,付出的伤亡代价就会越大。一般填壕是用填壕车。填壕车体积要很大,这样才能达到目的,可是体积越大,重量就越大,搬动起来就不方便,消耗的时间就越长。攻城的一方往往要付出不小的代价,才能完成填壕的任务。

    他们从来没有看过像现在这样快捷的填壕方法。

    其实,用竹筏填壕的确要轻松很多,制造起来简单,搬运起来也方便。同样体积的竹筏要比木筏轻一半以上,几个人就能抬着走,还不怕沉到水里去。

    这些都是魏霸想出来的办法,蛮子们虽然做篾匠很熟练,却没有这样的复杂的技术。有了魏霸的指示之后,他们把竹子的优点发挥到了极限。白天在山谷里忙碌的时候,他们就感受到了竹筏的妙用,现在并不惊讶,可是对于城头的吴军来说,如此快速的填壕进程让他们感到非常惊恐。

    一通鼓尚未结束,填壕任务已经完成。鼓声一变,数十个高大的黑影被推到了阵前。乔仁扑到城头,瞪大了眼睛细看,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那些黑影全是巨大的攻城车,不过与普通的攻城车不一样,这些攻城车全是手臂粗的竹子扎成的。在最前面,是连枝叶都没有除去的整个竹子,上下排成七八排,浓密的竹枝挤在一起,挡住了城头的目光,也挡住了城头的箭雨,看起来像是一只无比巨大的怪兽,仅是体量就足以让人心生恐惧。

    五十名蛮子抬一辆攻城车,他们喊着整齐的号子,踩着竹筏,越过了宽阔的护城河,径直向城下冲来。

    “放箭!”乔仁在城头奔跑,大声叫道:“用火箭!”

    吴军弓弩手纷纷张开搭箭,在火把上点燃绑在箭上的引火物,向攻城车射去。攻城车体积很大,根本不用瞄准就能射中,前面是密实的竹叶,一点就着。吴军刚射出第一批箭,攻城车就烧了起来。

    不过,火只在攻城车的前面燃烧,暂时还烧不到攻城车下面的蛮子。感受到上面着了火,蛮子们不仅不紧张,反而更加兴奋,他们嗷嗷的叫嚷着,跑得更快。攻城车像是长了腿似的,向城墙冲了过来,就像数十个大火球,呼呼作响,扑向辰阳城。

    乔仁突然明白了,吓得连声大叫:“停止射击,停止射击!”

    其他的吴军也明白了,这些攻城车根本不怕他们点火,反而希望他们射箭点燃前面的竹枝。这些攻城车和城头差不多高,顶端的竹枝又伸出前端很远,一旦攻城车接城墙,这些着火的竹枝就会出现在城头,就会出现在他们面前,到时候烧的就是他们自己。

    对付攻城车,最好的办法当然是用长木棍顶住,不让他靠近城墙,让攻城车上的敌人无法跳上城墙。可是现在这些攻城车的前面有大量的竹枝,而且着了火,让手持木棍的守军根本无法靠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攻城车靠在了城墙上。

    一辆攻城车靠上了城墙,前端伸出四五丈长的枝叶烧得吱吱作响,几乎覆盖了整个城墙。吴军猝不及防,纷纷避让,也有勇敢的士卒挥舞着战刀,上前劈砍。他们冒着大火的炙烤,砍下那些竹枝,却发现砍断的竹子俨然就是一枝锋利的长矛,无情的向他们刺了过来。他们砍掉一截,剩下的一截更加粗大,更加锐利。

    几个吴军被竹矛刺中,惨叫着倒地。

    更多的攻城车靠近了城头,车头伸出的竹枝竹叶在燃烧,像一个个大火把,无情的扫过城墙,面对这巨大的火把,吴军还击乏术,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些火把横亘在城墙上,将城墙上的守军分隔在城门两侧一段段城墙上,再也无法互相支援。

    城门正在火阵之中。

    在城南发起攻击的时候,城北的赵统也发动了攻击,填壕,用竹弓弹射火球,用带着大火把的攻城车分隔城墙,一连串怪异的武器让吴军疲于应付,不过两通鼓的时间,城头的防守就陷于混乱。

    乔仁心急如焚,他跟随陆逊征战多年,是一个经验丰富、心思周密的人,也正因为如此,陆逊才会把镇守辰阳的重任交给他。面对数不清的敌人,他没有丧失勇气,他没有忘记自己的职责,可是面对这些怪异的武器,他却想不出什么好办法。

    他没有见过这样的武器,他也没有遇到过类似的场面,急切之间,他找不到解决的办法。而且他心里一直有个担心,魏霸也许不是来攻城的,他也许是来烧城的。吴军只剩下辰阳最后一个粮仓,只要烧掉辰阳的粮食,吴军就再也无法坚守了。

    现在,魏霸使用的手段正是火攻,这验证了他的担心,让他更加紧张。如果魏霸想夺城,夺取城里的粮食自给,他还可以拿焚城来要挟,可是如果魏霸的目的就是焚城,他就没有任何倚仗了。他不仅要防着魏霸夺城,更要防着魏霸焚城。

    “用水!用水!”乔仁满头大汗,捶胸顿足,城墙被燃烧的攻城车隔成了十几段,不少吴军被火堵在里面,进退不得,发出惊慌的喊叫,不少人为了躲避,直接从城墙上跳了下去,城头的防守已经崩溃。可是乔仁此刻心里却还是担心那关系到吴军生死存亡的粮食。

    魏霸坐在指挥车上,看着被火光照亮的城墙,看着城墙上十几堆巨大的篝火,长长的吐了一口气。他知道自己快要成功了,对手乔仁是一个稳重有足却应变不足的人,面对他精心准备的这些怪异攻城招术,他无法做出及时的反应。这一次,他又赢了。

    “子全,准备登城。”

    “喏!”披挂整齐的王双舞了一下长刀,掩在身后。

    “关校尉,神犬营可以出击了。”

    “喏。”关凤严肃的应了一声,转身挥动彩旗。

    准备多时的沙拉曼等人松开了神犬,纤纤玉指一指城头:“咄!”

    数十头神犬如箭一般射出,一路狂奔,冲过护城河,冲上攻城车的顶层,面对熊熊燃烧的火球,它们毫无惧色的一跃而起,如神兵天降,突然出现在惊慌失措的吴军面前,张开了血盆大口。(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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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庄实在忍不住了,吐个槽!

    昨天晚上,老庄还沾沾自喜的对老婆说,我终于把那小子给抛在后面了。

    老婆对我说,你不要得意,最后什么样还说不定呢,要戒骄戒躁,继续努力。

    老庄当时不以为然。

    今天中午送完儿子,回来打开电脑,正准备码字,习惯性的看了一眼月票,结果一口水差点喷到屏幕上,心里暗呼,老婆的话果然是要听的,这世道太诡异了。

    春意满大唐的那位炮兵居然反超上来了,46票,老庄几天加更的辛苦全部泡汤了,活生生被他爆了菊。

    老庄心里立刻嘀咕上了,估计大概这厮又发单章了。去一翻,果然如是。

    呜呼哀哉,单章果然强悍,老庄又一次见识了单章的威力。

    看来加更果然不如单章有用。

    书友看见彩虹的狗曾经痛斥老庄:发个单章你会死啊?

    他骂得对,发单章不会死,可是不发单章却很容易死。

    因此,老庄决定从善如流,也学着发求票单章。这是老庄的第一个求票单章,请各位书友看在处女单章的面子上,支持老庄,把月票投给老庄,让老庄也品尝一下单章的威力。

    顺便说一句:有了单章,不等于没有加更,今天的加更依旧。看在老庄天天万字更新的份上,大伙儿也得鼓励鼓励啊,要不老庄实在太寒心了。

    老实人伤不起啊。(未完待续。。)

第505章 神迹(加更)

    当十余头如狼一般的大狗从火球中一跃而出的时候,没有人能形容吴军那一刻的惊讶。

    谁都知道,狗是怕火的,即使它们和人类一起生活,对火已经不再陌生,但是它们本能的还是怕火,尽可能的避开火。不怕火的狗非常少见,从大火里出现的狗更是绝无仅有,如果说有,那只能说是神话。

    当青狼、黑虎等十几只凶悍的大狗从火里跃出的时候,吴军正是这么想的。这些狗绝不可能是普通的狗,他们是槃瓠的子孙,是侍奉神将的神犬,只有这样的神犬才会不怕火,才会从火里面现身。

    陆逊的部下不是荆襄的蛮子,而是豫章、丹阳一带的山越,他们不信奉槃瓠老祖,所以对魏霸的神将身份一直不怎么认同。这也是陆逊敢于用他们来和魏霸作战的心理基础。可是他们同样相信神迹,对难以理解的事情同样会感到恐惧,他们不侍奉神犬,却对从火中出现的大狗一样充满恐惧。

    当青狼低吼一声,咬断了一个吴军的脖子,嘴角滴着血,威风凛凛的冲了过来时,吴军崩溃了,有人大叫一声,扔下武器,掉头就跑。

    十几头大狗咆哮着追了上去,像一个个幽灵,冲入吴军人群中,毫不留情的撕咬着,将恐惧进一步的扩大。

    城头哭喊声四起,混乱像潮水一般,沿着城墙向两边荡漾开去。

    神犬营刚刚出发,王双就出发了。他身披重甲。手持长刀,健步如飞。在他的身后,一百名身穿精甲的武卒紧紧跟随。他们冲上一辆没有起火的攻城车,跳上城墙,向那些被火堵在城墙上的吴军举起了屠刀。

    十几辆巨大的攻城车,其实并不是用来登城的,而是用来放火的,真正的杀器就是上面绑着那些巨大的竹子。攻城车与城墙等高,伸出攻城车前端数丈远的竹子保留着枝叶,点燃了就是一个巨大的火把。长度也足以保证一直伸到城墙的内侧。就算是被砍断了,这些竹枝、竹杆也同样具有杀伤力,能够在城墙上形成十几个巨大的火堆,将原本是一个整体的城上防守力量分隔成十几部分。

    当这些竹子在城上燃起大火。将吴军分隔在其中。挡住了他们的视线时。他们会下意识的割断和其他人的联系,以为城墙上只有自己,也会习惯性的认为整段城墙上都被火分隔开了。在慌乱之间。他们很难清醒的意识到只要他们冲出眼前的这团火,他们就能和同伴们聚焦在一起。

    当十几个人缩在一起,两侧都是炙热的火堆时,每一个人都会以为自己身陷火海,没有逃生的希望了。当王双带着武卒们踩着攻城车,跳上城墙,他们面对的不是整个吴军,甚至不是士气高昂的吴军,他们面对的只是龟缩在两团大火之间,等着别人来救命的吴军。

    这样的人,又怎么可能是王双和这些武卒的对手。

    不费吹灰之力,王双就杀散了那些惊魂未定的吴军,打开了城门。

    与此同时,相夫、朱武也带着各自的部下杀上了城墙,沿着城墙追杀着吴军。他们虽然人数有限,每人只有五六百人,可是吴军已经被杀破了胆,根本没有反抗的意志,他们追到哪里,哪里的吴军就四散而逃,实在逃不掉的就跪地投降。

