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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庄不周     霸蜀txt下载     霸蜀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621章 百辟刀

    双方恶战一天,魏军前仆后继,有进无退,以巨大的伤亡为代价,连破蜀汉军四道拒马阵。

    曹植的战旗一直飘扬在战阵的最前方。

    阵前重重叠叠的全是尸体,鲜血已经汇成小溪,脚下的土地变得湿滑泥泞,战靴踩下去吱吱作响,再拔起来的时候,仿佛有人拽着靴底,非常吃力。

    蜀汉军的伤亡虽然没有魏军那么大,可是士气却受到了极大的影响。特别是曹植承受了那么多的攻击,却依然没有倒下,这实在让人觉得不可思议。他的战旗每向前移动一次,都会让蜀汉军的心理受到一次难以名状的冲击。

    当这种冲击积累到一定地步的时候,蜀汉军产生了动摇,面对冲杀上来的魏军士卒,他们的抵抗不再那么坚决,反击也不再那么果断。有两道阵地就是这么丢失的,特别是第四道阵地,魏军一发起冲击,拒马阵里的蜀汉军就懵了,掉头就跑,将阵地拱手相让。

    蜀汉军的动摇让魏军士气大涨,满脸是血的魏军士卒骄傲的站在轻易到手的阵地上,举刀狂啸。

    魏军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

    “陈王万岁——”

    “大王万岁——”

    曹植左手扶旗,右手高举,向将士们挥手致意,以手抚胸,微微欠身,身上的战袍虽然沾满了血污,姿态却优雅无比,仿佛刚刚完成了一幕完美的表演,正在向观众谢幕。

    魏军更加兴奋。欢呼起此起彼伏,惊天动地。

    诸葛亮沉下了脸,挥了挥羽扇:“将弃阵的将士全部斩首。”

    “丞相——”杨仪大吃一惊,那可是近五百人啊,全杀了?

    “威公,去吧,人可以死,心不能软。”向朗看着远处欢呼的魏军:“曹植要拼命,我们只要有些许软弱就会前功尽弃,后果不堪设想。”

    杨仪打了个激零。不敢再劝。转身下了指挥台,招来亲卫营,传达了命令。

    在众目睽睽之下,弃阵而归的士卒被捆了起来。押到阵前一一斩首。血淋淋的首级挂在了第五道拒马阵的尖桩上。

    蜀汉阵地一片死寂。看着这数百颗首级,没人有敢说一句话。

    “丞相,只剩下一道拒马阵了。怕是挡不住曹植的冲锋,还是……”

    向朗的话只说了一半,就被诸葛亮拒绝了。“向公,多谢你的提醒,不过,曹植厮杀了一天,伤亡至少五千,接近总兵力的一半,我不相信他还能保持这样的攻击力度。他这么不惜代价的攻击,不就是想击垮我们的士气吗?我一退,岂不是正中他的下怀。”

    “可是丞相千金之躯……”

    “丞相难道还比王还要尊贵吗?”诸葛亮的眉心一阵阵抽搐,他也为曹植的疯狂所震惊,他更为曹植的控制手段所折服。大军奔袭千里,断粮在即,现在又伤亡过半,居然还能把士气控制得这么好,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得到的。这当然和曹植以王爵之尊亲临战阵,死战不退有关,可是如果没有足够高明的手段,仅凭无畏的气概是远远不够的。

    与这样的对手作战,不仅需要足够的智慧,还需要有足够的实力,必要的时候,还要有能与他以命搏命的勇气。

    诸葛亮自认有足够的智慧,也有足够的实力,正如他对向朗说的,他相信能顶住曹植的攻击。可是他自问没有和曹植拼命的勇气。如果不是手握远远超过曹植的大军,而是兵力相近,他不可能坚持下去。

    曹植可以死,他不能死。他身上肩负的责任太重,他不能像曹植一样视死如归,无所畏惧。

    勇者有所惧。

    幸好,他现在还有足够的实力,只要控制住士气,他就能顶住曹植的进攻。而让部下经历这样一场战斗,可能比斩杀魏国的王还要能锤炼士气,正如魏霸在临贺城下借陆逊来锤炼队伍一样,他也要借曹植这把难得一见的强硬对手来锤炼自己的人马。

    现在又怎么能退,退了,就再也没有进的机会。

    诸葛亮深吸了一口气,再次下令敲响了战鼓。夜幕即将降临,可是曹植却没有退却的意思,魏军还在向前推进阵地,看样子,今夜是无法安睡了。

    正如诸葛亮所料,曹植根本没有打算休息。一来他没有太多的粮食了,时间并不宽裕,二来魏军战斗勇猛,士气可用,不趁着这个机会战斗,一夜过来,谁知道这些士卒会不会被死亡的恐惧压倒。

    一天的战斗,魏军战死近六千人,几乎没有伤者,凡是上阵的人都倒在了阵地上。曹植也实现了他的诺言,有进无退,他向前移动了四次,现在离诸葛亮的中军不到四百步,攻破最后一道拒马阵,他就可以直接面对诸葛亮的中军。

    在这个距离,他能看到中军指挥台上诸葛亮的身影,想必诸葛亮也能看到他。两人虽然无法看到对方的面容,可是他们的心智却无时不刻不在进行着残酷的较量。

    插在最后一道拒马阵上的首级,在向曹植表示着诸葛亮的坚持,蜀汉军士气的细微变化,也预示着这最后一首拒马阵将是前所未有的艰难。

    曹植停了下来,下令士卒们吃晚饭,同时收集蜀汉军遗弃在阵前的军械。经过一天的恶战,曹植带来的连弩车和霹雳车大多已经损坏,羽箭和石弹也消耗殆尽。好在双方恶战到现在,阵地上到处可见羽箭和石弹,蜀汉军失守的阵地上也有不少连弩车和霹雳车,只要稍作修复,就可以使用。

    不得不说,蜀汉军的军械质量就是比魏军的质量要好,耐用得多。

    曹植就在阵前啃着干粮,亲卫们举着盾牌,小心翼翼的护在一旁。这里离蜀汉军阵地太近,一枝流矢都有可能要了曹植的命。

    曹植对着所有的将士说过,他今天只进不退,因此夏侯霸只能冒险来到阵前,听取曹植的命令。

    “仲权,我今天会连夜攻击,尽一切可能的压迫蜀汉军。”曹植喝了一口带有血腥味的河水,慢慢的嚼着又干又硬的面饼。他嚼得很细,仿佛要细细品味其中的滋味,记住了这最后一顿的味道。“你准备好了,我一发出消息,你就准备冲锋。”

    夏侯霸眼神一紧,沉默了片刻。

    “不要管我,以最快的速度冲过去。你冲过去了,我也许还有一线生机,你冲不过去,我们只能全死在这里。”曹植盯着夏侯霸的眼睛,眼神凌厉如鹰。“今天的战斗你也看到了,正如张郃所说,诸葛亮思虑周密,破绽极少,而且反应很快,一旦出现问题,他就很快能弥补起来。因此,你不能有任何犹豫,一犹豫,可能就会失去机会。”

    夏侯霸缓缓的点了点头。

    曹植抹了抹嘴,从腰间抽出一把战刀,留恋的看了一眼,塞到夏侯霸的手里。“这把雀环百辟刀,是当年武皇帝所赐,我不能让他落到敌人的手里。仲权,你留着做个纪念吧。”

    “殿下……”夏侯霸捧着刀,痛不欲生。

    “好啦,你父亲曾经虎步关右,所向无前,你既是他的儿子,就要像个汉子,休作小儿女态。”曹植拍拍夏侯霸的肩膀:“仲权,努力之。自磨自励,国之百辟。”

    “喏。”夏侯霸捧刀向后退了数步,将刀插入腰带中,再施一礼,转身大步离去。

    曹植恋恋不舍的看了一眼,转过身,目光扫过战场。魏军将士似乎感受到了他的目光,纷纷转过头来,挺起了身躯,屏住了呼吸。

    曹植大吼一声:“勇士们,准备好了吗?”

    魏军将士七嘴八舌的大叫道:“准备好了。”

    “大王,你就下命令吧,皱个眉的都不是好汉子。”

    “大王,我们跟着你!”

    “那好,让我们再战一场,看看谁能看到明天的朝阳。”曹植缓缓拔出战刀,指向天空:“举火,攻击!”

    “喏!”魏军轰然应喏。

    “放!”一名操砲手大吼一声,操起手中的木锤,用力击下。霹雳车一阵震颤,木梢呼啸而起,将数颗石弹甩上了天空。

    石弹破空而出,带着凌厉的杀气,飞向蜀汉军阵地。

    与此同时,数十架霹雳车、连弩车开始怒吼。

    诸葛亮坐在指挥台上,看着再次发射的霹雳车,看着凌空飞至的石弹,不由自主的叹了一口气。他挥挥羽扇:“反击!”

    传令兵奔到台前,挥动令旗,鼓手们挥起鼓桴,敲响了牛皮大鼓,无数的霹雳车和连弩车开始咆哮,最后一道拒马阵里的蜀汉军将士站在同伴的首级旁,握紧了手中的武器,盯着越来越近的魏军。

    远处,夏侯霸大步离开,他走得非常快,生怕被别人看到他眼中的泪水。他知道,这是他最后一次看到曹植了。他走到右阵,两千骑士坐在地上休息的骑士纷纷站起,围了过来,默默的看着夏侯霸。夏侯霸拔出那口雀环百辟刀,高高举起:“兄弟们,陈王将最重要的任务交给了我们,我们能辜负他吗?”

    “赴汤蹈火,在所不辞!”骑士们怒吼。

    .

    .(未完待续。。)

第622章 国之殇

    曹植的攻击力度超过了诸葛亮的预计,特别是两道拒马阵的失守让诸葛亮非常意外。在他看来,曹植最多只能攻破三道阵,以攻破每道阵需要两千人来计算,三道便是六千人,几乎是曹植现有可用兵力的一半左右。按照常识,不管意志多么强悍的战士,一旦伤亡超过一半,信心就会受到重挫,士气会急转直下,到了这一步,能控制着部下不至于崩溃,就算是难能可贵了,要想继续攻击,而且是继续攻击实力明显超过自己的敌人,那是根本不可能的。

    可是,曹植偏偏做到了,而且超出了诸葛亮的预计。他不仅连破三道拒马阵,而且动摇了蜀汉军的士气,直接导致第四道拒马阵不战而溃。

    诸葛亮通过血腥的杀戮控制住了局面,但是他却无法将曹植赶回去。现在,曹植离他不到四百步,虽然霹雳车和连弩车都无法伤到他,可是箭矢和石弹却可以攻击到中军的前沿。

    这对蜀汉军的士气打击不小。

    诸葛亮不想退,也不能退,中军就不能移阵,面对魏军的攻击,他们只能多竖盾牌,加强防备。向朗更是紧张,他生怕有流矢流弹伤到诸葛亮,下令虎步监孟琰率领数十名虎步营士卒上前保护诸葛亮。

    虽然他和诸葛亮之间明争暗斗,可是他非常清楚,诸葛亮不能死。不管是从荆襄系的利益还是从蜀汉国的利益来说,诸葛亮现在都不能死。

    诸葛亮在重重保护下。全神贯注的注视着战场。夜色笼罩了河谷,虽然点起了不少火把,终究不如白天看得清楚。特别是他因为劳累过度,眼力并不好,白天还勉强能够应付,一到了晚上,百步之外,对他来说就是模糊一片,只看到忽明忽暗的影子,却分不清是敌是我。

    诸葛亮暗自叫苦。眼睛睁得酸疼。却还是无法适应这种夜战。他越发的不安起来,却又不好明言。现在不是他想不想打,而是曹植根本不打算结束,他只好舍命陪君子。

    曹植却是越战越勇。他一手举着战旗。一手举着战刀。指挥着一批又一批的勇士冲上前线,不断的冲击着蜀汉军的阵地。只要冲破这最后一道拒马阵,诸葛亮的前军阵地就算易手。他就可以直接面对诸葛亮的中军。到了那时候,诸葛亮要么以中军迎战,要么调集左右两军向前靠拢,密集防守。那样的话,他的机会就来了。

    河谷地宽约一千两百步,诸葛亮在这里摆下了最常见的八阵,除了前面的前后左右中五军之外,在大阵的后方还有三个方阵,每个方阵两到三千人不等。这三个方阵是为了防守来自后方的敌人的,也是留作最后决胜负的预备兵力。一般情况下,这三个方阵是不会动的,甚至连中军和后军都不会动,真正参与战斗的是前军,前军如果不敌,则左右两军会相机前移,遮到中军的前面,或者向前突,与中军形成包抄之势。

    诸葛亮的阵设在汧水西,在汧水东的坡地上,他还安排了一个大约两三千人的战阵。这是为了防止魏军骑兵由汧水东岸绕到他的背后。仅凭这两三千人当然无法挡住魏军骑兵,可是却足以阻滞魏军骑兵的速度,给援兵渡河争取时间。

    曹植的计划就是击破诸葛亮的前军,逼着诸葛亮调集左军或右军前来支援补充,这样一来,他的两侧兵力就会减弱,夏侯霸就有了突击的机会。如果是攻击中军,那还远远不够,中军的战阵是最厚实的,仅凭这两千多骑根本无法突破,可是要突破留作后阵的三个方阵中的一个,那就相对容易多了。

    至少有一线机会。

    为了能将这一线机会放大,曹植才坚持夜战。夜战,会给骑兵冲锋带来困难,可是同样也会给守方带来困难。在黑夜之中,更难发现急速冲锋的骑兵,互相之间也不能像白天那样通过战旗来传递消息,而战鼓声传递消息总不如战旗来得直接,来得快捷,来得明白。

    更何况在黑夜之中,敌人无法确切的看清骑兵的数量,心理上的恐惧也会因为黑夜的原因而被放大。

    这就是曹植的计划,也是他能做到的极致,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这一线机会。

    那些士卒不知道这些,他们只知道如果不能突破诸葛亮的战阵,他们就只有死路一条。既然陈王可以不怕死,他们也没有道理,更没有资格怕死。就是凭着这么一种简单的信念,他们向蜀汉军的阵地发起了一波又一波的攻击。

    诸葛亮的血腥手段震慑了拒马阵里的士卒,大大延缓了曹植的攻击速度,却依然无法阻挡住疯狂的魏军。苦战一个时辰后,拒马阵终于易手。

    曹植将战旗插到了最后一道拒马阵上,站在他身边的是三千多筋疲力尽,气喘吁吁的士卒。为了攻破这最后一道拒马阵,他付出了两千多人的伤亡。现在,除了那倒在地上呻吟的士卒和隐没在黑暗中的两千余骑,就只剩他身边的这三千多人。

    他已经油枯灯尽。

    可是曹植却没有退缩,更没有一丝颓丧,他揩去了脸上的血污,哑着嗓子大声的吟唱起来。

    “操吴戈兮披犀甲,车错毂兮短兵接。

    旌蔽日兮敌若云,矢交坠兮士争先……”

    这是屈原的《国殇》,是为数不多能在军中流行的歌谣,也是最贴合从军将士的歌谣。在后世人看来,这是典雅到拗口的文辞,可是在中古时代的军人看来,这首《国殇》却是他们的心声,不少人都能熟练的吟唱。此刻,听着曹植唱起这首《国殇》,所有会唱的人都跟着唱了起来。

    “凌余阵兮躐余行,左骖殪兮右刃伤。

    霾两轮兮絷四马,援玉枹兮击鸣鼓。

    天时怼兮威灵怒,严杀尽兮弃原野。

    出不入兮往不反,平原忽兮路超远……”

    哼唱的人越来越多,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整齐。随着旋律的激昂,魏军士卒的眼神亮了起来,腰杆挺了起来。他们不是在吟唱,而是在大声的吼叫,每吼一声,身体中的力量就多增加一分。他们聚集在曹植周围,一个个怒发冲冠,慷慨激昂。

    “身既死兮神以灵,魂魄毅兮为鬼雄!”曹植举起战刀,厉声嘶吼:“身既死兮神以灵,魂魄毅兮为鬼雄!勇士们,生为人杰,死为鬼雄,黄泉路上,得与诸君同行,植死而无憾!”

