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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安瑾萱     元娘txt下载     元娘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三十二章 打道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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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心妍这回是真的病了,气病了,躺在床榻上迷迷糊糊地睡不着觉,脑子里回想的全是嫁给顾廷睿之后的光景。

    她知道她脾气不好,从小就被宠坏了,众星拱月般的生活让她理所当然地认为全世界应该围着她转,她从来不在乎旁人的感受,为了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不择手段。

    所以言之其实很不喜欢她这样的性子,刚开始成亲的时候他能够包容她,好脾气地跟她商量,可后来她越发的无理取闹,搅得后宅不宁,他大约便对她失望了吧?至此,宁愿在前朝夜以继日的工作,也不愿意回到内宅来看她一眼。

    可她从前竟然天真地以为他其实是爱她的,否则为什么当初群芳宴的时候他要救下差点摔落荷花池的她,让她从此间对他倾心交付?又为什么在两家定亲之后没有反对这门婚事?那时候她才是一个只有六岁的孩子,他也只有十二岁,可这一喜欢,便是一辈子了。

    她一辈子的爱恋,所以才会那样激烈地想要捍卫自己的爱情,想要独自霸占他,不准他出门,不准他跟旁的女子说话,不准他对她的话置若罔闻,也因此才会做出那么多让他厌恶的事情。

    他皱着眉头看她,他冷着脸对她,他无视追在他身后只想要给他看看新穿的衣裙的她,他在她又一次打死婢女后厉声训斥已经示弱求饶的她……

    太多太多,有太多太多的证据表明他并不爱她。可是,她从前竟然天真地以为他是爱她的!甚至在他多年之后找到她询问她月娘下落时对她厉声的质问和不屑的腔调,她都以为他是爱她的!所以才会那么疯狂,那么执着地想要重新回到他的身边!

    如果,如果不是月娘那天冷漠厌恶的眉眼与他一模一样,让她顿时间恍然大悟,或许她就要这么被骗上一辈子,被自己骗上一辈子……

    他是爱她的,他是爱她的……

    她有多傻,她多有痴!在他生死未卜的情况下,她还记得要替他守身如玉,亲手毒死了信安侯府的大少爷,也亲手葬送了自己原本该一帆风顺的人生。

    她这么做是为了什么?难道就为了得到个克夫的名声?还是说为了赌他能东山再起而做出这样冒险的事情?

    为什么就是没有人懂她呢?为什么所有的人都要误会她呢?她只是太爱他罢了,爱到自私,爱到可以对不起全世界,爱到失去了自我。

    她若真是那样蛇蝎恶毒的女子,这世上又哪里还有月娘的存在?她又哪里会被这样狠狠伤重?

    莫心妍笑了,笑着笑着,眼泪便落了下来,痴痴傻傻,令人哀恸。

    其实,她嫁给言之后也是过过一阵子幸福生活的吧?

    新婚那时,他对她自是百般包容尊敬的,她也没有展露自己的坏脾气,甚至连明宁都对她客气有加,那是很快乐的时光。

    只是那记忆对她而言太过遥远,之后被吵闹的光阴折磨,已经让她记不清那时候的幸福到底是什么样的了。

    唯一记得的,便是月娘出生那时候,他们一家人,最最幸福,她这一生,最最难以忘怀的光阴。

    没有人因为她生的是嫡女不是嫡子而看轻她,没有人因为生产后更难缠霸道而厌恶她,大家都是那么高兴,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喜悦,甚至连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言之都笑了出来,眉梢眼底全是飞扬的幸福光彩。

    那时候她就想啊,她的女儿,是她一辈子的宝贝,她会用尽余生去呵护她,去爱她,让她比她这个母亲还要得到更多的宠爱和尊荣,绝不会让她委屈了分毫。

    她给自己的女儿取名为颦儿,希望她将来都是笑着的,都是幸福的,不会有一丝一毫的际遇波折。

    月娘还是颦儿的时候,是她这辈子最最幸福的时候。

    她以为今后都会这样了,从来不知道暴风雨前总是异常宁静,老天爷给她那样一段幸福的光阴,只是为了衬托她今后是多么的悲惨罢了!

    她没有遵守自己的承诺和誓言,把颦儿送了人,让她变成月娘,让她从堂堂王府嫡女变成了村野中被送来送去的孤女,让她颠沛流离,让她居无定所,让她吃了五年的苦。所以,她才会遭到这样的报应吧!

    可是颦儿,母亲错了,母亲真的错了,你原谅母亲好不好?不要这么对母亲,母亲的心真的好痛,母亲求你了,求求你了……

    “妍儿,妍儿,快醒醒,咱们喝药了,喝了药就能好了。”有温柔的语声在耳畔响起,额头还覆上了一只温暖柔软的手,这让她想到了颦儿出生三个月后发高烧她日以继夜照顾的场景。

    “颦儿,颦儿,你不要恨娘,不要恨我……”她紧紧抓着那只手,痛苦低喃。

    “这都是造孽啊!如果不是赵亦萱,我的妍儿缘何要受这样的委屈?都是她害的!”那个声音突然变得冷厉起来。

    赵亦萱……

    她的心狠狠一颤,模糊的意识中出现了一张清妍玉润的脸,那张脸上全是幸福,她甚至搂着颦儿,颦儿也笑得一脸幸福,那幸福刺痛了她的眼。

    如果不是她,月娘还是你的颦儿,顾廷睿还是你的言之,你会过的很幸福的,杀了她,只要她消失了,你就不会这样痛苦了。

    杀了她,杀了她,杀了她……

    耳畔有一道声音不断地响起,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冷酷……

    杀了她,杀了赵亦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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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此时,远在河北的亦萱突然从梦中惊醒,后背沁出了一层冷汗,胸口的冰凉仍有余悸。

    “怎么了?又做噩梦了?”顾廷睿也连忙爬起身,宽厚的大掌轻轻拍着亦萱的后背,柔声道:“不怕不怕,只是个梦而已,都过去了,都过去了……”

    他以为,她又梦到了慕容轩,梦到了从前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

    亦萱揪紧胸口,大口地喘着气,缓了半天才缓过劲来,随后摇头,解释道:“我不是梦见他了。”

    顾廷睿讶然地看着她。

    亦萱呼出一口气,将身子靠在顾廷睿胸膛,轻声道:“我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突然感觉胸口一凉,好像有什么东西插在心上一样,我被吓坏了,也就醒了。”

    “都说梦乃预兆,廷睿,你说,是不是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了?”亦萱忧心忡忡地望着他。

    “胡说八道!”顾廷睿拍了下她的脑袋,沉下脸道:“梦与现实都是相反的,只是你最近太累了,才会做噩梦罢了。”

    “希望吧!”亦萱点头,可还是心有余悸,那个梦,太真实了,好像真的有一把冰冷的刀插入她的心口,又冷又痛。

    无缘无故的,她怎么会做这种梦?

    顾廷睿将她搂紧重新躺了下来,指尖轻拂她的面颊,柔声道:“莫要多想了,睡吧,我在这儿守着你。”

    亦萱甩甩脑袋不让自己多想,闭上眼睛,靠着顾廷睿的胸口又沉沉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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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日一早,亦萱已经将这梦忘记了,仍旧是一如既往地开始新的一天。

    皇上那边的意思也已经下来了,顾廷睿提交上去的治理水患的方案他很满意,只让顾廷睿尽快实施,等到布局施工完成,便可启程回京了。许是皇上也担心顾廷睿会因为家事而扰乱公事,在书信里还安慰了他一番,只说让他不要担心,他会看着办的。

    许是因为徐明芜的关系,亦萱对皇上并没有什么好感,觉得他或许在国家大事上能当个好皇帝,却不能在后宫中当个好丈夫。

    自古帝王多薄情啊!