    追亡逐北,畅快之极,蛮子们兴奋的大呼小叫,像群魔乱舞,十几头神犬不时的发出咆哮,更增添了几分诡异的气氛。

    城北,黑沙、寒如也杀上了城头,追杀着四处逃窜的吴军。黑沙迎面撞上了还在大声吼叫,想要指挥吴军反击的乔仁,二话不说,挥舞着长刀就杀了上去。长刀带着风声,轻而易举的斩杀了两名鼓起勇气迎战的吴军,击溃了吴军所剩无几的士气。大部分士卒大叫一声,扭头就跑,只有乔仁的亲卫虽然脸色苍白,却依然挡在乔仁的面前,挥舞战刀,向黑沙冲了过来。

    黑沙夷然不惧,长刀翻飞,左砍右劈,一口气斩杀七人,杀到了乔仁的面前。他的凶悍看得乔仁目瞪口呆,两腿打颤。当黑沙的长刀架在他的脖子上时,他的已经站立不稳了,黑沙只是轻轻一按,他就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战斗宣告结束,城下,那些冒充士卒的假人依然静静的站在那里,仿佛对眼前的胜利早有预料。

    魏霸端坐在指挥车上,他背光而坐,城墙上的士卒看不到他的面容,却能看到他如石像一般的身影,刚刚冒出地平线的朝阳在他的身后升起,在他的身影上镶上了一道金边,让他看起来更加高大威严。

    厮杀得满脸是血,状如杀神的黑沙看到这一幕,不禁心潮澎湃。他一手摁着跪在地上的乔仁,一手举起血淋淋的战刀,振臂高呼:“神将!”

    他身边的辰溪部落勇士也看到了这一幕,跟着举起手来,大声欢呼:“神将!”

    更多的蛮族战士举起了手臂,看着远处朝阳映衬下的伟岸身影高呼:“神将!“

    “神将!”

    “神将!”

    在四千多精神振奋的汉蛮将士欢呼声中,魏霸慢慢的站了起来,举起手臂,向城上刚刚得胜的将士们挥手致意。见神将向他们打招呼,城墙上的将士们更加兴奋,他们跺足大呼,吼声如雷。朝阳似乎被他们的吼声所震惊,猛的一跳,跃出了地平线,将万丈金光射向大地。

    天亮了。

    关凤站在魏霸身后一步,看着在朝阳下如天神一般的魏霸背影,再看看远处固若金汤,却在短短时间内被魏霸攻克的辰阳城,鼻子一酸,禁不住热泪盈眶。

    听到关凤的抽泣声。正在扮伟人的魏霸悄声笑道:“姊姊,这么开心的时候,你怎么哭了?”

    “我是开心的。”关凤含泪笑道:“我真没想到,我们只用了半夜的时间就攻克了辰阳。”

    魏霸得意的嘿嘿一笑:“怎么样,我是不是很厉害啊?”

    “你真的很厉害。”关凤走上前,轻轻的扯着魏霸的衣角,低声说道:“你就是战无不胜的神将。”

    听关凤这么说,魏霸倒有些不好意思了。他愣了一下,伸手将关凤拉了过来,揽着她的肩膀。并肩而立。关凤一惊。这才想起他们面对着城头数千士卒,顿时面红耳赤。她挣扎了一下,却没有挣开,魏霸凑在她耳边轻声笑道:“姊姊。享受将士们的欢呼吧。就像你的父亲当年一样。迟早有一天,我们会北伐,会东征。让那些背信弃义的小人血债血偿。”

    关凤吸了吸鼻子,点点头,慢慢的举起左拳,指向天空。

    见关凤与魏霸并肩而立的英姿,刚刚在城头找到了丈夫黑沙的沙拉曼忍不住尖叫一声:“关校尉威武!”

    青索儿、楠狐等人也看到了这一幕,忍不住拍手叫好。

    城上的将士再一次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声。

    ……

    陆岚站在大帐前,看着匆匆赶来的信使,不悦的皱起了眉头。

    “什么事这么急?”

    “校尉,有敌军逼近辰阳,有可能是魏霸。”

    “知道多少人吗?”陆岚一边问,一边眯起眼睛,看了看被朝阳照亮的天空。魏霸真的去了辰阳,他非常意外。他搞不懂魏霸去辰阳干什么,难道凭他那千余人就能攻下辰阳?这根本不可能嘛。就算他把所有的人马都带去,没有大营的攻城器械,他又能拿辰阳如何?

    “不知道。”信使紧张的看着陆岚。整个军中都知道陆岚是陆逊的亲信,虽然只是一个校尉,却当了这支大军的半个家。

    陆岚哼了一声,没有过于责备这个信使。他很清楚,从辰阳到这里有三十里,如果魏霸是半夜到辰阳,那这个信使现在能赶到这里已经是非常不容易了。乔仁是个谨慎的人,他为了防止被敌人包围,在没有搞清具体的情况之前先派人报警,这是可以理解的,虽然这样有些过于谨慎,甚至有些怯懦。

    别说一两千人,就算是一两万,又能拿辰阳如何?陆岚暗自发笑。他打发信使去休息,自己回到了大帐。陆逊还没有醒,他决定等陆逊醒了,再把这个消息告诉他。就算是魏霸真的去打辰阳,而且真有办法攻打辰阳,那他也需要时间。等陆逊醒了再说,也是来得及的。说不定,过一会乔仁的信使就会送来虚惊一场的消息。

    陆岚让大军做好出击的准备,然后静静的等着陆逊醒来。

    大营里的动静惊动了费祎,费祎匆匆的赶到中军大帐,一眼看到正端坐在案前的陆岚,连忙问道:“魏霸是不是去了辰阳?”

    陆岚瞥了他一眼:“你还真猜对了,魏霸是去了辰阳。不过,我想你会失望的,他要想打辰阳的主意,估计只会碰得头破血流。”

    费祎眉毛一挑,在他对面坐了下来,嘿嘿一笑:“陆校尉,说句不怕你笑的话,我也希望魏霸碰得头破血流。只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你,魏霸做事看起来冒险,可是你注意过没有,到目前为止,他还没有失手的时候。”

    陆岚语噎,过了一会儿,他不屑的哼了一声:“什么事都会有第一次。”

    “什么第一次?”陆逊缓缓的睁开了眼睛,轻声问道。

    陆岚起身走到榻边,扶起陆逊,将刚才的话简略的重复了一遍,陆逊听了,沉默半晌,叹息道:“费君,你的担心……也许是对的。虽然我想不到他能用什么办法攻击辰阳,但是我想,如果他真的去了辰阳,大概不会空手而回。仲山,立即驰援辰阳,派人通知潘濬,让他攻击谷口阵地,试探一下魏霸的虚实。”(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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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6章 现在可以收了

    一进城,魏霸就让人叫来了赵统,交给他一个任务。“给你半天时间运粮,不管能搬多少,半天以后,放一把火,将这里的粮食全给烧了,一粒不留,然后撤出辰阳。”

    赵统不解。“为什么不固守辰阳?有兵有粮,我们能守得住辰阳。”

    魏霸苦笑道:“你能守得住一个月,两个月,能守得住半年吗?”

    赵统摇摇头,但他还是不解:“守两个月就够了,何必要守半年。”

    魏霸没有解释。他要割据武陵郡,可想而知,诸葛亮会是什么态度。一旦诸葛亮觉得他太危险,要把他们断送在武陵,那接下来的战事就不是轻松了,而是更残酷。他没什么人,除了五溪蛮之外,就是赵统和关凤,他不希望任何一个人出意外。

    现在有兵在粮,的确可以守住辰阳,但是陆逊一旦得知辰阳失守,肯定会回兵围住。他是没粮了,可是如果孙权一定要夺回辰阳,那他可以从零陵、长沙运粮支援,可以把他们困死在辰阳城。他的长项是游击,不是守城,一旦被困在辰阳,就只剩下死路一条。

    他相信诸葛亮会很乐意的看着他死。

    魏霸的思路很坚定,就是游击。打游击,就要进山,不能被人困在城里,守辰阳,无异于把自己关进了笼子里。这样的蠢事他才不会干呢。

    赵统的思路与魏霸不同,他倾向于守城。不过既然魏霸已经拿定了主意,赵统还是坚决的服从了。

    魏霸随即带着大军迅速离开,龙岩滩阵地只有靳东流三百人,万一潘濬发动进攻,很容易看出虚实,靳东流很难坚持太长时间。当时他说能坚守五天,那也不过是安相夫等人的心,魏霸非常清楚,就算有地利优势,他也很难守五天。这次奇袭辰阳。打的就是时间差。要趁陆逊、潘濬发现他的真实意图之前撤回去,手脚稍慢一下,就有可能被他们抓住机会,一网打尽。

    将士们虽然一夜没有休息。但是打了一个出人意料的胜仗。所有人都很亢奋。魏霸说立刻回师龙岩滩。他们二话不说,背起战利品就起程了。

    魏霸离开辰阳的时候,陆逊安排的援军也离开了大营。虽说是驰援。但是他们走得并不快,一来是要保持体力,二来是没有人认为魏霸能在半天的时间内攻克辰阳,走得快了,反而有可能落入魏霸的伏击。他们走了一个时辰,收到了斥候的汇报,领兵的将领险些一个筋斗从马上栽下来。

    辰阳已经失守。

    这个消息出乎任何人的意料,辰阳失守,后果非常严重,按说他必须迅速进兵才对。可是让领兵将军进退两难的事,如果辰阳已经失守,仅凭他率领的这些人马无法收复辰阳,前进根本没有意义。

    他能做的,只是以最快的速度把消息传回大营。

    接到辰阳失守的消息,陆逊和陆岚都大吃一惊,半天没反应过来。

    “这……怎么可能?”陆岚结结巴巴的说道,脸胀得通红,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犯了错,或许当时应该听费祎的劝?

    陆逊脸色煞白,冷汗涔涔,他也不敢相信这个消息,可是他相信这个消息没错。辰阳肯定是失守了,斥候不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

    “立刻拔营,命令前锋以最快的速度向辰阳进发,保持警戒,防止中魏霸的圈套。”陆逊掀开被子,站了起来:“来人,披甲。”他刚喊了一声,就觉得头晕目眩,气短心悸,险些摔短在地。

    “将军,你这是……”陆岚连忙扶住陆逊,急急的问道:“不救潘濬了?”