    一个虎贲郎举起了战刀,厉声长啸:“追随大王,死而无憾!”

    更多的魏军士卒举起武器,放声大笑:“死而无憾!”

    “跟我来!”曹植接过一面盾牌,举步向诸葛亮的中军杀去。

    “愿与大王共生死!”亲卫们吼叫着,抢上几步,冲到了曹植的前面。

    更多的士卒怒吼着,争先恐后的向诸葛亮的中军冲去。他们没有什么严整的阵形,只有一往无前的杀气。他们无视十倍于已的敌人,眼中只有曹植的身影,只有燃烧的火焰。

    诸葛亮从指挥台上站了起来,分开护在他身前的亲卫,走到台边,看着远处晃动的火把,沉默不语。他看不到曹植的面容,可是他能听到那熟悉的楚歌,他也知道这首《国殇》代表的意义。

    向朗走了过来,默默的站在诸葛亮的身边。他是荆襄人,对这首由楚人先贤创造的《国殇》当然了然于心。

    杨仪也走了过来,脸色苍白,小声的提醒道:“丞相,一人拼命,十人不能当,万人必死,横行天下。曹植要拼命,还是小心一些的好。”

    诸葛亮点了点头:“传令,左右两军突前,掩护中军。”

    “喏。”杨仪转身下令去了。

    诸葛亮转过身,看着向朗,眼神有些疑惑:“向公,那些骑兵哪儿去了?他们会不会趁着夜色离开?”

    向朗眉头一皱,也有些担心起来:“丞相是说……陇关?”

    “不仅是陇关,还有陈仓。”诸葛亮担心的说道:“我前些天得到王平送来的消息,说是郝昭率领万人出了冀县,沿着渭水集结了不少船只,还有不少粮食,我担心他会冒险过箕谷入关中,已经安排文长前去堵截,万一夏侯霸回师……”

    向朗的眉头拧了起来,半晌没有说话。他还是第一次知道这个情报,这么重要的事,诸葛亮居然没有给他通个气,这也太不把他当回事了。如果不是被眼前形势所迫,只怕等临渭的战事结束,他这个负责上邽防务的荡寇将军还被蒙有鼓里。

    见向朗不说话,诸葛亮的脸上闪过一抹愧色。此时此刻,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向向朗解释。

    两人沉默着,各自想着心思。

    曹植却已经杀到了阵前,率领着如狼似虎的亲卫营,势不可挡的杀向蜀汉军的中军。中军将士严阵以待,左右两军也奉命向中军靠拢,向曹植的身后包抄过去。他们跑得非常快,眼看着就要将曹植包围在其中。

    曹植大喜,厉声嘶吼:“传令,骑兵出击!”

    “喏!”紧跟在他身后的传令兵敲响了战鼓,战鼓声沿着山谷传了出去。

    夏侯霸突然跳了起来,侧耳倾听了片刻,大吼一声:“所有人上马,出击!”

    .

    .(未完待续。。)

第623章 死得其所,快哉快哉

    两千骑兵,三千匹战马,像一只藏在鞘中的利剑,终于露出了锋芒。

    他们原本就一直躲在大军的后方,步卒将士们先后倒在了战场上,也就给他们腾出了冲锋的空间。此刻,他们沿着空荡荡的军营,催动战马加速,却仿佛能感觉到战友的亡魂就在自己身边。

    他们很悲伤,很愤怒。

    他们很沉默。

    没有人嘶喊,甚至连战马都不嘶鸣,他们没有举火,战场上的火光虽然和白天的阳光无法相比,却足以让他们看清方向。

    只要这些就够了。

    原本就是死里求生,死了是应得的结果,没死就是上苍的恩赐。

    将一切都交给上苍吧。

    两千骑士催马急行,三千匹战马慢慢步伐一致,杂乱的马蹄声变成了整齐的轰鸣,化作一道惊雷,沿着汧水西岸,向蜀汉军的左翼冲杀过去。

    诸葛亮并没有忽视这支魏国骑兵,相反,他一直对这支魏国骑兵保持高度关注。他在汧水东岸准备了三千人,阵前有拒马,还挖了壕沟,足以挡住魏国骑兵的第一波冲击。在汧水西岸,他也为魏军骑兵准备了前后两个方阵,足有五千人。

    如果是在白天,魏军骑兵一发动,他就能看到形势的变化,及时做出反应,可惜现在是夜里,他的眼前一片模糊,根本看不清具体的形势。也正为此,他才怀疑魏国骑兵去了别的地方。比如陇关,比如渭水。在他看来,骑兵在夜里根本无法冲锋,只要有一匹战马摔倒,就有可能导致无法估量的损失,曹植就算把骑兵留在这里,当作最后一击,也要等到天亮以后才有出手的机会。

    现在离天亮还有两三个时辰,而曹植显然支撑不到那个时候。

    诸葛亮的思维是缜密的,可是他忘了一个最基本的事实:曹植也好。夏侯霸也罢。他们都是疯子。

    再聪明的正常人也无法准确把握疯子的思维。诸葛亮是聪明,可是他无法打破自己的思维习惯,他做不出这样疯狂的决定,当然也不相信曹植会这么做。

    虽然曹植的举动一直就很疯狂。

    这完全是思维惯性。与是否聪明无关。相反。越是聪明的人。越是坚信自己的正确,思维惯性越强大。正因为诸葛亮足够聪明,能够将每一种可能的利害都计算得很清楚。所以他才不相信曹植会这么做。

    而黑夜又让他变成了半瞎,长年累月的伏案工作严重伤害了他的身体。他不仅视力不佳,听力也好不到哪儿去。

    当比他年长十余岁的向朗都清晰的听到了马蹄声时,他还没有反应过来。

    “丞相,骑兵——”杨仪听出了骑兵冲锋带来的震动声,大惊失色的叫了起来。

    诸葛亮顿时面色煞白,他转向左翼,终于看到了从黑暗中冲出来的影子,可是他却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骑兵冲锋带来的震动让他手中的羽扇在簌簌颤抖。

    刹那间,他终于明白了曹植的用意。曹植的骑兵从来不是为他准备的,而是为两百里外的姜维准备的,从头至尾,曹植只有一个目标:接应张郃进入关中。为此,曹植不惜付出自己的生命。

    曹植疯了,夏侯霸也疯了,为了夺回关中,他们不惜一切代价。

    因为疯狂,他们从不可能中找到了一丝可能。而这一丝可能却是他亲手送给曹植的。如果不是他将左军调到阵前支援中军,包抄曹植,这些骑兵根本没有机会连冲两道阵。

    现在,左军的阵地空虚,根本挡不住急速冲锋的魏军铁骑,而后面的军阵以为有左军在前面挡着,根本没什么准备,面对突然杀出的魏军铁骑,他们不崩溃就算不错了,哪里还来得及堵截。

    一丝沮丧从诸葛亮的眼中一闪即逝,他随即恢复了平静,叹了一口气:“曹子建以为凭这些人就能引张郃入关?他也太异想天开了。”

    向朗诧异的看了一眼诸葛亮,不知道诸葛亮在这个时候怎么还能这么平静。事起仓促,两千骑兵眼看着就要和后军接触,他不赶紧通知后军戒备,尽可能的拦住魏军,怎么还有心情替曹植惋惜。

    “传令,包围曹植。”诸葛亮摆了摆手,镇定自如的下达了命令:“立即派快马通知姜维,小心后路。”

    传令兵纷纷离去。

    魏军铁骑来得极快,也极隐秘,他们几乎和正在往前阵赶的蜀汉军左军擦肩而过。被马蹄声惊得心正在奔跑的蜀汉军士卒看着数十步外飞驰而过的骑兵,惊骇莫名,下意识的向右侧跑去,险些冲撞了中军。这个时候,没有人会想到自己应该冲向魏军铁骑,哪怕是用手中的弓弩射几箭,都有可能对魏军造成不可估量的打击。

    魏军来得太快,根本没给蜀汉军离下多少考虑的时间,就像一阵风似的卷了过去,直奔留在最后的三个蜀汉军方阵之间宽约二十步的空隙。

    这三个预备兵力方阵虽然没有休息,却也没什么防备。在他们面前有近两万的主力,血战到此,中军还没有接战。而左右两军正向前包抄,想来曹植快被包围,马上就要授首了。斩杀魏国的一个王,这可是一场大功啊,可惜他们这一次只能旁观,没有立功的机会,到时候只能看人家吃肉,他们连汤都未必有得喝。

    就在他们自怨自艾的时候,谁会想到黑夜中会冲出两三千骑兵。等有人感受到骑兵冲锋的地面震动时,夏侯霸已经冲到了他们面前,在他们面前呼啸而过。

    狂奔的战马带着无可匹挡的力量,将那些反应最快,冲过来堵截的蜀汉军士卒撞飞。锋利的战刀舞成一团光影,劈在蜀汉军的战甲上,砍出一溜溜火星,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长矛捅在蜀汉军的胸口,将结实的胸甲刺破,将惨叫的蜀汉军挑起,甩向远处。

    一触即溃。几乎没有任何悬念,夏侯霸轻易的就穿过了蜀汉军的后阵,如果他愿意,他甚至可以将基个方阵的蜀汉军士卒斩杀大半,可惜他没有时间,他只能率领着杀气腾腾的骑兵向北飞奔而去,消失在黑暗之中。

    直到此刻,后军的这两个方阵才意识到刚才发生了什么。他们吓得心跳如鼓,一边加紧防备,以免魏军去而复返,一边向中军发出警告。

    听到后军的战鼓声,杨仪和向朗面面相觑,只有诸葛亮脸色平静,比刚才还要轻松一些,仿佛有一个压在心头的重担终于放下了似的。

    “丞相?”杨仪战战兢兢的叫了一声,他怀疑诸葛亮是不是还没有反应过来,不知道魏军骑兵已经冲破了后阵。

    “没事。”诸葛亮摆了摆手:“他们跑不远的,不过多活几日罢了。他们走了,我们就可以放心的围杀曹植了。”

    杨仪下意识的哦了一声。向朗皱了皱眉,看向诸葛亮的眼神中露出不加掩饰的钦佩。事已至些,愁亦无益,不如做好眼前的事。道理当然没错,可是身临其境,真正能做到这一点的,大概也只有诸葛亮。

    曹植虽然被困在阵中,心神却全部落在远处的马蹄声中,凭着那微弱的感觉,他估计夏侯霸十有**是破阵而出了,自己创造了这个机会,而夏侯霸成功的抓住了这个机会,不禁心情大慰。

    “杀——”曹植推开两个挡在他前面的亲卫,冲向围过来的蜀汉军。他怒吼着,挥舞战刀,劈开一柄长矛,战刀顺着矛柄滑了过去,一刀削掉了那个士卒手指,割开了他的咽喉,也切断了他的惨叫声。接着又挥刀扑向另一个蜀汉军士卒。

    两柄长矛刺了过来,曹植大喝一声,挥刀磕开左边的长矛,借着反弹之力,战刀砍在了右边那个士卒的脖子上。

    “扑”的一声闷响,他砍中了那个士卒的脖子,同时也被那个士卒手中的长矛刺中了肋骨。他闷哼一声,伸手握住长矛,用力推开,捂着肋,踉跄了两步。

    “殿下!”亲卫们大惊失色,纷纷冲了过来,而蜀汉军士卒看到曹植倒下,个个欣喜若狂,争先恐后的杀了过来。

    曹植长啸一声,再次冲了上去,挥舞长刀,左砍右劈,连杀两人。与此同时,他也被两口战刀砍中,紧接着,三柄长矛不分前后的刺到,洞穿了他的身体。

    “哈哈哈……”曹植的嘴里涌出血沫,他紧紧的握着其中一杆长矛,眼神中却充满了快慰。“马革裹尸,死得其所,死得其所,哈哈哈……”话音未落,他圆睁双目,发力前冲,同时挥起了手中的战刀。

    长矛从他的身体穿过,那个刚刚为立了功而狂喜的蜀汉军士卒却吓得惊叫失声,他的手臂被曹植紧紧的抓住了,曹植手中血淋淋的战刀就架在他的脖子上,只要曹植轻轻的一拉,他就会血洒当场。

    “死得其所,快哉快哉!”曹植忽然笑了笑,松开了手,紧紧的握住矛尾,仰面喷出一口血箭,缓缓栽倒。刺穿了他身体的长矛顶在地上,支撑住了他的身体,让他看起来似乎不是倒下,而是持矛长啸。

    ……

    宛城,曹睿忽然坐了起来,对着摇曳不停的灯火,冷汗涔涔。

    当值的燕王曹宇听到声音,匆匆的从侧殿赶了过来,见曹睿面色惊惶,一头冷汗,连忙问道:“陛下,又做梦了?”

    “彭祖……”曹睿还没说话,泪水就夺眶而出,他紧紧的拉着曹宇的手,泣不成声:“王叔……可能走了。”

    .

    .(未完待续。。)

第624章 心有灵犀

    曹宇愣了半晌,眼中也落下泪来。他哽咽道:“陈王孤军入关中,已有必死之心,为国殒身,也在情理之中。不过天佑大魏,或许他能旗开得胜也说不定。陛下爱惜陈王,以致夜有所梦,殊不知梦有时候也是反的么?”

    曹睿摇摇头:“现在是什么时候?”