    秀娥和素眉也没有再来打扰他们,时间匆匆而过,很快河北这边的事情便处理完了,他们也要择日回京了。

    顾廷睿离开的那天,白沟镇的灾民全都出来送行,亦萱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场面,密密麻麻的一群人,皆围着他们,全是质朴淳真的脸,脸上的不舍和钦佩也都是发自真心。

    这是属于小城镇的人们才有的真诚和淳朴。

    亦萱依旧是一袭男装打扮,并没有透露自己的身份,安安静静地跟在顾廷睿身后,看着这个属于自己的男人被这般的钦佩崇拜,心里全是与有荣焉的自豪。

    秀娥看着亦萱脸上毫不掩饰的爱慕和崇拜,心里钝钝的痛。这是只有正室夫人才能流露出的情绪,她陈秀娥,甚至连爱慕都不配。

    她也要跟着去京城了,可是去了京城之后呢?将军的夫人,当真会把她留下吗?说不定,只是将她随意丢弃在京城的哪个角落了吧?到时候她一个孤女,当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秀娥,在想什么?你也该走了。”素眉在身后推了推她,秀娥才猛地回过神来。

    她捋了捋自己的头发,掩饰自己一闪而逝的慌乱,平静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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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好意思今天更新晚啦,本来放假领导突然要去值班,没带电脑没码字,又请客吃饭神马的,SO……

第三百三十三章 抵达京城

    素眉叹了口气,上前握住秀娥的手,语重心长道:“这件事是我们理亏,到了京城之后,就算夫人只是留下你做个丫鬟,你也要好好的,遵守本分,将军总不会亏待你的。我以后不在你身边了,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别什么事都逞强,该对自己好的地方绝不能含糊,你别再这么傻了。”

    秀娥眼眶湿润,心中传来隐隐的疼痛,她这一辈子,能有素眉这一个姐妹,值了!只是,她却不敢告诉素眉她心中的想法,因为就算到了京城后会被丢弃,她也要赌一把,能跟将军站在同一片土地上呼吸,她就已经很知足了!

    素眉一路将她送出了白沟镇,直到她再三催促,她才肯转身离去。望着素眉渐渐缩小的身影,秀娥抹干净脸上的泪水,诚心祝福这个真心待她的好姐妹下辈子可以永远幸福快乐。

    秀娥跟瑞珠分在一辆马车上,她觉得很不自在,夫人的这个贴身丫鬟,似乎对她有很大的成见。

    “秀娥姑娘,你念过书么?”瑞珠突然开口问道。

    秀娥略局促地垂下头,低如蚊呐道:“小时候读过一些,后来家里穷,便没有再念了。”

    “也就是说你识字喽?”

    “嗯,认得几个字。”秀娥老实回答,又不免好奇道:“怎么了么?”

    “没什么没什么,我只是在想你去了将军府我该给你分配什么工作罢了。”瑞珠讪笑着解释,心里却在想,这小姑娘看上去是没有什么心机,柔柔弱弱的,但断不会是表面看上去这么没有心眼。她识字,也就会写信,到时候莫不要让她将京城的事情胡乱透露出去的好。

    姑娘说要安排个人把她给嫁了,她可得好好想想有什么人选适合她。

    秀娥却完全不知瑞珠心中所想,而是被她的话吓了一跳,随后便兴奋了起来,真的么?原来她可以留在将军府么?原来夫人并没有打算将她赶出去啊!她日后可以时时刻刻看到将军了!

    可秀娥还没来得及开心多久,等出了保定,便被通知要跟着刑珏一行人先回京城。

    “那将军您和夫人呢?!”秀娥一时激动,忍不住叫了出来。

    亦萱若有似无地看了秀娥一眼,没有说话。

    秀娥自知情绪不对,忙垂下头,双手不停地绞着衣摆,呐呐道:“我,我只是担心。”

    亦萱还没有接话,便听到顾廷睿冷漠到:“不劳陈姑娘费心了,本将与夫人自是有事要办,你们先回京吧!”

    亦萱便道:“瑞珠,你也先回京吧,好生招待陈姑娘,莫要委屈了她。”

    瑞珠点头称是,她自然知道姑娘要她回京城的目的。

    秀娥垂着头,指尖却止不住地颤抖,她为何要多此一问呢?早就知道答案了不是么?何必又一次自取其辱?陈秀娥,你真傻!

    如今是五月,天气渐渐转暖,柔风吹拂大地,百花尚未凋零,颇有一股自在舒适之感。

    亦萱坐在马车上,掀开车帘朝外面看去,闻着在野外才能有的空气清新,只觉得胸口那股郁结之气减淡了不少。

    “之前跟瑞珠说是一路从京都赶来,却是为了见你根本无心去观赏这沿途的风景,如今一看,倒真是美不胜收。”道路旁开满了一簇簇粉嫩嫩的野花,有的叫不出名字,却美得让人惊叹。

    顾廷睿微笑地朝亦萱看过去,心情也随着她展露的笑颜而起伏起来。

    “总还有时日,你要喜欢便看个够。”

    亦萱开心得点了点头,却道:“不过也不能耽误太多的时日,月娘还在京城等着我们呢!”

    顾廷睿笑,解释道:“他们走管道大约要半月左右抵达京城,咱们虽要游玩一番,却是走的捷径,约莫着差不多时日便能回京。”莫要说是担心月娘,就是回去复皇上的命,他们在路上也不能耽搁太多的时间。之所以一定要跟大部队分开走,不过就是想好好享受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时间罢了。

    亦萱自然也知道这些,心里有些惆怅却也有些释然,能出来玩便是极好的,她已经不能奢求太多了。

    之后的半个月,亦萱跟顾廷睿二人就真正抛却了一诸烦心事,痛痛快快地玩了一场,除了他们两个人,没有慕容轩、没有莫心妍、没有皇上、没有忠勤伯府,没有任何不开心的事情。

    若是走到城镇,两人便在客栈歇下,若是走不到,两人便去村庄里找民宅居住,甚至有时候还露宿野外,亦萱虽然紧张,但跟着顾廷睿在一起,倒是也别有一番滋味。

    有一回亦萱在一个小摊子上看中了一支镀银簪,是海棠花的形状,虽然材质不好,但胜在做工小巧别致,海棠花在簪头栩栩如生,相当逼真。卖东西的摊主说是他娘子亲手做的,亦萱很喜欢,本欲买三支分别给自己、徐婉清还有月娘,可谁知道却只剩最后两支,那人的娘子于前日又不小心摔伤了手,不能再另做。亦萱心中多有遗憾,本不打算买,谁知那摊主说县城主李家大小姐的丫鬟翠儿先前买走一支,若他们一定要的话,倒是可以去问那翠儿买。

    不过是无关紧要的簪子,亦萱不想这么麻烦,放下后便没有再提,谁晓得晚上回去歇息的时候,顾廷睿便变戏法似的将三支簪子送到了亦萱的手上。

    亦萱开心极了,问他怎么得来的他却不肯说,亦萱心想着不过是十文钱的发簪,估摸着是看到谁头上带了问旁人买下来的,也就没有多问。直到后来他们之间渐行渐远、形同陌路的时候,她才晓得,原来当初这十文钱的发簪花了他一块价值连城的羊脂玉。

    只因为,她喜欢。

    也正是因为这个簪子,才叫当时心灰意冷的亦萱重新审视他们一路走来的感情,终是没有酿成抱憾终身的悔事儿。

    当然,这些都只是后话,现在的亦萱和顾廷睿却已经抵达京郊,正往城门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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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的将军府却是热闹纷繁,月娘听说瑞珠她们回来了,开心的不得了,头都没有梳好,便撒着欢地朝前厅奔去,苦的冬霜一手拿着象牙梳一手捏着海棠花钿跟在后面追去。

    月娘赶去前厅,气都没有喘匀便兴奋地上前抓住瑞珠的手,问道:“瑞珠姑姑,我母亲和父亲呢?”

    瑞珠看月娘因奔跑而显得红扑扑的脸颊,还有歪了外边的发髻,不由失笑道:“大小姐,您不要着急,夫人和将军大约很快便能到了。”

    听说他们还没有回来,月娘显然有些失落,“父亲和母亲没有跟你们一块儿回来么?”