    “还救什么潘濬。”陆逊忍不住吼了一声:“辰阳失守,我们能不能安然退出武陵都是一个问题,还管得了潘濬?快走,如果上苍还眷顾我们,就让魏霸贪恋辰阳城,让我们有机会把他堵在城里。否则,说什么都晚了。”

    陆岚不敢大意,连忙答应。陆逊一边披甲,一边下达命令,再次派人通知潘濬,让他自求生路,能逃出几个人就逃出几个人,不要等待救援了。同时他让人赶往附近的零陵、长沙,让他们立刻运粮接应。在此之前,得知溆浦失守,陆逊就以辅国将军的名义通知零陵、长沙太守,让他们准备好粮食,支援武陵郡的战事,现在辰阳又失守,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他们身上了。仅凭大军自有的粮食,连陆逊自己都不敢保证能支持几天。

    大军拔营立刻惊动了费祎,等费祎赶到中军帐,陆逊已经披挂整齐,只是脸色苍白,精神非常差。

    “将军,你这是……”

    “魏霸已经攻克辰阳,我们必须立即撤退。”到了这个时候,陆逊也没时间和费祎玩外交辞令,他开门见山的说道:“到了这一步,我已经没有能力再救潘濬,魏霸占据武陵已成定局。费文伟,你满意了?”

    费祎愣了一下,冷汗从鬓角沁了出来,他讪讪的说道:“将军,这是他自己的主意,我是不赞成的。”

    “是的,我想诸葛丞相也许不会这么小器,你费文伟大概也不会希望看到这个局面。不过这两天,你费文伟上窜下跳,你敢说你不是在帮魏霸的忙?”陆逊一边说着,一边拿起了自己的佩剑,插在自己的腰里,仰起脸,看了看外面的天空,轻叹一声:“我不知道是不是该觉得荣幸,魏霸居然如此重视我,专门让你来看着我,一定要等到我起不了床,他才敢下手。”

    费祎尴尬的干笑了两声。在陆逊这样的聪明人面前,掩饰没有意义,只会招人鄙视。

    “你在这里已经没什么用了,是回成都,向诸葛丞相汇报这里的一切,还是去向魏霸请功,随你的便吧。”陆逊扫了费祎一眼:“不过,下次你如果再来,我希望你带着真正的诚意,而不是现在这样。”

    陆逊在两个亲卫的搀扶下,出了大帐,把费祎扔在一旁。费祎翻了个白眼,挠了挠头,有些无奈。他知道,陆逊现在很生气,不会再和他谈了,而且也不需要再谈了,要谈,也只会直接和魏霸谈。

    费祎想了很久,还是没有离开,他径直去了龙岩滩阵地。魏霸还没有回来,靳东流主事,派人把他请上去之后,费祎看到到了一个个持矛而立的假人,顿时什么都明白了。

    “魏侍中什么时候回来?”

    “马上就到了。”靳东流淡淡的说道:“参军有什么指教吗?”

    “陆逊已经全军赶往辰阳,如果他不能及时撤出,我担心他会有危险。”

    靳东流目光一闪,笑容一闪即没。“多谢参军关心,侍中不会固守辰阳的,他一定会赶回龙岩滩。”

    费祎看了他一眼:“他还想困死潘濬?”

    “打虎不死,反被虎伤。”靳东流淡淡的说道:“要想以后能在武陵战稳脚跟,当然是尽可能的多杀伤一些吴人才好。”

    “可是这样一来,那仇可就结大了啊。”费祎轻轻的拍着栏杆,长叹一声。

    靳东流不紧不慢的回答道:“当年吕蒙袭杀关侯,陆逊在夷陵火烧连营,这仇结得还不够大吗?”

    费祎诧异的回头看了靳东流一眼:“这是你自己的想法,还是魏侍中对你说的?”

    靳东流笑笑:“我说的,当然只能代表我自己的看法。这么粗浅的道理,我想只要是个正常的人,都能想得明白,没必要魏侍中教导吧。”

    费祎语塞,咂了咂嘴,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夜色降临的时候,魏霸带着疲惫不堪的大军回到了龙岩滩。见到费祎,他忍不住笑了。

    “陆逊走了?”

    “嗯,他去了辰阳,大概是想堵住你。”费祎慢条斯理的喝着酒:“不过,既然你回到了这里,他自然是又落空了。子玉,接下来,你准备如何?”

    “如何?”魏霸诧异的看着费祎:“现在还能如何?”

    “我是说,你是想困死潘濬,还是想用潘濬和他的部下来逼孙权答应你的条件。”

    魏霸想了想:“有区别吗?”

    “当然有区别。”费祎欠了欠身,笑道:“子玉,如果你逼死潘濬,孙权大概不会答应你的条件,你也别想在武陵安稳,说不定,这场战事还会越搞越大。丞相从大局出发,大概也不会冒险和孙权翻脸,只能装聋作哑。如果你想安稳的占据武陵,可能还要做一些让步,不要把孙权逼到绝路上去。”他停了一下,让魏霸有个思考的时间,一语双关的说道:“现在撕破脸,对谁都没有好处。”

    魏霸沉吟半晌:“你的意思,是放潘濬一马,给孙权一个台阶下,避免把事态扩大,以至于影响到丞相的计划,让丞相难做?”

    费祎眼神一紧,点了点头。

    魏霸捻着手指,微微一笑:“费君,你的良苦用心,我能理解,可是我不清楚孙权会不会领你的情。这样吧,我服从丞相的大局安排,可以做一些让步。还是之前那些条件,如果陆逊愿意答应,我可以放潘濬离开。如果不答应,那就等着替潘濬收尸吧,我准备和他再战两年,直把江南打烂为止。”

    费祎松了一口气,伸出手,似乎想拍拍魏霸的肩膀,可是手停在半空中,却没有落下去。他看了看似笑非笑的魏霸,再看看魏霸身边横眉冷目的相夫等人,咂了咂嘴,又把手收了回去。(未完待续。。)

第507章 忍辱负重

    得到魏霸的同意,费祎松了一口气。他立刻下山,赶往辰阳。

    陆逊刚刚赶到辰阳。看着青烟袅袅的辰阳城,陆逊心如死灰。他知道,魏霸没有给他留下任何机会。

    “将军,怎么办?”陆岚的脸像城墙一样黑。

    “进城看看吧,也许还能救出一点粮食。”陆逊无奈的说道。

    城里没有粮食,赵统烧的很干净,他严格按照魏霸的要求,搬了半天粮,然后放了一把火,将剩下的粮食烧得干干净净。当然他也不是什么都没留给陆逊,他给陆逊留下了所有的俘虏和伤员,还有摆放得整整齐齐的尸体,总数几乎一个不缺。

    看着垂头丧气的俘虏和凄惨呻吟的伤员,陆逊欲哭无泪。这些都是负担,可是他却不能抛弃,他有义务接收这些人。魏霸抢走了他的粮食,却给他留下了负担,这绝不是魏霸的仁慈,而是魏霸的阴险之处。这些人对他短缺的粮食来说是雪上加霜。

    陆逊进了城,乔仁来到他的面前,跪地磕头,惭愧得无地自容。筋疲力尽的陆逊已经没有力气责怪乔仁,让他起来回话。

    “谢将军!”乔仁窘迫的拱了拱手。

    “究竟是怎么回事,魏霸是用什么办法这么快就攻克了辰阳?”

    乔仁脸色苍白。对昨天夜里看到的一切,他依然觉得无比恐惧,仿佛那一幕还在眼前。他结结巴巴的给陆逊讲了一下昨天的经过,这其中有他亲眼看到的。也有他猜想的,因为恐惧,他已经无法分清哪些是事实,哪些是自己的臆测,听起来就像是神话一样,好像魏霸放了两把火,然后就飞上了城头,听得陆岚连连皱眉。

    听完乔仁的讲述,陆逊长叹一声,无言以对。他知道魏霸的战术匪夷所思。就算是他自己在这里也未必能够及时做出应对。乔仁是一个谨慎的人。面对狡诈多变的魏霸,他没有什么优势可言。其实这些看起来匪夷所思,却并非无迹可寻。善守的人面对善攻的人,总是要吃点亏的。正如他自己在魏霸面前没有什么有效的克制手段一样。乔仁更不可能挡住魏霸机巧百出的进攻。

    就在傍晚的时候。费祎赶到了辰阳。他径直来到城里求见陆逊。对费祎的到来。陆逊非常惊讶。

    “你怎么又回来了?”陆逊冷淡的问道。

    费祎从容地回答道:“我是来和将军谈判的。”

    “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我们之间没有什么好谈的了。”

    “那将军就看着潘濬的五千人马困死在峡谷吗?”

    “他的生死要看天命,我没有能力救他。这是我的无能。我会向吴王请罪。”

    “将军把这些归于天意未免太随意了。”费祎的脸上看不出一点愧疚,相反更多了几分胜劵在握的自信。“将军,步骘损失过半,吕岱本人都战死沙场,如果潘濬再全军覆没,我想吴王大概不会善罢甘休,说不定汉吴要再起干戈。一旦汉吴联盟破裂,将军应该能想到会是什么后果。”

    陆逊眉头微锁,沉吟不语。他知道费祎抓住了要害。联盟破裂,对蜀国来说当然不是一件好事,可是对吴国来说更是一个无法接受的后果。一旦吴蜀开战,魏国有可能对吴国下手,吴国将面对魏国和蜀汉的夹击,吴国就有亡国的危险。更让陆逊难以接受的事,吴王也许会认为他拒绝联盟就是江东世族为了自己的利益,宁可吴国灭亡,甚至只是为了报家仇。一旦盛怒之下的孙权产生了这样的想法,那陆家可能会遭致难以想象的打击。

    陆逊不敢冒这样的险,他很清楚孙权一旦发怒还能保留几分理智,又会产生什么样的破坏力,这次武陵之战就是血淋淋的教训。说到底,三路大军的溃败都是因为孙权的一个乱命而致。

    陆逊眼光一闪,抬起眼皮看着费祎:“魏霸愿意谈判了?”

    “是的,他愿意谈判,只要将军能够接受他之前的条件。”费祎从容的说道,仿佛所有的冲突只是陆逊的误解所致。“他一直愿意谈判,他也不愿意汉吴联盟因此破裂,对他来说,那不是一个好结果。只是因为将军不答应他的条件,他才被迫出击辰阳。如果将军愿意答应他之前提出的条件,他可以放回潘濬的大军,握手言和,重归于好。”

    陆逊沉吟着,没有立即回答,他不知道该怎么选择。其他条件他都可以答应,但是送回孙夫人这个条件他很难保证孙权会答应。以五千精锐的性命换吴国的尊严,他不知道孙权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

    陆逊有些生气。“你们又何必将这个困难推给我,你们应该知道这个条件吴王是很难答应的。”

    费祎笑笑:“五千人换一个人,我想吴王会考虑的。就算以后会有什么意见,吴王也能体谅将军你现在的良苦用心。他是一个明辨是非的人,也是一个胸怀天下的人,他不会因为这一点错误而责怪将军。将军,我们双方都清楚,汉吴是联盟,不是敌人,至少现在还不是敌人。如果不能谈判,那汉吴联盟将彻底破裂,这不是我们任何一个人愿意看到的。难道将军愿意放弃这最后的机会吗?”