    曹宇瞟了一眼屋角的铜漏,没有再说话。俗语说,上半夜的梦是正的,下半夜的梦是反的,现在正是子时初刻,梦当然是正的。这个道理他当然懂,只是他也不知道如何解释。曹植入关中,天子的心思是复杂的,既希望陈王收复关中,又生怕陈王因此掌握兵权,尾大难掉。在他心里,陈王战死在胜利到来之前,恐怕是最好的结果。

    只是这样的心思,又怎么能宣诸于口,哪怕他是陛下信得过的宗室,哪怕他是陛下从小的玩伴。

    曹宇是曹冲的同母弟,按辈份,他是曹睿的叔叔,可是两人年龄相近,而且曹丕怜惜他的兄长曹冲早亡,对他和他的同母兄曹据比较关照,他从小就和曹睿比较亲近。早在曹植向曹睿进谏重用宗室之前,他就是曹睿信任的人。

    他对曹睿这种患得患失的心思又岂能不了解。

    何况他也非常清楚,曹植进入关中的确是九死一生,若是战死在阵前,灵魂回到宛城,向曹睿道个别,倒也不是不可能。

    “我也希望我的梦是反的。”曹睿捂住脸,良久才止住了抽噎。心有余悸的说道:“我也希望王叔能够收复关中,可是我的心里……”

    “唉,陛下这是太紧张了。”曹宇伸出手,想和小时候一样抚抚曹睿的背来安慰他,可是伸到一半,突然意识到眼前这个人不再是那个内向沉默的孩子,而是手握生杀大权的皇帝,不由得又把手缩了回去。

    ……

    曹植战死,魏军并没有因此崩溃,面对重重包围的蜀汉军。他们越发的疯狂。为了争夺曹植的尸体,数百人前仆后继,直到全部战死在阵前。亲卫营无一生还,层层叠叠的尸体围着依然挺立的曹植。像是一座封丘。

    他们的亡命反击给蜀汉军造成了近两千人的伤亡。战斗虽然结束了良久。可是那惨烈的气氛却迟迟没有散去。当阳光再一次照进河谷,照在那些愤怒的面孔上,所有的蜀汉军将士都沉默了。

    曹植败了。可他又何尝败了。即使是那些还不知道有两千魏军骑兵冲过了大阵的将士,也被曹植壮烈的遗容所震撼。曹植满脸血污,可是他的脸上却没有痛苦,只有解脱,圆睁的双目中仿佛还有一抹淡淡的笑意。

    没有人建议砍下曹植的首级,诸葛亮下令收敛所有战死的士卒,不论是魏军还是蜀汉军。他来到了曹植的大营,看到一地的灰烬,那些都是曹植烧掉的公文。可想而知,在出阵之前,曹植就已经抱有必死之心。看到这一切,诸葛亮凛然心惊,他知道魏军强大的战斗力来自于哪里了。

    中午,战果清点了出来,魏军除了夏侯霸带走的两千多骑兵,还有辎重营的三千多重伤士卒,其他的全部战死,总人数是八千八百二十五人。至少有一半人是死在蜀汉军的弓弩和霹雳车之下,真正战死的人只有四千余人,可是这四千余人却给蜀汉军带来了近六千人的伤亡。

    如果不是蜀汉军有强大的军械和装备,不是有阵可守,最后的结果还真是难说。

    看完报告,诸葛亮召集众将议事,把战报通报给所有的将领。这时候,才有人知道魏军还有漏网的,夏侯霸带了两千多骑兵已经杀向姜维的后方,不禁大吃一惊,大帐里顿时骚乱起来。

    姜维只有两万人,面对张郃的冲击,他本来就已经很吃力了,如果再被夏侯霸从背后袭击,后果将不堪设想。很可能在几天之后,他们将面对张郃四万步骑的猛烈攻击。

    所有人的目光落在了那两个方阵的将领脸上。那二人大惊失色,跪倒在地,连连叩首,却不敢求饶。因为他们知道诸葛亮丞相微功必赏,纤恶必纠,求饶是没有用的,更何况他们还犯下了如此严重的错误。

    “你们的家人我会照顾的。”诸葛亮挥了挥手,下令把他们二人拖出去斩首。

    片刻之后,两颗血淋淋的首级摆在了诸葛亮的案前。

    大营里鸦雀无声,谁也不敢说话。

    诸葛亮站了起来,威严的目光扫过所有人的面孔。他淡淡的说道:“战场乃死生之地,任何人都不能掉以轻心,稍有疏忽都可能引起大患。因为他们两个人的疏忽,我们还要面对一场恶战。不过我们能击败曹植,也就能击败张郃。请诸君做好准备,不可懈怠。众志成城,只要大家各尽职守,我们一定能最得更大的胜利,把魏军拒之门外,守住关中。”

    众将轰然应诺。

    ……

    成都,骠骑将军府。

    李严正襟危坐,不苟言笑。

    围坐在一旁的掾吏们也不敢大声说话。丞相不在成都,骠骑将军独掌大权,任何人都不敢轻易的违逆他,以免招来无妄之灾。与诸葛丞相的以法治国不同,李严更加情绪化,而且他也是《蜀科》的制订者之一,对律法的精通,让他面对任何人的反驳都能找到一套有利于自己的说辞。在这样的情况下,除非是吃了熊心豹胆,才能和他对着干。

    “丞相在关中与魏军作战,卧雪吞冰,辛苦备至,尚无一句怨言,诸君在成都安居,仅仅是多做了一些份内的事,就再三抱怨,这是何道理?”李严的声音冰冷,带着不言而喻的威严。他从来就不是一个和善的人,现在大权在握,更不需要对任何人假以颜色。“关中沃野千里,占领关中对兴复汉室有多么重要,我相信就是最糊涂的人也能明白其中的道理。曹植孤军深入,你们以为他是个有勇无谋?不,这正是说明了关中的重要。”

    李严咳嗽了一声,端起案上的杯子,呷了一口水,润了润嗓子,继续训话。他已经收到了诸葛亮的急报,曹植突入关中,情况很危急,要想坚持下去,就需要大量的粮食支援。有了这个再正当不过的理由,李严当然要进一步的催逼属下征粮。

    被他催得喘不过气来的不仅是骠骑将军府的掾吏,还有丞相府的掾吏。诸葛亮不在成都,蒋琬又去了零陵,仅剩下一个留府长史张裔支撑局面。张裔是成都人,却和诸葛亮相交莫逆,颇得诸葛亮信任。此刻,他明知李严是趁势夺权却无可奈何,他如果和李严对着干,在关中的诸葛亮必然会有断粮的危险。

    可是筹粮也不是易事,益州两年大熟,魏霸又从交州运来了大量的稻米,可是在李严的运作下,大量的粮食运到了新城,再也拨不出多少粮食来支援关中了。面对李严义正辞严的指责,性子本来就有些急的张裔急得满头大汗,语无伦次。

    看着脸色发白的张裔,李严露出了得意的微笑。只要能把张裔压制住,丞相府就再也没有人能和他对抗了。而张裔一旦没有了诸葛亮的支持,他就什么也不是。他是成都人,却和成都人交往得有限,他依附诸葛亮,却和荆襄系相处得并不和睦。上一次诸葛亮进驻汉中时,他也是留府长史,却和司盐校尉岑述发生了矛盾,以至于诸葛亮要亲自写信给他。

    这样的一个人又怎么可能是他的对手。而张裔反对孟达兵出新城的理由又是那么站不住脚,作为一个曾经被孙权生擒的败军之将,张裔在军事上的威望更不及他万一,根本没什么发言权。

    张裔辩不过李严,又不能拂袖而去,只能苦熬。其他人就更不敢多嘴了,战战兢兢的听李严训话。他们忽然感觉到,相比于李严,诸葛亮虽然严苛一些,至少还讲些道理,不会做得这么肆无忌惮。谁不知道李严坚持有孟达出兵襄阳是东州系的利益所致,这本来无可厚非,可是李严一边嘴上说着关中重要,一边却将有限的粮食供应给孟达,置诸葛亮的主力于不顾,这显然有些过分了。

    看着敢怒不敢言的掾吏们,李严心里暗自冷笑。他知道他们在想什么,可是他相信他们根本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所有人都以为魏帝曹睿在宛城,南阳必然有重兵守护,可是他们却不知道曹魏的主力都在关中,南阳只剩下司马懿不到两万人的兵力,此时此刻攻击宛城,正是千载难逢的良机。一旦宛城危急,关中之围自解。关中再重要,难道还比洛阳重要吗?

    等我兵出宛洛,逼得曹睿迁都,诸葛丞相在关中的功劳又算得了什么?要什么与人为善,建功立业,独揽大权,口含天宪,才有说话的资格。他虽然要与诸葛亮争权,却非常同意诸葛亮的一句话,刘璋之所以失去益州,就是因为他太纵容这些人了,现在只有以严刑峻法治理益州,才有可能以一州之地争衡天下。乡愿是治理不好益州的。

    李严暗自冷笑,继续声色俱厉的训斥着。

    .

    .(未完待续。。)

第625章 好兆头

    魏霸站在灵渠前,感慨不已。他虽然不是水利工程师,可是依然能感觉到灵渠这个四百年前的工程所蕴藏的智慧。

    可见华夏民族从来就不缺聪明人,只是被那一套儒家学说捆住了手脚,把聪明人的才智都引到了勾心斗角上去,反而忽视了这些最根本的技术。

    魏霸虽然是一个技术人员出身,也信奉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的论断,但他从来不是一个唯技术论。他认为技术是基础,只在立足于这个务实的基础之上,才有实力推行所谓的理念这些务虚的事。

    这个世界从来都是强者说了算,而强者之所以强,正是因为科学技术。

    当然他也反对唯技术派,与人为善还是要的,像秦始皇那样把所有人都当成奴隶和工具,甚至不惜杀戮自己的亲人,就算是征服了天下,大概也只有他一个人会觉得开心。

    得道多助,失道寡助,毕竟一个人不可能包揽所有的事务,不可能独打天下。也正因为如此,他对诸葛亮事必躬亲的工作作风并不认可。

    一个人再聪明,又能聪明到什么地步。

    正因为有这样的想法,以机械技术扬名天下的魏霸没有埋头在作坊里;少年成名,战无不胜的魏神将也没有全身心的泡在军营里;相反,他很悠闲的做起了甩手掌柜。

    武陵学堂由来敏主持,交州学堂由刘熙主持,他们手下各有一些儒生。还有一些通晓技术的读书人做辅助。原本学技术人的不多,大部分人进学堂读书都是为了以后做官,谁会想着费心费力的去做个工匠啊。即使是李譔这样有魏家背景的大匠任讲师,即使有魏霸亲自出面讲课,那时也招不到几个学生。

    不过,经过今年的土地改革之后,工学生的招生难问题终于有了一些改善。因为地多人少,很多分到了地却招不到足够部曲的家族只好转而使用新技术,而那些不太合适耕种的地方要想利用起来,通晓农学水利的读书人就派上了用场。工学生有了用武之地。当春季开学之后。他们带着丰厚的酬金,衣着光鲜,满面红光的回到学堂,立刻引起了那些经学生的羡慕嫉妒恨。

    现在。每个学堂都能招到百余名工学生。大多来自于没什么背景。当官无望的庶民寒门,和那些有家世背景,以后可以当官的世家、部落头领子弟为主的经学生泾渭分明。

    即使是魏霸。一时也无法改变这种局面。

    从成都赶来的陈祗给他出了一个主意:借巡视防区的名义视察各地的工程,带上一些品学兼优的工学生,既让他们实地考察,增长见识,又有助声势,表示将军对技术的重视,为天下人做表率。所谓上有所好,下必甚焉,只要能坚持一段时间,潜移默化,自然能改变一些世人轻视技术的观感。

    魏霸觉得这个主意不错,于是开始了周期性的巡视。这一次,他巡视到了严关,重点视察灵渠。

    领郁林太守,镇守严关的守将朱武、钱飞亲自赶来作陪,白衣飘飘的陈祗识相的站到了远处,和一些工学生讨论灵渠的工程技术。

    陈祗字奉宗,是陈祎的兄长,大儒许靖的外孙,长得一表人材,多才多艺,少年成名,弱冠之后就入仕做了选曹郎。听起来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官员,不过如今的蜀汉大权在丞相府,其他部门不管什么曹都是摆设,他这个选曹郎和李譔的那个尚书令史一样没什么前途。李譔是本地人,再怎么的还能回家种地,他却是有家也不能回,只能苦熬。

    因为天师道的原因,陈祎先到了魏霸的身边,后来相处愉快,回成都办事的时候,曾经鼓动陈祗一起来武陵。那时候魏霸还没有攻占交州,陈祗对魏霸没什么信心,所以没答应,想再观望一段时间。后来魏霸夺取交州,又击败陆逊,以弱冠封侯拜将,名扬天下,他才来到镇南将军府求见。

    与张表、杨戏等人由李严举荐而来的不一样,陈祗是走费祎的路子。费祎是江夏鄳人,陈祗是汝南人,虽然不是一个郡,甚至不是一个州,但其实他们的家乡靠得非常近,算得上是乡党。可能是因为这个原因,费祎对陈祗一直比较看重,陈祗求上门去,他也欣然的答应作书为陈祗推荐。

    在费祎的推荐,又有他弟弟陈祎的关系,再加上他本人在学业上的造诣,他很快得到了魏霸的重用。特别是他给魏霸出了那个主意之后,他现在已经是魏霸身边的亲信,比张表、杨戏还要亲近几分。魏霸有意让他接替李譔,担任武陵学堂的工学祭酒。

    其实,陈祗最突出的还不是他的学术,而是他做人乖巧。比如他现在看到朱武和钱飞来了,就主动的让到一边。与张表、杨戏等人不太看得起武人不同,他虽然也看不起武人,但是他很清楚魏霸是武人出身,对部下也很重视,所以他从来不在魏霸面前表露出一丝半毫对武人的轻视。

    “郁林的情况如何?”魏霸问道:“陆公纪(陆绩)读书的地方可曾修缮?”

    “将军放心,我们已经让人去处理了,很快就能修缮完毕。”

    “让人去处理?”魏霸眉头一皱,不太满意。

    陆绩是吴郡四姓的陆家家主,比陆逊还要正牌,他的女儿陆郁生嫁给了吴郡张家,也就是张温的弟弟张白。陆绩曾经做过郁林太守,并且在郁林去世,虽然他在郁林过得不开心,却并不影响魏霸利用陆绩来争取吴郡世家的人心。修缮陆绩的读书处,当然不是仅仅修两间房子这么简单。朱武和钱飞都是粗人,居然没明白这里面的关窍。只派了手下去处理。

    朱武和钱飞不解其意,茫然的互相看看。

    魏霸叹了一口气,这两粗货打仗还行,做这些事确实不行,看来还是要另选一个人做郁林太守,治理民事。交州是他的根基所在,郁林更是交州的重心,几条商道在郁林境内交汇,这里的人手必须得力。

    魏霸又问了一些情况,除了兵事之外。这两人基本上都知之不详。这越发坚定了魏霸的决心。见他脸色不好,朱钱二人知道自己的工作让魏霸不满意,讪讪的退到一边。

    陈祗瞟了他们一眼,走了过来。轻声问道:“将军要撤换他们吗?”

    魏霸目光闪了闪。没有说话。

    “将军。时局未定,不宜大动。”陈祗看着魏霸,从容的说道:“还是给他们配一些得力的助手比较好。换人。难免会引起猜忌,来者人生地不熟的,要想做好,就难免要用雷霆手段,而用雷霆手段,又难免有夺权的嫌疑。不如派一个助手,又做了事,又不至于引起抵触。”

    魏霸略作思索,赞赏的看了陈祗一眼。陈祗的办法的确比他换人的办法来得委婉一些。他笑了一声:“奉宗,你去做郁林监吧,没有比你更合适的了。”

    陈祗笑了笑:“既然将军这么说,那我只好勉力一试了,希望不会让将军失望。”

    “奉宗,你的能力我很清楚,我相信你也明白当今的形势。交州虽然离中原很远,却影响着中原的局势,而且这个影响可能会越来越大。”

    陈祗躬身一拜:“将军,我一定全力以赴。”

    魏霸没有再说什么,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简单,只要稍微点拨一下就行了。魏霸随即把朱武、钱飞叫了过来,告诉他们自己的决定。朱钱二人听了,连忙拜谢,他们还以为魏霸要免去他们的职务呢,现在只是给他们配一个助手,虽然会分去一些权,总比免官要好得多。

    视察完了灵渠,魏霸入驻小严关行营。铃铛正牵着孩子的手,在平地上蹒跚学步。魏霸蹲下身子,拍了拍手,笑道:“儿子,走到老子这儿来。”

    小家伙笑得口水直流,松开铃铛的手,晃晃悠悠的迈了两步,一跤扑倒地,铃铛刚要去扶,夏侯徽从里面走了出来,叫道:“别扶他,让他自己起来。”说着,走到魏霸身后,柔声叫道:“阿征,阿征,快起来,起来到阿爹这儿来。”

    小家伙本来咧着嘴要哭,听到夏侯徽的声音,又笑了起来,在地上挣扎了一会,慢慢的爬了起来,摇摇晃晃的走着,走出两步,眼看着又要摔倒,他挪动着小腿,向前奔了两步,一下子扑进魏霸的怀里,咯咯的笑了起来。

    “阿征真乖。”夏侯徽探过头,在小家伙的脸上很响的亲了一下。小家伙更开心了,眉开眼笑,一脸的得意和骄傲。

    魏霸也很开心,不过他意识到了夏侯徽的称呼。按照风俗,为免为鬼神所知而夭折,小孩子生下来之后并不是立刻取名字,直到百日才会长辈赐名。这孩子出生的时候,魏霸不在身边,百日的时候正在来荆州的路上,所以一直没有取名字。

    “阿征?谁取的名字?”

    “是丞相。”夏侯徽笑着扬了扬手中的信。

    “丞相的信?”魏霸皱了皱眉头,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接过信。他一眼就看得出来,这正是诸葛亮的亲笔书信,他的书法就是学诸葛亮的,太熟悉不过了。

    “是啊。”夏侯徽接过孩子,挤了挤眼睛:“你没觉得这个名字是个好兆头吗?”