    瑞珠解释,“将军和夫人走的小道,说是要带些风土人情的东西回来给你们,这难得出一趟京城,也不容易。”

    月娘又开心起来,“那他们什么时候能到?”

    瑞珠略略估计了一下,答道:“大约今明两日吧,最迟不过后天。”

    “哦。”月娘点点小脑袋,已经盘算起等到父亲和母亲回来她要怎么跟他们说说这一个多月的遭遇了。

    沐王妃在一旁看得连连失笑,忙吩咐侯在一旁的冬霜把月娘的另半边髻梳好,自己则嗔道:“你看你,便是你父亲和母亲回来了你也要打扮得体,难道就这样冒冒失失地冲出来迎接你父亲和母亲?”

    她这话虽是责怪之意,语气却是满满的宠溺。

    月娘自然听得出来,忙吐了吐舌头,乖乖地由着冬霜在身后替她抓髻,视线回转间,一下子落到了局促地跟在瑞珠身后的秀娥身上。

    她并没有在将军府见过这个婢女。

    “她是谁?”不由好奇地指了指秀娥。

    瑞珠便答道:“她是陈秀娥,是将军在河北救下的难民,父母亲戚都死了,无亲无故的,夫人好心便将她带回京城了。”

    秀娥被点名,心“咯噔”一跳,头垂得更低,身子也开始瑟瑟发抖。

    从她跟着瑞珠下马车、进将军府到现在,她一直低垂着头,一句话都不敢说。因为直到进了京城城门的那一刻起她才知道,她陈秀娥原来要比想象中的还要卑微!

    这京城的一切看上去是那样的巍峨、气派、繁华,纵使白沟镇已经商贾云集、珠玉琳琅,但还是比不了京城分毫!将军府更是雕梁画栋、美轮美奂,还有那么多仙女似的的姐姐,她根本连人家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难怪将军从不正眼看她一眼。

    这里的人都是仙女,她一个凡尘里的俗女岂能与之相比?所以她自卑她害怕,她一句话都不敢说,就怕惹了旁人的厌弃,遭了旁人的鄙夷会将她赶出将军府。

    “哦。”月娘点点头,见秀娥一副害怕得发抖的样子,不由想到了自己第一次来将军府时的场景,于是安慰道:“秀娥姐姐,你不要害怕,母亲既然让你来了将军府,就不会亏待你的。”

    母亲?

    秀娥脸色刹那间雪白,原来,原来将军和夫人都已经有了孩子!

第三百三十四章 试探

    她终于抬起头来,目光直直地朝月娘看了过去。

    顿时,惊为天人。

    这世上,原来还有这样美丽的人儿!

    狭长上挑的眼眸,长而微弯的睫毛,因年岁尚小并看不出多少媚态,却显得整个人神采飞扬,顾盼生辉。小巧挺立的鼻头,水润粉嫩的樱唇,五官精致,肌若凝脂,气若幽兰,一袭淡绿色抹胸襦裙,更衬得她如出水芙蓉般惊艳雅致。

    秀娥自认为长得不差,更觉得将军的夫人已经顶好看了,可没想到山外有山,原来将军的女儿长得这般令人惊艳!

    可是,她为什么长得一点都不像夫人呢?

    无论是五官、身形还是气质,都跟她看到的夫人天差地别。若不是因为她的眼睛长得像极了将军,她都要怀疑这小姑娘是不是将军和夫人的女儿了!

    “你看着我做什么?”月娘见她直愣愣地盯着自己,忍不住问道。

    秀娥忙敛下自己的思绪,低下头,局促道:“我,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小姐。”

    她想,大约就是长得不像吧!

    月娘对秀娥很有好感,看到她,很容易想到当初的自己,再加上她身边只有冬霜一个喜欢的丫鬟,可冬霜虽然胆子大但毕竟年纪小,眼前这个叫陈秀娥的,看上去也有十四五岁了,若是能跟母亲要来跟在她身边做事就好了。

    于是她便问瑞珠,“母亲有说过要怎么安置她么?”

    瑞珠摇头,“暂时还未提过。”不过大约,便是随便安置个人嫁了吧!但这话,却是不能在大小姐和陈秀娥面前提的。

    “哦。”月娘点点头,突然伸手一指秀娥,道:“那便让她暂时跟着我如何?等到母亲回来,我再同她说。”

    瑞珠吃了一惊,本想断然拒绝,但一想月娘毕竟是大小姐,这样无端端驳了她的面子也不好,再加上老夫人也在场,她都不反对,她也没有资格说“不”,还不如先允了她,反正等到姑娘回来再做商讨,便道:“好,那便让秀娥先跟着大小姐吧!”

    月娘于是便很开心地领着陈秀娥回了融雪阁。

    冬霜自是不开心,她虽然只有十岁,这陈秀娥年岁倒是比她大上不少,但胆子却也太小了,畏畏缩缩,局促不安,哪里有一点将军府人该有的气派!他们将军可是在战场来打来的威望,岂能容得了这小小的丫鬟糟蹋!况且她还是要跟着大小姐,看大小姐的意思,是要把她栽培为贴身侍婢的。

    “你记住了,小姐让你跟在身边是你的福气,你给我用心一点,不要这么唯唯诺诺的样子,小姐又不是吃人的猛兽!你再这样的话,等到夫人回来我便让她把你调到浣衣房去!”

    冬霜板着脸训人的样子颇有几分大丫鬟的风范。

    秀娥望着这个只齐自己胸口的小丫头朝她露出一副倨傲的姿态,胸口就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似的。

    她以为只要能跟着将军,她是什么都能够忍受的。却原来连这一点点委屈都受不住。

    “你哭什么?不要让小姐看到了还以为我欺负你!”冬霜听到啜泣的声音,怒火更甚,泼辣道:“最讨厌的便是你们这种动不动用眼泪博同情的人了!真是,难道谁打你了不成?这么大的人了,哭哭啼啼不成体统!”

    秀娥更加委屈,头垂得更低,努力压抑着自己的哭声,却让人看着更不忍心。

    “好了,霜儿,你别这么凶她。”月娘这时候走了进来,无奈道:“秀娥姐姐毕竟刚来将军府,陌生的地方总是让人不安害怕的,你好好教她便是,这么凶她,她日后只会更怕。”

    冬霜撅起嘴巴,从前她跟在小姐身边,小姐可是最喜欢她的,她凶其他丫鬟的时候也没见着小姐怎么解围,这个陈秀娥,可真讨厌!

    “反正我不喜欢她!”毕竟只是十岁的孩子,再怎么聪慧也有孩子气,冬霜撂下一句话后便气鼓鼓地跑走了。

    月娘倒也不生气,冬霜待她的真心她一清二楚,只是觉得有些无奈。

    她又将视线转向秀娥,耐心道:“你不要害怕,冬霜是我身边的大丫鬟,她性子泼辣,可心眼却是顶好的,日后你总要跟着我,现在应该跟她好好相处才是。”

    跟着大小姐么?

    秀娥的心颤了颤,也不知道是开心还是难过,她本以为自己可以跟着将军的,不过万一真像那小丫头说的一样夫人将她调去浣衣房怎么办?这么想来,跟着小姐倒也是不错的。

    “我,我愿意跟着小姐。”

    月娘闻言,缓缓笑了开来,又问道:“只听说你是被母亲带回来的,但我还不知道你之前具体的情况,是做什么的,有没有念过书,有没有许过人家?你可以跟我说清楚吗?这样我也好知道你到底要做什么?”

    她这样可不像看上去那么小。

    秀娥对月娘的大方和成熟有些惊讶,后来一想她是将军的女儿,将军那样的厉害,他的女儿自然也要比旁人厉害一些。

    于是秀娥便将自己的身世和遭遇一一告诉了月娘,不过自然省略了她喜欢将军已经被人凌辱那一段,只说自己无亲无故,无处可去,夫人好心才将她带回府的。

    月娘很认真地听她说话,当注意到秀娥每次提及“将军”时脸上就神采飞扬的样子,心中微微惊愕,不过很快恢复平静,不动声色地点头道:“既然你擅长女红的话,那么以后你便替我管理衣物吧,如何?”