    陆逊痛苦的捏着手指,关节捏得咯咯作响。这个责任太重了,重得他承受不起。魏霸可以不顾大局,肆意妄为,开口讨要武陵郡,他却不能不权衡利弊,分清轻重。吴国遭此大劫,已经无力再战,不和蜀汉联盟,就只有向曹魏投降,否则,吴国将面临两面夹击,生存都将成为一个问题。

    “我可以答应你,但是我不能保证吴王会答应这个条件。”

    “没有关系,我觉得只要将军愿意,救回那五千人马,避免联盟的最后破裂才是最重要的。至于以后你们是不是愿意答应,我们可以再谈。”费祎停顿了一下,又叹息一声:“其实我想对将军说的是,占据武陵只是魏霸自己的想法。诸葛丞相也是不愿意接受的。但是将军也应该清楚,到了这个地步,如果不答应魏霸的要求,占据武陵,我们也无法向百官交代。就算诸葛丞相不喜欢魏霸的选择,也只能接受这个结果,否则他将成为众矢之的。”

    陆逊看了费祎一眼,冷笑道:“我知道,你们比我更难。魏霸真是笨,他永远只是被人当刀使。”

    陆逊没有再说什么?他不相信费祎。他觉得这件事就是诸葛亮的阴谋,他躲在幕后,却把魏霸这个年轻人推到幕前,正如当初他让魏霸挟持公主进入五溪。现在一切有利条件都在魏霸手中,他没有太多的选择,为了救出潘濬的五千人马,他只能接受这个条件,至于以后的结果如何,只能等以后再说。

    事急从权。“好吧,我答应你的,你们赢了。”陆逊有些失落的说道。

    “将军,不是我们赢了,只是魏霸赢了。”

    “没关系,又有什么区别呢?总之都是我输了。”陆逊苦涩的笑了笑:“当然了,你们也未必就是赢了。也许正如你说,真正赢的只有魏霸。”

    费祎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对陆逊的挑拨之辞,他装没听懂。

    得到了陆逊的同意之后,费祎和陆岚连夜商讨了细节,合约之前就已经大致拟定,没有什么太多的疑问,区别只在于当初陆逊不肯立刻答应孙夫人的事。事到如今,陆逊已经没有太多的选择,他只能擅自做主,答应魏霸这个让人无法接受的条件,他不知道最后结果如何,但是目前,他只有答应,否则,他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潘濬饿死在峡谷里。

    盖上了陆逊的印章之后,费祎带着这份合约再次赶回龙岩滩,陆岚跟他一起返回。魏霸对这个结果非常满意,这次没说什么废话就接受了。陆岚和费祎随即下到峡谷中,来到潘濬。

    听完了陆岚的话,潘濬非常愤怒。

    “我需要用吴王的尊严来挽救我的性命吗?”潘濬怒斥道:“我用兵无方,战死沙场,是我应得的结果,是我的荣幸。怎么能用国家的利益和荣誉来换取我的性命,就算能够苟延残喘,又有什么意义?”

    费祎摇摇头,不以为然。“将军此言差矣。这不仅仅是你个人的荣辱,还是五千将士的性命。你可以舍生取义,吴王却需要这五千人马。大丈夫以国事为重,一时的委屈又算得了什么呢?陆将军能够忍辱负重,你为什么不可以?难道你个人的荣辱比整个荆州还要重。”

    潘濬无言以对,脸色铁青,一言不发。

    费祎又问道:“关于令爱与赵中郎的婚事,将军愿意答应吗?”

    潘濬恼怒的反问道:“我还有什么选择吗?”

    费祎笑笑。他知道潘濬心里在想什么。女儿被人劫走,强结婚事,这肯定不是叫潘濬愿意接受的。而且赵云是个武夫,她的女儿曾经嫁给王子孙虑,如今却要嫁给赵云的儿子,与其说这是一桩婚姻,不如说是这是个耻辱。只是事到如今,他有什么选择呢?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这就是潘濬当下的心情写照。(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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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8章 奇耻大辱(加更,求月票)

    按照魏霸和陆逊的约定,在孙权正式答应他的条件之前,潘濬和他的部下不能离开峡谷,而且必须交出所有武器,在魏霸指定的地点暂时居住。以此为条件,魏霸准许陆逊每天给他们送一次口粮,确保他们能够活下去。

    这和投降其实没什么区别,不仅潘濬觉得是奇耻大辱,就连朱绩、周胤等人也认为无法接受。这时候,潘濬反而要劝他们以大局为重,为了保住这五千精锐暂时忍耐一下。辰阳已经失守,就算他们杀出去也没有粮食可以补给,如果一路逃到可以就食的地方,能有十分之一活下来就算不错了。

    朱绩等人同意了,周胤却依然愤愤不平,说了一些难听的话,潘濬听了非常不高兴,却又无法发作,只好憋在肚子里。同样,他对陆逊也没什么感激之情,他质问陆岚说,陆将军不是信誓旦旦的说五天之内能把粮食运上来的呢,原来是以这种方式啊。早知如此,我的确不该强攻,白白损失了那么多人马。

    陆岚气得七窍生烟,不过他恪守上下尊卑,没和潘濬顶撞,却把这些话转告给了陆逊。陆逊长吁短叹之余,反倒对魏霸生出些许感激。魏霸没有逼他立刻做出决断,而是同意由孙权本人来做最后的决定,也算是给他留了一点余地。

    陆逊一边紧急调拨长沙、零陵的军粮,一边派快马向孙权请示。

    第三天下午,一匹汗流浃背的骏马奔进了武昌城。身插三面赤旗的信使高举着手中的军报,一路狂奔到武昌宫前,看到他身上的那三面象征紧急的赤旗,看守宫门的郎官们顿时变了脸色,忙不迭的让开道路,看着信使冲进了宫。

    孙权站在宫城上,看着奔来的信使,心脏“扑通扑通”的跳个不停。他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有大事要发生了。

    其实自从陆逊出发以后,孙权的心就一直悬着。陆逊到了临沅之后发回一份军报。说卫旌迟滞不前。没有及时接应步骘,他就知道步骘可能有危险。同时,他从陆逊只提了一句的伤情中觉察到了潜在的危机。陆逊虽然征战多年,但他终究是个书生。除了领兵的时候。他大部分都是坐车。要不就在家里读书教子,骑术并不精通。如果从个人身体素质来说,陆逊甚至不如他强壮。一连七八天乘马急驰。对陆逊来说是一个极其艰巨的任务,受伤也就在意料之中。

    人受伤了,行动难免会有些不便,情绪难免会低落。大军远征,先机已失,陆逊就是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如果他再受伤,形势就更加严峻,结果可能超出任何人的预料。

    随后,孙权又收到了孙俊被擒、魏霸攻占溆浦的消息,他非常担心。再然后,他又收到了卫旌全军覆没的消息,他非常震惊。在陆逊已经到达沅陵的情况下,魏霸居然绕过沅陵,在清水滩伏击卫旌,这说明魏霸已经全面掌握了战争的主动权,即使是陆逊也无法阻挡。这让孙权对战局的结果更加不报希望。

    纵使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可是看到信使奔来,孙权的心脏还是控制不住的猛跳起来。他的眼皮不住的跳,眼角也在不受控制的抽搐,让他原本看起来很威严的脸变得有些滑稽。

    “大人,辅国将军急报。”

    “呈上来。”孙权强行压制心悸,从谷利手里接过了军报,只看了一眼军报上的那三道如血一般的朱砂,他的手就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青筋像一条蚯蚓,在他的脑门上蜿蜒前行。

    孙权查看了印鉴,打开了军报,只看了一眼,脸色就变得煞白。

    谷利闻出了暴风雨来临的味道,立刻让人四周警戒,同时几乎是半强制的把孙权拉进了宫。

    一进宫,孙权就暴发了,他拔出刀,像个疯子似的乱砍乱劈,仿佛敌人就在他面前的空气里。他一边砍一边愤怒地大骂着,开始还能听得清,很快就变成了疯狂的咆哮,如野兽一般痛苦而狂躁的嘶吼。

    谷利站在角落里,怜悯的看着发狂的孙权,此时此刻,他不再是一个高高在上,坐断东南的吴王,他是一个受了委屈,被人欺负了,却没有地方倾诉的可怜孩子。他只能躲在这宫殿里,冲着空荡荡的大殿发泄他的愤怒,甚至不敢让人看见。因为他非常清楚,一旦被臣下看到他的这副模样,他的威严就荡然无存。

    他连撒野的权利都没有。

    孙权嘶吼着,咆哮着,在大殿里来回冲突,手中的长刀霍霍生风。他气喘吁吁,声嘶力竭,脸色一会儿红似鲜血,一会儿又白如素雪。他的胸膛剧烈起伏,即使厚厚的冬衣也遮掩不住,他的眼睛赤红,充满了血丝,他的眼神凶恶,仿佛要择人而噬。

    不知道什么时候,长刀从孙权的手里滑落,落在角落里。大殿里恢复了平静,孙权踞坐在地上,双手捂脸,失声痛哭。那份军报散落在他的身边,已经被蹂躏得不成样子,皱皱巴巴的,上面还有几个脚印。良久,孙权慢慢停止了哭泣,用颤抖的双手重新拿起那份军报,眼神呆滞,声音嘶哑。他喃喃的说道:“奇耻大辱啊……奇耻大辱啊……诸葛亮,你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谷利慢慢的走过去,捡起孙权的佩刀,走到孙权面前,双手奉上,同时轻声的问道:“大王,要召集什么人议事?”

    孙权瞟了他一眼,接过佩刀,慢慢的插入鞘中。他整理了一下已经歪了的冠带,哑着嗓子说道:“召太子孙登,左将军诸葛瑾,偏将军是仪,建武中郎将胡综,骑都尉诸葛恪入宫议事。”

    “喏。”

    “另外,把这份军报抄送步骘。”

    “喏。”

    ……

    吴郡,富春山。

    一座精致的小院隐没在浓密的树荫之中,露出尖尖一角。中庭之中,一个身着劲装的中年女子正在舞剑。她面容娇好,身材矫健,寒光闪闪的长剑在她手中宛若银龙。她的脸色红润,一头青丝中却掺杂了几根白发,在冬日的和煦阳光下显得非常刺眼。

    她就是孙夫人,后世传说中的孙尚香。

    孙鲁班坐在廊下,舒舒服服的靠在一张软榻上,一边看着孙夫人舞剑,一边不停的将各种零食往嘴里塞。比起在武陵做俘虏的日子,她的皮肤明显白了些,身体也更丰盈了一些。宽大的锦衣下,她的小腹微微隆起。

    “好啦,姑姑,别练啦,练得再好,你也没什么机会上阵。”孙鲁班一边吃着,一边打趣道:“你运气不好,认命吧。”

    “你闭嘴!”孙夫人停了一下,瞪了孙鲁班一眼:“这么多东西都堵不住你的嘴?”

