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五章 原来
夜,死一般的寂静。
一顶四人抬的轿子忽然从皇宫西侧门快速地离开,瞬间便消失在了漆黑的夜。
从抬轿子的人的脚步可看出他们皆是有武功之人。
他们沿着护城河的东边直走,直到一座僻静的寺庙门前停下。
“贵妃,到了。”抬轿子中的一人对着轿子里面的人轻声道。
随即,一位戴着帷帽的女子在一名婢女的搀扶下缓缓地下了轿,然后往寺院左侧的那片园林走去。
寺院里还有人在敲木鱼,咚咚咚咚咚,声音轻缓而空远,令人狂心顿息。施贵妃边走边听着,不由得在心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她知道她现在是很难获得内心的平静了,一方面是她没有办法降服得了自己的野心,另一方面是被外在的力量迫使着。
寺院和她所去的那片园林只一墙之隔,然而在她看来却是两个世界。
前面不远处有十几个人影在缓缓地走动。
施贵妃知道那是他的人。
他们看见了她,朝她毕恭毕敬地行了一个礼。
“大人就在前面。”其中一人对她说。
她略微朝他点了一下头,转身向那正背对着她负手而站的高大的身影走去。
那是除了皇上、皇后之外唯一一个敢于在见到她时不主动打招呼的人。
她慢慢地朝他走近,心情复杂难言。
在离他三尺远的地方时她停下了脚步,望着他,却不说话。
他也不说话。
随她而来的那婢女连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良久,他说:“好久不见!”
他最近每天进宫都见不到她,可见她极少踏出重华宫的大门。
“也不过才一个多月没碰面而已。”施贵妃说。
夜风拂来,将她帷帽上的薄纱轻轻吹起,她那绝世的美貌便随着那夜风的拂动隐约可见。
“事情有进展了吗?”他问。
“还没。”
“你想要拖到几时?”他的声音忽地变得严厉起来。
她全身微微一抖,同样冷着声答:“不是我不想动手,而是找不着动手的时机。”
他忽地转过身朝她走近,一把掀开她帷帽的薄纱,伸手捧起她的脸,居高临下地说:“你有那么多可以接近她的机会,怎么会一直找不着时机呢?”
“那看来您比我还要着急,不过您也应该明白,现在不是适宜您走下一步的时候。”她回视着他的双眼道。
“所以看来是你在配合我了?”
“我也没有那么伟大,不够既然我在您的手上,多少会替您衡量一下。”她说。
他冷笑了一声。
“待我找到合适的时机时我会第一时间通知您的,届时您可别袖手旁观。”她接着说。
“是的,我说过会帮你的,你也别忘了你当初答应我的事。”他说,语气和缓了些。
“待我当上皇后之后定然会全力帮您达成愿望。”
他盯着她看了几眼,忽地哈哈大笑。
笑声在这寂静的夜里却令人心中发寒。
“你笑什么?”她颤声问。
“我笑你跟我很像,我们是天生的一对。”他说。
“呸,从您狠心地把我送进宫时我就已经不对您抱希望了。”
那时候她和他在一起才两个月,她满心依赖着他,视他如夫如父,可是当招宫女的告示一贴出他便立即毫不留恋地将她送进了宫。
进宫不到一个月她就发现自己怀孕了,她很清楚那是他的孩子。那时她还怀着侥幸的心理想:虽然现在皇上得到了我的人,可我却怀着我爱的人的孩子,那日后总算是有个心灵寄托了。
可惜事与愿违,在胎儿五个月时她流/产了。而那时候的他却在娶妾,满朝的文武百官都在传说他那位新妾长相如何如何的漂亮。
她在被窝里哭,决定将对他的爱也如这流/产的胎儿一般流掉,从此再也不要和他有任何瓜葛。
那是一段多么伤痛的记忆啊!
她宁愿永远也不再想起才好。
“可我这些年里不是始终在帮着你吗?不是始终没忘记你吗?”他说。
她冷笑了两声,说:“自从认识您之后我已经不再相信男人的话了。”
“难道我给你的印象就是这样的吗?难道一点美好的回忆都没有吗?想想我们初认识时……”
那一天她和伯母在街头卖煎饼,他正巧骑着马从那经过,到得她跟前时他忽地停住,紧盯着她的脸说:“这一车的煎饼我都要了,帮我包起来吧。”
她和伯母大喜过望,赶忙帮他打包。
随后他每天都来,每次来都将全车的煎饼买掉。
久而久之,他们便认识了。
他得知她早前家道中落,父母双亡,如今由伯父伯母收养着。由于父亲在世时常年卧病在床,因此欠下了一大笔债。
他听毕什么也不说便拿出一大笔钱让她去还债。
之后,她便跟了他。
那时她还以为能一直和他在一起的,谁想到……
“别再说了。”她的眼眶发红,很努力才忍住眼泪。
“噢,你现在是贵妃了,不愿意别人提起那些心酸的往事了,行,那就不提好了,然而,你知道我要一个女人是多么容易的事,可我竟然整整五年了都只想要你。”他越说越激动,猛地朝她俯下头来,她一把将脸别了过去。
他又苦笑了一声,目光如火般望着她说:“你可知当初把你送进宫时我的心里有多痛吗?”
“我以为您根本就不会心痛,那时的我在您眼里算什么?”
“你错了,我一向不把你当普通女人看待,这么多年了难道你还没明白吗?”
“我早已经忘记了那些事。”
“你进宫多少年了?五年了吧?”
“您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谢天谢地,五年过去了,而你不但没有变老,反而越来越美艳了。”他轻抚她的脸。
“那也跟您没有丝毫关系了。”她一把甩开他的手说。
“是吗?我可不这么认为。”
“事实已经摆在眼前,如今最疼爱我的是他。”她不无得意地望着眼前这男人说。
他顿时全身一僵,沉声道:“你知道我每次看见你向皇上媚笑时在想什么吗?”
“……”
他忽地将她整个人放倒在草地上,右手一把掀/起/她的长裙。
“严世冲,你……”她怒视着他,然而却一点/抵/抗力都没有。
于是,他当着那么多随从的面毫不怜惜地/要/了/她。
第二百二十六章 经书
早晨的阳光从窗外照了进来,明晃晃地照在施贵妃的身上。
施贵妃坐在窗边的雕花太师椅上,目光专注地望着坐在地毯上玩布兔子的朱常定。
朱常定乃她和皇上朱知的儿子,今年三岁。
也是她目前唯一的一个孩子。
施贵妃当年因为生了他而一跃从德嫔升为贵妃,受尽了皇上的恩/宠。
自那之后她便一心一意地培养儿子和/服/侍皇上,不再徘徊于过去的事。
偏偏严世冲却在此时频频来找她,要她别忘当年的约定,否则他就会将两人当年的事告知皇上。
按理说以她现在的地位完全可以对他闭门不见的,然而她的心里多少还感恩他当年对她的帮助,加之她对他还保留着几分爱,所以几番挣扎之后还是选择了妥协。
好吧,反正她想要当皇后,而他也愿意帮助她,那么她就与他合作一次又如何?
“三园,定哥儿困了,你带他去休息吧。”施贵妃对服侍在一旁的那名小宫女说。
那宫女便赶忙将朱常定抱回了他专属的房间。
施贵妃稍微调整了一下坐姿,缓缓地从口袋中取出一个小瓶子来。
这是一个拇指般大小的透明瓶子,里面装着红褐色的药粉。那药粉在阳光下折射过瑰丽的色彩。她定定地看着,手微微地发抖。
“这种药有剧/毒,加入这一种时却能延缓毒/性的发作,再加一小撮这种药粉就可以让药性在毫无症状的情况下发作。”
“一般多久之后才会发作?”
“一个半月到两个月,最迟不会超过三个月。”
“只一次就可以了吗?”
“是的,一次即可。”
她想起了三个月前那位由严世冲派来的神医跟她说的这番话。
如果能在将近两个月后才发作,那就可以做到让事件查无可查了。她当时在心里想。
窗外的阳光越来越烈,眼看就要到正午了,这是皇后即将就餐的时间。
施贵妃立即起身对两名宫女说:“走,我们到坤宁宫去一趟。”
于是三人便出了重华宫。
匡皇后将第三十页经文的最后一字抄写完毕,满意地放下了笔。
宫女体贴地端来洗手水。
“皇后,午膳已经备好,您看要不要开饭了?”宫女一边服侍她洗手一边问。
匡皇后看了看窗外的天色说:“嗯,叫他们端上来吧。”
立即,三皇子派来的那两位宫女如平和如安便上前去查验饭菜——如平先拿银针放置饭菜中小搁一阵,发现银针没有变黑,她遂朝如安微微点头,如安便用一把特质的银勺子勺起一小口来尝食。未几,如安不觉任何不适,便恭请皇后品食。
看着桌上那些自己喜欢的菜式,匡皇后才忽然有了饥饿感,她立即坐下用膳。
施贵妃便在此时走了进来。
在朝匡皇后行过礼后施贵妃微笑着说:“皇后今日的午膳似乎吃得有些晚哦。”
匡皇后朝她看了一眼,端庄的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柔声说:“嗯,妹妹有没有吃?要不要一起吃点?”
“不必了,妾刚才吃过,多谢皇后关爱!”
“坐下说话吧。”匡皇后说。
施贵妃便在离她的饭桌不到两丈远的雕花木凳上坐下。
“找我有事吗?”匡皇后问。
平日里施贵妃很少这个点来访的。
由于昨晚得了三皇子的提醒,所以匡皇后现在对她也多留了个心。
“妾知皇后喜爱念经且好研究佛理,故昨日请人到普华寺里要到了一本鸠摩罗什译的《金刚般若波罗蜜经》和一本玄奘大师译的《般若波罗密多心经》,望皇后笑纳!”施贵妃说。说罢便让宫女将那两部经书呈上。
匡皇后随即放下碗筷,望着她说:“我也很喜欢这两个版本呢,难得妹妹有心,那我就收下了。对了,妹妹最近可睡得安宁些了?”
匡皇后知道施贵妃经常失眠的事。
“回皇后的话,这两天稍好了点,但夜里还是会醒来数次,而且一旦醒来就得很久才能再入睡。”施贵妃说。
“你可常喝些小米百合粥,这两样东西加起来能健脾和胃、轻心安神。”匡皇后说,望向她的眼神里又比往常多了一抹感慨。
“是,谢谢皇后关心!”
“对了,灵芝也能治心神不宁,我这里有两支别人送的百年野生灵芝,就送给你泡酒或熬汤喝吧。”
施贵妃忙说:“啊,这么贵重的东西妾怎么敢要?您还是留着自己吃吧。”
“没事。”匡皇后豪爽地说,一边示意宫女去将它们取来。
施贵妃只得恭敬地收下了。
未几,匡皇后用毕午膳,和施贵妃在罗汉床/上相对而坐。
“皇后的皮肤越来越好了,不知有何妙方?”施贵妃一边给匡皇后斟茶一边问。
如平和如安便目不转睛地盯着施贵妃倒茶的双手。
匡皇后落落大方地答道:“并无什么妙方,无非是每日早睡早起、坚持清淡饮食以及每日早晚诵经罢了。”
“妾受教了!”施贵妃恭谨地说,眼神朝匡皇后身后的如平、如安看去,发现两人正虎视眈眈地望着自己,不由得神色一变。
“皇后又新添了人?”施贵妃笑问。
“嗯嗯。我看她们两个乖巧伶俐,所以就留在了身边。”匡皇后说,眼睛若有若无地朝施贵妃扫了一下。
“真好!”施贵妃说,心里却暗暗叫苦。
这两个宫女的眼神怎的像要将人看透似的?难道匡皇后已经有所察觉?
这般想来,施贵妃顿时暗抹了一把汗。
看着匡皇后将手中的那杯茶喝完,施皇后又准备给她斟第二杯,然而如平却笑盈盈地上前来说:“还是由奴婢来吧。”
施贵妃望了她一眼,强挤出了一丝笑容。
“妹妹,你可知你不能睡得安稳的缘由?”忽地,匡皇后微笑着望向她问。
施贵妃莫名地心头一抖,忙说:“还望皇后赐教。”
“《般若波罗密多心经》里说‘心无挂碍,心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若心头着相便会烦恼丛生,然而凡所有相皆是一场虚妄,何必执着?”