    “还有,你不识字,我不收不识字的丫头,日后你就跟在冬霜后面一起念书吧!”府中只有她一个小姐,祖母待她极好,特意为她请了西席,专门教她念书,甚至还允许冬霜跟她一起学,虽然只是旁听,但冬霜已经会读不少书了,脑子也是灵活多变,所以她很喜欢冬霜。

    秀娥受宠若惊,她长这么大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待遇,小时候家里条件尚算富裕的时候,爹还送她去学堂念过书,不过也仅限于识字,却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念书,后来她八岁家道中落,便再也没有读过书了。

    “好了,你下去吧,跟冬霜多相处相处,她不像表面这样刻薄的。”月娘如是说道。

    秀娥却一下子为难起来,冬霜刚刚那样子,她哪里还能跟她相处?怕是走过去还没说话便又要被喷得狗血淋头,小姐这哪里是在帮她,摆明了是要她为难啊!

    “小姐……”

    月娘却装作没有看到秀娥的局促和为难,只淡淡道:“下去吧,我还有事儿要做。”

    这是在下逐客令了。

    秀娥咬咬唇,心里又生出一股委屈,她在这将军府人生地不熟的,一点自我都没有,只能受人摆布。

    只希望,只希望将军他们快些回来。只要看到将军,也就不枉费她吃的这些苦了。

    秀娥走到门口,正要出去,却突然感觉一道阴影,下意识地抬起头来,便看到了一脸不善的冬霜。

    “冬,冬霜……”她吓了一跳,匆匆往后退了一步。

    冬霜敛眉,没好气道:“怕什么?我是鬼吗?”

    “不,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冬霜你不要误会。”秀娥赶紧解释。

    “嗤。”冬霜看都不看她一眼,直接迈步走进屋子,却在走了两步后,突然回头,道:“既然来了将军府,那可不比从前你在白沟镇的时候,这一切都要讲规矩,什么都要分尊卑长幼。虽说你年纪比我大,但我毕竟是将军府的老人了,日后你该叫我冬霜姐姐。”

    听着冬霜这样冷漠倨傲的话,好似她是高高在上的人,而她陈秀娥是生活在最底端的人,一股怄气直朝胸口袭来,几乎要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一个十岁的女娃居然让她喊她姐姐?!她虽然出身微寒,却从来没有遇到过这么憋屈的事情!开始她已经对冬霜百般容忍,只把她的刻薄当做小孩子闹脾气,没想到欺人太甚!

    似乎是感觉到秀娥传来的怒气,冬霜挑了挑眉,拔高了音调,道:“怎么?你不服气?若是不服气大可以走,你若想留在将军府留在大小姐身边,你就得给我讲规矩!”

    秀娥咬唇,她毕竟也只是个十五岁的姑娘,之前在白沟镇的时候虽然家境不富裕,但至少父母疼爱,此时被冬霜这样刁难,从被人奸污后所受的屈辱一并爆发,再也受不住地哭了出来。

    “是,我知道我陈秀娥要家世没家世,要才情没才情,要脸蛋没脸蛋,自然比不得你们这些大户人家的丫鬟!那我走就好了,何苦要这样侮辱我,我走就是了!”说完,便迈步冲了出去。

    冬霜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神色平淡的近乎冰冷。

    “她走了?”背后传来月娘的淡淡的语声。

    “嗯。”冬霜回头,脸上已经露出十岁女孩该有的娇嗔不爽,“真是没用,没打没骂的,不过挖苦了她几句便受不了了,这样的人根本没用资格留在小姐身边,我看还是让夫人回来将她随便安置出去好了。”

第三百三十五章 求见

    月娘抿唇,眸中带着些许复杂的神色,“原本我见她长得清秀水灵,年纪又比我们大上一轮,若能留在我身边或许能帮上我,可没想到,她却是个心思不正的。唉,真是可惜了。”

    “小姐你说什么?”冬霜吃了一惊,心思不正?这,这陈秀娥看上去除了胆子小一点,上不得台面之外,似乎是个很单纯的人啊!

    月娘摇摇头,没有说话。如果刚刚不是她的错觉,这陈秀娥,一定是喜欢父亲的。

    可是,她都能看出来陈秀娥喜欢父亲,母亲难道会看不出来吗?她又为什么要把陈秀娥带回府呢?

    这陈秀娥,又到底是存着什么心思跟来的呢?

    “小姐,小姐……”耳畔传来冬霜试探的叫声,月娘回过神来,疑惑道:“怎么了?”

    冬霜立刻道:“奴婢刚刚出去,听冬眉说又看到忠勤伯府的丫鬟沁竹在咱们府门口张望了。他们说,说忠勤伯府那位大姑奶奶的病越来越严重了。”

    月娘的心顿时“咯噔”一跳。

    冬霜试探道:“姑娘,那沁竹都来找过四次了,我觉得,似乎不像是说谎,您的生母,会不会真的病重了?您,要不要去探望她一下?”

    月娘没有说话,目光幽幽,似乎在想些什么东西,良久,才道:“你认为,我那样对她后,我还跟她有任何关系吗?”

    冬霜沉默片刻,才叹了口气道:“奴婢明白了。”

    月娘摇摇头,失笑,“不要去管那些无关紧要的人了,说不一定这就是她设的局,等到我入府,她不定要如何对我。”

    可话虽然这么说,月娘的眼底还是暗藏着一丝心痛。

    没一会儿的时间,瑞珠便来找月娘,自然是为了陈秀娥的事情。

    瑞珠赔着礼道:“秀娥这姑娘毕竟是小城镇来的,家境又不富裕,怕生,没见过什么世面,所以有些得罪了大小姐的地方还请见谅。”

    月娘对于瑞珠的到来一点都不奇怪,也因为她的到来更加确定了自己心中的猜测。于是她笑着道:“没什么大碍的,只是冬霜和她闹了些小矛盾而已,我很喜欢她,便让她留在我身边吧!”

    瑞珠怔了怔,原本秀娥哭着来找她诉苦她还觉得是好事,至少这样夫人就不用头疼该怎么说服大小姐将秀娥送走,可是没想到大小姐还真喜欢这陈秀娥啊!

    她内心挣扎片刻,还是点头道:“那,奴婢便问问秀娥的意思,若是她还愿意跟着大小姐,便让她过来吧!”

    月娘欣然同意,“有劳瑞珠姑姑了。”

    瑞珠走后,冬霜气急了,骂道:“这女人看上去柔柔弱弱的很单纯却原来心机这么重!说要走了竟然还去瑞珠姑姑那里告状!摆明了就是不想走又想阴我一把!”

    月娘淡淡地说:“她先前说要走应该是真心的。”那时候估摸着在气头上,自尊心最大,自然不想再待下去。可等到冷静下来,才发现自己必须要留在将军府,找她这小姐自然是不行的,所以也只有去找瑞珠了。

    陈秀娥她,果然喜欢父亲!而且,她定是不只是简简单单的喜欢这么简单的!

    所以,她一定要将陈秀娥先暂时留在身边。

    午膳的时候,秀娥已经被瑞珠带回了融雪阁,看到月娘,她心虚得很,连声道歉了一番,就怕月娘对她心生不满。看到冬霜,也连连道:“冬霜姐姐,对不起,先前是我做的不对,我没有分清尊卑顺序,刚刚瑞珠姑姑已经教育过我了,以后我再也不会了。”

    冬霜“哼”了声,虽然还是一副高傲的样子,却也没有再为难她。

    秀娥松了一口气,心中苦涩更甚。

    到了午膳时间,月娘特意让秀娥跟着她一块儿去,秀娥有些拘谨,冬霜便没好气道:“日后你是要做小姐的贴身侍婢,是要服侍小姐的日常起居的,你这样怕生,手脚又放不开可如何是好?你且跟着我,看我怎么样服侍小姐,你就牢牢记在心里,下次就照做知道吗?”