    “哪个名字不是好兆头。”魏霸不以为然,取出信囊一抖,就开始读信。曹植突入关中,关中的形势危急,这个时候诸葛亮还有心情给他这么长的信,大概不是取个名字这么简单。

    “说你不读书,你还不承认。”夏侯徽嗔道:“王者之师,有征无战,这不是好兆头是什么?”

    魏霸突然一愣,倒不是因为这个名字是什么好兆头,而是觉得魏征这个名字……太耳熟了。

    .

    .(未完待续。。)

第626章 狡兔三窟

    魏霸的儿子,魏霸当然有资格取名字,不过有魏延这个封建家长在,魏霸还没有胆量敢把自己太当回事,长孙的取名荣誉还是留给了魏家的家主魏延同志。没曾想魏延又把这件事委托给了丞相,特地写信去向丞相请教,而丞相居然也不厌其烦,给魏延的长孙挑了这么一个好名字。

    当然,丞相的意思大概不是夏侯徽的意思——夏侯徽聪明过人,可惜在儿子的事上总有些耿耿于怀,难免有些小家子气。王者之师——如果的确有这个意思在里面的话——当然指的是这次北伐,丞相为魏霸的儿子取名为征,是希望魏霸记住谁是正义的,谁是非正义的。

    这里面的微妙含义,又岂是取个名字那么简单。

    魏霸一边看着信一边往屋里走,小魏征急了,哇哇哇的叫着,两只小胳膊搂着魏霸的脖子不放。夏侯徽居然拉不开他,刚要训斥,魏霸伸手将孩子接了过来,扛在肩上,小魏征这才咧着嘴乐了,口水沿着下巴,一直滴到魏霸的头上。

    “别给宠坏了。堂堂的镇南将军,这么宠孩子算怎么回事。”夏侯徽一边笑着一边伸手来抢,魏霸笑笑:“没事,无情未必真豪杰,怜子如何不丈夫,谁要笑谁就笑去吧。”

    夏侯徽本来就没真心想拦着,小严关驻的三千多人全是魏霸的贴身亲卫,来自于荆州、交州还有豫章一带的蛮族最精锐的战士,由魏家武卒统领。毫无疑问,这些人里面将走出一批中高级将领,让他们习惯这一幕,将来对小魏征的生存、发展有莫大的好处。

    魏霸进了屋,将小魏征从肩上挪了下来,铃铛一边笑着一边拿来毛巾,替魏霸擦去头上的口水。魏霸单手拿着信纸,看了一眼,神情变得凝重起来。他把儿子交给铃铛,柔声道:“去骑会儿马。阿爹有正事要办。听话!”

    刚才还死活不肯松手的小魏征听了,乌黑的大眼睛眨了眨,虽然有些委屈,却没有哭。乖乖的跟着铃铛走了。

    “曹植这么能打?”魏霸将信放在案上。拉过地图。他上次接到了消息还只是曹植进入关中。没想到曹植居然在鸿门击败了马谡,又一路长驱直入,吃掉了马岱的四千骑兵。

    夏侯徽没有说话。用毛巾细心的擦着魏霸的头发。魏霸能将来往公文这样的事交给她处理,当然是对她的信任。可是这件事涉及到她的故国,她实在不知道怎么评论。

    “可惜了。”魏霸抬起头,松了一口气。

    “可惜什么?”夏侯终究没胜过好奇心。

    “可惜用得不是地方。”魏霸笑道:“用兵当奇正相依,魏国在关中战场有张郃这个奇,再有曹植这个奇也不会增色多少。而且曹植孤军入关中,曹真又被我父亲击败,无法威胁潼关,司马懿退守襄阳,魏国有奇无正,又怎么可能取得最后的胜利?”

    “你觉得陈王入关中不会改变战局?”

    “至少说可能性不大。”魏霸的目光在地图上来回逡巡着:“魏军几路突击,围攻丞相一路,若是换了旁人,恐怕会疲于应付,百密一疏,就足以前功尽弃。可惜丞相虽然不擅用奇,正兵却是天下无敌。这几路魏军若是集中一处,丞相也许会因为兵力悬殊不敢拼命,分兵而攻,却正好让丞相各个击破。我觉得吧,虽然情况对丞相不利,却还不至于一败涂地。如果败,可能最后不是败在战场上,而是后勤上。”

    夏侯徽狐疑的看着魏霸,很显然,她不太认可魏霸的论断。诸葛亮正兵天下无敌?

    “你不相信?”

    “我怎么会不相信夫君的眼光。”夏侯徽笑笑,“可是陈王既然抱必死之心,以万人突击关中,就算不能战胜丞相,也能让丞相大伤元气吧。”

    “这可不容易。”魏霸笑道:“陈王自投死地,他那些部下未必就肯死。就算他们肯死,丞相的阵也不是那么好破的,双方的实力差距太大了。更重要的是,陈王的选择其实并不多,奇兵最后必然会变成正兵,游击不彻底,最后只能被迫变成攻坚战。说到底,还是君臣猜疑,互不信任啊。否则,早些让曹植领兵,或者不要逼得这么紧,让曹植从容应对,多给他几个月,情况就完全不一样了。”

    夏侯徽眼神一黯。她虽然对战术上的事不太精通,战略大势却也清楚。曹植突入关中的时机不对,她自然是一眼就看得出来。如果晚上两个月,待关中麦熟前后,进入关中可以抢收屯田的成果,情况可能就完全两样了。之所以这么急,归根到底,还是因为曹睿不敢放手重用曹植,如果不是曹真病重,战事又久拖不决,曹植肯定不会有带兵的机会。

    “夫君,你还是多想想自己吧。”夏侯徽岔开了话题,“既然丞相能守住关中,关中屯田又被破坏,粮食必然是各方的焦点,到时候,你肩上的压力不会小呢。”

    “我怕什么,我是君子坦荡荡,有多少收获,那是摆在明处的,他们怎么用,那是他们的事。”魏霸歪了歪嘴角,坏坏的笑道:“他们两个斗,最后谁能搞得定谁,我反正都不吃亏。他们斗得越凶,我的日子就越好过。我这两天琢磨着,怎么让李严把阿母和兰儿他们几个也给我放到荆州来呢。”

    夏侯徽斜睨了他一眼:“还有关姊姊。”

    “哈哈哈……”魏霸不好意思的笑道:“知我者,媛容也。”他搂着夏侯徽的纤腰:“夫人,捉个刀如何?”

    “我替你捉刀没问题,你也得给我一个保证。”夏侯徽顺势坐在魏霸怀里,手指理着魏霸的衣领,低声说道。

    “什么事?”魏霸眼神闪了闪:“我们之间,还用这么严肃吗?”

    “你别害了我兄长。”夏侯徽企求的看着魏霸:“我在这儿,只有兄长一个亲人了。”

    魏霸佯作不快的沉下了脸:“这什么话,我和阿征不是你的亲人?”

    “你明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夏侯徽扭了扭身子,撅着嘴道:“你别跟我打岔,今天我一定要得你一个准信儿。”

    魏霸嘿嘿笑了两声:“真是个傻女人,我怎么会害太初呢。你放心吧,这件事严实着呢,谁都抓不到把柄。再说了,你夫君我实力这么强,就算出点庇漏,谁还敢来查我?”

    “我兄长没事?”

    “肯定不会有事。”魏霸一本正经的说道:“要是有事,那也是他自己找的。”

    “你……”夏侯徽刚刚松了一口气,被魏霸这么一说,心又提了起来。魏霸得意的大笑着,将下巴搁在夏侯徽的肩上:“你放心吧,我向你保证,行了吧?天塌下来,我顶着。”

    “那倒不至于。”夏侯徽得了魏霸的承诺,这才放了心,风情万种的瞟了他一眼:“想关姊姊来,是不是因为我侍候得不好?”

    “那倒不是。”魏霸收起了笑容,“狡兔三窟,我只是觉得成都那一窟太危险了而已。两虎相争,别让我们这些善良可怜的小白兔遭了殃。”

    ……

    日南,曹馥下了海船,看了一眼负手而立的夏侯玄,不由得扑哧一声笑:“太初,你这张脸,现在就算用一斤粉也敷不白了。”

    夏侯玄本来虎着一张脸,听了这句话,也忍俊不禁,啐了一口:“你不远万里跑来,就是为了说笑?”

    “当然不是,不远万里,只为求财。”曹馥一摊手:“你也知道的,我文不成,武不就,只能做做生意了。听说这里遍地珍宝,我就来求你太初老弟了。”

    夏侯玄以手遮额,看看远处的帆影。“走吧,回府里说话,反正一时半会的你也走不了。”

    “怎么,没粮?”曹馥吃了一惊:“我还等着粮食回去救命呢。”

    “你得了吧,你就是现在赶回去,也正好赶上秋收,你能卖出个好价钱?”夏侯玄瞪他了一眼:“听我的,没错,好好在这儿守几天,再过两三个月,新米出来,价钱最低,你运到洛阳,正是新年前后,不管是稻米还是珍宝,都是最值钱的时候,包你卖个好价钱。”

    “咦,你怎么对做生意这么精通。”曹馥诧异的说道:“这可不像你四聪之首的夏侯大名士会说的话啊。”

    夏侯玄撇了撇嘴,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了,那几个人现在情况如何?”

    “不好。”曹馥叹了一口气:“战事紧张,陛下重用行伍之人,又接受了陈王的建议,逐步提拔宗室、宿将子弟,他们几个没有根基的,哪里还有什么机会。”

    夏侯玄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曹馥看了看夏侯玄:“太初,你不会是想他们引到这儿来吧?”

    “不行吗?”夏侯玄哼了一声:“反正陛下又不打算用他们,让他们来祸害蜀汉岂不更好。”

    曹馥呲了呲牙:“得了吧,你明明知道这根本不是那么回事。你到魏霸这儿来,陛下是准了的。可是你招他们来,那可就授人话柄了。到时候司马父子再弹劾你,你可怎么办。哦,对了,吴质死了。”

    “吴质死了?”夏侯玄吃了一惊,突然停住了脚步。曹馥猝不及防,呯的一声撞了上去,顿时泪水长流。

    .

    .(未完待续。。)

第627章 轻薄子

    吴质是一个名声不显,却怎么也绕不过去的人物。

    作为文帝四友之一,吴质为曹丕争储立下了汗马功劳,在这一点上,甚至司马懿都没他的功劳大。文帝登基之后,司马懿还在文职苦熬的时候,吴质就已经是振威将军,假节都督河北诸军事,重兵在握。

    河北是魏国的根基所在,吴质持节都督河北军事,可见曹丕信任之重。不仅在文帝四友之中独树一帜,就算是和曹真、曹休这样的宗室相比,吴质也是举足轻重的重将。

    有这样的地位和吴质本人的才智当然分不开,但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吴质是个孤臣。

    所谓孤臣的意思,就是除了皇帝,谁也不亲。

    吴质是济阴人,但是家门单薄,他本人又心高气傲,一心想钻营富贵,和乡里人并不亲近,名声并不好。文帝四友中,司马懿、陈群是世家,曹丕用之又防之;朱铄倒是沛人,可惜又是个武人,只有忠心,却没什么才智可言;吴质既是寒门,又有才智,身兼二者之长,这才得到文帝信任。骤贵之后,吴质看谁都不入眼,曾经对同乡前辈董昭说,我想尿那些人一脸。这样的人能被同僚接受才怪。

    与同僚不睦,同为文帝四友的其他三人对吴质也非常看不惯,司马懿、陈群是世家子弟,就算有矛盾,也不会和他摆在明面上,只是敬而远之罢了。吴质与朱铄同样不睦,而且当众发生过冲突。当然了。对吴质来说这都是小意思,他还当面取笑曹洪、曹真这样的宗室重臣呢,更何况一个小小的朱铄。

    吴质之死让夏侯玄这么惊讶的原因在于司马懿前年主动向吴质示好,为司马师迎娶了吴质的女儿,两个一直没什么来往的人成了姻家。表面的原因当然是因为夏侯徽被魏霸抢走了,司马师到了当婚年龄,不能不娶亲。可是娶谁家的女儿不行,偏要娶吴质的女儿,这里面就有文章了。

    夏侯玄当然知道这里面的问题,他虽然人在交州。心思还有一部分搁在洛阳。如今曹休死了。曹真病重,曹氏、夏侯氏在军中的实力越来越弱,司马懿和吴质联手会有怎样的威胁,他非常清楚。

    吴质死了。既是一个好事。又是一个坏事。好事是因为司马懿少了一个帮手。坏事是司马懿少了一个能制衡他的人。吴质和他之间的关系本来就是制衡多于合作。

    “我听宫里传出来的消息说,吴质死之前上书陛下,吹捧司马懿。甚至不惜贬低陈群。第二天,陛下就下诏切责陈群。”曹馥把打听来的情况说了一遍,最后叹了一口气:“依我看,司马懿父子被重用已经没什么意外了。媛容被魏霸抢了来,真不知道是福气还是损失。”

    夏侯玄愣了片刻,听到曹馥这句话,他不由得冷笑一声:“那还用问,当然是福气了。司马懿父子包藏祸心,已经昭然若揭,我家和他们父子扯在一起,又能有什么好结果。”

    “话是这么说呢。”曹馥摇了摇头:“你若是安心在交州呆着,以后再也不回去,那倒没什么问题。可若是你要回去,我看就不好弄了。”

    夏侯玄没有再说什么,把曹馥引上了车,向太守府驶去。一路上,不断有身材矮小,皮肤黝黑的本地人从他们面前经过,各种中原少见的物事更是随处可见,曹馥非常好奇,东张西望,看个不停。和洛阳比起来,这里无疑是蛮荒之地,可是蛮荒之地也有蛮荒之地的野趣,特别是那些皮肤虽黑,面目却非常娇好的年轻女子丝毫不怕生人,见曹馥看他们,不仅不退缩,反而大胆的抛媚眼,撩拨得曹馥心里痒痒的。

    “太初,你真是艳福不浅啊。”

    “你给骠骑将军留点面子好不好?”夏侯玄没好气的说道:“你眼里就只有女人?”

    “当然不是,我到这儿来,是为了赚钱的,顺便挑几个漂亮女人带回去。你也知道的,我老子也好这一口。”曹馥笑嘻嘻的说道:“咱俩又不是外人,你不用绷着那张名士脸,你的底细我又不是不知道。”

    夏侯玄皱了皱眉。他是名士不假,可他并不是那种只会谈玄论道的名士。对魏霸把他安排到日南来的目的,他一清二楚,甚至比魏霸自己都了解得更清楚。魏霸想干什么,他也心知肚明,别以为魏霸暗中卖粮给魏国是什么好事,他可不是良善之辈。万里运粮,成本之高,让人难以想象。魏国和蜀汉争夺关中,粮食储备是重中之重,魏霸坐地起价,用不了几年,魏国的国库就被掏空,无可用之钱。

    可惜,曹馥只关注他自己能不能赚到钱,从来不思考这些关系到魏国存亡的问题。夏侯玄也清楚,在他身边肯定有魏霸的人,他又不能把话说得那么明白,传到魏霸的耳中,对他和夏侯徽都不会有好处。

    蜀汉有魏霸,非我大魏之幸啊。外有强敌,内有奸臣,大魏国祚堪忧。

    ……

    费祎赶到了严关,他也收到了诸葛亮的信。

    “费君,你来得正好。”魏霸一出来,不等费祎开口就说道:“我正要派人去请你,你就来了。”

    “你找我有事?”