    孙鲁班无所谓的撇撇嘴:“这儿又没外人,我说两句又怎么了。”

    “你就是管不住自己,这才闯出大祸。”孙夫人耍了一个剑花,收起剑,快步走到孙鲁班面前,俯视着一脸无辜的孙鲁班:“我警告你,你最好收敛一点。不管这场战事什么时候结束,你父亲都不会放过你。如果你还是这么胡来,总有一天他失去耐心。”

    “听你这意思,好象魏霸那狗东西赢定了似的?”孙鲁班哼了一声:“你可别忘了,辅国将军已经出征了,有他坐镇指挥,再有三路大军,就凭魏霸和那几千蛮子,能是他的对手?”

    “如果不进山,魏霸的确没什么赢的机会。可是一旦进了山,他想不赢都难。”孙夫人从侍女手中接过一块布,慢慢的擦拭着一尘不染的长剑,语气从容中却透着掩饰不住的担忧。“从魏霸的几次战绩来看,他善于用奇,蛮子们又对山里的地势了如指掌,从伏波将军算起,汉人历次征讨五溪,一旦进了山,都不是蛮子的对手,更何况又有魏霸这样的人指挥。辅国将军又不是神,他如果能将三路大军接应出来就是意外之喜,要想击败魏霸,除非只有一种可能。”

    “什么可能?”

    “魏霸的脑袋被驴踢了,突然变成了傻子。”

    孙鲁班愣了一下,扑哧一声,将嘴里的零食全喷了出来。她指着孙夫人,笑得前仰后合。孙夫人却静静的看着她,脸上没有一点笑意。孙鲁班笑了一阵,忽然觉得有些无趣,一边重新抓起零食往嘴里塞,一边恶狠狠的说道:“我真希望五溪蛮供奉的不是神犬,而是神驴,踢死那个浑蛋才好。”

    “你怎么能这么说?”孙夫人皱起眉:“不管怎么说,他是你的男人,就算你不喜欢他,你不能这么诅咒他。”

    孙鲁班眉毛倒竖,尖声叫道:“谁说他是我的男人?”

    “那这个孩子是从哪儿来的?难道是……”

    “当然不是,我跟你说过多少遍了,我没有做营妓。”孙鲁班跳了起来,急赤白脸的说道:“这孩子 的父亲是个君子,是个有身份的君子,比魏霸那浑蛋强一百倍。”

    “那究竟是谁?”孙夫人恼了,“你知不知道,你父亲下令三路大军远征,就是以为你肚子里这个孩子是魏霸。”

    孙鲁班语滞,她转了转眼珠,强辩道:“那是他自己犯傻,和我有什么关系。”

    孙夫人气得无语可说,转身进了内院。孙鲁班犹自不服气的哼了两声,正要再说什么,门外忽然一阵喧哗,紧跟着,太子孙登匆匆的走了进来,看了一眼孙鲁班,眉头一皱:“大虎,姑姑呢?”(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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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9章 有人欢喜有人忧

    “为什么是我?”

    “因为这是魏霸要求的,因为辅国将军不肯答应,他悍然出击,一举攻占了辰阳。”孙登无奈的看着孙夫人,再一次耐心的解释道。“事到如今,父王不得不接受这个条件。委屈姑姑了。”

    “这怎么可能。”孙夫人沉吟良久,百思不得其解。“辰阳是重镇,向来守备森严,陆逊又是谨慎之人,魏霸怎么可能在一夜之间攻克辰阳?”

    孙登苦笑着摇摇头:“姑姑所言甚是,到现在为止,我们没有一个人能够相信这样的事是真的。可惜这的确是真的。我跟你说实话吧,辰阳之战就是因为太过离奇,父王不敢将这个消息告诉别人,生怕引起人心骚动,生怕以后吴国的将领不敢再和魏霸对阵。”

    “你们被他吓破了胆?”孙夫人斜睨着孙登:“你父王也是?”

    孙登叹了口气:“不瞒姑姑,不仅父王如此,我也是如此。”他迟疑了片刻,又说道:“我和诸葛恪、顾承他们讨论了很久,也猜不出魏霸是用什么办法攻克辰阳的。”

    “不可思议之人,不可思议之事。”孙夫人长叹道:“你们这些只知道读书的书生,哪知道战场上的诡谲。魏霸攻克辰阳并不可怕,也许只是一个意外,可是你们如此沮丧,这才是最可怕的。难道你父王居然会答应这么屈辱的条件,他大概已经在怀疑天命了。”

    孙登沉默不语,孙夫人可以批评孙权。他却不敢。过了一会儿,他又解释道:“魏霸提出了两个条件,一是要我们送姑姑回成都,二是要奋威将军将女儿嫁给赵统,却没有提更多的要求。不过,我们……”

    “你说什么?”孙鲁班脸色忽然一变,打断了孙登:“潘子瑜要嫁给赵统?”

    “啊,是啊,魏霸这么要求的。这两个要求看起来很荒谬,不过我们研究了一下……”

    “荒谬。当然荒谬了。”孙鲁班跳了起来。尖叫道:“魏霸那浑蛋怎么能这样,赵统不能娶潘子瑜。”

    “为……为什么?”孙登一头雾水。

    “他……”孙鲁班急得胀红了脸,却不知道怎么说。她回到武昌就被孙权看出了有身孕,可是她一直不肯说是谁的。与女儿做过营妓相比。孙权宁愿相信这孩子是魏霸的。她原本想自己和赵统不可能有什么机会。潘子瑜最多也只能做赵统的妾,可是现在吴汉再次联盟了,潘子瑜却可以光明正大的嫁给赵统为妻。她觉得就像是潘子瑜抢走了原本属于她的宝贝,哪怕潘子瑜曾经是她的蜜友,她也无法接受。

    孙夫人和孙登互相看了一眼,忽然恍然大悟,两人不约而同的指向了孙鲁班的肚子。

    “你是说,这孩子是……”

    “是啦是啦。”孙鲁班满脸通红,跺了跺脚:“这孩子是赵统的,我要嫁给赵统!”

    孙登愕然,半晌才苦笑道:“大虎啊,这事……我们说了不算,要问魏霸才行。赵统要么是没什么想法,要么是根本没什么决定权。魏霸既然提都没提这事,想必他是不赞成的。”

    “那不行。”孙鲁班眼睛一瞪:“我就要嫁给赵统,他是我的男人,我不能让我的孩子生下来就没爹。”

    “你这不是胡闹嘛。”孙夫人火了,厉声喝斥道:“如今潘濬的五千大军还在魏霸的手里,武陵,甚至整个江南都有可能被蜀汉占领,你还在闹?你还嫌你父王丢脸丢得不够?再说一句,你父亲舍不得下手,我可舍得,休怪我一剑杀了你,省得你惹事生非。”

    孙鲁班吓得脖子一缩,嘴巴一扁,委屈的眼泪夺眶而出。她和孙夫人一起生活这么多天了,还是第一次看到孙夫人发这么大的火,居然威胁要杀了她。她“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掩面而去。

    孙登很尴尬,很无语。

    孙夫人怒气未消,却没有再说什么。过了一会,她叹息道:“你父王还好吗?”

    孙登摇了摇头:“父王虽然还算镇静,不过我看得出来,他压力非常大。”他看了一眼孙鲁班离开的方向,又叹了一口气:“他还不知道大虎这件事呢,如果知道了,不知道又会怎么想。”

    孙夫人点点头。“事到如今,多想无益。既然不可挽回,那就不要耽搁了,我们早点起程吧。到武昌的时候,你帮我找个机会,我想和你父王见一面,算作辞行吧。”

    “喏。”孙登拜服在地:“多谢姑姑。”

    “谢什么谢,我终究也姓孙。”

    ……

    成都,丞相府。

    一脸憔悴的费祎跪伏在诸葛亮的面前,连大气都不敢出。魏霸去五溪的事,是他和马谡提议的,当时诸葛亮不同意,就是觉得魏霸不够成熟,好容易收回成都读书养性,有了一些进步,突然再放出去,恐怕很难再收回来。现在情况果然被诸葛亮猜中了,魏霸不仅不肯再回成都就职,而且要割据武陵,为此他不惜把汉吴联盟推到破裂的边缘,置诸葛亮的北伐大计于不顾。明眼人的都看得出来,魏霸已经完全脱离了诸葛亮的控制。

    而他作为诸葛亮安排去牵制魏霸的人,在这种情况下,不仅没有阻止魏霸,还帮助魏霸欺骗陆逊。如果诸葛亮怀疑他这么做是别有居心,他连解释的机会都没有。在回成都的路上,他一直在考虑怎么向诸葛亮解释,最后想来想去,觉得还是直说的好,在诸葛亮这样的智者面前,任何解释都等于掩饰,只会适得其反。

    他已经说完了,现在就等着诸葛亮裁决。

    诸葛亮拿起案上的笔,手腕停在纸上,却没往下落,过了一会儿,他又慢慢的放下了手中的笔。如是者三次,他抽了抽眼角,瞟了一眼还跪在地上的费祎,以及费祎额头下方青砖上的那一片水渍,轻轻的吐了一口气。

    “文伟,起来吧。你辛苦了,好好休息两天,等我和诸君商议一下再说。”

    “喏。”费祎沉声应道,起身再拜,躬着身,向后退了两步,一直退出大堂,这才转身走了。

    诸葛亮看着案上那一份厚厚的军报,眼角一阵阵的抽搐。他想笑一声,却怎么也笑不出来。他伸出手,轻轻的抚摸着军报,苍白瘦长的手指不由自主的颤抖着,仿佛在摸一团火。

    诸葛亮想了很久,叫来了长史杨仪,告诉他,他要休沐一日。杨仪知道费祎回来了,可是他没来得及问费祎是怎么回事。现在诸葛亮突然要休沐,他知道事情肯定非常严重,以至于诸葛亮不能立即做出决定,要回去休息一天,静静的考虑。在诸葛亮当政以来,这样的情况是非常少见的。他看着案上的那份军报,非常好奇,却不敢问。

    诸葛亮简单的收拾了一下,没等天黑就出了城,直奔城外的庄园。得知丈夫回来了,黄月英非常诧异,她将诸葛亮迎进府里,到书房坐下,还没说话,诸葛亮从怀里掏出那份军报,推到她的面前。

    黄月英眨了眨眼睛:“武陵的军报?”

    “嗯。”

    “这么厚,看来魏霸要求不少啊。”黄月英故意开了个玩笑,却见诸葛亮脸上没一点笑意,不免好奇的问道:“他究竟想要什么?太守还不够?”

    诸葛亮抬起手,挠了挠有些酸涩的眼角:“太守倒是够了,不过他要武陵太守。”

    黄月英手一抖,脸色忽然变得煞白:“这竖子胆子也太大了吧,他不怕……”

    “他什么也不怕。”诸葛亮见黄月英如此惊讶,反而笑了起来:“夫人,如果不打开这份军报,你大概永远猜不到魏霸提出了什么样的要求。”

    “怎么,还有比武陵太守更过份的?”