施贵妃平日里并不读佛经,因为没有一下子明白她的意思。
“一念不生,万般自在。”匡皇后说。
“这又要如何做到呢?”施贵妃问。
“你把这两本经书拿回去研读吧,答案都在里面了。”匡皇后说,让人将施贵妃刚才送的那两本经书再次捧出来。
施贵妃有些尴尬,但又不好意思拒绝,只好伸手接过。
“我要午休了,妹妹也回去休息吧。”匡皇后站了起来。
“是,皇后午安!”施贵妃忙说。
当施贵妃捧着那两本经书往重华宫走去时双脚都是软的,她不知是什么吸取掉了她身上的力量。
第二百二十七章 通过
“匡皇后那边恐怕不是那么容易下手,现在她的身边又增加了两名宫女,而且一看她们那神色就知是非常谨慎老练之人。”在皇宫的小道上,施贵妃轻声地对特意从她身边走过的严世冲说。
严世冲略微沉吟了一下,沉声道:“那我们就想办法转移掉那两名宫女的注意力。”
“哪有那么容易,她们都是紧紧跟随着皇后的,况且她们就算有别的事皇后也还会叫别的宫女在她身边守着啊。”
“寻找机会就是了,办法都是人想出来的,可别还没开始就被吓退了。”他说。
“您看我们可不可以找人潜入坤宁宫?”她小声地问。
“那可不行,太容易被察觉了,这事还是尽量不要被其他人知道的好。”
“说来说去您都是在让我一个人冒险啊。”她怒视着他。
“不然呢?谁叫你想当皇后。”他压低声音说。
“可我那么做不也是想帮您一把吗?”她不服气地瞪着他说。
他定眼看了她一会,轻声说:“我知道,所以我会在背后看着,绝对不会让你有事的。”说毕,他快速地搂了一下她的纤腰。
不远处有脚步传来。
严世冲立即和她分开,各自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
…………
这日的傍晚时分,苏子明收到了苏善蕴寄来的加急信。
当他看到她说会和燕锦暄一起回来时不由得皱起眉头来。
“这丫头怎么会和燕大人同来呢?”
“是前年来我们家过中秋的那位吗?”肖老夫人忙放下手中的刺绣问。
“嗯嗯,正是。”苏子明答。
“他也同来?他那么忙的人怎么会……”肖老夫人百思不得其解。
倒是张盈似有所悟,她微笑着对肖老夫人和苏子明说:“我看是件好事呢,我们尽管等着他们归来就是。”
苏子明看了张盈一眼,也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眼睛顿时亮了亮。适逢张盈也望向他,两人交换了一个会心的眼神。
未几,苏子明说:“还有三天便是三月十五了,我们把家里上上下下都收拾一番吧。”
“嗯嗯,我还准备给客房那边买一床新的被子,旧的那床实在太旧了,有客人来都不太好意思。”肖老夫人说。
“那就叫管家明天去采购新的吧,对了,也不知燕家二爷喜欢吃什么菜,不然我们可以提前准备一下。”苏子明说。
“我记得善蕴说他喜欢吃锅巴菜、红烧茄子和八珍豆腐煲。”张盈马上说。
“好极了,那你明天就下个单给人去订购这些食材吧。噢,可是厨房里的人好像不会做锅巴菜和八珍豆腐煲呢。”苏子明说。
万一做得不好吃那可就尴尬了。
“您放心,我以前做过,就由我来做吧。不过那也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所以我看明天得先做一趟来练练手。”张盈说。
众人点头微笑。
…………..
“善蕴,燕二爷说明天傍晚会来我们家做客。”下衙回来后苏子昭立即对苏善蕴说。
“好,我知道了,那我们明天晚上留他用晚膳吧?”苏善蕴说。她知道燕锦暄这次来是要向二叔说他们两人之间的亲事。
而苏子昭也早已有所预料,因此笑着说:“那是当然,我也早就想和他喝几杯了,今晚可是个难得的机会。”
“酒喝多了伤身,您可别一味地劝人家喝。”苏善蕴娇嗔道,她是见识过二叔喝酒的功力的。
“知道知道,看你那副心疼的样子,好像我会把他怎样似的。”苏子昭佯装生气地朝她瞪眼道。
苏善蕴顿时羞红了脸。
算起来她也有半个月没见燕锦暄了,还真是很想见他了呢。
次日傍晚,燕锦暄如约而来。
苏善蕴早早便站在抄手游廊上等着了。
当看见他高大的身影朝她走来时她的心扑通扑通地跳着,也不管四周有丫鬟们看着便朝他走去。
“二爷。”她甜笑着朝他行礼。
“善蕴。”他朝她儒雅地笑着,眼睛带着满满的关切。
她也看着他,脸渐渐红了起来。
“你脖子上的伤好了吗?”他问,略微低下头来观察她的颈脖。
她赶忙仰起头来让他看。
红淤终于消失了,不仔细看的话已经和平常无异。
他大舒了一口气,一脸欣慰地说:“看来没什么事了,不过还可以再多涂几天的药。”
“嗯嗯,我每天晚上会涂一场。”她乖顺地说。
“脖子能自由扭动了吗?”他又问。
“能了。”她说,立即将脖子左右扭动了一下。
“好。”他笑了。
“哎哟,你今天比我还早呢。”刚下衙回来的苏子昭一边朝这边走来一边说。
燕锦暄忙向他行礼。
“走,我们到客厅说话去。”苏子昭说。
于是两人便去了客厅。
苏善蕴在房间里紧张地等着。
“小姐,要不要我去听一听?”宋嬷嬷问。
“好,你去吧。”苏善蕴说。
过了不一会儿宋嬷嬷便小跑着回来了,苏善蕴发现她的脸上带着欣喜的笑容。
“燕二爷跟你二叔说起要去岛城向你阿爹提亲的事了,还给你二叔送了一箱子礼物。”宋嬷嬷附在她的耳边说。
“二叔怎么说?”苏善蕴忙问。
“你二叔一句为难的话都没有说就点头了。”
“啊,那太好了!”苏善蕴大喜过望。
她虽然也知二叔最终是会答应的,可没想到会答应得这么爽快,因此她对父亲那边的态度也越发地有信心了。
“走,我们去厨房看看晚膳准备好了没。”苏善蕴精神抖擞地说,提着裙摆便朝厨房走去。宋嬷嬷赶紧跟上。
当苏子昭和燕锦暄乐呵呵地从会客厅走出来时苏善蕴发现他们的举止和神情都比以往亲昵了许多。
燕锦暄远远便看见苏善蕴了,朝她微微地点了点头。
那也是在告诉她——苏子昭这边答应了!
苏善蕴红着脸微笑回应。
当大家往用膳厅走去时他特意走慢几步,以便能和她并肩而行。
闻着他身上那好闻的气息,苏善蕴真想立即投进他的怀里去。
“用不了多久我们就可以堂堂正正地拥抱在一起了。”她在心里说。
一边想一边忍不住偷眼瞄了他一下,发现他也正好在看她,顿时心头如小鹿乱撞,脸唰地直红到了脖子根。
燕锦暄低笑着伸头摸了一下她的头。
饭毕,苏子昭又拉着燕锦暄到客厅里聊天。
冯氏、苏善蕴、苏善茉和苏善莉也在一旁陪着。
苏子昭向他询问了许多关于燕家的事,燕锦暄一一回答,语气前所未有的恭敬。
苏善蕴的目光则一直定在他的身上。
她看向他的目光那般的深情、缱绻、温柔、坚定,仿佛他于她来说就是这世间唯一的风景似的。
他微微地笑了,心里在高兴着。
过了一会儿,他起身告辞。
苏善蕴赶忙说:“我送送您!”
说罢立即提起一盏灯笼来。
于是其他人便识趣地停住了脚步。
从抄手游廊的这端走到垂花门大概有十丈远,从垂花门到大门又有三四丈远。
他们慢慢地走着,享受着两人相处的时刻。
他主动从她的手中拿过灯笼,让她空手而行。
“明天一早我们就得启程了,善蕴。”燕锦暄说。
“嗯嗯,我已经将行李都准备好了。”苏善蕴说。
“我会在天亮前就来接你。”他说。
“好的。”
他在黑暗中握住了她的手。
出得垂花门,其他人便看不见他们了。
燕锦暄将苏善蕴抱进了怀中。
苏善蕴也立即伸手紧紧地抱着他的腰。
灯笼随即被丢到了一边,他们紧搂着彼此狂吻起来。
第二百二十八章 长辈
苏善蕴提着灯笼进了垂花门时便见宋嬷嬷朝她走来。
“二老爷和夫人叫你到客厅去。”宋嬷嬷一边伸手接过她的灯笼一边说。
苏善蕴想着自己嘴唇上那明显的吻痕,还真有些不好意思现在就去见他们呢。然而她明天便要启程回岛城了,今晚他们想必是有话要跟她说的,所以她不能不去。
于是她大着胆子去了会客厅。
苏子昭和冯氏正危襟正坐着等她进来。
见他们一扫往日的随意,苏善蕴的心里也不由得紧张了几分。
“过来坐下吧。”苏子昭朝她招手。
她便乖顺地在平日里坐的那张绣墩上坐下。
“善蕴,虽然一开始我感觉有些不可思议,可细想起来你和燕二爷还是挺配的一对,所以我和你二婶都很为你们高兴。”苏子昭一脸郑重地说。
“谢谢!”苏善蕴说。她发现苏子昭紧盯着她的脸看,便知又被他看出了端倪,不禁羞红了脸。
其实她不知,她上次和燕锦暄在房间里接吻的事就被冯氏发现并告知他了。所以现在苏子昭一看她的神色便猜着了个大概。
苏子昭微微一笑,继续说:“以前我还觉得你们的年龄差距那么大不太合适在一起,如今想来那是我的狭隘了,我和燕二爷聊了很久,我发现你们的思想、个性都还挺相配的,这对于要结成夫妻的两人来说比年龄要来得重要多了。”
“是。”苏善蕴点头。
“像燕二爷这般优秀的男子并不多见,望你要好好珍惜。”苏子昭又说。
“我会的。”
“正因为他足够优秀,他要娶的妻子自然也不可能只有容色,你懂我的意思吗?”苏子昭温声地问。
“我明白,二叔是希望我做个有智慧的女子,要我不仅注重外表,更要注重提升自己的内在。”苏善蕴答道。
“是的,你比一般的内宅女子有见识且敢于去追求自己想要的东西,我想这也是燕二爷喜欢你的原因之一。燕二爷是个见过世面且学识渊博之人,一般的女子自然是入不了他的法眼的,你若想和他并肩恐怕还要经受相当的磨练才行。”
苏善蕴点头。
“我写了一封信给你阿爹,你帮我转交给他吧。”苏子昭随即将桌面上的那封信递给她。
他在信里除了问候他们之外便是说燕锦暄和苏善蕴的事,他跟苏子明和肖老夫人讲了他对燕锦暄的印象,让他们相信这是一个值得苏善蕴托付终身的人。
“好的,我会转交给他的。”苏善蕴将信放进了口袋里。
“明日有燕二爷陪着你回岛城我也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那我就先祝你一路顺风吧。”苏子昭说。
因为他明天一早便要进宫上朝,所以他没办法去送她。
“谢谢!”苏善蕴忙说。
“得知燕二爷求娶你的消息后我非常高兴,我很少碰到有这么情投意合的一对,所以希望你们的事能顺顺利利。”冯氏说。
苏善蕴微笑着道谢。
待得苏善蕴回到房间后冯氏走了进来,手中拿着一个红色小锦盒。
“我昨日去玉祥楼定制的,希望你喜欢。”冯氏说。
苏善蕴打开来看,是一个镶红玛瑙的银手镯,造型精致而不失大气。红玛瑙配在银镯子上又显得格外的高贵、养眼。苏善蕴一看便很喜欢,忙再次向冯氏道谢。
“别客气,我看你有了一个玉手镯,所以就想着送你一个银的。”冯氏说,一边热心地帮她戴上。
大小正好合适,而且配在她的手上显得十分的好看。
冯氏和苏善蕴看了都很满意。
“戴银对身体有好处。”冯氏笑眯眯地说,很满意自己的选择。
“嗯嗯,我以后就一直戴着它了。”苏善蕴望着它说。
……………
燕锦暄回到家时全家人也在大厅里等着。
“怎么样?”陆夫人紧张地问。
“苏大人同意了。”燕锦暄说。
大家的神色顿时放松了下来。
“那就好!也希望善蕴的阿爹那一关不会有什么阻碍。”陆夫人笑着说。
“放心好了,无论如何我也会争取将善蕴娶回来的。”燕锦暄语气坚定地说。
“唉,你明年都二十九了,也是该娶了。”陆夫人说。
“准备去几天?”燕赟培问。
“来回一共四天。”燕锦暄答道。