    秀娥没想到冬霜看上去刻薄寡淡,倒很乐于助人。

    秀娥也不愿意再叫人捉到什么把柄,饭桌上的时候果然很认真地看着冬霜的举动,不由暗暗惊叹,原来大户人家的规矩这么多,甚至连布菜、擦手、漱口、喝汤、吃菜都有各种各样的门道。

    冬霜退到一旁的时候在她耳边轻声道:“这些规矩都是要从小养成的,别看这只是在府中,规矩一样都马虎不得,因为你不可能永远都呆在府中,你要受邀聚会,要拜访长辈,面对形形色色的名门闺秀,根本一点脸面都不能丢。好习惯便是在这样日常的习惯中日积月累下来的。”

    秀娥惊叹地点点头,“我明白了。”

    月娘不小心将筷箸掉了一只在地上,冬霜忙上去帮忙。

    身边有个小丫鬟不由感慨道:“想当初咱们小姐刚刚进府的时候还是个什么都不会的怕生小丫头,筷子掉了也都是自个儿弯腰去捡,瞧现如今都这些礼仪规矩做的多像模像样,当真是花了一番苦工的。”

    秀娥吃了一惊,“刚进府?”这是什么意思,大小姐不是应该在将军府出生在将军府长大的么?

    那小丫鬟像是看怪物一样看着她,奇道:“你竟然不知道大小姐是一年多前才被将军找回来的?”

    一年多前才被将军找回来的?这,这是什么意思?

    秀娥懵懂地摇了摇头,“我,我从前不是京城人,所以,不是很清楚。”

    那小丫鬟嘲笑地看了她一眼,随后压低了声道:“这你都不知道,你动动脑子想想,大小姐今年七岁,可这将军府才建了几年啊!”

    对啊!她记得威远将军可是前年才从西北归朝!

    她就说呢,怎么会在得知将军有女儿的时候觉得那么奇怪!原来如此!她可记得威远将军是新婚没多久就被皇上派去白沟镇赈灾了!

    若是夫人跟将军是新婚,又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大一个女儿呢!

    月娘,定不是夫人的亲生女儿!

    怪不得,她们二人长得一点都不像。

    那月娘,月娘又会是谁的女儿?是将军和谁的女儿?

    就在秀娥震惊疑惑之时,突然听到了沐王妃震怒的声音,“把他们赶走!月娘是决计不会去忠勤伯府的!”

    秀娥吓了一跳,忙回过神来,她没想到第一眼看到觉得温柔慈爱的老夫人,也会发这样大的脾气。

    “糟糕了,定是忠勤伯府那位害人精又来找大小姐了!”

    “是啊是啊!她害的我们大小姐还不够惨了,本来几日便能好的天花硬是拖了一个多月,当真是太可恶了,她做下这种丧心病狂的事情居然也好意思让我们大小姐去看她!真不要脸!”

    “可不是么!不过啊,我听说她是真的生病了,这一次不是装的,好像病入膏肓了,大夫请了几波,连御医都束手无策,说那是心病,根本治不了!”

    “啐,你个小蹄子,怎么知道这么多?”

    “你忘了?我那小姑子不是在忠勤伯府当差么!”

    “要不要脸啊你,什么小姑子,还不嫁给人家呢便这么说,当心老夫人把你罚到庄子上去!”

    “……”

    秀娥听着身边嗡嗡的讨论声,只觉得一阵不可思议。

    忠勤伯府,难道,会跟大小姐有关系吗?

    “老夫人,不是小的们不把他们赶走,实在是他们太难缠了,竟然跪在我们将军府门口,无论我们怎么威胁都没有用,他们说,若是咱们大小姐不去忠勤伯府的话,忠勤伯夫人便会把他们都打死!”

    “打死又如何?反正造杀业的也不是我!赶走,实在赶不走便不要理会!我倒要看看他忠勤伯府有什么资格和立场来逼迫我们!”沐王妃俨然是被忠勤伯府这一无赖的行为给气急了,都忘了自己还在礼佛,是要为死去的顾廷宇积德行善的。

    “这忠勤伯夫人还是一如既往的精明狡诈。”明宁语调平缓,可也从眸中透露出几分冰冷和愤怒。要知道虽然忠勤伯府因为这一件事在京都百姓心目中的形象大跌,不过毕竟积累了那么长时间的声誉,不是这一点小事就能摧毁的。再加上月娘也的确是莫心妍的亲生女儿,生母快要病死了,若强硬着不去探望,于情于理都不太适合。

    忠勤伯府这是又一次将烂摊子丢给了将军府来收拾。

    不去,将军府会被人诟病。

    去,岂不是中了他们的计?

    “让她们来将军府吧,我见她们便是了。”正在纠结头痛之际,却突然听到了月娘淡然的语声。

    “什么?”沐王妃和明宁皆吃惊地看着月娘。

    月娘抿唇,重复道:“我不会去忠勤伯府的,但若她真想要见我,可以来将军府,我愿意见她一面。”

    她是不可能去忠勤伯府的,谁知道她们设了什么计在等着她,可是她若真那般冷血,估计京都一边倒的舆论又要有所改变,她不能让忠勤伯府的人得逞的。

    “她只是心病罢了,并不是真正得了什么会死人的病,若我同意见她,她必定可以来。若她不来,就权当她放弃,她这心病也自不是为我得的。”

第三百三十六章 错误的决定

    明宁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越看月娘越觉得不可思议,简直就跟着小大人似的。她不由又想到了上次月娘的那个微笑,越发觉得月娘不似表面看起来这般单纯。

    沐王妃倒是没有明宁那么复杂的心情,只是觉得无比欣慰和自豪,没想到她的孙女儿这般聪慧,真不愧是廷睿的孩子!

    “你出去跟他们说,就说月娘愿意见她,只是,要想见月娘,那便自己来见。她还没有那么大的面子可以让月娘亲自上门去看!”

    下人大松了一口气,忙领着命令退了下去。

    一旁的小丫鬟们暗暗惊叹,“咱们小姐真是越来越聪慧了!真不愧是将军的孩子!”

    “那是自然,这世上像将军那样聪明厉害的人又有几个?”小丫鬟的脸红扑扑的,眼睛里带着点点星光。

    秀娥愣愣地看着,不知为何心中有些泛酸。原来,这么多人喜欢将军啊!她真是喜欢上了一个了不得的人物!

    只是,大小姐的母亲,到底是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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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忠勤伯府也第一时间得到了消息,忠勤伯听后,不由气得发抖,“我们妍儿病成这样了,居然还要让她过去!”

    “可是,至少他们同意大小姐过去看颦儿小姐了。”丫鬟沁竹庆幸道。

    “你懂什么?”忠勤伯夫人横了她一眼,冷冷道:“她若是拼死不同意那倒也罢,至少我们忠勤伯府遭殃了他们也别想得到什么好处,这样半吊子算什么!”

    沁竹实是不懂,现在这个时候,不是病重的大小姐最重要么?大小姐现在这心病发得厉害,整夜整夜地做噩梦,梦里全是“言之、言之”“颦儿、月娘”地乱叫,她听着也实在不忍心,大小姐曾经那样一个肆意张扬,众星拱月的千金小姐,活生生被折磨成了这样!现在,只要能让大小姐见到颦儿小姐,她必是能立刻好起来的!夫人那样疼爱大小姐的人,怎么会说出这样一番话?

    “算了算了。”忠勤伯夫人摆摆手,脸上写满了痛心和无奈,“你去告诉大小姐,她若是能好起来自己下床去看颦儿,那便再好不过,若还是好不去来,我再去想办法。”

    不管怎么样,自己的女儿,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总是最重要的。她不想为了什么狗屁利益,将来变成妍儿如今的模样,后悔莫及。

    沁竹猛地松了一口气,笑道:“嗯嗯,奴婢这就是禀告大小姐,大小姐知道了一定会很开心的!”