    “武陵太守啊,其实真的不算什么。到了这一步,孙权给也得给,不给也得给。”说了几句话,诸葛亮突然放松下来,浓浓的笑意从眼中溢了出来。他拿起案上的茶杯,黄月英连忙伸手过去,提起茶壶,给他倒了半杯茶。诸葛亮一边呷着茶,一边笑道:“他要孙权送回孙夫人。”

    “孙夫人?哪个孙夫人?”

    “还有哪个孙夫人,当然是孙权的妹妹,先帝的女人。”

    黄月英愕然半晌,气极反笑:“这简单是胡闹嘛。”

    “如果只是胡闹,那倒简单了。”诸葛亮转动着手里的茶杯,凝视着杯中荡漾的波纹,眼中的笑意越来越盛。“可是,我倒觉得他这是佯狂,用这个看起来不着边际的要求向我展示他的强悍,讨好陛下,讨好那些讨厌东吴,讨厌陆逊的人。你看,这样的事我都能办成,吴国有什么可怕,陆逊有什么可怕?”

    黄月英撇了撇嘴:“既然知道这些,你还笑得出来?”

    “为什么笑不出来?”诸葛亮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他不仅猛如虎,更狡如狐,有这样的人做帮手,恢复中原,一统天下,完成先帝的遗愿又增添了几分希望,我当然是求之不得啊。”

    黄月英似笑非笑的看着丈夫,等诸葛亮说完了,这才不紧不慢的说道:“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你不怕他做曹操?”

    诸葛亮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他瞟了一眼黄月英,点了点头:“夫人,我担心的也正是这一点。夫人可有什么妙计防患于未然吗?”

    黄月英沉思半晌,最后淡淡的说道:“既然如此,那就满足他的心愿,让他做武陵太守便是了。”(未完待续。。)

第510章 统一战线

    魏家庄园一片欢腾。

    魏家最近喜事连连,少主魏风的亲事迫在眉睫,各项事务在夏侯徽的操办下准备就绪,新郎倌魏风已经从房陵赶了回来,家主魏延也正在路上。而最让人担心的武陵战事终于有了结果,魏霸大获全胜,再次战胜吴国最著名的战将陆逊。虽然最后的结果还有待磋商,但是从吴国手中夺取武陵却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

    这个胜利不仅是魏家的荣耀,更能大大激发蜀汉君臣的热情。自从先帝刘备在夷陵惨败,无数将士葬身长沙,蜀汉人就觉得在吴国人面前抬不起头来。虽然在诸葛亮的主持下,蜀汉和吴国重新结盟,但是没有人认为汉吴之间真的和好了,相反,大家都一致认为,这不过是迫于形势的暂时忍让,是勾践式的卧薪尝胆,是为了一次痛快淋漓的复仇积累力量。

    如果说上半年的襄阳之战不过是借着魏国人的铁骑,小小的报复了一下吴国人,现在魏霸出击武陵,只凭着数百部曲,硬生生的把吴国再次拖入战争的泥潭,并且取得了斩首数万的辉煌战绩,这就是全国上下期盼以久的复仇之战。

    虽然还不是全面复仇,却无疑是一个漂亮的开始。

    可以想象,这个胜利一旦公布,成都将是怎样的情景,将有多少人会赶到魏家来祝贺,魏霸将得到什么样的名声,连带着整个魏家都会得到什么样的赞誉。

    仅仅是想一想,就足以让人激动不已。

    “媛容。你看我们要不要先给那几家透个风?”张夫人笑盈盈的说道:“打败吴国,打败陆逊,可不仅仅是我们魏家的喜事,他们听到了,也会开心呢。”

    夏侯徽含笑道:“阿母,这自然是个喜讯,不过依我来看,由咱们自己来说,毕竟不如由丞相来说的好。要夸,也得由别人来夸。是不是?”

    张夫人忍不住笑出声来。眼珠转了转:“这话说得也是,阿风迎亲在即,那几家又与习家亲近,总是要来祝贺的。这时候上门去说。说不定会有人以为我们想多要一点礼物。还是由丞相公布的好。不过,媛容,你觉得丞相会及时公布吗?”

    夏侯徽也笑出声来。她知道张夫人在高兴什么。为魏霸的战绩高兴当然是免不了的,而魏风将迎娶习家的女儿,和襄阳的世族走在了一起,现在又借着魏霸的战功能够亲近冯家、张家,隐隐的站在诸家前列,这才是张夫人最开心的事。出身世家的人,总希望自己的家族名声更显赫一点。夏侯徽出身世家,对张夫人的这种心理自然揣摩得一清二楚。

    “丞相会公布的,他向来大公无私,这么大的事,他岂能藏着掖着?”夏侯徽从容的说道:“子玉在武陵站住脚,牵制得吴国不能西向,对他的北伐大计也是有利无弊。在这种情况下,他不会冒着触犯荆襄武人的危险压制魏家的战功。再说了,北伐一旦开始,他倚仗我们魏家的时候还多着呢。”

    “说得也是,马谡虽然去了关中,他也只能做做政务,真正要冲锋陷阵,还要靠我们魏家的男人。”张夫人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担忧之色。她虽然希望魏家越来越好,可是身为武人,战场上的凶险也是无所不在,在生死面前,谁能保证自己的运气一直那么好?魏霸这样的战绩只能归功于奇迹,魏延、魏风能不能有这么好的运气,实在很难说。一旦有什么损伤,那可是无法承受的痛苦啊。

    “那是自然。”夏侯徽又笑道:“不过,其他人家可以不去,关家和张家却必须先去一下。一来关姑娘马上就要成为我们魏家的人了,这件事不能不先通知了一下关家。而孙权要送回孙夫人的事,也要提前告诉皇后,好让她有时间给皇太后提个醒,万一皇太后不高兴,这事儿可就有些美中不足了。”

    张夫人笑了,夏侯徽做事果然是滴水不露。她不赞成抢在诸葛亮前面发布这个消息,自然是不想抢诸葛亮的风头,可是她也不能容忍诸葛亮压制魏家的战功,所以先要让关家、张家知道。张皇后知道了,皇帝陛下自然也就知道了,到时候诸葛亮想瞒也瞒不住了。迎回孙夫人的事,现在还没有定论,孙权有可能会不同意——只要诸葛亮愿意做出让步,可一旦这事捅到皇帝陛下的耳朵里,不管最后成不成,魏霸在皇帝陛下的心目中那就是功臣了,相信诸葛亮也要考虑拒绝的考虑后果。

    “你办事,我放心,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吧。如果需要我出面,你告诉我一声就行。”

    “阿母,这件事啊,还真得你出面,不管是关家还是皇后那里,我可是镇不住场面的。要是阿母不想动弹,等习家嫂嫂进了门,由她出面,也是可以的。”

    “你啊,就是不自信。”张夫人亲昵的刮了一下夏侯徽的鼻子:“就算是习家的女儿进了门,你还是我的左膀右臂,没人能代替你。关凤虽然办事妥贴,不过她大概没什么时间在家,大多要留在武陵帮子玉的。关侯的女儿,对荆襄人来说这可是一面好大的旗呢。”

    夏侯徽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她说这些,倒不是想争夺魏家的控制权,对她来说,有魏霸的魏家才是魏家,没有魏霸的魏家与她半点关系也没有。她有些吃味的却是关凤即将成为魏霸的正妻,从此要压她一头,之所以会形成今天的局面,还是因为当初诸葛亮的阻挠。如果当时与魏国和亲,这正妻的位置又怎么可能落到关凤的头上。

    身为魏国宗室的女子,却做了妾。虽说是命运所致,要说夏侯徽一点想法也没有,那也是不现实的。

    夏侯徽很快去了张家,夏侯夫人听到这个消息,也是非常欢喜。

    “是吗,子玉还真是用兵如神,这么说来,他很可能要成为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太守了?”

    夏侯徽喜滋滋的点点头,嘴上却谦虚道:“古有甘罗十二为相,子玉这也算不得什么。”

    夏侯夫人瞥了她一眼。含笑道:“你的心思也未免太大了。做丞相还早了些,二十出头就能做太守,就是那些世家子弟也不敢奢望。你睁开眼睛看看,普天之下。算上当年的袁家、杨家等豪门。有哪个是弱冠为太守的?就算是狂士廖立。也是快到三十岁才做太守。”

    夏侯徽抿着嘴笑了。正如夏侯夫人所说,太守可不是那么好做的,世家子弟起家为太守的也不少。不过这么年轻的却几乎没见过,廖立为什么对刘备那么忠心,还不是因为刘备对他青眼有加,让当时还不到三十的他做了太守,正是这样的赏识和器重让狂傲的廖立对刘备死心塌地。

    “姊姊,关姊姊也立了功,丞相要怎么赏她啊?”张星彩倚在夏侯夫人身边,睁着两只大眼睛看着夏侯徽:“丞相会不会也让她进宫?”

    夏侯徽眼神一黯,随即又笑道:“小星彩,这一点你放心,关家姊姊是不会进宫的,她马上也要成为魏家的人了。”

    夏侯夫人眉毛一挑:“关凤要嫁给子玉?”

    “嗯。”夏侯徽捻着衣带:“他们一起出生入死,朝夕相处,两情相悦也是正常的……”

    “我就知道,关姊姊把万人敌送给表姊夫没按什么好心眼。”张星彩叫了起来,一脸未卜先知的得意:“哼,她还不承认呢,等她成亲的时候,我可得好好的羞羞她。”

    夏侯夫人和夏侯徽互相看了一眼,忍俊不禁的笑了起来。两人说了一阵闲话,夏侯徽说明来意,夏侯夫人还没说话,张星彩先跳了起来,拍着手道:“好啊好啊,我听关姊姊说过,孙夫人的武技比她还好,身边还有好多会使刀弄剑的婢女。关姊姊要成亲了,没时间再教我习武,我可以去找孙夫人。”

    “你这么懒,三天打渔,两天晒网,还练什么武。”夏侯夫人嗔道:“你真要练武,先听你姊姊说说子玉阿兄是怎么练武的,他只用了两年时间,就练出了一身的好武艺,你以为是天下掉下来的?那是他每天一个时辰,风雨无阻的练出来的。就你这样天天睡到自然醒的小懒鬼,还想练出一身好武技?”

    张星彩翻了个白眼,撅着嘴,小声的嘟囔道:“我武技不好,是关姊姊不肯传我绝招好不好?她就是怕我超过她,所以不肯用心教我,要不然,我早就成高手了。”

    “去去去。”夏侯夫人又好气又好笑,把张星彩轰了出去,这才转头对夏侯徽说道:“子玉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要迎回孙夫人,就是因为陛下思念孙夫人?”

    夏侯徽点了点头。

    “他之前和丞相商量过吗?”

    “没有。”夏侯徽摇摇头,脸色变得严肃起来。“丞相派他入五溪,却不肯给一点支援,很明显是想利用五溪的战事削弱我们诸家。只是他没想到子玉居然真的打赢了,而且取得了这么大的战绩。此刻他大概会后悔养虎为患,尾大不掉。如果我猜得不错,接下来子玉更不可能得到他的支援,要想在武陵站稳脚跟,除了依靠陛下和皇后,还有其他选择吗?”