“嗯嗯,去到苏家时说话客气些,态度谦虚些,别老是一副不想搭理人的样子……”燕赟培切切地嘱咐着。
燕锦暄忍住笑连连点头。
“纳彩需要的东西都准备齐全了吗?”燕赟培又问陆夫人。
“都备齐了,整整两大箱呢。”陆夫人说。
“只是去提亲而已,怎么会要这么多?”张晗琳不解地问。
一般纳彩不就是带上几瓶酒和一只雁吗?当年燕锦浩到她娘家提亲时也是这样的啊。
“我加了些绸缎和果盒,他们家毕竟离得远,来回一趟不容易,所以还是准备得充分一点的好。”陆夫人说。
张晗琳看向陆夫人的眼光便变了变。
“多准备一些是好的,老二年龄比人家小姑娘大那么多,也不知人家苏大人心里怎么想的呢。”燕锦浩赶忙圆场。
“可不是?这次万一不成那可就苦死老二了,我还从来没见老二对谁这么认真过的。”林老夫人也接话道。
张晗琳便不敢再出声了。
之后各自回了房。
张晗琳自从听说燕锦暄要求娶苏善蕴的消息后就一直心情不爽,因此在躺下后便忍不住跟燕锦浩发牢骚。
“那么个小丫头,又长得像个妖/精似的,她嫁进来后这个家不知得热闹多少倍了呢。”
“你呀,她是她,你是你,她又不能夺走你该得的任何东西,你担心什么?”燕锦浩温言安慰。
“你又不是没看见,婆婆对她好成那样,你说我这心里将怎么想?”她立即翻身背对着他。
“这可就不能怪娘亲了,人家苏大小姐比你更懂得讨她老人家的心,这点你应该向苏大小姐学习才对。”
张晗琳冷哼了一声,很是不以为然。
“早点睡吧,别老是拿这些小事情来生气了。”燕锦浩说,将她的腰抱紧了一些。
她这才转过身来,脸色变温和了些。
第二百二十九章 同行
由于苏善蕴在信里让苏子明不用来码头接,所以苏子明便照做了。不过他特意向衙门申请了三天的假期,准备着那几天和燕锦暄好好地聊聊。
只有彼此的爱好或者价值观接近的人才会有聊不完的话题。自上次和燕锦暄交流了半天后他便知道对方和自己是投缘之人,因此暂且不管燕锦暄此次来的目的是什么,他都会用心招待他的。
而苏善蕴和燕锦暄也在三月十三的清晨坐上了开往岛城的客轮。
这是苏善蕴第二次和燕锦暄一起出远门。
与燕锦暄随行的有媒婆欧阳氏和他的五名贴身随从,他们见到苏善蕴后态度皆十分的恭敬。
很快,他们便将行李安置好了。
他们的房间是紧邻着的。
媒婆欧阳氏和宋嬷嬷住在苏善蕴的房间的外间,燕锦暄和他的随从也是按照这样的方式分配住处。
“阳光真好!”在房间里坐下来的苏善蕴望着窗外的天空由衷地说。
“是呀,像洗过一样的。”宋嬷嬷也凑过来说。
望着那凝望着天空入神的美丽少女,欧阳氏的目光有些痴/迷。
苏善蕴一回头正好碰上欧阳氏的目光,立即朝她微笑。
“您平常出远门吗?”苏善蕴问欧阳氏。
“很少,都是在京城里呆的多。”欧阳氏答。
“那希望您这次能有个愉快的旅程。”苏善蕴说。
“会的,小姐,一见你的微笑我就觉得这一天的心情都大好了呢。”欧阳氏笑眯眯地说。
苏善蕴顿时羞红了脸,不过还是很礼貌地向她道了谢。
“嬷嬷,拿些点心出来给欧阳大姑吃吧。”苏善蕴说。
“是。”宋嬷嬷立即转身去拿。
门外有轻轻的敲门声,苏善蕴猜想应该是燕锦暄来约她到甲板上看风景了,忙起身去开门。
果然是燕锦暄。
苏善蕴微笑着将手放在他的手上,两人一起来到了甲板上。
两年前,她和他同样是走这条航线出的远门,那时她的心情是那般的忧伤,甚至还有些沮丧。那时的她一方面是看不到自己的前途,一方面是想拼命地掩饰自己对已有婚约的他的感情。她还记得当时她站在甲板上望着他的背影心如刀割,也在那一天她很清楚地知道自己和他之间是不可能的。
谁会想到,两年后的她和他竟然克服了重重困阻走到了一起。世间事真是奇妙啊!苏善蕴不由得握紧了燕锦暄的手。
两年前,她只敢偷偷地望他,现在,她和他的关系是那般的亲密。
苏善蕴不禁感慨万千。
即使世事无常、命运流离,而他们终归坚定地走向了彼此。
感激的泪水顿时盈满了苏善蕴的眼眶。
“怎么啦?”燕锦暄关切地问,一边抬手轻捧起她的脸来看。
那眼神是如此的温柔,仿佛春日的阳光。
苏善蕴又不自觉地心跳加快起来。
“没什么。我只是太高兴了,上天待我不薄。”苏善蕴含泪望向他道。
燕锦暄轻笑着将她拥入怀内。
“我也很感激上苍,它把那么美好的你送到了我的生命中,让我收获到了如此多的幸福。”燕锦暄说,握她手的大手又加紧了几分力度。
“二爷,您那么好,该说感激的是我。”她将头轻靠在他的胸膛说。
人间三月天已经是穿薄衫的季节,所以她能感觉得到他那薄薄的棉袍里面的肌肉的紧/致,他身上的男性气息也越发强烈地朝她袭来,令她忍不住一阵心猿意马。
她赶紧深呼了几口气,才将内心那些绮/念降服,然而脸却不自觉地红了。
“我没想到他们的关系已经到这般地步了呢。”和宋嬷嬷一起站在他们身后不远处看着的欧阳氏轻声地说。
从他们相互依偎的姿势便知他们是真心相爱的一对。
欧阳氏给过不少人做媒,能像这般情投意合的还是第一次遇见,因此她对自己此次的任务又增了几分信心。
“嗯嗯,这是很坚定相爱着的一对,我猜想已经没有什么能够将他们分开了。”宋嬷嬷目光笃定地望着他们说。
“那我们还是进屋里去吧,省得被他们发现了会不自在。”欧阳氏体贴地说。
宋嬷嬷点头,拉着她的手转身离开。
由于担心海上的烈日和大风会伤到苏善蕴娇嫩的脸,燕锦暄始终站在能将光线和风挡住的位置。
无论看到任何好看的景色苏善蕴都会第一时间告诉他,而在看风景的当儿也总不忘仰头看看他。
他也是。
如此,这两个本来想来甲板上看风景的人却将不少的时间花在了凝视对方上。到后来,两人根本就没心思看风景了,只专注地看着对方,深觉对方的一颦一笑才是世间最美的风景。
“站累了吧?”良久之后燕锦暄温声问。
“有点。”苏善蕴朝他微笑着说。
“那我们到凳子上坐一会儿。”燕锦暄,拉着她往甲板上专设的长凳子走去。
苏善蕴便想起两年前她初次来葵水就将那长凳弄脏的事来,不禁一阵尴尬。
燕锦暄也记起了这件事,因此在两人坐下后他低笑着问:“今天不是你来月事的日期吧?”
苏善蕴顿时羞得不行,忙说:“不是。”
燕锦暄望着她娇羞的样子,忍不住俯头亲了她一下。
晚上,苏善蕴躺在床/上聆听外面的海浪声,心情格外的平静。想着燕锦暄就睡在一墙之隔的地方,她又觉得浑身有些燥热,忙用被子掩盖着脸。
两天后,他们乘坐的客轮到达了岛城的码头。
他们改坐马车去苏府。
眼看着还有一里路就要到达时燕锦暄却让车夫停了下来。
他将媒婆和那两箱提亲的礼物暂时安置在了一间旅馆里,然后再继续赶路。
“您担心我阿爹会反对?”苏善蕴问他。
“还是给他们一点缓冲的时间吧。”燕锦暄答。
他喜欢事情一步步地来,这样比较万无一失。
“也好。”苏善蕴点头。
“不过我是志在必得的,你放心。”他语气镇定地说,低头吻住了她的唇。
她点头,轻轻地闭上眼。
………
“他们到了没?”苏子明站在抄手游廊上问下人。
“回老爷,尚未听到马蹄声。”下人忙应道。
“哦,估计今天的客船晚点了。”苏子明自言自语道,转身往东郦居走去。
然而还没走到一半路便被紧跑过来的下人叫住了。
“大人,他们到门外了。”下人喘着气说。
苏子明顿时眼睛一亮、精神一振,忙说:“立即去通知老夫人和大夫人。”他自己则已经大踏步地往垂花门的方向走去。
第二百三十章 求亲
张盈和肖老夫人紧随着苏子明出了大门。
燕锦暄和苏善蕴正好走下马车,看见他们时赶忙行礼。
苏子明见燕锦暄除了带五名随从外并没有带其他人,礼物也是跟提亲毫无关系的京城特产和生鲜水果,不禁狐疑——难道他不是来提亲的?苏子明的心里忽然有些失落,不过他并没有显露出来。
肖老夫人也略感奇怪。
而张盈却似乎并未曾觉得有任何的不妥,始终面带着微笑。
在事情还没了解之前还是先别瞎猜吧,苏子明对自己说。于是他笑呵呵地上前问道:“玉堂弟,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呢?”
“晨风兄,晚辈此趟是有事来求见您的。”燕锦暄毕恭毕敬地应道。
苏子明又快速地朝苏善蕴看了一眼,发现这小丫头正抱着肖老夫人和张盈说话,看起来心情挺好。
事情似乎有些不好判断哦,苏子明在心里道,不过他马上笑着说:“好,那我们屋里说吧。”
他特意让燕锦暄走在前面。
好歹燕锦暄现在是二品官员,他这个五品外官是肯定得知晓自己的轻重的。
燕锦暄则恭敬地说:“一起走吧。”
苏子明见他这般客气,便也不再勉强,于是两人并排着往客厅里去。
紧跟着他们的是肖老夫人、张盈和苏善蕴。
在没得苏子明和燕锦暄的许可时她们这些妇道人家自然是不适合跟着去客厅的,于是她们回了宴息室。
“才几个月没见,倒是越长越水灵了!”肖老夫人抚摸着苏善蕴的发说。
苏善蕴娇羞地低下头。
“燕家二爷因何事而来?”肖老夫人问。
“……”苏善蕴望着肖老夫人和张盈竟然一时间不知该如何作答。
以前,她在拒绝那些上门提亲的人时是毫不犹豫的,如今在自己心爱的人上门提亲时她反而做不到那般果敢利落了。
“难道是他想给你父亲在京城里谋一个好位置?”肖老夫人拐弯抹角地问。
“怎么会?他也知阿爹现在不可能离得开岛城。”苏善蕴马上说。
“他有事相求?”肖老夫人又问。
“嗯嗯,差不多是这样。”苏善蕴点了点头。
“他已经坐到那般高位了,还会有什么事需要求你阿爹的呢?”肖老夫人故作不懂。
“兴许呆会咱们就知道了。”苏善蕴一言蔽之,不敢再深谈。
“善蕴,来来来,你比较了解燕二爷的习性,你来看看客房里还有什么需要添减的吧。”张盈忙圆场。
“好。”苏善蕴立即逃也似地走了出去。
肖老夫人没了法子,只好坐等苏子明那边的消息了。
话说燕锦暄也紧张,坐下之后和苏子明一阵天南地北的聊,然而就是不知该怎么开口谈提亲的事。
在来之前他就想好了几种开口的话,然而真到了现场又觉得那想好的任何一种似乎都不够理想。
因此他一边和苏子明聊天一边寻找话题的切入点。
而苏子明也始终冷静地观察着他,仿佛要把他看透似的。
燕锦暄有些紧张,谈着谈着就满身大汗了。
对于平生已见过不少大场面且能言善道的燕锦暄来说这样的情况还是第一次遇到。
明明在跟苏子昭谈时都能镇定自如的,怎么到了善蕴的父亲这里就变得那般紧张了呢?燕锦暄也在问自己。
不行,这是事关他和善蕴的终身幸福的事,不管怎么样也得勇敢地说出来。燕锦暄暗暗地给自己打气。
趁着苏子明在喝茶的当儿燕锦暄看了看苏子明,发现对方似乎也在等着自己说话,于是一鼓作气地说:“这两年里我有幸认识了善蕴,从她的身上看到了女子的温柔、美丽、善良和聪慧,很是为您而高兴——您养了一个很了不起的女儿。”
苏子明浑身一振。
看来他终于说到重点了。
“是啊,她虽然小小年纪就没了母亲,不过一直很懂事、很上进,能有她这样的女儿我也很高兴。”苏子明说。
“由于她偶尔会到燕府来探望我母亲,所以我也慢慢地对她有了一定的了解——她待人真诚、性情温柔、聪慧好学且心胸宽广,是一个让人看了就会甚觉安慰并且想好好珍惜的人,我非常爱慕她。”燕锦暄接着说。
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苏子明眨了眨眼睛。
随后苏子明说:“是的,她确实是这样的。”
“大人,您有想过她的未来吗?”