    魏霸微微一笑:“我找你的事,和你找我的事,是一样一样的。”

    费祎尴尬的笑了笑,默认了魏霸的说法。“丞相在关中压力很大,如果没有充足的粮食供应,关中很可能失守,多年的努力都会付之东流。”

    “我知道。”魏霸颌首附和:“所以我想请你和吴王商量商量,看看他能不能尽一点盟国的义务,出兵威胁江淮一带。只要在江淮一带施加一点压力。我想魏国坚持不了太久。”

    “我也是这么想,可是要让孙权同意,你先得做出让步啊。”

    “你要我做什么让步?”魏霸往后靠了靠,拿起案上的一柄玉如意,从脖子里伸了进去,挠起了痒痒。“你可别说让我割地啊,这事儿是想都别想。”

    费神哭笑不得:“我说你能不能有点镇南将军应有的威仪?”

    “怎么了?”魏霸不以为然,“俗不拘礼嘛,我把费君当自己人,才不拘泥那些俗礼的。对了。你推荐的那个陈祗不错。我准备让他去做郁林监,如果做得好,将来也许会让他接替廖公渊做交州刺史。”

    监是一个比较古老的官职,秦时郡有守。有尉。有监。守掌全职。尉治兵,监则负责监督,与州的刺史责任相同。相当于后世的纪委,不过那时候职权要比纯粹的纪律监察宽泛得多,必要的时候还有领兵权。后来汉代重太守权利,监就被取消了。魏霸接管交州,削弱了太守的兵权,却重设了监这个职位,一方面可以多安排一些人,另外也是对太守的制衡。

    魏霸这个时候说出对陈祗的安排,当然是给费祎面子,可不是东拉西扯这么简单。

    “人是我推荐的不假,可是怎么用,那是你的事。”费祎也很油滑,直接把魏霸挡了回去。“孙权现在最头疼的事就是公主孙大虎。子玉,你看是不是……”

    “这关我什么事?”魏霸啼笑皆非:“孙大虎的孩子是赵统的种,跟我又没有半个钱的关系。他要把女儿送给赵统,去问赵统愿不愿意接收就是了,何必来问我。”

    “那可是你说的?”

    “是我说的。”魏霸笑笑:“不过,如果赵统扛不住压力,我会觉得他不配担当武陵太守的重任。”

    费祎顿时没了精神。孙大虎是什么人,她能给赵统做妾吗?孙权绕了一个圈子,让他来找魏霸通融,不就是想由魏霸出面,让赵统娶孙大虎为妻,把潘子瑜变成妾,哪怕是变成平妻也行,反正正妻的位置要让出来。魏霸嘴上说不管这事,实际上却是反对,这还怎么谈。

    “我郑重声明一下,我不是反对啊。”魏霸笑嘻嘻的说道:“你也知道,我对妻妾看得不是那么太重。我只是觉得,赵统不应该屈从于孙大虎的压力。那女人就是个贱皮子,要狠一点才治得住。这次让她得逞了,以后赵统家室肯定不宁。再说了,我就不信孙权会为了他女儿的名份置国家利益于不顾。”

    “这倒也是。”费祎吐了一口气:“他要求你将靳东流撤到郴县,将赵统撤到辰阳,解除对长沙的威胁,他才好将张承调回濡须。”

    魏霸想了想:“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

    “行,原则上我同意。”魏霸笑了起来:“细节由你去和孙权再谈。按照惯例,魏兴会陪你一起去,你做好人,他做坏人。另外,你告诉孙权,如果他跟我说一套,做一套,不肯出力,那我就自己去。”

    “子玉,你能不能给孙权留点面子?”费祎很无奈的说道:“他终究是个王……”

    “他是曹魏封的王,又不是我大汉封的王。我只承认他的吴侯爵位,这什么王的,我才不会承认呢。”魏霸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他是列侯,我也是列侯,我干嘛要给他面子?”

    他嘻嘻一笑,又说道:“费君,我们不是说好的嘛,你做好人,恶人我来当。我要是对他客气了,你这好人还有什么意义?你放心,孙权那人就是吃硬不吹软的,有我这个恶人坐在旁边,你谈判才能谈得爽气。要不然,他才不会老老实实的跟你谈呢。”

    费祎心有同感的点点头:“你这话说得虽然粗鄙,却也是句实话。我只是希望你能控制一下分寸,不要激怒了孙权,弄巧成拙。孙权最近火气很旺,不能再激他了。”

    .

    .(未完待续。。)

第628章 伏击

    最近孙权的火气真的很旺。

    汉魏两国在关中僵持,对吴国来说本来是一个非常好的机会。孙权既可以选择联合魏国攻击蜀汉,也可以选择和蜀汉结盟攻击江淮,让魏国首尾难顾。他甚至不需要动一兵一马,就可以从中取利,如果他愿意出兵,也有足够的把握斩获更多。以前他就是这么干的,每次都能得手。

    可惜这次他只能旁观,什么也不能做。原因无他,只是因为在他身边卧着一头幼虎,让他不敢轻举妄动。不仅如此,他还要防着这头幼虎袭击他,每天提心吊胆,战战兢兢,哪里还谈得上什么欢愉可言。原本是坐山观虎斗,现在是坐山被虎观,这感觉完全变了样。

    除了国事之外,家事也让他非常不省心。孙鲁班经过十月怀胎,顺利的生下了一个男孩,健壮可爱。孙权不缺儿子,但他最宠爱的步夫人却没有能生个儿子一直是他最大的遗憾。如今他宠爱的女儿大虎生了个这么可爱的孩子,他当然非常高兴,也非常喜爱。可是一想到这个孩子的父亲,他就高兴不起来了。再加上孙大虎不停的在他面前嘀嘀咕咕,要他把赵统弄回来成亲,他就更加的心烦意乱。

    这样的心思都是不能宣诸于口的无名火,闷在心里的无名火让他更加难受,更加郁闷。

    这两件事都和魏霸有说不清的关系。那一头让孙权寝食难安的幼虎就是魏霸,而孙大虎的遭遇也是因为魏霸引起的。如果不是魏霸在夷渊劫走了孙大虎。孙大虎又怎么会成为孙权不能碰的伤口。要依着孙权的性子,早就派人把魏霸灭了,夺回交州,以解心头恶气。可惜,他现在不仅不能出兵攻击魏霸,还要防着魏霸来攻击他,这种被动的感觉让她他越发恼火。

    费祎对孙权的心思摸得比较透,所以这才来提醒魏霸别做的太过分,以免激怒孙权,打破目前的平衡。影响关中的战局——交州的粮食还需要由荆州运往关中呢。

    魏霸没心没肺的笑了起来:“这关我屁事。我又没有义务让他开心。”

    费祎笑笑:“你也不希望你兄长随孟达攻击襄阳的时候缺粮吧?”

    魏霸的笑容变得有些不太自然。

    ……

    陇关。

    赵广挥舞着战刀,在城墙上往来奔跑,声嘶力竭的喊叫着,杀死一个又一个的羌人。可是羌人却越来越多。怎么也杀不完。他们就像一群强壮的蚂蚁。不断的向前向上攀爬。杀死一个,来了两个,杀死五个。爬上来十个,永无止境。

    赵广已经苦战了三日,勉强守住了陇关,却付出了巨大的代价,两千士卒剩下了不到八百,敌人却越来越多。他再也坚持不下去了,他向东边的山谷看了无数次,却没有看到援军的影子。

    “杀!”赵广怒吼一声,双手握刀,砍下一个羌人的首级,飞起一脚,将那个无头尸体踢下城去。因为用力过猛,他自己也险些摔下去,亏得亲卫一把抓住。他扶着被鲜血浸得湿滑粘腻的城墙,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两条腿仿佛有千斤重,怎么也抬不起来,干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对到处都是的尸体和鲜血也没什么反应。

    “将军,援军再不来,我们就守不住了。”一个亲卫看着城外又在聚集的羌人,气喘吁吁的说道。

    赵广有气无力的说道:“守不住也得守。陇关丢了,关中就完了,这个责任太大,我承担不起。与其回去被丞相杀了,不如死在这里,免得给老爹蒙羞。”

    亲卫们沉默了,他们知道赵广说的是实话。丢了陇关逃走,关中就失守了,他们肯定承担不起这个责任,诸葛丞相也不会饶了他们。那一年的陇右之战,马谡在木门战败,丢失了粮草,以至于陇右溃败,诸葛丞相险些斩杀马谡。赵广和诸葛丞相的关系远远没有马谡和诸葛丞相的关系亲近,而丢失陇关的责任也远比丢失粮草的责任更大,两相一比较,赵广怎么看都是死定了。就算丞相能够放过他,恐怕赵云也不能放过他。

    与其回去死,还不如死在陇关,这就是赵广目前的心情写照,悲壮而无奈。

    战鼓声再起,羌人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攻击。赵广拖着疲惫的身子站了起来,下令再战。看得城下抬着云梯汹涌而来的羌人,赵广眼前一阵阵发黑。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撑过这一次。战死已经是无可回避的结局,区别只在于什么时候死。按照时日计算,诸葛丞相刚刚收到他的消息,就算丞相现在派出援兵,恐怕也来不及了。

    说到底还是自己的责任,没能尽早发现羌人的企图,以致陇关失守。犯了这么大的失误,别无他途,只能以死谢罪。

    赵广苦笑着,举起战刀。

    一个亲卫匆匆走了过来,附在赵广耳边大声喊了几句,赵广眼睛一亮,嘶声道:“真的?”

    “此等大事,岂敢欺骗将军。”亲卫说道:“传令兵就在城下等你,有诸葛丞相的亲笔命令,将军快下去看看吧。”

    赵广下令部下备战,自己匆匆的走下了马道,在东门的门洞里,他看到了诸葛亮派来的传令兵。传令兵一看到他,立刻上前行礼,双手拿出了一封军令。赵广检查了封泥,这才用颤抖的手打开了信封。

    片刻之后,他满是血污的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丞相果然神机妙算。”

    ……

    夜幕降临的时候,羌人再一次冲上了城墙,蜀汉军抵抗不住,终于兵败如山倒,在赵广的指挥下,蜀汉军退出了陇关,扔下一地的尸体,落荒而逃。

    夺取了陇关,羌人兴奋不已,在城墙上来回狂奔,发出狼嚎一般的怪叫。三天时间,伤亡过万,他们终于夺取了陇关,打开了进入关中的大门,从此可以在富饶的关中定居了。他们没有理由不高兴,没有理由不热泪盈眶。

    看着城头上狂喜的羌人,夏侯儒既欣喜不已,又有些遗憾。不过,此时此刻,最重要的还是入城,占领陇关,追击赵广。虽然陇关得手,可是要进入关中,还有百余里的山路要走,适合阻击的地方不少,如果让赵广有时间从容布置,他们还要付出更大的伤亡。

    夏侯儒留下一部分人守陇关,率领羌人主力立刻追击。羌人们仿佛看到了关中的土地在向他们招手,不用夏侯儒动员,就争先恐后的追出了陇关。赵广举着火把在前面逃,羌人举着火把在后面追,首尾相望,零星的战斗不时的爆发,赵广率领亲卫断后,且战且退。羌人穷追不舍,奋勇争先,在山路上留下了一具具的尸体。

    战斗血腥而短暂,赵广没有了城墙做掩护,只能利用随处可见的地形,不过羌人们也没占什么便宜,赵广逃得很快,根本没有时间让他们去包抄,而且山路狭窄,他们人多的优势根本发挥不出来,前面的和赵广打得血肉横飞,后面的却只能看着,帮不上忙,等他们费了千辛万苦赶到前面去,赵广又扔下阵地跑了。

    好在他们追得紧,没给赵广留下充裕的准备时间,否则他们还要付出更大的伤亡。

    一个逃,一个追,一夜之间,他们跑出了五十多里。黎明时分,赵广进入了一个叫马鹿峡的峡谷。

    经过一夜的战斗,双方都已经筋疲力尽,速度明显慢了下来。赵广身边的都是训练有素的亲卫营,虽然疲惫,还能勉强保持队形,大部分也跟了上来,可是羌人们却已经没有了队形,他们像一群互不统属的野狼,只知道追逐猎物,完全顾不上同伴在什么位置。大量的士卒掉了队,从陇关追出来的时候有近两万人,及时跟着赵广进入马鹿峡的不到一半。

    好在赵广只有几百人,而且同样奔跑了一夜,体力不支,他们还有足够的兵力优势。看着赵广在前面停了下来,匆忙的准备临时阵地,羌人们笑了,互相打着气,慢慢的在峡谷中聚集起来,向赵广的阵地冲了过去,准备再一次战斗。

    赵广也笑了,他竖起战旗,大喝一声:“击鼓,叫关定国、张子望起床。老子跑了一夜,也该让他们活动活动了。”

    他身边的士卒们露出了阴险的笑容,突然敲响了战鼓。战鼓声在峡谷间来回震荡,地动山摇。

    片刻之后,山谷上也响起了雄壮的战鼓声,与赵广的战鼓声交相呼应。

    羌人们大惊失色,他们抬起头,看着山坡上招展的旌旗,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关兴站在左侧的山坡上,缓缓的拔出战刀,伸了个懒腰,笑骂道:“赵仲德这个竖子跑得还真快啊,大清早的扰人清梦,着实可恨,待老子杀光了这些羌人,再和他算账。来人,给我把那些石头都推下去。”

    在另一侧,张睎同样懒散的摇摇头:“这竖子,是不是没接到丞相的命令就撤退了,怎么跑得这么快?嗯,等打完这一仗,可得好好问问他,赵老将军的脸面都让他丢光了,这样的人也能和魏子玉做师兄弟,人和人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他瞪了一眼那些看着他的士卒:“看什么看,还不把那些石头推下去,留着当早饭?”

    士卒们不敢怠慢,一起动手,将准备了两三天的石头推下了山坡。

    一时间,大大小小的石块从山坡上滚了下来,越滚越快,带着轰隆隆的巨响,砸向目瞪口呆的羌人。

    .

    .(未完待续。。)

一个人的历史与一群人的历史

    首先承认一下错误,最近的情节可能会让一些书友恼火,因为英明神武的主角魏霸被我无情的扔到了一边,打酱油的曹植几乎成了主角。这严重不符合网文的写作模式,老庄在此郑重的表达歉意。(不过,要充值来评价老庄的那位书友,如果已经充了值,还是订阅正版吧,用月票来诱惑老庄更有效,差评什么的,老庄皮厚,杀伤严重不够。)

    然后说一下犯错误的思想根源。

    老庄一直觉得,历史应该是一群人的历史,而不是一个人的历史,这可能是历史网文和传统历史小说诸多的分歧之一。姚雪垠先生的《李自成》在开头就有一大段与李自成没有一点关系的内容,最近马亲王的神作《三国机密》中,主角刘平不仅谈不上英明神武,而且戏份不会超过一半,在网文来说,这都是扑街必杀技。

    网文的历史只能是一个人的历史,这一点,老庄自己也清楚。可是恶习难改,总不自觉的会想去描写一群人的历史。就关中之战而言,老庄觉得,虽然魏霸不在关中,可是丞相、马谡、魏延、张郃、曹植这一群人加起来,应该还是够份量的,关中之战也是影响天下形势的一场重要战事,如果因为主角不在就一笔带过,未免有些公允。因此,这才硬着头皮写出这么一段没有主角出现的桥段。

    (万恶的500字限制,待续……)

    .

    .(未完待续。。)

一个人的历史与一群人的历史(续)

    (续上……)

    今年是起点的十一周年庆,网文的发展已经经历了一个时代,也经过了好几次变革,变化之快,让人目不暇接,出了一大批大神和神书,写作模式也和最初的时候大相径庭,当年的不少大神都已经退出江湖,或者转战传统文学。在网络文学蓬勃发展的同时,也有更多的人不断的感叹着书荒。

    这无疑是一个悖论,但细想起来,却又合情合理。

    如今的网文风格非常明显,几乎已成定式,如果不符合那个定式,读者不会看,作者写了会扑街。在这种情况下,同质化很难说是读者还是作者的责任,读者有选择的权利,作者也不会甘于寂寞,在无人喝彩的情况下默默坚持,就算有这样的人和书,也淹没在汪洋大海中,要想找到几个知音,无异于大海捞针。

    在这种情况下,老庄的这一段故事无异于找死,书评区骂声一片,月票情况不妙,也在情理之中,老庄不怨天,不尤人,老老实实的承认错误。

    不过,月票还是要求的,在这种情况下求票,虽然有些不识时务,不过,就冲着老庄这么诚恳的认错态度和几乎从不断更的努力,大伙儿还是用月票这种正能量来鞭策我吧。

    顺便说一句:从今天开始,不定期加更求月票!