    夏侯夫人眼神微缩,沉吟半晌:“你确定这不是丞相的欲擒故纵?没有丞相的支援,子玉在武陵坚持不了太久。”

    夏侯徽微微一笑:“姑姑,到现在,你还对子玉没有信心吗?持重是必要的,可是如果想万无一失,只怕会错失良机。关家已经抢了先,关兴做了表兄的上官,姑姑就一点触动也没有?”

    夏侯夫人轻叹一声:“继先已经和我抱怨过好几次,我岂能一点触动也没有。可是你要清楚,丞相的手段可不是一般的高明啊。关家没有选择,张家却还没到那一步。媛容,不是我胆小,实在是丞相的势力太大,一步踏错,可就没法回头了。”

    夏侯徽想了想,躬身一拜:“姑姑,你的担心,我可以理解,不过,我希望姑姑对子玉有点信心,也给张家多一个选择。姑姑不要忘了,丞相年近半百,身体日见衰弱,他一旦弃世,丞相之位必然是马谡的,此人薄情寡义,犹过丞相,对张家可是一点好感也无。丞相虽以荆襄人为根基,可他毕竟不是荆襄人,还需要其他人制衡,一旦马谡当政,恐怕除了荆襄人之外,朝堂上再难看到其他人。”

    她顿了顿,又说道:“姑姑,皇后至今无子,你就不担心这皇后之位花落别家吗?”

    夏侯夫人眼神一紧,半晌无语。(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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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1章 风向变了(加更,求月票)

    圣人说,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不过那是对男人的要求,对女人来说,天下太大,国也太空,唯有家与身是最现实的。作为家中的主妇,要为家族做考虑,做为家主的女人,要为自己的位置费心思。至于国与天下,那还是由男人去操心吧。

    夏侯夫人最操心的事就是三个儿女,就是张家的前程富贵。

    经过诸葛亮多年的整治,荆襄系在蜀汉朝堂上已经是当仁不让的最大利益集团,其他人基本都靠边站。元从系早就没落了,东州系也被打击得抬不起头来,巴蜀系也看不到什么出头的希望,要想保住富贵,就只能依附荆襄系。

    夏侯夫人就是这么做的,在关家、马家在暗中支持魏霸的时候,她一直保持不动,就是不想激怒诸葛亮。她非常清楚诸葛亮的手段,与诸葛亮做对绝不是明智的选择。与关家不同,张家在宫里有张皇后,荣宠不衰,没有必要像关家一样搏命。

    可是,夏侯徽的几句话戳中了她的要害。丞相年事已高,身体又不好,很难说还能活几年,马谡最有可能接替丞相之位,与诸葛亮依靠荆襄系,本人不是荆襄系的情况不同,马谡是荆襄系的名门大族,他领导荆襄系名正言顺,没有任何人能够挑战他的地位,他也不需要拉拢其他人来做陪衬。张家对于诸葛亮的作用在马谡身上没有任何意义。马谡和张家也没有任何来往,就是明证。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更大的问题:皇后无子。一旦马谡当政,他完全有可能利用这个理由废黜皇后,重立一个荆襄系的女子为后,到了那时候,张家还有什么依靠可言?

    皇帝刘禅?还是算了吧,那货就是个傀儡,何况他和皇后也没什么感情可言。

    上一次拒绝夏侯徽,是因为任何人都看不出魏霸有成功的希望,五溪明显就是一个陷阱。现在魏霸大获成功,有望割据武陵。父子兄弟都成了手握重兵的重将。她再拒绝夏侯徽,是不是太过保守了?正如夏侯徽所说,什么事都不可能万无一失,要想一点风险也没有。只会失去机会。魏风即将成亲。习家的女儿将入主魏家。关凤又将嫁给魏霸做正妻,夏侯徽又有孕在身,在魏家的独特地位很快就会一去不复返。此时再拒绝夏侯徽,以后也许就没机会了。

    “媛容,你有信心?”

    “我当然有信心。”夏侯徽莞尔一笑:“我对他的信心,超过任何一个人。”

    ……

    “什么?”刘禅以令人难以置信的敏捷跳了起来,两只不大的眼睛瞪得溜圆,圆脸上的每一块肉都在晃动。“你是说……阿母有可能会来成都?”

    “是呢,是呢。”张皇后笑着将刘禅按了回去,把事情的经过大致说了一遍。“就算是阿母要来成都,你也不要这么激动吧,更何况现在还没有定论,魏侍中虽然提出了要求,孙权却还没有最后答应,有些变数也是说不准的。”

    “哦。”刘禅眨了眨眼睛,似乎意识到了其中的难处,却依然兴奋不已。他转了转眼睛:“要不……朕给魏霸下一道密旨,如果孙权不同意,就把潘濬那些人全杀了。”

    “依我看,只要丞相不反对,就算陛下不下密旨,魏侍中也会这么做。”张皇后笑道:“为了逼陆逊答应这个条件,魏侍中冒险出击辰阳,一把火烧掉了陆逊的所有存粮,这才逼得陆逊、潘濬走投无路,答应向孙权请示呢。”

    “嘻嘻,魏霸是个忠臣,朕喜欢他。”刘禅手舞足蹈的说道:“这么多人,就他还记得朕的心思。”

    “魏侍中是忠臣,可是忠臣也难做呢。”

    “这话怎么说,谁想对他不利?”刘禅一惊,压低了声音:“是不是丞相?”

    张皇后瞋了他一眼:“你就这么想丞相的?”

    刘禅嘿嘿干笑了两声,没有再说什么。他非常清楚张家和诸葛亮的关系,在张皇后面前说丞相不好并不合适。见刘禅这副神情,张皇后立刻知道自己说错了,连忙解释道:“陛下,你有没有想过,阿母如果来了成都,她住在哪里?”

    “当然住在宫里。”刘禅不以为然的说道:“朕要给她安排最好的宫殿,让她和朕呆在一起。”

    “那太后怎么办?”

    “太……太后?”刘禅这才想起宫里已经有一个太后了。他为难的挠了挠头:“这事……还真有些难办,太后……应该不会反对吧。”

    “太后会不会反对,臣妾岂能知道,这要陛下去问太后才行。”张皇后笑道:“不过,太后知道陛下与阿母的情意,想必不会太过阻挠。只是陛下也要体谅一下太后的难处,要先行安排才好。”

    “嗯,皇后你说得对,这件事,还真得好好筹备一下。”刘禅深以为然,兴奋的与张皇后讨论起来。说实话,他虽然有热情,却没多少手段,张皇后同样如此,好在夏侯徽之前给她拟好了方案,现在拿出来一说,刘禅顿时对张皇后高看了几眼。

    在夏侯徽的遥控下,刘禅着意亲近吴太后,找了个机会,把这件事对吴太后说了。宫里本来就没什么利益可争,皇帝陛下又难得这么认真的来商量,吴太后也没为难他就松了口。一见吴太后点头,刘禅非常高兴,又陪着吴太后亲亲热热的说了一阵子话,把吴太后逗得合不拢嘴,连带着看张皇后都多了几分欢喜。

    搞定了宫里的事,刘禅一门心思就等着诸葛丞相来请旨。他可不敢主动去问诸葛亮,在相父面前,他连呲个牙都不敢,只能耐心的等着。

    然而刘禅虽然没有主动问诸葛亮,可是他想要的结果却通过董允的嘴传到了诸葛亮的耳中。听完董允的转述,诸葛亮沉默不语,脸色却非常平静,非常得董允有些不安,不知道是不是说得迟了,丞相已经通过其他渠道知道了这个消息。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他就失职了。

    会是谁呢?向朗,还是郭攸之?

    “威公,你觉得如何?”没等董允猜出答案,诸葛亮打破了沉默,率先向长史杨仪发问。

    杨仪连忙欠身致意:“丞相,愚以为不妥。”

    “说说你的理由。”诸葛亮摆摆手,示意杨仪放松一些。马谡去了关中以后,杨仪重新任丞相长史,有了上一次的经历,杨仪现在谨慎了许多,这件事又牵涉到魏霸父子,他不得不加倍小心,以免被诸葛亮认为是公报私仇,以私碍公。一有顾虑,难免有些拘谨,这份拘谨落在诸葛亮的眼里,却是性格收敛的象征。是以诸葛亮并没有像往常一样严厉,反而让杨仪放松一些。

    “喏。”杨仪感激的看看诸葛亮:“丞相,愚以为,这次战事,孙权损失惨重,已经无法对我们产生威胁,教训他的目的已经达到,正是进行安抚的时候。这时候逼孙权送回孙夫人,对他来说,无疑是一种羞辱。不管是孙权现在就拒绝,不是迫于形势,暂且接受,将来再图报复,对我们来说都不是好事。冤家宜解不宜结,我们的敌人是魏国,这时候和孙权结仇,实在不怎么理智。”

    诸葛亮微微颌首,鼓励的看着杨仪。杨仪心中一热,又接着说道:“且魏霸此举,亦有用心不良之处。他这是在讨好一部分人,企图拉拢他们……”

    杨仪一开口,就发现诸葛亮的嘴角有一丝不以为然的笑意,连忙讪讪的收住了话头。

    “你说的没错。”诸葛亮收起了笑容,淡淡的说道:“魏霸的确有些借这件事拉拢冯进、张威那些人,这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从在房陵时与潘濬发生冲突时,我就看出了这个苗头,现在不过是变本加利罢了。可是你们有没有考虑过,为什么冯进、张威等人会支持他?他们以前可没什么来往。”

    杨仪皱起了眉头。

    “因为你们一直觉得他们是武人,不肯降尊纡贵,看不起他们。”诸葛亮变得严厉起来,“都是荆襄人,却不能同舟共济,现在被魏霸钻了空子,与其说是魏霸的高明,不如说是我们的失策。威公,你觉得我说得对不对?”

    “丞相所言甚是。”杨仪本能的回答道。

    诸葛亮追问道:“那我们该如何应对呢?是强行打压魏霸,还是与冯进、张南等人搞好关系,把他们争取过来?”

    杨仪愕然的看着诸葛亮,对诸葛亮说出这些话,他一点心理准备也没有。主动和那些武人搞好关系?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以前可是武人主动套近乎,他们都不愿意搭理。谁在压制这些武人?说到底,还不是丞相你吗,怎么现在突然掉了个?

    “你们不要忘了,魏霸也是荆襄人,他和伟度(胡济)、龚袭(董厥)还是同乡。古有蔺相如以国事为重,对武人廉颇多有忍让,这才能文武共济。如今我们欲以一州之地兴复汉业,是不是也应该放开胸怀,求同存异?如果连同是荆襄人的魏家父子都不能容忍,又谈什么与吴人联盟,难道孙权君臣比魏家父子更近吗?”