“当然,这个问题我从她十岁开始便想了,不过即使年少时的她不知道自己要什么,但却一直很清楚自己不要什么。”
“所以她不会甘于被别人安排。”
“是的,为此我们不知对峙过多少回了。”苏子明一脸苦恼地说。
“大人,我很欣赏她的这些品质,因为我也是这样的人。自从认识她之后我便仿佛在这世上看到了另一个自己,而她也十分愿意和我在一起,所以我恳请您准许我们结为夫妻。”燕锦暄无比诚恳地说。
“你……当真?”苏子明问。
“绝无戏言,如果大人答应,我马上请媒婆过来。”燕锦暄忙说。
那也就是说他其实是有备而来的。
苏子明的神色有了些变化。
“玉堂弟,你今年贵庚?”
“二十八。”
“那你足足比善蕴大十四岁呢。”
“然而我们在一起时并没有任何代沟,我们是能够心意相通的。而且,您不觉得男人年长一些反而更懂得疼人吗?”
苏子明笑了笑,沉吟了一会儿后说:“我得找人合一合你们的八字。”
那也就是答应他的提亲了!
其实他们的八字早在两年前他有心想和她进一步发展时就已经找人合过了,结果显示是非常合适的一对,所以他并不担心这一关。
燕锦暄忙说:“行,谢谢大人!”
“你别着急,我还没亲口答应你呢,既然你有此心意,那我就需要进一步了解你的事情了。”
“好的,大人尽管问。”
于是苏子明便向他询问了燕家的家庭情况。
燕锦暄一一如实作答。
一番问答下来便到了中午。
苏子明又叫肖老夫人和张盈进来,三人遂一起跟燕锦暄谈了一阵,之后燕锦暄派随从去带媒婆欧阳氏和那两箱提亲的礼物过来。
见燕锦暄的随从出了门,苏善蕴便知他和苏子明已经谈成,顿时放下心头大石。
第二百三十一章 合适
很快,欧阳氏便过来了,那两大箱礼物也被燕锦暄的随从搬了进来。
欧阳氏和苏家老小行过礼后便向苏子明讲燕锦暄和苏善蕴的亲事。
“这两大箱是纳彩的礼物,望亲家笑纳!由于两家相隔得远,来回一趟也不容易,不如就这两天内完成问名的环节如何?”欧阳氏问苏子明。
问名也就是‘讨八字’,乃男方通过媒婆来问女方的生辰以及女方生母的身世,以便明确两人是否合适及分辨嫡庶。
苏子明和肖老夫人、张盈两人交换了一下眼色,见她们都微笑点头,便说:“行,大运巷的周先生是最懂得推算八字的,我们明日一早可去请他来。”
“好的。”欧阳氏笑眯眯地说。接着请两家交换庚帖。
苏子明目光温和地望着燕锦暄和苏善蕴,越看越觉得他们般配。而且他发现苏善蕴和燕锦暄的脸上皆露着幸福的笑意,心里甚觉欣慰。
能得这般贤婿实在超乎他的想象,所以苏子明的心情格外的舒畅。
多年来对于苏善蕴的归属的担心终于可以告一段落了。
他一直觉得她是一个难得的好女孩。
谢天谢地!
苏子明的眼眶有些发红。
为了掩饰,他忙转头吩咐下人:“快去准备午膳吧。”
“是。”下人领命而出。
不一会儿,下人便进来道:“午膳已经备好。”
苏子明立即站起身来说:“锦暄,来,我们今日要好好地喝几杯。”
“是,大人。”燕锦暄恭敬地说。
一行人便笑着去了用膳厅。
那天下午,苏子明和燕锦暄一直都在东郦居里聊天。
也不知是聊什么,时常传来哈哈大笑。
“看来你阿爹和燕大人还是蛮投缘的呢,我已经很久没见你阿爹这般开怀大笑了。”张盈对苏善蕴说。
“投缘就好!”苏善蕴微笑道。
岳父和女婿之间投缘的话日后来往也会密切些,这正是苏善蕴所希望的。
她本想多和燕锦暄单独相处的,毕竟两人此次一别就得明年才能再见了。可如今见阿爹这般喜欢和燕锦暄说话也就只好作罢。
次日,推算八字的周先生早早便应邀而来了。
一番推算之后周先生对苏子明和欧阳氏说:“他是金命,她是水命,金和水最为相配,因此他们适合在一起。两人的四柱合在一起时又能相合相生,此乃吉婚之数也。双方的八字命局中也没有出现克对方的信息。嗯,没有什么问题了,他们可以成亲。”
全场人皆松了一口气。
燕锦暄和苏善蕴对视了一眼,他们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由衷的喜悦。
送走周先生之后苏子明立即拉着燕锦暄说:“来,锦暄,我们谈谈接下来的事。”
“好。”
于是几人便谈起了纳征、请期之事。
“善蕴明年十二月一日才及笄,我觉得她届时的年龄也还偏小,所以明年底最好就不要结了,还是等后年吧。”苏子明微笑着说。
“好,晚辈听大人的。”燕锦暄说。
随即又想到后年时燕锦暄已经三十岁,怕他觉得自己等得太久,苏子明又安慰道:“既然是上好的姻缘,等待一些时日也是值得的,你说呢?”
“是。”燕锦暄忙点头。
他虽然也盼望着早日娶苏善蕴进门,不过念及苏善蕴的年龄,他也不在乎多等一些时日。反正他们这一两年里他们还会有见面的机会。
因此他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为难之处。
转眼便过去了两天,明天便是燕锦暄返京的日子了。
这两天里由于苏子明一直拉着燕锦暄说话,所以苏善蕴根本没有机会和他单独相处。
想到明天与他一别后便得明年才能相见,苏善蕴既不舍又有些担忧。
她担忧他以及燕家人的安危。
前世燕家的那场灾难一直是她心头里的一块大石。
又思及匡皇后今年底可能会发生的事,也不知届时会不会引起轩然大波。
她决定将此事告知燕锦暄,好让他也有个心理准备。
而燕锦暄也从她的眼神中看出了她的心思,便于那天下午当着大家的面问苏善蕴:“善蕴,我听说柏林园那边有个习射场,不如我们去那里练练射箭如何?”
苏善蕴正求之不得,忙说:“好啊,我好久都没有习射了,正希望您给我指点一二呢。”随即又问苏子明:“阿爹,您要不要一起去?”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是他们想单独相处的意思。然而苏子明担心他们由于确定了关系而做出什么把控不住的事情来,因此说:“我就不去了,我让宋嬷嬷和九竹陪你们去吧。”
苏善蕴和燕锦暄皆笑着点头。
如此,两人便带着弓箭坐上马车直奔柏林园的习射场。
待得上了马车,燕锦暄便将苏善蕴抱在了腿上,满眼深情地望着她。
苏善蕴被他看得脸红心跳,羞涩着问:“您干嘛这么看着我?”
燕锦暄不答,依然只是目光专注地看着她。
苏善蕴便将头钻进了他的怀中,不让他看。
“抬起头来,善蕴。”他柔声说。
他特别喜欢看她娇柔含羞的模样。
“不。”她笑着说。
他一下子便将她扑倒在了座位上。
她赶忙将头死死地抵在他的胸前。然而她的力气根本抵不过他的,三两下就被他的双手将她的头从他的胸前移开,转而形成了和他面对面的状况。
羞红着脸的她根本不敢直视他的脸,因此紧紧地闭着眼。
他就这样俯视着她,脸上带着笑意。
“睁开眼来。”他亲着她的耳垂说。
“不。”她顽皮地说。
燕锦暄低笑着,忽地‘哎哟’了一声。
苏善蕴大惊,赶忙睁开眼睛来问:“怎么啦?”
“没什么。”他说,双手在她的樱唇边摩挲着。
苏善蕴便知道自己被他耍了,顿时又羞又怒,伸手使劲地推他。
然而她怎么也推不开他,反而被他越来越紧地抱住了。
她没了办法,便拿粉拳轻捶他的手臂和肩膀。
他只微微地笑着,全不还手,然而双手却始终紧紧地抱着她。
“放开我!”她说。
“不放。”他说。
她叹气,嘟着嘴瞪他。
“善蕴,我就喜欢你这样。”他说,朝着她的樱唇缓缓地亲了下去。
只要一接触到她的唇他便如苦渴者找到了琼/浆,简直像要将她吞咽般地吸/吮起来。
顿时,她所有的抵抗都瓦解了。
她一边沉浸在他的亲吻中一边在想:他说他就喜欢她那样,是指他喜欢她含羞着向他撒娇吗?
第二百三十二章 上香
到得柏林街的习射场后宋嬷嬷和九竹遂自觉地站在离他们足有五丈远的地方,以便他们有私人说话的空间。
苏善蕴便借着燕锦暄教她习射的当儿说起了匡皇后和施贵妃的事。
燕锦暄听毕神色十分的严肃。
苏善蕴见他这般的神色便知此事非同小可,忙将弓箭放下,紧望着他问:“二爷,您觉得这事不一般吗?”
“嗯,我估计施贵妃背后还有人,不然单凭她现在的能力是不敢这么干的。”燕锦暄小声地说。
“啊?”苏善蕴大惊。
燕锦暄赶忙紧搂住她,示意她别慌。
“如果她背后还有人的话那又会是谁呢?”苏善蕴忙问。
“不知道,但贵妃会这么干的目的显然是觊觎皇后之位,那么会帮助贵妃的人就肯定是和贵妃有共同利益的。”燕锦暄望着她说。
“这就很难猜测了。”苏善蕴说。
“嗯嗯,除非深入地了解施贵妃的身世和日常生活。”
“这种事情应该不太好查吧?”