    说了那么多,最终目的三个字:求月票!

    哈哈,我果然皮厚啊。

    。

    。(未完待续。。)

第629章 信任(加更,求月票!)

    关兴接到诸葛亮的命令是在四天前,那时候陇关的战斗还没开始。关兴和张睎赶到马鹿峡设伏的时候,这里还是一片平静,以至于关兴和张睎私下里认为这是丞相故意把他们的撇开,不让他们参与击杀曹植的大战。

    不过,很快他们就遇到了赵广派往汧县的信使,知道了陇关的情况。得知陇关前聚集了数万羌人,他们在大吃一惊之余也对丞相敬佩不已。要知道羌人春夏之际到各地游牧那是很正常的现象,能提前从中闻出危险的味道,不管是先知先觉还是出于谨慎,丞相的举措都称得上完美。

    当赵广派出的信使越来越密集,传递的消息越来越急的时候,关兴和张睎不敢再有任何懈怠,他们按照诸葛亮的安排,在陇关大战开始后的第三天才派人通知赵广可以撤退。打到这个时辰,赵广已经支撑不住了,实际上如果不是他坚持,恐怕陇关早就失守了。到了这一步,士卒的伤亡,城墙的破损都是实实在在的,没有一点伪装,就是再精明的将领也找不出什么破绽,一切都那么真实自然。

    因为这本来就是真的。除了诸葛亮能提前估计到羌人会攻击陇关,并且安排关兴和张睎率领五千人在马鹿峡设伏之外,任何人都没有预料到这一幕。按照正常的思维,从夏侯儒兵临陇关开始算,现在诸葛亮应该刚刚得到消息,根本没有时间派出援兵。

    也正因为如此。夏侯儒才会下令追击赵广,不让他有喘息、反扑的机会,不料因此一头撞进了关兴和张睎设下的埋伏圈。

    无数的石头从山坡上滚了下来,凌空飞舞,砸得羌人们头破血流,骨断身离。他们再也顾不上什么阵形,哭喊着到处寻找躲藏的地方,就是再剽悍的勇士也无法和这些砸下来的石头对抗,任何人只要被砸中,要么立刻送命。要么重伤不起。哪怕是轻轻的刮一下也能刮去一大块皮肉。

    近万羌人一触即溃,不到一顿饭的时间,峡谷里安静了下来,羌人们从藏身处探出头来。看着满地狼藉的峡谷。惊魂未定。又过了片刻。哭泣声、呻吟声四起,像一曲悲伤的挽歌。

    赵广在一块巨石后面找到了面色惨白的夏侯儒。夏侯儒的左腿被砸断了,露出白生生的骨头。精致的头盔被刮出一道口子,鲜血从额头流了下来,在苍白的脸颊上蜿蜒流淌。

    夏侯儒奉张郃之命,用几个月的时间召集了三万多羌人,在陇关激战三天,战死的羌人有一万多,夏侯儒留下了少量的人守陇关,然后带着两万多人追击赵广,准备一口气杀入关中,策应张郃入关,根本没想到会遭到伏击。能够跟上来而没有掉队的都是精锐,现在被赵广等人一网打尽,而那些体力不支,还落在后面的羌人就更指望不上了。没有他居中调度指挥,那些羌人就是一盘散沙,只会被赵广等人各个击破。

    陇关这一路已经失败了,夏侯儒后悔莫及。他相信,既然赵广撤退是有预谋的,那么陇关大概还会被赵广收回去。

    夏侯儒猜得一点也没错,当赵广、关兴三人一路杀回陇关时,陇关突然起了一场大火,将正准备据关而守的两千多魏军烧得焦头烂额,狼狈不堪的弃关而去。

    赵广几乎是兵不血刃的收复了陇关,张睎留下和他一起守关,关兴则押着一万多俘虏返回汧县。

    ……

    马鹿峡乱石穿空,箕谷惊涛拍岸。

    一艘艘满载粮食的狭长小船整装待发,只要松开缆强,这些船就会顺水而下,穿过奔涛汹涌的箕谷,进入关中。

    郝昭却迟迟的没有下命令,他看着远处的上邽城,手指捏了又放,放了又捏。

    “将军担心这些船会倾覆吗?”马钧揉着酸涩的眼睛,呐呐的问道。这些船都是他特制的,箕谷谷狭水急,礁石又多,大船根本无法行驶。他是扶风人,对这种情况非常清楚,奉命来到陇右之后,他就根据箕谷的特殊情况设计了这种体形修长的小船,能够穿行于箕谷之中。

    谁都以为他在潼关或者宛城,却不知道他去年冬天就冒着大雪来到了冀县。

    现在,船造好了,郝昭收集的粮食也装好了,只等松开缆绳起运,这些士卒和粮食就可以进入关中,郝昭不知道怎么的,却迟迟没有下命令,反而一直看着上邽城出神。

    “不是,马君的船造得精巧,穿过箕谷不会有一点问题。”郝昭捻着须尖,沉吟道:“我只是觉得有些不对劲。”

    “有什么不对劲?”偏将军魏平不解的问道。他跟着郝昭多年,对郝昭的战场经验非常钦佩。征战多了,有时候判断战局并不是依靠情况,而是直觉。这种直觉的养成需要经验,更是一种天赋,有人打了一辈子仗也未必能有这样的直觉。

    “上邽太安静了。”郝昭指着远处的上邽城:“王平就算再胆怯,也不会不敢出战,否则他守上邽城的意义何在?他闭城不出,任由我们进入关中,这不合常理。除非……”

    “除非他希望我们进入关中。”魏平不太肯定的说道。

    郝昭点了点头:“我们进入关中易,再出关中却难了。到时候逆水而上,王平在谷口列阵,我们就会全军覆没。而进入关中,以我们的兵力也无法长驱直入,临渭、陈仓都有兵,不会让我们轻易过关的。”

    魏平眨了眨眼睛:“那怎么办?陈王还在关中等着我们呢。”

    “陈王恐怕等不及了。”郝昭叹了一口气。他知道曹植进入了关中,他也知道曹植正在向陈仓进发,可是他不认为曹植会强攻陈仓。曹植急行而来,没有大型攻城器械,攻城必然耗时太多,对于没有后勤辎重的曹植来说,攻城是非常冒险的,不如寻机与诸葛亮野战。而且他和曹植之间联络不便,一来一回,顺利的话要七八天,如果碰到蜀汉军的斥候截杀,半个月收不到消息也是正常的。他们之间根本无法紧密配合,相信曹植也不会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

    正如他也不会把希望寄托在曹植的身上。

    他原本的用意是想诱上邽城里的王平出击。他以五千步卒运粮,故意就在上邽城东忙碌,然后埋伏了两千骑在上邽城西,只要王平一出城,两千骑杀出,王平就没机会再回去了,到时候强攻上邽城,再决定是否进入关中。

    可是王平一直没有出来,他死死的守着上邽城,根本不给他夺城的机会。王平不出城,哪怕他有万人,哪怕他知道上邽城时的守军不会超过三千人,他也无法攻克上邽。

    郝昭迟疑良久,决定还是跟随自己的直觉,暂缓进入关中。

    ……

    王平站在城头,看着缓缓西行的魏国船队,暗自松了一口气,松开了握得紧紧的手,悄悄的将手汗擦在战袍上。

    都尉冯显看出了王平的紧张,悄声问道:“将军,我们不追击吗?”

    王平瞟了他一眼,又好气又好笑:“追击郝昭?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这位郝伯道,我要是追出去,他肯定有一个大坑等着我,你信不信?”

    冯显摸了摸鼻子,没有吭声。与王平部下的其他将领不同,他原本是魏将,对郝昭并不陌生。正如王平所说,郝昭绝不会没有后续的手段。

    “我担心的是他进入关中。”王平恢复了平静,淡淡的说道:“按照时日算来,曹植应该正和丞相对峙,如果他带着粮食进入关中,曹植就能坚持更长的时间,时间越长,对我军也越不利。”

    冯显没有接王平的话头。他不知道关中的情况,曹植进入关中的事,他也只是听到了一些风声,从向朗率兵支援诸葛丞相猜出了几分,具体情况并不清楚。很显然,王平是不想让太多的人知道这件事,以免引起军心动摇。

    上邽城里只有两千人,而且有不少仍心向魏国的人,一旦让他们知道关中形势不稳,谁知道什么时候会透露给冀县的郝昭。

    郝昭退回冀县,对他们来说无疑是个利好消息。不过冯显不知道的是王平之所以敢坚决不出战,哪怕郝昭真的进入关中也由他去,是因为他得到了诸葛亮的命令。诸葛亮没说为什么,只是嘱咐他守好上邽这个陇右的要塞,为下一步反击做好准备。

    王平不知道丞相的信心从哪儿来,但是他选择相信丞相。他当然知道郝昭突入关中会带来什么样的严重后果,可是他更清楚,自己如果出击,不仅挡不住郝昭,反而可能会葬送上邽。既然丞相要他他守好上邽,他就守好上邽便是了。

    有时候听话犯了错比不听话立了功还要好一些,这就是王平多年来辗转于汉魏之间得到的生存经验。

    “叫书吏来,我要给丞相写军报。”王平沉下了脸,闷闷的说道。写军报对他来说是一个比较痛苦的事,谁让他识的字少,自己写不了呢。为了这个事,他可没少被人鄙视,也严重影响了他的晋升。也正因为如此,他对给他晋升机会,并调走了向朗,给他独当一面的机会的诸葛亮充满了感激,言听计从。丞相让他不要出击,他就坚决不出击。

    。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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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0章 桥山月

    姜维遭遇了他一生中最难熬的一个夜晚。

    奉命在六盘山下阻击张郃的这段时间,他每天都会给诸葛亮发军报,也会每天都收到诸葛亮的军报。他们之间相隔两百七十里,快马要一天一夜,消息不可能及时,但是连续起来,他们还是能互通有无,在心理上并没有太多的间隔。

    这已经成了一种习惯。每天睡前看一遍丞相的军报,写一份军报汇报今天的战况,并且回答丞相军报中的问题,已经是姜维的必修课。没有接到丞相的军报之前,他很难入睡,经常要等到半夜也要看完才能放心的入睡。

    好在诸葛亮也是个严谨到古板的人,这个习惯从来没有打破过。

    然而,这个习惯在曹植到达汧县之后的某一天突然中断了。

    姜维坐在行军榻边,托着头,手指摁在太阳穴上。太阳穴呯呯的跳着,像他的心跳。

    他心里有一种不安的感觉。

    到目前为止,他收到了最新情报是曹植到达汧县,即将与丞相开战。对这一战,他有足够的信心,丞相也有足够的信心。三万以逸待劳的主力面对一万多长途行军的疲惫之师,纵使曹植有两三千骑兵在手也不足为虑。汧县的地形没有给骑兵冲锋留下多少空间,而诸葛亮也为骑兵准备了不少利器,比如拒马阵,比如壕沟。

    诸葛亮之所以不主动与曹植接战,而是留在汧县静候。某种程度上就是因为这些措施。如果在野战行军中,这些措施仓促之间难以准备,可是在准备好的阵地上,这些就是骑兵的噩梦。

    姜维想不出诸葛亮有战败的理由。

    可是,开战之后的第二天,他却迟迟没有收到诸葛亮的军报,这让他对之前的论断不那么自信了。战场上的事瞬息万变,谁知道会出现什么意外情况,谨慎如诸葛亮也不能保证万无一失。要不然这军报怎么突然中断了?

    “什么时辰了?”

    “子时三刻了。”一个年轻的婢女走过来,拨弄了一下油灯。见盏里的灯油已经快要见底了。犹豫了一下,看看姜维:“将军,还要再等吗?”

    姜维皱皱眉,犹豫了一下:“加点灯油。我再看一会儿地图。”

    婢女应了一声。转身出去了。过了一会儿,提来了油壶,添了些灯油。将灯拨亮了一些。她看看姜维,欲言又止。姜维听到他的脚步声,不由得诧异的转过头:“你怎么还不出去?”

    “将军……”婢女涨红了脸:“这两天水势渐涨,也许有山洪挡住了路,军报延误了……”

    姜维笑了起来,不过笑容一笑即收。“这不是你应该关心的,去拿点吃食来。”

    婢女胆怯的应了一声,不敢再劝,转身出去了。姜维叹了一口气,目光重新落回地图上,却怎么也看不进去。他知道这个婢女是好心,张郃就在咫尺之遥,明天还要战斗,他到这个时候还不睡并不合适。正如这个婢女所说,这两天气温高了,雨水又多,送军报的人也许是在路上被突然出现的河水阻住了,他大可不必这么紧张。

    可是,他就是放不下心。

    过了一会儿,婢女端来了一碗热腾腾的粥,肉香顿时弥漫在大帐里。姜维食欲大开,几口就把肉粥喝完,浑身涌起一股热气,一天的疲惫都消散了不少。他看了一眼那婢女微红的小脸,突然来了说话的兴致:“你叫什么名字?”