    沁竹冲进了屋子,莫心妍此时迷迷糊糊地躺在床榻上,周身萦绕的全是药香。

    “大小姐,大小姐。”沁竹走到床榻边,伸出手轻轻推了推莫心妍。

    “大小姐,奴婢刚刚听到个好消息。将军府那边传来的消息,说是颦儿小姐已经原谅您了,您可以去看她了。”

    莫心妍迷糊的神智瞬间清醒过来,她瞪大了眼睛,双手紧紧抓住沁竹的手,声音沙哑道:“你,你说的都是真的?”

    沁竹猛力点点头,“是真的,奴婢没有撒谎。只要大小姐您好起来啊,您想什么时候去看颦儿小姐就什么去看颦儿小姐。”

    “月娘,月娘她真的愿意见我?她原谅我了吗?”莫心妍瞪大了眼睛,嘴唇直哆嗦,她昏迷了这些天,什么绝望的结果都想过,最严重的无非就是月娘和言之一辈子都不原谅她,都记恨着她,恨不得要她死,而她,就在他们的怨恨中悄然离世。

    不,她一点都不想要那个结果,可是她又有什么办法呢!月娘不原谅她,言之又怎么可能原谅她!她永远都记得言之第一次抱着月娘时脸上露出的幸福的笑容,那是她之前从未在他脸上看到过的,他是真的很爱月娘!所以,在得知她将月娘送了人之后,才会那样恨她,恨得说出那样伤害她的话!

    沁竹知道她在怕什么,再三保证道:“是是是,颦儿小姐原谅您了,绝对原谅您了。”

    莫心妍重重地松了一口气。

    真好,月娘原谅她了,太好了!

    莫心妍顿时有了精神,整个人像是容光焕发了一样,再不复之前的死去沉沉。

    “沁竹,你帮我梳洗吧,我要去见月娘,我要去看她,我有好多好多话要跟她说!”

    沁竹连连应声,看到莫心妍恢复了气色的模样,心中也倍感欣慰,眼眶微微湿润。

    莫心妍突然好了起来,奇了忠勤伯府的一干人,那几个大夫也被惊讶得不行,只道莫心妍得的是心病,虽需心药,但也没有好的这么快的。前一刻还病入膏肓,下一刻倒生龙活虎了,也真是奇迹。

    其中一位大夫见莫心妍印堂发黑,脸色看上去虽然红润,但底子还虚得很,整个人的精神状态甚至类似于“回光返照”那样,忙上前劝阻道:“大小姐身子还没有好全,虽恢复了精神,但身子是虚的,还要好好调养一番,否则这吹了风见了人,怕是会更加严重。”

    莫心妍一心想要见月娘,哪里会听得进他的话,谁知道月娘现在原谅她愿意见她,什么时候又反悔了,她现在是一定要趁着这次机会把月娘的心给赢回来的!谁都不能阻止她!

    “胡言乱语!你这个庸医,为了显摆你那点才学或是多骗取些诊金便信口胡诌?我现在身子没有一点不适,我好得很,岂会让你这歹人信口雌黄!”

    那大夫叹气,“若小姐不信,那老夫也没有办法,只是老夫敢料定,只要小姐今日出了这扇门,等到小姐回来,必定会发作比先前更严重的病状,到时候恐怕连大罗神仙都救不了了!”

    这大夫在京城也算是颇有名望,专治一些疑难杂症,更难得是为人热心,侠骨丹心,是个有医术有医德的好大夫。

    他是忠勤伯府夫人花重金聘请来的,也是唯一一个不乱给莫心妍开药,而是实调养和劝解之法的大夫。

    忠勤伯夫人闻言,忙劝阻道:“妍儿,我看大夫说的对,你先前病了太久,这猛不丁好起来并不是什么好的兆头,还是听大夫的话,好好在家调养几日,等到身体彻底恢复了,再去看月娘不迟。”

    “狗屁不通!母亲,你怎么会信了他的鬼话!他摆明了是不想让我去见我女儿,他说不定是赵亦萱派来的奸细!他不是大夫么,赵亦萱不是有个姑姑也是大夫么,他们大夫之间时常有联系,必是串通好了来害我的!”

    “若小姐要这样怀疑老夫,老夫也没有法子,不过老夫要提前声明,但凡大小姐您出了这院门,是生是死便于我张生没有任何关系,老夫这就要请辞离去,免得砸坏了我张某人的招牌。”

    听张生说得这样笃定,忠勤伯夫人心中害怕更甚,忙上前拉住莫心妍的手,道:“妍儿,你不准去,你不准去知道不知道?”

    莫心妍哪里肯依,拼命挣脱开被忠勤伯夫人拽着的手,尖声道:“母亲,您是想要我像月娘一样恨你一辈子吗?今日我的女儿好不容易原谅了我,她在等我,等我的道歉,等我的爱护,我怎么能弃她于不顾?我不能再为了自己抛弃她了,我不能再犯六年多前那样的蠢事了!母亲!我现在很好,我真的很好,求求您让我去吧!”

    忠勤伯夫人抓着她的手便微微动摇,望着莫心妍眼泪直掉。

    张生叹了口气,从怀中掏出一颗香丹,递给莫心妍道:“这是我张家祖传的香丹,可以舒经活络、调养生息、增强体力,特别是对女性身子极好,莫小姐还请服下吧!这是老夫作为你的大夫给你最后的治疗,这之后啊,便不关老夫的事喽!”

    莫心妍二话不说地接过吞下,倒不是相信这香丹有多神奇的功效,纯粹只是不想听忠勤伯府夫人和张生再唠叨。

    忠勤伯夫人见莫心妍这架势,知道今日无论如何是阻止不了她了,而且她看莫心妍这身子的确是完全恢复了,想必那张大夫也只是虚有其名,只是为了骗取更高的诊金而耸人听闻罢了。

    于是便一咬牙,下了决定,“你去吧,母亲知道你心里的苦,母亲尊重你。”

    莫心妍立时绽放出一抹如花笑颜,将她原本就惊艳精致的脸庞衬得更加美艳无双。

    张大夫也在一旁看得心悸,只是一想到莫心妍之后可能的下场,便不由摇头叹气。

    身为医者,他已经是尽了本分,病人不听,他也没有办法。有人要一心求死,他总不能用自己的命去换他的命吧?

    罢罢罢,只希望这莫小姐福大命大吧!

    莫心妍终于如愿以偿,此时的她,全然不知道,这个决定将给她后半生带来多大的痛苦和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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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多亲问我后面会不会虐,虐肯定是会虐的,但不是和慕容轩的那种虐,只是挫折,两人心意互相明了,不会虐心,当然,也不爱虐身,反正,女主视角的话不会憋屈。

第三百三十七章 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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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样沁竹,我这一身衣裳漂亮吗?我记得月娘小时候就喜欢看我穿亮色的衣裳,每次我一穿亮色,她总是笑得特别开心。”

    莫心妍今日穿了一件桃红色绣石榴花纹拼接浅黄色袖口交领小袄,配上一条红艳艳的水红色长裙,乌黑墨发垂落腰间,皮肤莹白玉润如上等羊脂白玉,迎风那么一站,当真是美得惊天动地。

    这是这么多年来,沁竹第一次看莫心妍笑得这样好看,好看得都不似凡人,像天上的仙子,要羽化登仙了去一般。

    心不知为何一紧,耳畔中突然回想起那位大夫的话,沁竹忙抓住莫心妍,紧张道:“小姐!”

    莫心妍歪头,眸中流露出的是纯善的眼神,这是她从来没有过的眼神,“怎么了?”

    沁竹抚了抚自己的胸口,不让自己胡思乱想,随后道:“没什么,只是,感觉小姐变得不一样了,像是换了个人似的。”

    她从小跟小姐一起长大,虽她待小姐忠心耿耿,并不愿意说小姐不好,但她必须得承认,从前的小姐自私自利、性子脾气极坏,可这一场病之后,她却突然变的这样纯真无暇,眸中透着的是从前从未有过的善良。

    这么善良的小姐,真的是她从小服侍着长大的小姐么?