“你不是说三皇子答应派人保护匡皇后了吗?那么也许短时期内匡皇后是安全的,不过久一些时就难说了。”燕锦暄亲了亲她美丽的大眼睛说。
燕锦暄现在只想好好地保护住燕家的人,其他人的事他并不想插足。不过帮助三皇子的话能够有助于他们加深交情,所以倒也是值得考虑的。
苏善蕴被他一亲便浑身软了下来,忙羞红着脸将头靠在他的臂膊中。
“我会抽空跟三皇子探探口风,看看他那边是如何应对的。”他俯头望着她温柔地说。
“嗯嗯,您办事经验丰富,可以给他些建议,不过您千万别去插手。”她说。
她不想他介入这件事。
“好的。”他微笑,伸手摸了摸她的头。
“您返京后望一切小心。”苏善蕴将脸紧贴着他的胸膛说。
她现在最担心的便是燕家人的安危了,尤其是他的。
“嗯,我晓得。”
“二爷。”她又感慨着叫他,眼眶里已不知不觉地盈满了泪。
如今她已将他视为自己最亲的人,她不舍得他离开。
“嗯?”他问。
“我……我们又得很久才能见面了。”她说,伸手紧紧地抱着他。
“是,但我不是上战场,你别担心。”他笑着捧起她的脸来看。
看见她梨花带雨的模样他的心顿时柔得像水一般,忙伸手去擦她脸上的泪水。
“真是个小孩。”他说,擦着擦着便忍不住亲了上去。
宋嬷嬷和九竹越来越看不下去了,只好将头扭开。
唉,这般缠/绵的举动不是应该留到婚后的吗?九竹在心里想。隔了一会儿又忍不住扭头去看。
天啊,刚才亲脸,这下竟然亲起嘴来了。
九竹忙不迭地转过身去。
宋嬷嬷噗嗤一笑。
“笑什么?”九竹没好气地问。
“没见过这般恩爱的吧?学着点,以后娶媳妇了用得上。”宋嬷嬷打趣地说。
九竹立即窘得满脸通红。
好一会儿之后,燕锦暄的唇才离开苏善蕴的唇,但依然满眼缱绻地看着她,看着被他亲过之后变得越发娇艳的她,幸福便充满了心间。
而苏善蕴也满脸羞涩地望着他,仿佛永远也看不够似的。
“善蕴,抽空去寺庙里烧支香吧。”燕锦暄抚摸着她的头说。
“啊?”苏善蕴不解。
“俗话说天机不可泄漏,我怕会对你的身体不好。也怪我,上次竟然没有想到这事。”他不无自责地说。
苏善蕴便知他是指她透露未来将发生的那两件事的事。
看着他一脸紧张的样子她忙说:“好的,那我这几天内就抽个时间去观音山烧香。”
“嗯嗯,届时你还是女扮男装去吧,记得多带几个随从。”他说。
他不希望她遇到任何不测。
她连连点头。
“那我们再练一会儿射箭就回去吧。”他微笑着拿过弓箭说。
“好。”
于是两人又练了起来。
这一次两人倒是练得十分的认真。
宋嬷嬷和九竹这才敢将脸扭过来。
当他们回到苏府时天已经全黑了。
见得他们回来,肖老夫人忙让厨房的人将晚膳端上来。
燕锦暄于次日天蒙蒙亮时便动身返京了。
苏府一家老小人都起来相送。
苏善蕴的眼睛紧盯着他的背影,离愁别绪充满了心头。然而为了让他走得安心,她始终面带着微笑。
但随着那马车的离开,苏善蕴的眼泪便再也忍不住了。
现在才三月份,她得明年才能和他相见了,她从来没有哪一刻会像现在这般渴望着时间快快的过去。
苏善蕴谨遵燕锦暄的嘱咐,于次日上午便女扮男装去观音山烧香,并且身边不仅带着宋嬷嬷和九竹,还增加了两名随从。
“说起来我也将近两年没来观音山了。”烧完香后站在塔上看风景的苏善蕴由衷地说。
“是啊,一转眼你就从一个小女孩变成大姑娘了!”宋嬷嬷不无感慨地应道。
不一会儿,从他们的身边走过两名尼姑,他们一边走一边在轻声地说着话。
“您确定她回来了?”其中年轻一点的那位尼姑问另一位尼姑。
“确定,我的师姐还和她聊了好一阵呢。她后天会到澄云潭去见晴空法师。”年长点的那位尼姑答。
“她隐居深山好像也有三年多了吧?这次出山会不会是要出版新画册了?”年轻尼姑问。
“很有可能。”年长尼姑答道,满脸的喜悦。
出版画册?隐居?
苏善蕴不禁心头一震。
难不成她们口中的那人是晴云居士?
苏善蕴赶忙向她们行礼问道:“敢问你们说的那人可是晴云居士?”
那两位尼姑满脸惊讶地看向苏善蕴,见其面色和善、举止有礼,不像是无赖之徒,便点了点头。
“谢谢!”苏善蕴忙鞠躬行礼道。
她们眼神定定地看着她,揣测她这问话的用意。
“您要找她?”年轻的那位尼姑忍不住问。
苏善蕴自然是很想亲眼见一见这位绘画大师并向她请教一二的,但如果刻意去找她又难免有‘攀缘’之嫌了,因此她忙说:“不是不是,只是问一下而已。”
这两位尼姑微笑,朝她行了一个礼便走了。
第二百三十三章 请教
回来之后苏善蕴一直想着晴云居士的事。
那两位尼姑说晴云居士后天会到澄云潭去见晴空法师,而澄云潭又是苏善蕴熟悉的地方,所以苏善蕴很想于那天去那里碰碰运气。
假如真的能遇上晴云居士那就好好地向她请教一下画仕女图的技巧,假如没遇上那也无所谓,随缘好了。
于是她决定后天一早去澄云潭。
她跟祖母和继母说了此事,她们都没有反对。她便等着父亲下衙回来,看看父亲的意见。
如今她已是定了亲的人,平日的行事做派自然得更为小心谨慎。不过她并非甘心囿于一隅之人,所以并不会因为身份的改变而去限制自己该有的行动自由。
而她也知道这正是燕锦暄所希望的——他一向希望她能勇敢地活出真我来。
好不容易等到了苏子明的归来。
正待苏善蕴想开口说这件事时苏子明说:“李先生派人送信来了,问你什么时候开始画第三期的画,他说想在七月底前收稿。“
“那就只有三个多月的时间了呢,不过我一定会如期完成的。”苏善蕴笑着说。
她对自己有信心。
她正准备这几天去见他的呢,没想到他就主动提起这件事来了。
“嗯嗯,那我们明日去见他一趟吧。”苏子明说。
“好。”苏善蕴爽快地点头。
如今她和李百希之间已经达成了稳定的合作关系,所以只要是李百希约去谈的话就是谈关于新一期画稿的合约和了解主题的事了。这是必须得双方在场才能完成的。
这次选什么做主题呢?苏善蕴沉思起来。
前面两个主题分别是神女和梦境,题材都有些虚幻,这次她想要一个更贴近生活的主题。很快她便想到了。
是的,就叫‘喜夏’,她要画五十幅喜气洋洋却又美轮美奂的穿薄衫的仕女。于是她立即回房间开始作画。
次日,苏善蕴和苏子明于上午去见了李百希。
当李百希得知苏善蕴这一期的主题叫‘喜夏’时立即说:“太棒了!我想恐怕没有几个人能拒绝它们的。对了,你上一期的画作现在还有不少人预定,所以我想加印一批。”
“好的。”苏善蕴应道。
于是两人在签订了新的合约之后又签了旧作加印的合同。
手续很快便办理完成了。
苏善蕴和苏子明正想起身告辞时李百希忽然问:“苏小姐定亲了吗?”
“是的。”苏善蕴忙礼貌回应。
李百希的脸上露出了些许失望的神色。
苏善蕴问:“难不成是李先生想给我做介绍?”
“啊,不是的,我随口问问,因为有些好奇。”
好奇?这个词让苏善蕴的心里莫名地咯噔了一下。
“哦,没事。那我们先走了。”苏善蕴笑着说。
很快便和苏子明离开了寒山书坊。
“阿爹,您知道晴云居士吗?”在回来的路上苏善蕴问苏子明。
“知道啊,她画的仕女图简直可用‘出神入化’来形容。”苏子明说。
“她明天会到澄云潭见一位法师,所以我想趁此机会去向她请教一二。”苏善蕴说。
“是吗?她那种人可不轻易露面啊。”他说,望着苏善蕴微笑道:“既然你有心想去见她一面那就去吧,我会派几个人陪你去的。”
“好的,谢谢阿爹!”苏善蕴顿时喜出望外。
……………
澄云潭离苏府不是很远,所以苏善蕴早早便到了。
这里的半山坡上有一间寺庙,不过苏善蕴没有进去过,所以不知里面住着什么人。
苏善蕴在寺庙外站定了一会儿,始终没听到里面传来任何声音,心想可能是她们在静修吧,于是一鼓作气上前去敲门。
来开门的是一位年约十四五岁的小尼姑,她一脸惊讶地望着苏善蕴。
“请问晴空法师是住在这里的吗?”苏善蕴礼貌地问。
“是的,她是我们的住持,施主要找她吗?”小尼姑问。
“不是,我想见一见晴云居士,我听说她今天会来见晴空法师,所以便来了。”
“哦,请问施主贵姓?找晴云居士有何事?”
“免贵姓苏,是想向请教画画技巧的。”
“您等等,我去请示一下。”小尼姑说。
苏善蕴大喜,忙说:“好,谢谢!”
不一会儿那小尼姑出来说:“居士她说不太方便见您呢,不过念及您远道而来,她最终答应和你相见一刻钟。”
只有一刻钟啊,那可得好好地把握住了,苏善蕴在心里说。
“好,谢谢你!”苏善蕴朝她致谢。
小尼姑遂让她进了寺庙,带着她穿过长长的游廊,来到了一处环境幽静的屋子前。
“您进去吧,她就在里面。”小尼姑说。
“好。”苏善蕴再次向她点头致谢。
小尼姑随即转身走了。
屋子的门是开着的,窗子也是开着的,明媚的阳光照得屋里一片澄亮。
在临窗处有一张不算很大的案几,案几上摆着高高的书籍。
苏善蕴朝那里慢慢地走去,很快便看见了端坐在案几另一端的女子。
那是一个年纪不会超过四十、样貌极其清秀端庄的女子。
她的长袍既不属于出家人的款式也不属于俗世女子穿的款式,可见是自己做的。然而穿在她的身上却如天作之合。
苏善蕴忙向她行礼。
她抬头望向苏善蕴,美丽的眼睛里透着淡淡的笑意。
“是什么样的因缘把你带到这里?”她开口问。
苏善蕴遂把事情的前因后果给她一一道来。
“啊,原来是这样啊。”她说,一边指着旁边的凳子说:“坐。”
苏善蕴便坐了下来。
“我想请问您——要如何才能将仕女图画得如您的作品那般出神入化?”苏善蕴单刀直入地问。
她静望了苏善蕴一小会,微笑着说:“说起来你可能不相信,我只是在开始下笔时就把它当成一个有生命、有灵魂的东西,然后全神贯注地看着它由那胚胎般的第一笔慢慢地长大成人。由于它是在我的诞生的,所以我便得始终抱着对它负责任的心态,如此,我既受它影响却又保有自己的主见,直到后来我们完全一致时画作就完成了。就是这样。”
“啊,这样的感觉一定非常棒吧?”苏善蕴由衷地说。
“是的。你也作画吗?”
“嗯嗯,我也专攻仕女图,但我对自己的画还不算特别的满意。”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就是去年新推出画作的那位苏姓女子吧?”
“是。”
“我去书坊时看过了,你画得非常好,我咋一看那些画时便知你和我也许有缘。”
苏善蕴没想到她会知道她的画作,忙谦虚地说:“那跟您的比起来就差得远了。”
“不怕,反正你才十四岁,有大把的时间来琢磨。”她说。
第二百三十四章 训练
“然而有些东西跟年龄没有关系,却跟悟性有关。”苏善蕴微笑着说。
“没错,这确实大有关系,它起码能决定一个人是否可以更快地成功。不过,即使一个人有再高的天赋,假如他不够努力、不够坚持的话也是走不远的。”晴云居士眼神亲和地望着她说。
苏善蕴连连点头。
“所以,也有一些人虽然天赋不算高,但是他肯下苦功,最后照样能获得极大成功。”晴云居士说。
苏善蕴明白她是在告诫自己莫要过分依赖于天赋,而要扎扎实实地下苦功。
“是,晚辈会谨遵您的教诲的。”苏善蕴朝她恭敬行礼道。
“我们一起画一幅画如何?”晴云居士笑着提议。
这可是难得的观摩机会!苏善蕴心想,忙说:“那太好了!”
于是晴云居士在案几上摊开了一张卷轴型的白纸,并将先前研磨好的墨放到恰好可以让两个人皆够得着的地方。
苏善蕴和她并排而站,屏息静气地等着她下第一笔。
“我们画一幅八美游园图吧。”晴云居士说。
“好。”苏善蕴点头。
晴云居士闭着眼睛构思了一会儿,然后拿起一支细笔在纸上郑重地落下了第一笔。接着,那笔如有神助般一直在她的手中游走着,再也不停歇。
仕女的轮廓、表情、动作便慢慢地呈现出来了。
直到将一个仕女的形象画完她才停下手中的笔。
而苏善蕴呆呆地看着她,竟忘了落笔。
太神妙了,那笔在晴蕴居士的手中竟然像赋予了灵力般,且她画出来的仕女其形态之动人、神情之逼真和丰富也让苏善蕴大吃了一惊。
这一定是曾仔细地观察过无数的人才能够做到的吧?