    “乌里娅。”婢女吐了吐舌头,又按照正式的礼仪回答道:“回禀将军,妾身叫乌里娅。”

    “乌里娅,你不是汉人?”姜维诧异的说道:“怪不得你的汉话有些怪怪的。”

    “我是汉人,不过在扶余长大,乌里娅是扶余人的名字。”婢女笑嘻嘻的说道,她一高兴起来就忘了礼节。“乌里娅的意思是桥山的月亮。”

    “桥山的月亮?”姜维有些出神,目光看向帐外,一轮圆月悬挂在山巅,静静的照看着人间。“好美的名字。不过,你的相貌可一点也不像扶余人。”

    “我大母是扶余人,我阿爷原来是关中桥山的汉人,是逃难到扶余去的。阿爷年老,受不了北海的苦寒,想回家,要死在关中的土地上。我们一家人从北海回来,半路上被鲜卑人抓住了,做了几年的奴隶。前些年,鲜卑人自相残杀,我们才趁乱逃出来。”乌里娅眼圈一红:“不过阿爷和阿母都死在路上,只有我和阿爹逃到了塞内,回到了关中。”

    “那你怎么到军中来了,关中这些年百姓过得还可以啊。”

    “关中是过得还可以,不过我们没有户藉,没有土地,要么给那些大户人家为奴,要么加入天师道。阿爹在北海的时候信赤山神,不愿意改信天师,又不给做佃户,他会点木匠活,还会磨刀、修铠甲,就到军中辎重营来谋个生路,我帮军士们洗洗衣服,煮煮饭,混口饭吃。”

    乌里娅说着,开心的笑了起来:“将军,我煮的肉粥好吃吧?伤员们最爱吃了。”

    看着乌里娅像鲜花般绽放的笑脸,姜维眉头皱了皱。他知道军中辎重营有些招募来的杂役,女子在营里也不罕见,特别是护理伤员,女子比男子更有耐心,对抚慰伤者更在行。不过,在军中的女子都有可能成为营妓,不管是主动的还是被动的。乌里娅笑得这么开心,不知道是不知道自己的命运,还是接受了自己的命运。

    估计在她的心目中,能活下去便是一种奢侈。

    姜维莫名的心痛起来。他想了想:“你煮的肉粥的确不错,以后就留在我的大营里,专门给我煮粥。”

    “好啊好啊。”乌里娅兴奋的拍着手:“我最喜欢……”她的声音忽然低了下去,头也低了下去,姜维诧异的看了她一眼,不由得笑了笑。真是个不通人情世故的孩子,自己给了她这么大的好处,连谢个恩都不会。

    “你以后别叫乌里娅了。”姜维看着外面的月亮,原本有些焦躁的心情忽然奇迹般的平复下来。“就叫桥月吧。我要休息了,以后你每天早上给我准备一大碗这样的肉粥。”

    “好的好的。”桥月两只乌黑的眼睛发着光,脸上飞起两抹绯红,如三月的桃花。

    ……

    朝阳升起,夏侯霸率领两千骑兵沿着汧水河谷向北奔驰。他也不敢回头看,生怕眼中的悲伤让部下看见。可是他更清楚,他身后骑士们的心情并不比他轻松。

    他握紧了百辟刀上的雀环。那是一只展翅欲飞的朱雀,这么多年来,他一直被固定在这枚刀环上,现在,他终于可以展翅高飞。

    他的**也许会倒下,可是他的灵魂却会翱翔九天。

    “吁——”夏侯霸轻挽缰绳,勒住了战马。战马慢慢的停住了脚步,不停的甩着头,甩着尾巴,抖动着毛皮,汗水顺着有些发暗的毛往下淌。近一个月的长途跋涉,这些战马的体质严重下降,一夜的奔驰让它们疲惫不堪。

    夏侯霸下令下马休息。他虽然知道时间紧迫,但是保持战马的体力也非常重要。曹植让他来奔姜维,接应张郃进入关中,这个任务并不轻松。如果战马体力不足,冲击力会严重下降,很难撼动姜维的阵势。从汧县一战,他已经领教了诸葛亮战阵的严整,姜维据说是诸葛亮亲手调教出来的弟子,在练兵方面颇有手段,他的战阵大概也不是那么好冲的。要不然,以张郃和田豫的老练,姜维早就被打败了。

    机会可能只有一次,这是曹植和近万的将士用性命换来的,他不能轻易的浪费掉。

    夏侯霸看了看四周的地形,找来向导询问了一番,找了一个曹植给他的地图上标注的位置,在里面休整。与此同时,他派出体力尚好的骑士在河谷里设伏,务必不让一个蜀汉军斥候或者传令兵通过。诸葛亮和姜维之间的联络主要就是沿着这条河谷进行,别的地方当然还有通道,却不及这条河谷快捷,控制了这条河谷,在很大程度上就掐断了诸葛亮和姜维的联系,哪怕是延迟一天时间,也是非常必要的。

    在捕杀蜀汉军斥候的同时,夏侯霸派出了自己的斥候,绕过姜维的阵地,尽可能的和张郃取得联系。他离姜维的背后只背景下一百五十里,放马奔驰,一天就可以到,但是曹植给他准备了十天的粮食,就是给他更多的时间,不要因为粮食而手忙脚乱。

    现在,夏侯霸可以从容的部署。他仔细的回忆着曹植这段时间来的表现,揣摩着曹植可能采取的办法,猜测着姜维、诸葛亮可能的反应,他要用从曹植那里学来的兵法来击败姜维和诸葛亮,为曹植报仇,收复关中。只有如此,才能告慰曹植的在天之灵。

    思索片刻后,夏侯霸找来了体力和武技都最好的亲卫营:“你们埋伏到山谷中去,前后二十里,不管是什么人,不管是死的还是活的,统统不准过。谁要是放跑一个,提头来见。”

    “喏。”亲卫们虽然也很疲惫,却什么也没说,转身走了。

    倚着石壁,疼得直咧嘴的牛金看着夏侯霸,眼中露出赞赏的光芒。

    。

    。(未完待续。。)

第631章 大戟士

    夏侯霸杀入汧水河谷,给诸葛亮和姜维带来了极大的压力。与姜维情况差不多,没有收到姜维的军报让诸葛亮忧心忡忡。他比姜维还好一点,因为他知道原因所在,但是他除了多派人手之外,也找不到好的破解办法。

    夏侯霸占据了最快捷的通道,而且他又是骑兵,要和他抢时间,只有同等数量的骑兵才有可能。可是诸葛亮根本没有这么多骑兵,他甚至不能派援军前云追赶,援军数量少了不顶用,数量多了又跟不上骑兵的速度,也会加重辎重运输的困难。

    上万的步卒行军,可不是带上武器和几天干粮就能走的,如果没有大型军械,一旦被骑兵缀上,那可是一场灾难。

    蜀汉军没有骑兵的短项成了诸葛亮最大的制约,让诸葛亮束手无策。随着时间的推移,迟迟没能收到姜维的消息让诸葛亮无法保持镇静,他甚至比听说曹植杀入关中时还要紧张。

    姜维的紧张不亚于诸葛亮,连续三天没有收到诸葛亮的消息,大量的斥候失踪,他已经预感到出了问题。可是他却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难道是丞相战败了,要不然为什么一点消息也没有?可就算战败了,丞相也不至于连个消息都送不出来啊。大量斥候的失踪,只能说明有敌人在接近,可是究竟有多少敌人,是曹植派出的别部,还是曹植率领的主力?

    姜维不知道。

    与此同时,他想到了陇山防线。担心魏军已经突破了陇山防线,进入了关中。他这么想,并非没有道理,到目前为止,他只看到张郃率领的三万步卒,而秦朗和另一万骑兵全无踪迹。他们也许在监视牵制高平的陈式,也许已经绕道陇右,从陇关或者箕谷进入关中。

    姜维越想越多,越想越紧张。他彻底失眠了。白天与张郃恶战,晚上彻夜难眠。他的精神状况迅速恶化。桥月熬的肉粥虽然香甜。姜维的脸颊还是日见削瘦,桥月小姑娘以为是自己侍候得不好,偷偷在的一旁抹了好几次眼泪。

    姜维苦苦支撑。

    ……

    张郃和田豫相对而坐,慢慢的呷着酒。平静中有些不安的沉默。

    在他们的面前。摆着夏侯霸派人送来的消息。消息很简短,却血迹斑斑。那个送信来的勇士连信都没掏出来就倒地身亡了。他身上有十三道伤,任何一个人都不敢相信他带着这么重的伤还能坚持到现在。

    情况非常不妙。曹植千方引诱,蜀汉军不为所动,除了在鸿门击溃马谡之外,只有夏侯霸击溃马岱的四千骑兵还值得一提。眼下,曹植已经山穷水尽,只能主动北上,要与诸葛亮决一死战。按照时间计算,现在战斗已经分出胜负,如果不出意外,曹植大概只能求仁得仁。

    张郃和田豫虽然是武人,不擅长那些勾心斗角的事,可是曹魏两代皇帝对皇室的政策他们还是清楚的。特别是这位陈王,因为当年争储,毫不意外的成了文皇帝的眼中钉,肉中刺。在众人看来,他能活到现在已经是个奇迹,要知道任城王曹彰被文皇帝亲手毒死的,文皇帝可不是一个心慈手软的人,而曹植的威胁也远比曹彰更大。

    这次曹植领兵进入关中,大家都心知肚明,若不是因为战局迟迟没有进展,大将军曹真又久病不起,皇帝陛下根本不会请出这位陈王。曹植也知道自己的处境,所以当仁不让的杀入了关中,与其做一个囚徒被圈禁到死,不如战死沙场,燃烧自己,为魏国贡献一份光和热。如果能挽大厦于将倾,九泉之下也不负先人。

    这个结果是很多人都预料到的,只是事到临头,大家都觉得有些悲凉。

    “按照时间估计,陈王现在应该还在与诸葛亮恶战,不过时间不会太长,双方兵力悬殊,陈王支持不了太久。”张郃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我们明天也不要留手了,放手一搏吧。这个机会如果抓不住,关中就与我们无缘了,我也只有以死报答陛下的恩宠,黄泉路上,有陈王做伴,听听他的新诗,也是不错。”

    田豫默默的点了点头:“明天我先出战,将军居中调度,相机出动。”

    “不了,还是我来吧。”张郃拍拍田豫的肩膀,打断了田豫:“我是陛下指定的主将,你就不要和我争了。我老了,这样的机会不会多了,你还正当壮年,以后有的是机会。”

    “将军……”

    “你家那小子不错,好好栽培,将来不比你那大儿子差。”张郃微微一笑:“可惜我没有更多的东西教他了,实在是愧对他的一片好意。”

    田豫连忙说道:“将军,你太客气了。犬子能得到将军的教诲,是何等的福份。”

    “是我们有缘。”张郃站起身,张开双臂,长吸一口气,看着山巅的一轮明月:“国让,休息吧,明天与姜维小儿决一胜负,轩辕氏可在桥山上看着我们呢。”

    田豫也抬起头看着那一轮明月。桥山在子午岭,离这里有千里之遥,据说是黄帝的陵墓所在,当然不可能是眼前的这道山岭。不过山不是那座山,月却是那轮月,黄帝是华夏之祖,张郃以黄帝之名起誓,也是抱了死战之心。关中之战到了这一步,已经没有退路可言,天子倾全国之力,又搭进去陈王这么一个重得不能再重的大将,若不能收复关中,无颜面对天下人。张郃身负皇帝陛下的重托,当然更没有退路,只有死战以报效陛下。

    田豫胸中涌起一股豪情,他站了起来,举起酒杯,爽朗的笑道:“将军,明日一战,不死不休。”

    张郃看了他一眼,放声大笑:“好,不死不休。”

    ……

    姜维看着魏军的战阵,一阵阵心惊肉跳。

    张郃今天的阵型与往常没有太大的区别,只不过站在阵前的士卒与众不同。

    经过近一个月的厮杀,双方互相试探了很多回,那些体力差、装备差的炮灰兵早就消耗殆尽,现在上阵厮杀的都是精锐士卒。不过真正的精锐——各自的亲卫营还都捏在手里,等待着最后一击。像姜维自己的两百余西凉锐士就一直没有上阵,完好无损。

    张郃的大戟士也是如此。

    张郃的大戟士成名已久,早在张郃还效力于袁绍的时候,他的大戟士就是有名的精锐,和麴义的先登死士、高顺的陷阵营齐名。与魏霸手下的重甲士差不多,大戟士身穿重铠,不带盾牌,只是用的不是长柄刀,而是大戟。

    大戟又称雄戟,是比普通铁戟尺寸更大,也更锋利的武器。与普通的戟手相比,大戟士对戟的运用手法更加纯熟,战斗力也更加强悍。

    这些大戟士都是跟随张郃征战数十年的精锐,一直跟在张郃身边,轻易不出手。今天张郃一上来就列出了大戟士,可见张郃有决胜负之心。再联想到自己身后那股一直没有露出真面目的敌人,姜维不禁一阵阵心悸。

    前有猛虎,后有恶狼,丞相偏偏又胜负未卜,连一纸消息都没有,这可如此是好。

    在姜维的焦虑中,战鼓声响起,张郃的战旗移到了阵前。这么多天来,张郃虽然一直在阵前指挥作战,但是他本人是在中军,现在他的战旗却挪到了战阵的最前方,挪到了大戟士的前面。姜维能看清战旗上翻飞的旌旒,能看清大旗上的每一个纹饰,甚至能听到大旗被风吹动的啪啪声。

    这些声音仿佛拍打在他的心头,让他战栗。

    不过不是紧张的战栗,而是兴奋。

    能和魏国的五子良将交手,能和大戟士一决雌雄,是每一个将领的夙愿。姜维也不例外,他很年轻的时候就听说过张郃的威名,就听说过大戟士的辉煌战绩,也曾经幻想过有一天能和人出人意料并肩作战。今天虽然他们不是战友,而是敌人,却让他更加兴奋。

    击败张郃,击败大戟士,一战成名天下知。

    “子修,调锐士营上前。”姜维的声音有些颤抖,有些沙哑。

    “喏。”部曲将上官雝应了一声,转身去了。他和姜维相识多年,又和姜维一起入蜀,对姜维的心思再熟悉不过。看到张郃的大戟士,他也莫名的有些紧张,有些兴奋。

    在隆隆的战鼓声中,大戟士向两侧分开,一手持戟,一手抚胸,向缓缓行来了张郃施礼。张郃身穿鱼鳞细甲,花白的头发扎成髻,用一根玉簪别着。他身后跟着两个甲士,一个是他的儿子张雄,手里捧着他的头盔,另一个是田豫的次子田复,手里拿着他的大戟。

    “将军,还是由我们来吧。”张雄和田复抢到张郃面前,又一次请求道。

    “不,今天不破此阵,我绝不后退一步。”张郃哼了一声,从张雄手里接过头盔戴好,慢慢的批好系带,又从田复手中接过大戟,用力一振,大戟嗡嗡作响。张郃转过身,面对全军,举起大戟。

    两万余魏军将士齐声呼欢。

    “将军威武!”

    .

    .(未完待续。。)

第632章 锐士营(加更,求月票)

    张合立于阵前,发动了开战以来最猛烈的攻势,迎着蜀汉军的反击,魏军将士在大盾的保护下,将连弩车、霹雳车尽可能的往前推,双方展开了激烈的对攻。

    箭矢如云,石弹如雨,如同群鸦在山谷间往来飞驰,在双方将士的头顶发出不祥的呜叫,即使是夏日的阳光也无法完全穿透。

    到处都是血。

    在军械上,蜀汉军原本有优势,不论是连弩车的轮式上弦,还是霹雳车的配重发射,都是魏军不具备的有利条件。不过随着战争的进行,即使姜维极力保守这个秘密,张合还是通过种种渠道了解到了这些秘密,并运用到魏军的军械上。

    如今,双方的军械已经相差无几,而随着战斗的进行,消耗的增大,魏军的兵力优势却逐步的体现出来。张合率军步步紧逼,摆出一副义无反顾,决一死战的架势,让姜维感到了巨大的压力。

    姜维不想和张合拼命,也不敢和张合拼命,他的目的是胜利,而不是骄傲的战死。他同样清楚,他率领的这些士卒都是蜀汉的主力,是丞相完成陇右作战计划的希望所在,如果全部损失在这里,丞相的计划必然要大打折扣。

    双方国力的差距在这时表现得淋漓尽致。魏国损失三四万人,只要用几年的时间就能补回来,而蜀国如果损失三四万人,补齐的时间将是魏国的两倍到三倍,甚至更多。

    所以张合可以不惜代价。而姜维却不能。

    张合显然早已洞悉姜维的这个心理弱势,也紧紧的抓住了这个破绽,不停的压榨着姜维的心理底线,等待着姜维崩溃的那一刻到来。他号呼酣战,一直站在阵地的最前端,大戟士整装待发,虽然还没有真正踏上战场厮杀,却已经对姜维造成了足够的压力,鼓舞着一批又一批的魏军将士奋勇上前。

    双方苦战半日,张合连夺姜维两道阵地。将战线向前推进了三百步。在姜维的中军面前,只剩下了两道阵地。如果张合攻破这两道阵地,姜维要么将中军后撤,要么就只能和张合正面决战。

    没有其他的选择。

    中午短暂的休息时。姜维死死的盯着远处张合的战旗。游移不定。他很想正面击败张合。却又怕万一失手,全军崩溃,辜负了丞相的希望。更让他担心的是。他身后的敌人究竟有多少,究竟是谁,究竟什么时候会出击,他一无所知,这让他的心头总是盘踞着一团挥之不去的阴影。

    姜维快要崩溃了。

    下午,张合继续猛攻,魏军发起了一次又一次的冲锋,不停的撞击着蜀汉军的阵地。蜀汉军奋起反击,倚仗着阵地和精良的甲胄与魏军争夺每一寸阵地。双方的伤亡比例一直操持在一比二左右,可是魏军却根本没有退却的意思,他们无视巨大的伤亡,奋勇向前。