    事有反常即为妖,总觉得,有些惶恐。

    莫心妍扬唇笑道:“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了?醒来之后总觉得身心舒畅,整个人感觉都不一样了,好像突然间什么都想通了似的,我觉得,这世上要去争取要去在乎的东西太多。可最重要的便是人跟人之间的感情,其他什么名誉利益,都是虚的。”

    沁竹压下心头没由来的不安,也跟着笑道:“小姐这样想真好,若颦儿小姐知道了也会很开心的。”

    “嗯,月娘原谅了我,我觉得就算我立刻死了也值了。”

    沁竹咬唇,心中也有些欣慰。可此刻的她们却不知道,在将军府等待她们的会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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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亦萱和顾廷睿回府的时候将军府刚好撤了午膳,因着亦萱出京的消息不便传扬出去,所以回府也相当低调,等走过前院,进了垂花门,内宅那边才得了消息。

    彼时的月娘还在为莫心妍的事情烦恼,毕竟再怎么聪慧她也只是个七岁的孩子,也有血有肉有感情,得知自己的亲娘快要病死了,心里不是不焦急的。

    冬霜跟着月娘快两年,岂会看不出月娘的心思,于是拉过她的手,道:“小姐,若您实在担心的话,便去看她一眼吧,奴婢瞧着,那些人说的不假,这次莫夫人定不是装的。”

    月娘也隐隐觉得这次他们不像是撒谎,可是她相信莫心妍的病是真的,却不相信她们叫她入忠勤伯府探望是不是真的,万一别有目的的话,她就会害了将军府害了母亲……

    可是,她又没有办法真正做到对自己的生母不闻不问。

    冬霜见月娘不说话,知道她心中在纠结,再想一想那忠勤伯府先前的作为,那些劝诫的话就咽了下去,没有多说。

    秀娥在堂屋内守着,她并不知道月娘和冬霜到底在里面说了什么,可是却从几个小丫鬟嘴里知道了月娘的亲娘,原来是忠勤伯府的大姑奶奶。

    她心中惊诧万分,可是将军府的人好像都对这件事很淡然,甚至对忠勤伯府的那位大姑奶奶十分厌恶,反倒是对夫人敬重有加。

    从前她在白沟镇,虽然也听说过威远将军的名号,但那时候年幼,却是从来不关心这些的,此时不由有些懊悔。

    “将军和夫人回来了,将军和夫人回来了!”就在她胡思乱想之际,突然听到了外面小丫鬟兴奋的喊声。

    随着喊声越来越近,秀娥瞬间回过神来,就看到一个小丫鬟冲着她道:“秀娥,快去通知小姐,就说将军和夫人回来了,正在老夫人那儿请安呢!”

    秀娥连连点头,心里的那点小心思立刻抛到了九霄云外,脑子里直想着,将军回来了,马上要见到将军了!

    月娘根本没需要秀娥进去通报,就自行掀开门帘走了出来,湖水般的眸中蕴含着喜悦的笑意,“父亲和母亲回来了?”

    秀娥愣了下,才反应过来她这话是对着自己问的,忙点头道:“嗯嗯!将军和夫人正在老夫人那儿请安呢!小姐快快过去吧!”

    月娘立刻点头,迫不及待地往外面走去。

    秀娥见状,连忙跟了上去,谁晓得还没跟两步就被冬霜给拦了下来,“你不要去。”

    “为什么?”秀娥一时错愕,因为太想见到顾廷睿此刻却被阻止,说出来的语气颇有些不善。

    冬霜皱眉,目光蕴着寒意。

    秀娥这才发觉自己失言,可又觉得万分委屈,怯弱道:“我,我想去见一见夫人,毕竟是夫人带着我来的,我的去处当由夫人做主。”

    冬霜冷哼一声,没好气道:“你现在既然跟了小姐就是小姐的人,你最好给我弄清楚你的身份!还有,夫人疼爱小姐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不过就是一个捡来的丫头,夫人还不会去计较这些!”

    秀娥的脸色顿时僵住,指尖也忍不住颤抖起来。

    冬霜却不再理会她,转身出了屋子。

    秀娥终究没有跟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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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亦萱此时正在沐王妃那儿跟她说话,将在白沟镇发生的一些事情,说顾廷睿是如何受灾民爱戴,说他治理水灾是如何及时到位,说和他回来一路上发生的事情。直将沐王妃笑得合不拢嘴,阴沉了几日的脸上终于展开了发自内心的笑颜。

    “这就好这就好,我之前不知道你是去了哪儿,还担心你会这么一走了之,后来听月娘说你是去河北找廷睿,我又担心你一个女子上路会遇到什么事情,再加上那时候月娘又得了天花,莫心妍又成日上门骚扰,我是整夜整夜地都睡不着啊!”沐王妃叹气道。

    亦萱忙抱歉地开口:“让母亲担心了,其实我在离京之前本想要跟母亲说清楚的,但是时间紧迫,再加之怕知道的人多了会让莫心妍起疑,便没有告诉母亲。”

    其实她真正不说的原因只是担心沐王妃也会被莫心妍给“收买”,又或者是她会在明宁面前说漏了嘴,让她做的这些都功亏一篑。

    沐王妃不清楚她心中所想,可明宁心里清楚得很,先前她是怎么对待亦萱是,是怎么联合莫心妍将她赶出府的,她都历历在目。所以一直从顾廷睿和亦萱进屋的时候,她都没有说过一句话,只因为,她心虚愧疚。

    此刻听到亦萱这么说,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开口,道:“嫂嫂。先前,是我不对,我不该帮那莫心妍,把你赶出府,还害的月娘得了天花,对不起。”

    亦萱惊讶于明宁的道歉,在她的眼中看来,明宁这样孤傲冰冷的性子,怕就算知道自己错了,也不会愿意搁着这张脸来道歉的。

    这恐怕,是真的莫心妍犯了众怒吧?

    她突然想到月娘,想到这一切都是月娘的功劳,心中酸涩的同时又不由暗暗钦佩。月娘这头脑算计可比她强多了,看来真是遗传了顾廷睿。

    正这么想着,便听到外面传来欢喜的叫声。

    “母亲,母亲!”

    是月娘!

    亦萱忙转过身去,便看到一个小小的粉色身影冲了过来,她忙蹲下身,一把将她抱入了怀中。

    “怎么瘦了这么多?”怀里的小小身子几乎都没有什么肉感,颠在手上轻轻的,没有什么分量。

    她松开月娘,便看到她往日红润的小脸有些发白,有些肉肉的小脸蛋也变成了标准的瓜子脸。月娘在亦萱怀里蹭了蹭,没有回答。倒是沐王妃叹气道:“还不是莫心妍给害的,本只是天花初期,吃些药也就好了,结果硬生生被莫心妍拖了个把月都不见好,后来还是济世堂那孙大夫也就是你那表姑给治好的。”

    亦萱不由心疼万分,纵然知道月娘不是真得了天花,但也可以想象她受了很多的罪。这装病,哪是那么容易装的。

    “傻孩子。”月娘是为了她才这样的,她这个做母亲的没有帮到月娘,反倒要这个做女儿的吃苦受罪,为她谋划,当真是太不称职了!

    月娘却乖巧地摇摇头,伸手拉过亦萱的手,甜甜道:“没关系的,月娘没事的。”

    看到月娘这样子,亦萱心中的酸涩更甚,忍不住捂着嘴,差点要哭出来。

    沐王妃见状,也叹气道:“说起来都是那忠勤伯府的错,为了得到月娘简直不惜一切代价,又是将亦萱赶出去,又是来骚扰月娘,莫心妍那女人竟能狠心地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利用!当真是丧心病狂!”