如此,在看了她画的那个仕女之后苏善蕴羞涩得根本不敢下笔了。
“画吧,绘画的最高境界是将你所有对生命的感受淋漓尽致地表现出来,不要考虑技法。”晴云居士说。
苏善蕴点头,深呼一口气后开始作画。
晴云居士继续画第二个仕女。
苏善蕴一边作画一边观察晴云居士。
她发现后者每画一个仕女时只要一下笔便一气呵成,绝对不会在中途停顿,画的过程中又始终全神贯注,因此很快便能完成。
而苏善蕴则足足花了她三倍的时间才将自己要画的那四名仕女画完。
苏善蕴立即明白自己之所以比她慢那么多的原因了:一、平日里的训练还远远不够。二、作画时没达到浑然忘我的境界。三、生活体验太少。四、自信心不足。
“居士,请问您平日里都干些什么?”苏善蕴潜心地求教。
“仔细地观察一切所能看得到的东西,然后将它们画下来。不过我观察得最多的还是人物。”
“可您住在深山里。”
那应该是见不到多少人的吧?
“是,但是我每隔三个月便会出山一次,找个临窗的地方坐下来观察来往的行人,并将他们的神情、动作都临摹下来,然后回去反复地训练,直到将它们画得栩栩如生。”
苏善蕴恍然大悟。
临走前苏善蕴问:“居士,您还会出画册吗?”
“会。”
“您一般多久出版一册?”
“快的话一年,慢的话三年。”
“依您作画的速度也要这么久吗?”
“一般画完之后我会找它的缺点,只要发现有缺点就得重画。”
“明白了。希望我们还有缘再见。”
“好的。”
苏善蕴便走出了她的房门。
然而才走没几步便被她叫住了。
“现在已是下午,你想必很饿了吧?庙里还有些馒头和米粥,你看要不要吃点再走?”晴云居士关切地问。
苏善蕴这才惊觉自己的肚子正饿着,便说:“好的,谢谢您了!”
于是跟着她去了厨房。
立即便有一个尼姑为她盛粥,晴云居士则从另外一个房间里拿出一碟馒头和一碟糯米糕来。
“东西都比较简单,望你不要介意。”晴云居士说。
“不会,这些东西都挺好的。”苏善蕴忙说。
晴云居士又再取出了两蝶分给苏善蕴的下人们。
饭毕不适宜马上赶路,因此苏善蕴又和晴云居士聊起天来。
“您常来这家寺庙吗?”苏善蕴问她。
“是,晴空法师是我的姐姐。”晴云居士说。
“哦。您也一直一个人吗?”苏善蕴问。
晴云居士点了点头。
一百种人有一百种活法,苏善蕴觉得晴云居士这样也挺好。
过了一会儿,苏善蕴起身告辞。
回来之后苏善蕴便让苏子明帮她在苏府西侧的那棵大树的树枝上放了一张可以稳坐着的木凳,并在大树下放了一把小木梯,如此她每天便可以坐在那木凳上去观察街上的人了。
她准备每天花半个到一个时辰来观察和临摹路人。
由于她画的是仕女图,所以她观察的对象大部分都是女性。
不管是正面的、侧面的、低头的、抬头的、漫步的、疾步的,全都可以作为她的素材。
然而一些相貌十分清秀的男子的脸部表情也会被她采纳。
如此一段时间下来她只要一闭眼就能有无数仕女的形象出现,画出来的人物也就更加逼真传神了!
望着那越来越让她感到满意的画作,她由衷地感谢晴云居士。
…………..
四月初的时候媒婆欧阳氏带来了燕家为燕锦暄和苏善蕴定的成亲日子。
“燕家去找人算过了,后年的正月十九那天适合成亲,而且那时苏大小姐也十六岁了,正是女子最好的年龄……”欧阳氏向苏子明说着。
“嗯嗯,这个时间段倒是不错。”苏子明说。
“你们可有意见?”苏子明又问肖老夫人和张盈。
“我没意见。”肖老夫人笑呵呵地说。她巴不得他们早点成亲呢。
“不如问一问善蕴的意思吧?”张盈提议。虽然婚姻之事由父母做主,但张盈更希望苏善蕴自己喜欢。
“嗯嗯,也好。绿荷,去叫大小姐过来吧。”苏子明说。
很快,苏善蕴便过来了。
“燕二爷准备在后年正月十九娶你,你可有意见?”苏子明望着苏善蕴问。
苏善蕴听毕立即羞红了脸,忙说:“没有意见。”
“那就这么定了。”苏子明笑着说。
一家人也都满意地微笑起来。
随即,大家的视线便都落在了苏善蕴的身上。
苏善蕴被大家看得极不自在,忙找了个借口离开会客厅。
第二百三十五章 两事
五天后,苏善蕴的姑妈收到了苏善蕴的来信,看完信后苏夫人大呼:“没想到啊,真没想到!”
“发生了什么事?”宁浩好奇地问。
“善蕴即将于后年初嫁给燕二爷。”苏夫人指着信对他说。
“啊?”宁浩顿时睁大了眼睛。
“是谁给他们做媒的?”宁浩随即问。
“他们是互相喜欢上了之后才请媒婆去提亲的。”苏夫人说。
“啊?他们怎么会……”宁浩没有明说,燕二爷可是将近三十岁的人了啊,苏善蕴还没及笄呢,是真的彼此看上了吗?
“你不记得两年前善蕴来我们家做客的事了吗?他们就是那年认识的,善蕴还在信里感谢我们呢,说我们是他们间接的红娘。”苏夫人眉开眼笑地说。
“我倒真是没想到。”宁浩摸着头说。
“不过现在再细想起来觉得也确实是早有预兆的。你想想,燕二爷去年底时不是解除了他先前的婚约吗?即使是因为郡主想嫁给朝鲜二皇子,可如果燕二爷不肯解除那门婚约的话他们也奈他不何的,因为当时皇上都还不知此事。如此看来,燕二爷那时心里应该就已经有了喜欢的人。”宁浩又说。
“是啊,还有还有,善蕴每次进京都会到燕府去做客,这不也是一个证明了吗?”苏夫人兴致勃勃地说。
“善蕴这丫头厉害啊,小小年纪就能让燕二爷这种见过大世面的人拜倒在其石榴裙下。”宁浩由衷道。
“兴许燕二爷就喜欢她这样的呢?”苏夫人搂着他的臂膀说。
“那是肯定的,不然以燕二爷这样的才识和身份什么样的女子找不到?”宁浩也越说越兴奋了。
如今宁长柔已经出嫁,宁长青又远在京城任职,他们夫妇有大把的时间闲聊,因此可以拿任何一件事来聊上大半天。
“老爷,如今我们和燕家可是亲上加亲了呢!”苏夫人又笑眯眯地说。
“嗯嗯,陆夫人是我的表姐,表姐的媳妇是我的夫人的侄女,这可确实是,日后他们回天津时就更加热闹了!”
“是啊是啊,再过几年等他们有了小孩还要热闹呢。”
“瞧你,怎么比自己嫁女还要高兴?”
“我可是一向把善蕴当自己女儿看待的。”苏夫人白了宁浩一眼,随即说:“我想写信让善蕴那丫头来天津玩玩,我已经很久没见她了,您看可好?”
“好啊,反正你现在白天里一个人过得也孤单,不如索性让她来这里住几个月好了。”
于是苏夫人立即回房去写信。
几天后苏善蕴便收到了姑妈的回信。
不过由于她这段时间里得赶画稿,所以她给姑妈回信说大概会在中秋节之后去天津看望他们。
…………………
四月二十日晚上,太医院的两名御医在离太医院不到五丈远的后巷被秘密射杀并被埋在了一堆石头下。
当凌晨时分太医院的人找到他们时立即向都察院汇报。
而此时刑部尚书已经带着人赶到现场了。
当都察院得知此消息后马上下了全城批捕令,并派人到现场去寻找证据。
那日早朝时文武百官皆得知了此事,因此满堂皆笼罩在凝重的气氛中。
皇上朱知亲自向都察院、刑部和大理寺这三个部询问案情的进展。
“回皇上,我们在其中一位死者的箭头上发现了一个手印,目前正带着这个手印到处搜寻凶手。”都察院左都御使符大鹏出列道。
“嗯嗯,务必得尽早结案,还死者一个公道。”朱知说。
“是。”符大鹏忙应道。
“皇上,微臣有话要说。”刑部尚书司徒元立即出列道。
朱知看了他一眼,说:“司徒爱卿请讲。”
“昨晚三更天时太医院的院判汤嘉本连夜来找微臣,说太医院里有两名御医自晚饭后便失踪了,他当时马上派人去都察院汇报,无奈都察院的门卫却趴在桌子上睡着了,怎么叫也叫不醒,只好转而跑来找微臣了。”司徒元说。
全场随即一阵嘘声。
司徒元趁机说:“身为都察院的门卫怎么可以在当值时睡觉呢?”
朱知脸上的表情顿时变得前所未有的严肃,他望着都察院的左、右都御使问:“你们可知个中缘由?”
柳承泽和符大鹏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回答,因为他们根本就不知道有这么一回事。
但是柳承泽忙说:“微臣立即回去了解情况,假如真有其事的话微臣一定会严惩他的。”
严世冲出列道:“柳御使何不立即将他带来询问呢?反正都察院离这里还不到一百丈远。”
“就带他过来吧,朕亲自审问。”朱知说。
如此一来柳承泽和符大鹏就连私下里了解事情真相的机会都没有了。
但既然是皇上开了口,他们不敢不从,只好点头说‘是’。
很快,那位门卫便被带到了朝堂上。
朱知冷着脸向他询问了事情的原委。
他立即跪下道:“回皇上,微臣昨日里并不曾见有人来过啊,若是有人来肯定是会立即通报的。”
“是吗?你不知你自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吗?”
那人大惊,忙说:“微臣昨晚当值时并没有睡着过啊,望皇上明察。”
朱知略微一愣,随即厉声喝道:“大胆,自己犯了错竟然不认?”
“回皇上,微臣真的没有睡着过啊!”
“你睡着了自然不知。”司徒元说。
“回大人,小人真的没有这样的印象啊!”
“啧啧,还真是荒唐,竟然睡到连发生了什么事都不知道。柳大人、符大人,身为左右都御使,你们的管理工作也做得太不到位了吧?”司徒元斜视着他们两人问。
柳承泽没有回应他,而是对朱知说:“皇上,让微臣来问他吧。”
朱知点了点头。
于是柳承泽问那门卫:“你整晚里真的没见有任何人来找吗?”
“没有,大人,小的发誓,真的一个都没见着。”那人忙说。
柳承泽便转过头来问司徒元:“司徒大人,请问你的人是几点去的都察院?”