    杨仪目瞪口呆,他看看蒋琬,却发现蒋琬无动于衷,仿佛早有预料一般。他不由得暗自悔恨,早知如此,应该事先和蒋琬通个气,现在就不会这么被动了。丞相这不会是故意让我难堪,要再次罢免我,让蒋琬做长史吧?

    董允眉头微锁,眼神中闪过一丝惶恐和疑虑。(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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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2章 捉襟见肘

    建兴七年冬十二月,镇北大将军魏延回京述职,丞相长史杨仪率领一帮官员,到城北的送客观迎接。

    杨仪非常郁闷,他和魏延一向不对路,他是襄阳大族,而魏延不过是义阳的一个小豪强,两人根本不是一个档次上,他有足够的资本俯视魏延。只可惜,他的仕途一直不如魏延顺利。当他还跟着诸葛亮苦熬的时候,魏延已经深受刘备信任,担任了汉中太守。好容易等诸葛亮主政了,借着丞相府的威势,他勉强和魏延并肩了,魏延那个最不成器的儿子魏霸却异军突起,关中一战,诸葛亮主力惨败陇右,魏延却守住了关中,成了镇守一方的镇北大将军,以至于现在魏延回京,他这个丞相长史还要挤出一脸的笑容来迎接。

    其实杨仪更想给魏延一个下马威,只是他不敢。诸葛丞相的态度出人意料的大转变,让他一时摸不清头脑,不敢贸然生事。惹怒了魏延是小事,惹怒了丞相却是大事。

    虽然惹怒了魏延似乎也不是什么小事。

    杨仪之所以站在这里,是因为蒋琬的一番话。那次会议之后,一头雾水的杨仪难得的主动去找蒋琬,探听丞相的真实用意。蒋琬也没说什么,只是说,东吴被魏霸打得鼻青眼肿,魏霸占据武陵,深入荆州,在收回武陵之前,孙权不可能有能力西向,东部的威胁已经基本解除,丞相接下来要把精力放在关中。魏延身为镇北大将军,关中都督,必然是丞相要倚重的大将,丞相给他礼遇也是应该的。你既然是丞相长史,就应该体谅丞相的一片苦心,替丞相分忧云云。

    杨仪是个聪明人,他从蒋琬的话里品出了意思,丞相给魏延面子,是要魏延在接下来的北伐之战中卖命。推而广之,要他们主动和荆襄武人交好。自然也是为了北伐。战争时期。既然要人家卖命厮杀,给他们一点好处也是应该的。

    想通了这一点,杨仪才能站在这里,勉强做出一副泰然自若。谈笑风生的样子。

    魏延对杨仪没什么好感。但是对杨仪的丞相长史身份却非常看重。这是诸葛亮给他面子,他不能不承情。在简单而热烈的欢迎仪式后,魏延径直来到丞相府求见。

    闻说魏延来了。诸葛亮迎出中门。一看到魏延,诸葛亮就缓步迎了上来,双手托住躬身下拜的魏延:“文长,一路辛苦,就不要拘礼了。”

    魏延正色道:“礼义所在,不得苟且。延蒙丞相信任,却不敢放肆。”

    诸葛亮哈哈大笑:“文长,是幼常教你这么说的么?”

    魏延有些窘迫,这些的确是马谡教他的,要不然以他的性子,刚才在城外就要对杨仪出言不逊了。马谡对他说,你现在是镇北大将军,不知道多少人妒嫉你,在背后说你的坏话,都是丞相替你挡着。这次你儿子魏风能娶习家的女儿,也是丞相出面主婚,要不然习家根本不会同意。投桃报李,你也要给丞相一点面子,不要让他难做,也让人觉得你这个镇北大将军有气度。魏延觉得有道理,这才收敛了些。此刻被丞相一语点破,他不免有些不好意思。

    “文长,这样好啊。”诸葛亮转身向堂上走去,魏瞎紧紧跟随,躬着身子,落后半步。“君子不重则不威,你现在是国家重臣,知礼守礼,本是应该的。我让幼常去帮你,用意也在于此。现在看来,幼常还是称职的。”

    “丞相所言甚是,马幼常文武兼资,是个好帮手。”魏延不经意的松了一口气。马谡到关中,他一方面表示欢迎,一方面也保持谨慎,生怕是诸葛亮派去夺他的兵权的。现在听到诸葛亮这句话,他算是放了心。

    “你远来辛苦,我本打算让你先回家休息,然后再谈公事。既然你来了,那我们就先说两句吧。”诸葛亮到堂上坐下,让人给魏延安排了座位,问起了关中的情况。魏延不敢怠慢,从亲卫手中取来一份厚厚的奏疏,双手递到诸葛亮的面前。

    诸葛亮接了过来,放在案上,笑道:“文长,我知道你急着回家见家人,我们就长话短说。关中的准备如何?曹魏的情况怎么样?”

    “回禀丞相。”魏延恭恭敬敬的说道:“襄阳之战结束之后,曹魏一直在做准备。不过,大将军曹真病重,襄阳一战折损又太多,他们一时半会的还没有发动攻击的能力。目前他们的精力用于稳固河东、并州的局势,骁骑将军秦朗率军出征,正在清剿上郡的胡骑,张郃也从凉州出兵,加强了对北地、安定的控制,依延之见,他们是在清扫外围,重新打通凉州,对我关中形成三面包围的战略。为国家计,不得不早做准备,先发制人。”

    “先发制人?我们有这个实力吗?”

    “丞相,关中不仅有精兵万余,还有天师道精壮数万,他们农时耕种,闲时习武,随时可以上阵。”

    “天师道?”诸葛亮沉吟道:“我记得京兆尹赵素就是天师道中人。如今关中俨然已经成了天师道的治庐,若再以天师道众作战,你不担心将来天师道在军中的势力越来越强,无法控制吗?”

    魏延沉吟片刻:“丞相,犬子魏霸也是天师道众,他还是关中治治头大祭酒,地位犹在赵素之上。若能将他调往关中,赵素自然翻不了天。”

    诸葛亮眼神一紧,沉吟片刻:“子玉的确能控制得住赵素,不过武陵刚刚入手,根基未稳,现在把他调离的话,武陵恐怕会得而复失。他是我扎在孙权肉里的一根刺,孙权时时刻刻都想把他拔出来,在这个时候把他调到关中去。岂不是正中孙权下怀?”

    魏延不说话了。

    诸葛亮瞟了他一眼,放缓了语气:“是幼常的主意,还是赵素的要求?”

    魏延沉默了片刻:“是延自己的主意。犬子魏霸虽然小有战功,可是胆大妄为,延担心他将来闯出祸来,于国于身不利,所以想把他带在身边,多加教训,以冀将来能对国家有尺寸之功。”

    诸葛亮忍不住笑了起来。他瞪了魏延一眼:“文长啊文长,你连说谎都不会啊。你是担心我压制子玉的功劳。还是怕他影响你的仕途?不管是哪一个。你都大可放心。我已经上书陛下和孙权谈判,一旦孙权同意割让武陵,我就要让子玉做武陵太守。说实话,那地方除了他。我还真找不出第二个合适的人选。至于后者。你更无须担心。别说你一个儿子做了太守。就算将来你其他的儿子和魏霸一样能干,我也不会担心你。你魏文长对先帝的忠心,还需要怀疑吗?天命垂丧。神州陆沉,我等欲以一州之地兴复汉室,完成先帝的遗愿,若不能人尽其才,物尽其用,岂有一星半点成功的可能?”

    魏延感激不尽,拜服在地。

    诸葛亮意味深长的说道:“文长啊,你现在也是一方重将,耳朵不能太软,凡事要有自己的判断。我受先帝重托,能浅才薄,战战兢兢,非常需要你的帮助,如果我们之间都不能坦诚相见,那还怎么完成先帝的遗愿?”

    “是是是,是延想得太多了。”魏延红着脸,尴尬的连连点头。

    离开了丞相府,魏延进宫见驾。刘禅倒没说什么,礼节性的问了几句,便让魏延离开了。魏延回到府中,魏府上下自然是兴奋不已,热闹的接风宴过后,魏延回到房中,和张夫人对面而坐。

    张夫人笑容满面,斥退了下人,亲手帮魏延脱了处衣,给魏延端来了醒酒茶。魏延一时有些不适应,想站起来自己弄,却被张夫人按住了。

    “你现在是一方重将,这些小事,就不要亲自动手了。”张夫人按着他的手,笑盈盈的说道:“怎么样,马谡去了关中,有没有对你不利?”

    魏延笑笑:“马谡这次去关中,一切正常,我不说让他去左冯翊,他就安安静静的在长安呆着,读读书,四处看看。我向他请教,他也不推辞,有一说一,说的话也都在理,都是为我着想。我看不出有什么问题。他越是如此,我越是担心,不过今天见了丞相之后,我倒有些释然了。”

    魏延把和诸葛亮见面的经过说了一遍,张夫人也有些诧异:“这么说来,马谡去关中倒像是贬斥了?可是我没听说他和丞相之间有什么矛盾啊。”她想了想,又道:“会不会是丞相欲盖弥彰,两人故意扮作有矛盾的样子,好让你放松警惕?”

    “我也是这么猜的,可是看丞相的样子,似乎又不太像。”魏延呷了一口茶,沉吟道:“我试探丞相,想要将子玉调到关中去,丞相也拒绝了。他说子玉关系到荆州局势的稳定,不可或缺。”

    张夫人淡淡的说道:“这样不是更好吗,为什么一定要调到关中去?”

    魏延诧异的看着张夫人:“夫人,你怎么也糊涂了?关中大战在即,我需要更多的武卒和财力支源,哪里还有余力来支持子玉。武陵深入荆州,位置固然重要,凶险也绝非等闲,若无支援,他如何能站得稳,立得住?”

    张夫人含笑瞥了一眼魏延:“夫君,你忘了两件事:第一,子玉有过人之能,你千万不要小看他。第二,如果关中大战,我们魏家虽然没有余力支持他,却不代表他就孤立无援。”

    “是么?”

    “是的,我正要和你商量,想为子玉迎娶关侯的女儿关凤,把关家、张家以及那些被丞相压制的力量全部发动起来,一起支持子玉。”

    魏延眉头一皱:“只是这样一来,岂不是要扰乱丞相的安排?”

    张夫人反问道:“那你还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吗?”

    魏延摇摇头,眉宇间是一抹掩饰不住的忧色。“我本来是想把子玉调到关中,一来有他帮我,父子并肩上阵,我也能轻松些。二来他也可以跳出武陵那个四战之地,免遭折衅。现在丞相不允,我也就没什么好办法,看来只好依夫人的安排了。只是要赶紧派人把这些事告诉他,好让他有所准备。”(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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霸蜀介绍:
编草鞋,画裸女,
住在血腥的军帐,
曾经是流浪在街头最痞的王,
饮天下最烈的酒,
睡天下最柔的女人,
战天下最强的武将。
我不是枭雄,不是仁者,只是最狂霸的传说。
破败的汉室,不要燃尽,请等我霸蜀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霸蜀,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霸蜀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