    夕阳西下,张合终于攻破了姜维的最后一道拒马阵。一万多具尸体堆积在山谷中,流淌的血液汇成一条条小溪,顺着地形向姜维的阵地流淌,像一条条血色的长蛇,蜿蜒前行。

    姜维脸色煞白,手足冰凉。

    他领出来的两万步卒只剩下了一半,今天一天就损失了近四千,阵地丢失了一半。张合还在阵地上,一点也没有退却的打算,看样子是准备夜战,大戟士还在阵前,正在吃晚饭,也许这将是他们的最后一顿晚饭。

    姜维进退维谷。

    为了防备身后的敌人,他在山谷里安排了四千人,这样一来,他身边就只剩下了不到六千人的中军。四道阵势被张合攻破之后,他的优势已经不多,只能和张合短兵相接,伤亡会更大。张合身边只剩下一万多步卒,可是他还有一万铁骑一直没有出现,姜维不知道这些铁骑是不是就藏在张合身后。

    一旦铁骑出动,顺着河谷冲杀,没有了拒马阵掩护的蜀汉军绝对抵挡不住,损失必然惨重,甚至可能全军覆没。

    姜维承担不起这个损失,可是又不愿意就此放弃。他不想弃阵而走,更希望和张合决一胜负。如果能击败张合,甚至击杀张合,魏军士气必然大坠,他也许可以挽回战局。

    姜维犹豫不决,张合却雷厉风行,就在阵前吃过晚饭,稍作休息后,他再次发起了攻击。

    这一次,他亲自率领大戟士冲杀在前。

    闻名天下的大戟士终于出手了,他们组成了个矢形阵,张合和他的战旗就在矢形阵的中后部,既有严密的保护,又能及时的根据战场情况做出调整。如果说大戟士的战阵是一把短刀,那他就是握着这把短刀的手。

    张合挥起这把短刀,狠狠的扎进了姜维的战阵。

    大戟士举着手中的大戟,迈着整齐的步伐,踏过一具具的尸体,大步向前。大戟闪闪发光,战靴踩着被血水浸得松软的土地,哗哗作响。

    “平戟!”张合一声怒吼,大戟士们放平了手中的大戟,加快了步伐。他们每三人一排,三柄大戟长度不同,放平之后,却是齐头并进,组合在一起,就是一排戟林。而后面两排大戟士手中的大戟就搁在第一排大戟士的肩部两侧,舞动时,第一排的大戟士几乎是和锋利的戟刃一起起舞,即使有重铠护体,依然让人看得心惊肉跳,没有多年的配合,根本做不到这一点。

    他们就这样冲进了姜维的阵地,展开了杀戮。锋利的大戟刺、啄、勾、砍,三柄大戟配合默契,像镰刀收割庄稼,毫不留情的收割着蜀军的性命。蜀军虽然有精良的战甲护体,相互之间也能配合,可是面对这些身着重铠的大戟士,他们却失去了往日的骁勇。

    战刀砍在重铠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长矛刺在重铠上,顶得重铠凹陷,却无法刺穿,可是他们如果被大戟士手中的大戟勾住,却很难脱身。他们的战甲虽然精良,可是脖子却挡不住大戟的勾刺,头盔虽然能挡住大戟的啄击,却无法抵消大戟的力道,大戟的每一次啄击,都让他们头晕眼花,双耳轰鸣。

    两百余大戟士,势不可挡的杀入了蜀汉军阵地,魏军紧随其后,蜀汉军很快就面临着崩溃的危险。

    姜维知道了张合为什么一直不让大戟士上阵。这些大戟士太需要互相之间的配合了,如果有拒马阵,这些大戟士只能化整为零,威力将大大削落,现在没有了拒马阵,在大戟士力竭之前,几乎没有人能挡得住这些大戟士。

    “给我把十石弩推上来。”姜维怒吼道:“子修,锐士营准备出击。”

    强弩营一阵骚动,将数十架十石强弩推动了阵前,十石弩射程是单射弩,射程四百步,一般军阵中不会出现这样的强弩,就连普通的城池都没有资格用,只有都城或者地位特殊的要塞才有可能装备。按理说,姜维的军中也不应该出现这种利器,不过丞相要配给他,谁又能说些什么。

    “射!”一声厉喝,十石弩“轰”的一声震颤,一支如步矛般的利箭飞了出去。

    一支巨箭轻易的洞穿了一名大戟士的重铠,带着大戟士飞了起来,撞在了第二个大戟士的身上,箭头刺破了他的重铠,余劲未消,带着他们两个人向后直退。第三个大戟士不退反进,弓步侧身,用肩膀接住了同伴,向后让了一步,然后用力一顶。

    两个被巨箭串在一起的大戟士居然站住了,第一个大戟士已然气绝,第二个还没死,他松开大戟,双手用力握住同伴胸前的巨箭,大吼一声,用力折断箭杆,然后双手按着同伴的肩头,缓缓将他推开。

    巨大的箭头从他的小腹中拉了出来,倒勾上挂着一截肠子,鲜血泉涌。他狂吼一声,用力将同伴推开,倒在了地上。

    片刻之间,十余支巨箭射到,第一排的大戟士倒下一排。

    张合眼神一紧,大喝一声:“散!”大戟士们立刻九人一组,向两侧散开。

    张合的命令下得非常及时,大戟士刚刚散开,又是数支巨箭射到,不过因为大戟士没有聚在一起,杀伤效果大减。

    “进!”张合厉声大喝,再次下达了命令。大戟士开始奔跑,他们撞入蜀汉军的人群,大肆杀戮。这样一来,十石弩顿时失去了威力。面对和袍泽们撑在一起的大戟士,他们很难准确的射中目标。倒不是怜惜同伴,而是十石弩的威力虽强,射击速度却是个大问题,一旦失手,就是一个极大的浪费。

    张合以自己的经验迅速压制住了十石弩的威力,大戟士越战越勇,他们驱赶着蜀汉军,向十石弩围了过去。见此情此,姜维大吃一惊,如果这些十石弩落到张合的手里,那麻烦就大了。

    “锐士营,上前!”

    “喏!”一声怒喝,蜀汉军向两侧分开,露出了一个大约五百人的方阵。这些人身上的甲胄与众不同,不是普通士卒的札甲,而是甲片更小更密的两当铠,手臂上也有筒状的甲袖,一直沿伸到手肘。腰部以下有腹甲,有腿甲,保护着大腿以上的身体。

    他们左手握盾,右手握矛,腰间佩刀,左胸和盾牌上都有“锐士”二字。

    正是姜维的锐士营。

    。

    。(未完待续。。)

第633章 虚则实之

    按照惯例,将领可以有所领兵力的十分之一做亲卫营。

    姜维以奉义将军领虎步中营五千,所以他有五百人的亲卫营并不出格,但是五百人全是精甲锐士,这一点就有些让人非议了。他一个降将,就凭那点俸禄再加上皇帝陛下的一点赏赐,是养不起五百人的装备的。

    魏延镇守一方,经营了这么多年,也不过三千多武卒,已经把魏家的财力消耗到大半,姜维孤身入蜀,能在这么短时间内组建起五百人的锐士营,谁都知道这不可能是他一个人的力量。而能够支持他的除了诸葛丞相还能有谁?诸葛丞相厉行节俭,却利用手中的权利给姜维配备亲卫营,这已经成为政敌攻击他的一个理由,只是没人敢当着丞相的面说罢了。

    姜维自己也清楚这些,所以他更希望能击败张郃的大戟士,证明锐士营不是摆设,这些钱花得都是值得的。此时此刻,保存实力的想法已经不现实,他就是想率军撤退也来不及,只有和张郃决一死战。

    五百锐士营迎战两百大戟士,身边还有数十架守城弩,姜维觉得自己至少有七成的胜算。虽然七成还不够,却也有一搏的底气了。

    可是,他很快就发现自己错了。

    锐士营的确是精锐,不管是个人武技还是装备,又或者是相互之间的配合,都称得上是上上之远,可惜他们遇到的却是成名己久的精锐大戟士。大戟士在每个方面都足以压锐士营一筹,更重要的是。指挥他们是的征战一生的五子良将张郃,经验之丰富,远非姜维所能及。

    一看到锐士营,张郃就判明了双方的优劣,毫不犹豫的指挥着大戟士向锐士营迎了过来。如林般的大戟刺向锐士们,锐士以盾相迎,盾牌被大戟勾住,以矛来刺,却刺不破大戟士身上的重铠,而大戟士手中的大戟却毫不留情的割开了他们的脖子。

    锐士营的头盔有护项。足以对付一般的刀砍戟勾。可是面对大戟士手中招术多变的大戟,面对大戟士精湛的戟法,他们的装备远远不足以保护他们。三个大戟士互相配合,一个勾开盾牌。一个勾住他们的手臂或者脖子。另一个则直刺他们的面门或者脖子。锋利的戟刺捅破了他们的脸,刺穿了他们的脖子,将他们杀死在阵前。

    声名鹊起的锐士营在大戟士的面前像是刚刚学会战斗的孩子。根本没有还手之力,顷刻间被杀死一大片。大戟士推锋直进,尽情杀戮。

    姜维目瞪口呆,如遭雷击。

    ……

    夏侯霸端坐在战马上,静静的倾听着远处的战鼓声,双目微阖,面沉如水。

    两千将士,三千匹战马,在他身后静静伫立。他们站得很开,队伍拉得很长,看起来足有五千之数。

    牛金看着夏侯霸,感慨不已。短短的几天时间,夏侯霸就像一块烧得通红的铁慢慢冷却,虽然不见了耀眼的光芒,却变得更加坚韧。此时此刻,他没有冲动的下令冲锋,而是让将士们在山谷中列阵,所起的作用却远远的超过了冲锋。

    姜维很谨慎,虽然未必清楚身后究竟有多少敌人,但是他却安排了三四千人,列下了一个宽可覆盖整个山谷,前后深达五百步的阵地。凭夏侯霸手中的这两千多骑,要想冲过这个阵地,会付出惨重的代价,甚至有可能全军覆没。

    然而夏侯霸没有下令发起冲锋,他一直全力掩藏着自己的行踪。这几天来,杀死的蜀汉军斥候超过两百,为了杀死这两百多个斥候,夏侯霸派出了一千人在附近设伏。

    这无疑给姜维造成了很大的心理压力,要不然他不会派出这么多兵力来阻击。他已经和张郃苦战了一个月,就算伤亡再少,四五千人的伤亡总是有的,现在他最多不会超过一万五千人,一个后阵就用了四千人,以他的兵力部署肯定会产生致使的影响。更重要的是,这表明姜维心里很紧张,被两面夹击的可能时刻萦绕在他的心头,会严重影响他的意志。

    夏侯霸一动不动,仅仅是靠掩藏自己的踪迹,就严重牵制了姜维,甚至起到了比攻击更好的效果。

    他已经踏上了从一个冲锋陷阵的斗将向一个运筹帷幄的智将转变的道路。

    而这一切的动力都来自于曹植。

    夏侯霸睁开眼睛,看了一眼即将落山的夕阳,马鞭轻轻一指:“前进!”

    三千匹战马开始向前小跑,慢慢的,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夏侯霸端坐在战马上,身体随着战马的奔跑上下起伏。

    马蹄声汇成一道惊雷,沿着山谷滚滚向前。山谷的独特地形聚拢了马蹄声,让这道惊雷听起来远比实际的力量更加宏大,跑得比战马更快。

    姜维看着案上跳动的玉如意,骇然变色。

    身后那些神秘的敌人居然有大量的骑兵,这个结论让姜维大感诧异。他知道曹植有骑兵,夏侯霸击败了马岱,这个消息已经不是秘密,可是曹植怎么可能有这么多骑兵?而且从这些敌人没有在第一时间发起攻击来看,这些敌人不仅仅是骑兵这么简单,可能还有大量的步卒。否则的话,他们应该在他没有做好准备之前发起突袭,而不是等他做好准备。

    难道丞相真的败了?莫非是陇右的魏军进入关中,与曹植联手,击败了丞相,丞相这才连个消息都没来得及发出来?

    刹那间,姜维思绪万千,想到了无数的可能,每一个可能都指向一个不妙的结果。这些可能甚至比眼前的张郃还要让他紧张,一旦诸葛亮的主力战败,后果远远比他被张郃斩杀还要严重。

    姜维彻底崩溃了,张郃指挥着大戟士将他的锐士营屠戮殆尽,魏军正在发起最后一击,而他的身后却还有数不清的敌人。

    这是一个必死之局。

    一直克制着自己恐惧的姜维终于控制不住自己的慌乱,下令撤退。他已经不是要为诸葛亮丞相保持实力,而是为了保证自己的性命。

    蜀汉将士也听到了身后传来的马蹄声,他们大多是南中的羌人,对骑兵的恐惧更甚于从陇右来的羌人。听到这种浑厚的马蹄声,他们猜不到究竟有多少骑兵,恐惧反而变得更大。而当他们看到姜维的战旗在移动的时候,他们瞬间绝望了。

    蜀汉原本还算坚实的阵地随着姜维的动摇开始消解,像一块巨冰,突然“喀嚓”一声响,裂成无数的小块,四散奔逃。

    姜维带着所剩无几的锐士营夺路而逃。前后都有敌人,他不敢冒险,只能带着锐士营从两侧的山峦山逃跑。大山深处有很多峡谷,大军无法通行,小队人马却可以勉强行走。

    见姜维撤退,一部分蜀汉军跟着姜维逃跑,一部分人见逃生无望,干脆扔下武器,跪地投降。

    为期一个月的阻击战,随着夏侯霸的到来,以张郃的全面胜利告终。逃到半山坡的姜维听着身后魏军山呼海啸般的欢呼,死死的咬着嘴唇,不肯让自己的眼泪落下来。

    桥月抱着一个铁镬,背着半只羊腿,气喘吁吁的跟在后面,紧紧追赶。

    ……

    张郃走了姜维的中军指挥台,拿起姜维没来得及带走,遗忘在案上的玉如意,微微一笑。他坐了下来,摘下了头盔,双手扶案,大口大口的喘着气。率领大戟士战斗了大半个时辰,他虽然没有亲自砍杀,却也累得够呛。

    田豫和夏侯霸快步走了上来,拱手施礼:“恭喜将军。”

    张郃哈哈大笑,指了指夏侯霸:“夏侯仲权,今天这一战能取胜,你是首功。虚虚实实,你一路疑兵才是击溃姜维的穿心一刀啊。”

    田豫也连连点头:“将军说得太对了,若不是夏侯将军这一路疑兵击溃了姜维的心理,我们至少还要付出三四千人的伤亡,那样一来,我们就没有足够的兵力进入关中了。”

    张郃和田豫都是久经战场的宿将,他们进入姜维的阵地,站在指挥台上,将姜维的阵地部署尽收眼底,立刻知道了姜维输在了什么地方。以姜维阵地之严谨,所余之兵力,若非夏侯霸这一路疑兵的出现,姜维还能坚持很长时间,就算他放弃中军,后路数里,那几道阵地也足以让他们抓狂。

    姜维不是败在阵上,而是败在了心上。他的心不够坚韧,被自己的猜疑击垮了防线。

    而夏侯霸的战术现在也无法瞒过他们的眼睛,两千多骑若是正面冲锋,是无法击溃姜维的后阵的,反而是这种欲盖张弥彰的疑兵之计更具有杀伤力。

    夏侯氏虽然不是宗至,却形同宗室。张郃还曾经在夏侯霸的父亲夏侯渊麾下征战多年,对夏侯霸也不陌生,此时此刻,他自然不会吝惜夸奖之辞,何况夏侯霸的战术的确可圈可点。

    面对两位前辈宿将的夸赞,夏侯霸沉默着,等张郃和田豫说完了,他才淡淡的说道:“陈王才是首功,我今天所做的一切,都是陈王的在天之灵在指引我。”

    “陈王”二字一出口,兴奋的张郃和田豫不约而同的沉默了。张郃站起身来,面南肃立。

    。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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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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霸蜀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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