“三更。”司徒元答道。
“请再具体一点。”
“二更刚过不到一刻钟。”司徒元说。
“好,那我会回去好好地查一查当时的情况。”柳承泽说。
本来是谈论太医院御医被射杀的案件的,现在却变成了谈论这个门卫的失责之事。
满堂的人各怀心思。
朱知沉声说道:“柳爱卿,朕限你一天内将事情的真相给查出来,为了公正起见朕会派刑部右侍郎去监督。”
“是,皇上。”柳承泽应道。
看着这一切的燕锦暄欲言又止,心里却已经有了几分答案。他本不想多事,然而却深知此事很有可能会导致都察院落入严党的控制范围,所以他不能坐视不管。几番斟酌之后他决定退朝后私下找柳承泽说话。
第二百三十六章 分析
那天下午,燕锦暄派人给柳承泽送去了一封信,约他在城郊的一间茶馆里见面。
“一定不能给司徒元和严世冲有进一步抓到你们过失的机会,否则你们的乌纱帽就难保了。而一旦你们丢了乌纱帽,严世冲的党羽势必会立即进入都察院,那时三司(大理寺、刑部、都察院)就全落在了他的手中。假若如此,日后他便会更加横行无忌,届时整个大明国就会乱套。”燕锦暄郑重其事地道。
“在下明白,所以这次无论如何也不会让他们有机可乘的。在下今日回衙门后就直接盘问了那位门卫,他也说他昨晚并没有中途熟睡过。”柳承泽恭敬地说。
“假如事情真如门卫所说的那样就意味着有人故意在背后捣乱,但如果这只是他逃避惩罚的借口的话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燕锦暄说。
“但是要如何去分辨呢?”柳承泽忙问,他现在最头疼的就是这一点。
“如果是第一种情况的话我们就可以借此机会一步步地去查事情的真相,如果是第二种情况的话你和符御使就处在了风头火势上,所以无论如何,你们需要在今日内将门卫的真心话给套出来。”
“是。我呆会回去就好好地审他。”
“审完之后无论是哪一种结果都要立即将他辞退。”燕锦暄说。
只有这样才能既平息了风波又保住那门卫的命。
“好。”
如此两人便分别了。
然而柳承泽才回到衙门时就被手下告知——那名门卫已在审讯室内咬舌自尽。
柳承泽立即和符大鹏密议。
“他这一死就使得整个局势偏向于司徒元那边了,我们该怎么办?”符大鹏问。
柳承泽也在百思不得其解中,因此说:“容我再想想。”
“你觉得他先前说的话可信吗?”符大鹏问柳承泽。
“我是觉得挺可信的,可他最后却选择了自杀,这就有些不太好解释了。”柳承泽揉着眉心说。
“那现在我们可就百口莫辩了。”符大鹏苦笑。
“然而不管如何,我们必须努力保住我们现在的位置,不能让严党有机可乘。”柳承泽说。
假如三司落在了严世冲的手中,那就等于是让严世冲垄断了大明国的司法部门,如此下去的后果便是让他们这些忠臣再无立身之地、百姓们则有冤无处申。
“是啊,这次我们无论如何也得同心协力。”
两人互拍了一下肩膀,继续忙各自手头上的工作。
傍晚时分,有人进报道:“两位大人,刑部尚书司徒元求见。”
这可真是避什么来什么!
柳承泽和符大鹏交换了一下眼神。
随即符大鹏对来人说:“让他进来吧。”
司徒元一进来便问:“盘问得如何了?”
“他说他当时并没有熟睡,认为应该是有人想要诬陷他。”柳承泽忙说。
“诬陷他?简直是无稽之谈,会有谁这么无聊去做这种事呢?”司徒元自知他们抓不到此事的任何把柄,因此一脸镇定地问。
两人没有做声。
坐在两人旁边的刑部右侍郎杜百缓缓地开口道:“司徒大人,那门卫已于两刻钟前咬舌自尽了。”
作为被皇上指派来做此事的监视人的杜百自然是向着自己的头儿的。
“哦?这么看来就不是我们冤枉他了,柳大人、符大人,那咱们明天朝堂上见吧。”司徒元微笑着起身离开。
“这可如何是好?”符大鹏忙问柳承泽。
“他咬舌自尽时旁边都有些什么人?”强自镇定下来后柳承泽问符大鹏。
“我、杜百以及两名审讯员。”符大鹏如实答道。
柳承泽神色凛了凛。
“期间他有没有任何反常的现象?”柳承泽问。
“没有。”
“那段时间里你一直都在里面吗?”
“是的。哦,中途听见窗外有些声响,所以走过去看了一下。”
“然后呢?”
“然后发现外面很快便静了下来,于是便回到了原来的位置上。”
“门卫是在这件事情发生后咬舌自尽的吗?”
“是。”
“期间间隔多久?”
“约莫一刻钟。”
“走,我们去检查一下门卫的舌头。”柳承泽说。
符大鹏立即意识到了什么,忙说:“好。”
两人仔细地观察门卫那咬断的舌头,发现确实是有牙齿痕。
这也就表示并没有什么破绽。
两人暗吸了一口冷气,但是依然很不甘心。
这个门卫不像是会说假话的人,而既然他没犯错又何需要畏罪自杀呢?
但是他们必须得在今晚想出更好的应对办法来,否则明天早朝时就会很被动。
“我去见见燕大人。”实在没有办法了的柳承泽说。
“好。那我在衙门里等您。”符大鹏轻声道。
于是柳承泽连夜从都察院的后门出发往燕府去。
夜已深,燕府里一片静悄悄。
当管门的人来敲燕锦暄的房门时燕锦暄立即披衣起身。
“二爷,有位姓柳的大人求见。”管门的人小声地说。
“嗯嗯,你让他到客厅里来。”
“是。”
燕锦暄三两下地换上了正装。
柳承泽见着燕锦暄之后便将那门卫咬舌自尽的事给说了。
“您看可有什么应对的办法?”柳承泽问。
“窗外那一下子的动静是个大疑点,所以我觉得门卫很有可能并非是自己咬的舌。”燕锦暄说。
“啊?可若是别人出手的话不会弄出声音来吗?然而那时候符大鹏是一直在场的,但他没发现门卫有异样。”
燕锦暄沉思了一会儿后说:“我去看看。”
“那就有劳您了。”
两人很快便到达了都察院。
在一番仔细的观察后燕锦暄说:“他的舌头很有可能是用一种类似于牙齿的利物割下来的。”
全场人顿时大惊。
“一般舌头被弄断后不会马上死去,所以就可以很好地解释为何当时在场的人没有发觉了。”燕锦暄又说。
“可他不会因痛而发出声音来吗?”符大鹏问。
“也许受了下手人的恐吓,因此不敢弄出声音来。”燕锦暄说。
“那很显然下手的是刑部右侍郎杜百了。”符大鹏说。
“嗯嗯。”
“那这事就好办多了。”柳承泽大喜。
审案是他的强项。
他心中的担忧顿时大减。
第二百三十七章 转机
为了能够拿出充分证明这位门卫的舌头不是他自己咬断的证据来,三人又蹲下去仔细地做分析和记录,直忙到将近凌晨时才拿到足够的证据。
“上早朝时你们就将这些证据呈交上去吧,不过由于我们没有拿到他们的作案工具,所以司徒元和杜百肯定会极口否认的,但无论如何这起码可以证明门卫是无辜的,因此你们也就可以免去‘管理不力’的指控了。”燕锦暄说。
“是,大人。”柳承泽和符大鹏异口同声道。
“我先回去了。”燕锦暄站起身来说。随即又加了一句:“不必在朝堂上提到我的名字。”
“好的,大人慢走。”两人赶忙目送燕锦暄离开。
待得燕锦暄赶回到燕府时已是丑时。他忙换上睡衣躺回了床/上。
不过他这次却久久无法入睡,他在思考这个事件。
显然,太医院那两名御医的死是严世冲和司徒元特意而为之,目的就是为了制造都察院的门卫工作失职之假象,如此,‘未能及时处理命案’及‘内部管理松散’这两大要事便巧妙地加在了一起,让柳承泽和符大鹏达到被免职的可能。
燕锦暄揉了揉眉心。
放眼朝野,如今吏部、刑部、礼部、通政司、五城兵马指挥司、大理寺、太常寺、光禄寺、太仆寺、鸿胪寺、锦衣卫、太医院皆是严党的天下,且内阁里也有一半的阁老乃他的同盟。如此算下来就只有都察院、兵部、户部、工部、中书省、顺天府、翰林院、詹事府、国子监、钦天监这几个部尚未有严党入侵了。
那么,显而易见,大明国有一半以上的办事机构已被严世冲所把控。
燕锦暄越想越觉得浑身发冷。
严世冲如此殚精竭虑地扩张自己的势力又是为了什么呢?他已经位极人臣,还要再贪图什么?
忽地,燕锦暄恍然大悟。
假如事情如此,显然施贵妃背后的人就是他了。
燕锦暄深呼了一口气,再也睡不着,遂起来做下一步的应对计划。
…………
早朝的时间到了。
柳承泽和符大鹏将门卫之死的过程和死因向皇上详细地做了汇报。
不过即使他们对门卫的死因的分析足够令人信服但也无法给凶手定罪,因为他们缺乏人证和物证。
所以皇上只得下令继续追查此事件。
然而明眼人的心里都知道这乃严世冲和司徒元等人的阴谋。
“太医院那两名御医的事查得怎么样了?”皇上又问大理寺卿石万方。
石万方忙应道:“回皇上,尚在追查当中。”
“都一天过去了,难道还没有任何进展吗?”皇上皱眉道。
“回皇上,实在因为都察院的批捕令下得太晚了,所以我们错过了最佳的的追捕时间。”石万方说。
“司徒爱卿,那你们刑部是干什么的?”皇上转而问司徒元。
既然昨日里是刑部最先得知太医院之事件的,所以他完全有理由第一个拿刑部来开刀。
“皇上,微臣昨日里也一直在紧密调查此事,虽然现在尚未有进展,但微臣一定会全力以赴的。”司徒元忙说。
皇上冷着眼看了看他们,沉声说:“朕限你们三日内将此案给朕查清楚来,不得有误。”
“是!”石万方和司徒元忙跪下领命。
皇上于是宣布退朝。
……………
当晚,在雨花巷的一间酒馆里,严世冲、司徒元和石万方秘密见面。
“没想到柳承泽竟然有这一招。”司徒元恨恨地说。
本想就此事参他一本的,如今不但参不了他还让自己被皇上怀疑上了。
“眼下最重要的是把黑三杀掉。”严世冲冷声道。
黑三乃他们派去射杀那两名御医的射手,自案件发生后他们就立即将黑三藏起来了。
如今既然门卫案不能得逞,他们也就无法让柳承泽和符大鹏下台。既然不能让这两人下台,就必得谨防这两人发了狠地追查太医院事件了,所以黑三作为当事人不能再留。
“好,在下今晚就派人动手。”石万方说。
“完事之后不要将之秘密处理,要留着给皇上看。”严世冲又说。
石万方和司徒元不解。
严世冲摇了摇头,之后说:“这就表示是你们抓到了凶手,你们正好可以趁机将功抵过,懂了吗?”
“懂了,谢谢大人!”
“如此,皇上便不会再追查此事,而都察院那些人也拿你们没有办法。”严世冲低声说。
“是,大人英明!”
“你们若是在行事时能再多用脑子想想也不至于让此事落败了。”严世冲冷着脸说。
两人不由得心中一凛,忙主动认错。
严世冲叹气。
撼动不了都察院的左右都御史的话也就意味着他还不能掌控三司,所以他感到很失望。
他觊觎了都察院那么久,这次竟然还是没能得到。
如此一来,他的全盘计划又得再次推后了。
而他已经五十有二,经不起这样一年年地等下去了,所以他决定培养一批死士,以便日后在重大行动时派得上用场。
那些人行动起来就比这些身居高位、瞻前顾后的下属要高效得多了!他在心里想。
次日,司徒元向皇上陈述了抓获凶手的过程。
由于凶手已死,所以没有办法再做进一步的调查。不过凶手的指纹正好与受害者所中的箭上的指纹相吻合,所以大家也就不再生疑。
然而都察院那位门卫的死却由于证据不足而无法给杜百定罪。
但由于杜百是此事的嫌疑人所以被关押了起来。
而司徒元则因为抓到了太医院事件的凶手而将功抵过,所以不受此事件影响。
对于严世冲来说,牺牲一个杜百是没什么好可惜的,所以他没有出面为他求情。
…………………
这天晚上,下衙回到家的燕锦暄被燕赟培叫到鹤鸣轩去说话。
“都察院门卫事件你有插手是吗?”燕赟培问他。
他从管门的人那里知道了燕锦暄前天半夜出门的事。
“是。”燕锦暄如实回答。
燕赟培定定地望了他一阵,随后说:“这种事太危险了,你以后还是尽量少插手吧。”
“是。”
“不过这件事若不是你插手恐怕如今都察院就是严世冲的地盘了。”燕赟培又说,冲燕锦暄微微一笑。
燕锦暄也笑了笑。
第二百三十八章 联手
“如今严世冲一党是越来越猖狂了,我们凡事可得小心啊。”燕赟培语重心长地说。
燕锦暄郑重点头道:“您放心,孩儿有分寸。”
自从苏善蕴跟他讲了燕家四年后将会遇到的那一劫之事后他就格外警惕了,所以他现在虽然也密切地留意着整个局势,但只要不是事关燕家或者他自己的事他都尽量采取‘不干涉’的态度。然而此次都察院的事件却事关都察院的未来乃至大明国国民的利益,所以他不得不管。
不过他并未明着管,只是在背后做‘坐帐调兵’的谋士罢了。
他喜欢不动声色地解决一切。
“阿爹,您日后也尽量少管严党的事吧。”
“我知道,我犯不着跟他争什么,只是替皇上和百姓们担心罢了。”接着他又大有深意地说:“不过上天在看着呢。”
燕锦暄了然。
两人聊了一阵子之后便离开了鹤鸣轩。
燕赟培回房休息去了。
燕锦暄则停在了抄手游廊下。
他仰望着那暗沉沉的天空,不由得想念起苏善蕴来。
她甜美的笑容、温柔的眼睛、娇艳的樱唇、窈窕的身姿,她贴心的话语、乖顺的表情、柔韧的个性、优雅的举止,一切一切都如此地牵动着他的心。他无法想象如果自己没有遇见她的话这日子会过成怎么样。
在血雨腥风、明争暗斗的朝堂里浸染了这么多年,他早已练就了一副铁石心肠,然而在遇见她之后他的整颗心却忽然柔软了下来,仿佛一个将死之人重新获得了生命。
多么妙的人儿啊!他在心里说,嘴角慢慢地浮上了微笑。
次日下朝后燕锦暄叫住了三皇子。
两人沿着护城河边的河堤慢慢地走。
“三皇子,您对现在局势有何看法?”燕锦暄主动问。
“恐怕不出两年就得出事。”三皇子小声地说。
燕锦暄点了点头,放低声音问:“您可有应对的办法?”
“在想,不过事情远比我想象的复杂,所以恐怕得将一群人联合起来才行。”三皇子说。
“如今就只有都察院、兵部、户部、工部、中书省、翰林院、顺天府、詹事府、国子监和钦天监这几部尚未受严大人的把控,假如我们要将他们联结起来的话就得尽早行动了。”燕锦暄说。
“嗯嗯。”
“三皇子,咱们联手吧。”燕锦暄忽然望向三皇子说。
这也正是三皇子今日想说的话,因此他郑重地点了点头。
事实上到了这个时候他们不联手也不行了。
虽然早就有不少官员想联合起来对付严党了,但都由于忌惮于他的手段和势力而不敢有所行动,然而照现在的局势来看却是再也不容迟疑。
“为了能够尽快地将他们联结起来,我们用三天的时间秘密召集齐这几个部的负责人,与他们来一个初次的碰头,您看如何?”燕锦暄提议。
“嗯。你觉得在什么地方密聚比较合适?”三皇子问。
“越隐秘的地方越合适。”燕锦暄说,低头沉思了一下后他说:“可以选在城郊的光华林京味食馆,那里的掌柜乃在下的姨丈,所以能相对安全一些。”
“好,那地方我知道,那就这么办吧,我今晚就派人去秘密地知会他们。”
“好的。为防万一,聚会的时间最好是定在夜深人静之后。”燕锦暄补充道。
“嗯嗯,那就定在二更和三更吧。”三皇子说。
“行。”
两人走着走着便走到了一张供路人休息的长木凳上,于是心照不宣地坐了下来。
“燕大人,听说你定亲了?”三皇子问。
“是。”燕锦暄简单地答。
“听说对方是户部尚书苏子昭的侄女。”
“是。”
“原来她的心上人是你啊。”朱睿笑。
燕锦暄微笑着答:“是。”
“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三皇子又问。
“在她十二岁那年。”
“那么郡主的亲事……”三皇子忽然悟到了什么。
“郡主的亲事与她无关,是在下自己做的决定。”燕锦暄平静地说。
“可若不是因为她你或许就不会和郡主解除婚约了。”三皇子笑。
“不,即使没有遇见她在下也会解除婚约的。”
“你是指朝鲜二皇子?”
燕锦暄微笑。
“好吧,可是真没想到啊,谁会想到你们竟成为了一对呢!”三皇子叹气。
“好像很多人听到后的第一反应都这样。”燕锦暄谦虚地说,然而心里却像喝了蜜糖似的。
朱睿目光定定地落在燕锦暄的身上好一会儿后说:“不过我不得不佩服她的眼光,像你这样的人放眼整个大明国也找不到几个了。当然,最要紧的还是你们情投意合。”
“三皇子过奖了!”
随即燕锦暄话锋一转道:“三皇子,为防严党的行为危及后/宫,皇后的饮食起居也请加强监管。”
三皇子颌首,他昨天还亲自去坤宁宫那里向匡后了解情况了呢。
匡后反应说施贵妃最近不太常去坤宁宫了。
“那就好,俗话说‘千防万防小人难防’,即使她不常来也望您不要放松警惕。”三皇子握着匡后的手说。
“好好好,我一定会多加小心的。”匡后笑着说。
………………
三天很快便过去了。
这天的二更天,都察院、兵部、户部、工部、中书省、翰林院、顺天府、詹事府、国子监和钦天监的领头人秘密地齐聚在了光华林京味食馆。
三皇子作为主持人坐在了最上位。
“本王今日找大家来是想和大家商量如何与严党之势力抗衡的事。大家都知道他目前已经掌控住了大明国半数以上的机要部门,且其势力还有不断上升的苗头,为了防止他的势力过大而带给大明国不必要的灾难,所以本王希望大家从此同心同德,一起抵抗严党。”
众人点头。
“由于现在皇上还用得着严世冲,所以我们暂时还不宜将此事告知皇上,因此我们的聚会也就只能先秘密地进行了。”三皇子又解释道。
众人一脸的理解。
“俗话说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即使我们再秘密地行动也迟早会被其他人知道的,为了尽可能地将事情进行得隐秘,所以本王以后不会经常密召大家聚会,而是以纸条的形式将要事传达给大家,而大家若有什么话要传达给本王时也可用此方法。”三皇子说。
这就再好不过了!大家也都不希望事情被暴露。
“以后我们的纸条就通过这种小圆瓶子传达。”三皇子从桌子上拿起一个白色的小圆瓶打开给大家看。
“由于瓶子很小,所以里面只能装一两张揉成团的小纸条,但这就够了,太大反而容易暴露。”三皇子又说,随即让下人给每位大人分发了两个小圆瓶。
“待得本王收集的事件够多时我们便会再次秘密聚会,届时就是一起商讨解决的办法的时候了,希望大家平日里多多关注严党的动向,争取第一时间将他们的事情汇报到本王这里来。”
众人异口同声地说‘是’。
第二百三十九章 放走
“既然说到要密切关注严党的动向那就不得不将此任务落实到细处去了。如今严党已经占据了十二个部,那么我们就一个部对应一个部这样来监视吧——都察院对刑部、兵部对通政司、工部对五城兵马指挥司、户部对吏部、顺天府对大理寺、中书省对礼部、詹事府对锦衣卫……国子监对太常寺、本王对光禄寺和太仆寺。”三皇子朱睿一一分配任务。
如此,严党目前所把控的所有部都将会被朱睿所指派的人在暗中监视着,只要严党稍有动静他们就会立即通过传递纸条的方式将之传到朱睿的手中。
“你们还可以派人进入你们所负责监视的那个敌部去收获更多的消息,但务必要保证安全且不暴露马脚。”朱睿笑着说。
有人微笑颌首,有人连连摆手。
朱睿便说:“本王不会限制你们的行动,也不拘泥于形式,所以大家尽管按照自己擅长的方式去做就行。”
众人点头。
“人多智谋广,柴多火焰高,此事能不能成就靠大家的努力了,希望我们合作愉快!”朱睿让人端上酒来,与大家干了三杯。
之后,朱睿宣布散会。
大家便静悄悄地离开。
“燕大人,来,我们再喝两杯。”朱睿叫住了燕锦暄。燕锦暄赶忙返回来。
三杯酒下肚后朱睿拍着燕锦暄的肩膀说:“这次多得你从中出谋划策。”
“三皇子客气了,主要还是您的功劳。”燕锦暄谦虚地说。
“现在终于有点‘柳暗花明’之感了。”三皇子一脸自信道。
“是的,今天是个值得庆贺的日子。”燕锦暄说,主动和朱睿再干了一杯。
随后两人各自回了家。
………………
第二天,当这一批经过昨晚密聚的人站在朝堂上时便很自然地关注起自己所要关注的那个部的领头人来,虽然大家都不说话,但气氛却与往常不太一样。
“大人,您不觉得奇怪吗?像沈家辉、杜承焕、苏子昭这些人平日里看见我们都爱冷着一张脸,今日面色却和缓了那么多。”严同轻声地问严世冲。
严世冲冷哼了一声,缓缓道:“我们暂且不动声色地等着看,看他们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是。”
然而下衙后严世冲却立即召集党羽和门客在他的府中聚会。
“我们最近要密切地留意兵部、工部和户部那边的动静,不要给他们耍花招的机会。”严世冲说。
“是。”众人齐声应道。
“为防万一,从今天起我会派人专门监视他们。还有,尚在关押中的杜百是个祸根,不能留。”说到后面这句话时严世冲转头望向刑部尚书司徒元。
司徒元对杜百一直存有情义,所以听到这话后心里很不是滋味。但是既然严世冲已经这么说,他自然不敢不从,只好点头应道:“是。”
回到刑部后司徒元去见了杜百。
“大人。”见他进来,杜百赶紧起身行礼。
司徒元伸手示意他起来。
“杜百,我们共事已经有八年了吧?”司徒元望着他问。
“是的,大人,八年整了。”杜百恭敬地答。
“这八年来我们一起审过不知多少案、熬过不知多少夜了。”司徒元微笑着说。
“是的,大人,在下很感谢您这些年的关照。”杜百再次行礼。
“如今此事本不是出于你的本意,是我连累你了。”
“不要这么说,在下知道您也是在执行严大人的命令罢了。”
“走吧,杜百,有多远走多远。”司徒元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
杜百茫然地看着他。
这是什么意思?他身在牢狱中还能走到哪里去?
司徒元从口袋中掏出一块黑布对他说:“将脸蒙住,只留出眼睛。”
杜百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忙说:“可是这样就会连累大人您。”
“我自有主张,不会让人生疑的。”司徒元说。
“大人。”杜百扑通一声跪下,泪流满面。
都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此时的杜百是感动得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司徒元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随即说:“快跟我来。”
杜百便跟着他快速地出了监房,朝着监狱后侧那条阴暗的长廊走去。
待走到一处完全看不清南北的角落处时司徒元快速地从口袋中掏出一根钥匙来。
司徒元伸手在墙壁上摸索了一会儿,很快便将一扇厚重的铁门给打开一条缝。顿时,外面的光亮照了进来。
“快走,以后再也不要回京城来。”司徒元一边说一边用力地将杜百推出了门外,随即啪的一声将铁门给锁住了。
这条钥匙是司徒元特意配的,为了不时之需。
将门锁上后司徒元长舒了一口气,然后大步流星地往牢狱里面走去。
次日下午,刑部右侍郎杜百在牢狱中撞墙身亡的消息便传遍了司狱司。由于他是将整个头和脸撞在墙壁上的,所以被发现时面部已经血肉模糊。
“什么?杜百撞墙自/杀了?”得知此消息的都察院右都御史柳承泽不由得惊讶万分。
“这杜百还真有些意思,他明明只要供出他的背后指使人来就可以免于一死的,还偏偏宁愿自己撞死也不肯供出那个人来。”左都御史符大鹏摇着头说,
“我看我们得去看一看杜百的尸体。”略一沉吟后柳承泽说。
“您是担心司徒元会……”符大鹏忙问。
“不敢说没有这种可能。”柳承泽放低声音说。
“可是如果那样做的话对司徒元有什么好处?他明明应该盼望着他死的啊?”
“你忽略了一点——司徒元和杜百的关系就像我和你的一样,甚至更好。”柳承泽说。
符大鹏了然,忙说:“好,我们马上去看。”
然而当他们去到的时候却被司狱司的工作人员告知‘已经处理掉了,就在刚才’。
两人无奈,只好返回。
如此,门卫之死的案件就只能到这一步不了了之了。
柳承泽和符大鹏虽然心里有些不甘,但也知世事难如愿,互相拍了拍肩头。
………………
这年的春夏交接时,薯山的山梨花开得格外的好,远远看去整座山都是洁白的一片,若不知晓的人还以为是下雪了呢。
这日下午,燕锦暄下衙后便特意到薯山赏梨花去了。
回来后燕锦暄对丰子朝说:“你帮我在京城物色一套大宅子吧,最好是背靠山、面临河的。”
丰子朝忙说:“好。”
“尽量找离燕府近一些的。”燕锦暄补充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