    一会儿,又解恨道:“不过好在老天有眼,这报应虽来得迟,也算是来了。”

    “报应?”亦萱怔了怔,朝顾廷睿望了一眼后,又转向沐王妃,问道:“母亲,那莫心妍怎么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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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生日,赶紧把昨天熬夜码的一章发上来,晚上要去聚餐哟,我看看下午能不能码出一章吧~么么哒

第三百三十八章 触柱自杀

    明宁立刻冷冷接话,“还能怎么?先前装病想要博同情陷害将军府不成,被京都的百姓唾骂,现在是真的气病了。说是已经躺在床上半个月下不来了,我瞧着像是真的。”

    亦萱的心“咯噔”一跳,倒是没想到莫心妍这般脆弱,她连夫君一家被满门抄斩的事情都能挺过来,还活得如此肆意潇洒,还会因为这点小小的挫折气病了不成?

    亦萱打心眼里不信。

    月娘的眸光却有些黯淡,甚至还隐隐闪着泪光,看得出来,她是相信那忠勤伯府的说辞的。

    亦萱见着,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见现场的气氛有些怪异,顾廷睿故意转移话题,道:“月娘这丫头,眼里只有你这个做母亲的,进屋这么久也没听见她喊我一声。”

    果然,他此言一出,屋子里的气氛瞬间轻松下来,不仅亦萱,就连沐王妃和明宁都忍不住笑了出来。

    “难道你还是个孩子!”沐王妃忍不住打趣。

    月娘也忙收起心里的那些胡思乱想,娇俏地吐了吐舌头,颇为撒娇地走到顾廷睿面前,仰头道:“父亲,月娘错了。”

    顾廷睿岂是真的跟她生气,立刻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笑道:“知道错了就好,也不枉费父亲出门在外也时常惦记着你,买了好些东西给你,都是你喜欢的。”

    毕竟是才七岁的孩子,月娘闻言,眼睛立刻亮了起来,忙问道:“什么什么?父亲带什么给月娘了?”她还从来没出过门,也不知道在京城外面的东西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亦萱也赶紧甩甩头,不让自己想你不愉快的事情,对着月娘笑道:“都是你父亲特意替你选的。”她虽跟月娘相处的时间也不短,但还是不如顾廷睿这亲爹了解他的女儿,这随性的礼物全都是顾廷睿一手挑的,每挑一样还要添一句“这个月娘定会爱不释手”,瞧着她又是好笑又是温暖,心里想着,若是他们也有了孩子,他也定会这样对待她的孩子,是一个十足的好父亲。

    看着这一家三口温馨甜蜜的样子,沐王妃脸上的皱纹都少了几条,感慨道:“就这样多好啊,家庭和睦,后宅安宁,我也要含饴弄孙,再也不必替你们乱操心了。”

    明宁的眸光也晶晶发亮,她想到了岑儿,她想,若是岑儿能回到她的身边,那么便真的没有任何遗憾了。

    就在气氛最融洽最温馨的时候,外面却突然传来小丫鬟的通报声,说是有要事禀报。

    沐王妃让人进了屋,那丫鬟又恭敬又为难道:“老夫人,说是,说是忠勤伯府的那位来求见咱们大小姐了。”

    气氛就在这一瞬间冷凝了下来。

    亦萱和顾廷睿脸上的笑意都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紧蹙的眉心和不满的眼神。

    明宁恨恨咬牙,“果真是骗人的,说什么病入膏肓下不了床,真是令人恶心!”

    沐王妃面色铁青,想也不想地回绝掉,“让她回去,月娘不会见她的!”

    月娘却忍不住焦急道:“祖母!是月娘答应了若能她能亲自来将军府我便会见她的,做人不能出尔反尔,她既然来了,月娘便要遵守承诺。”

    沐王妃的脸色僵了僵,她自然也是想起了月娘早上的话,可这莫心妍这么快便来了,摆明了她们又是被设计了,这让她忍着气让月娘去见她,真是憋屈的很!

    可是,月娘说得对,答应了旁人的话便要遵守承诺,这关乎到孩子的教育问题,她不想因为这件事给月娘树下不好的榜样,让她将来学得莫心妍自私自利。

    就在沐王妃纠结之际,却突然听到顾廷睿冷冷道:“月娘不准去见她。”

    “父亲……”月娘咬唇,抬头可怜兮兮地看着顾廷睿,“父亲,您教过我,做人不能言而无信,不能出尔反尔。”

    “那是要看对什么人。”顾廷睿的口气不容置疑,对亦萱道:“你先带她回融雪阁。”

    月娘知道顾廷睿大部分时间都很好说话,但是一旦他不好说话的时候,那么是无论你说什么都没有用的。

    月娘垂下头,心中万分委屈难受,她是爱萱姐姐,也希望萱姐姐能永远做她的母亲,所以才会对莫心妍做出那么多伤害她的事情,可是,那并不代表她就真的那么恨自己的生母,不代表她连见她一面的机会都不愿意给。甚至将来,她有了能力,她是想尽到一个做女儿的责任的。

    “那你去哪儿?”亦萱下意识地问道。他让她先回融雪阁,那就表示他不回去,那么,他要是去见莫心妍吗?

    果然,顾廷睿便回答道:“我去见她,跟她把事情都说清楚。”

    亦萱的脸色变了变,心中虽有一万个不情愿,也只好点头,道:“好,我先带着月娘回去,我们在融雪阁等你。”

    月娘听闻此言,低落的情绪渐渐恢复了些,她觉得,相比较她自己来说,她那生母应该更期待见到父亲吧?毕竟,她接近自己的一大半目的都是因为父亲,若是父亲能去见她,开导她,应该比她去的效果更好一些。而且看父亲这样的反应,她也完全不必要担心父亲会对不起母亲。

    “好,月娘听父亲的,会先跟母亲回融雪阁。”

    顾廷睿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一些。

    “廷睿,你真要去见那女人?”沐王妃对此有些排斥,莫心妍那女人才看到月娘就这样不择手段,若真要见到廷睿,怕是要死赖在将军府不走了!

    “嗯,有些事情也需要我们两个好好说清楚了。”顾廷睿漠然回道。先前他虽找过莫心妍几次,但都从来没有对她说过什么重话,只是将她当做一个陌生人来对待,所以莫心妍恐怕是以为他还惦念着他们之间的夫妻情分,想要靠着月娘弥补他们之间的裂痕。

    她正是因为有着这个想法,才会做出那么多令人生厌的行为。

    这一回,他便是要彻底了断了她的想法。

    沐王妃见状,也知道自己阻止不了什么,便叹了口气,不再多言。

    罢罢罢,这年轻一代的事情还是要交由他们自己解决。

    ☆★☆★☆★

    莫心妍在前厅耐心地等着,纵使等了许久,纵使将军府那些下人的态度并不好,甚至连沁竹都有些受不了了,她还是一脸的恬静安然,好像与世无争,好像逆来顺受,没有什么可抱怨的。

    沁竹是越看越奇怪,她并没有因为莫心妍突如其来的好脾气而觉得开心,反而越发觉得惶恐不安。

    这时,门外传来一声骚动,好似有丫鬟行礼的声音,莫心妍以为月娘来了,忙站起身整理服装仪容,期盼地朝门外看去。

    伴随着脚步声走进来的却是……

    莫心妍整个人都震在了原地,大脑顿时一片空白。

    这一袭墨蓝色交领嵌银色暗纹锦袍,携着微风,长相英俊却一脸漠然的男子,不是顾廷睿又是谁?

    言之?言之!莫心妍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她竟然会等到他!

    最初的震惊过后,莫心妍只有庆幸,庆幸自己今日精心打扮了一番,庆幸自己看上去没有那么狼狈不会让言之看到他厌恶的一面。

    她是真的好庆幸!

    有生之年,还能够再见他一面。

    “言之……”莫心妍泪光闪闪,忍不住上前两步,期待地看着顾廷睿,期待他能够不要那么冷漠地对她,期待他能够静下心来好好跟她说一会儿话。

    顾廷睿却让她的幻想顷刻间破灭。

    “你走吧,月娘不会来见你的,她也没有你这个母亲。”

    顾廷睿漠然的话语就像一块尖锐的冰棱直刺入她的心脏,又痛又冷,让她就算跳入火坑也再暖不起来。

    莫心妍身子打颤,咬牙道:“言之,你,你说什么?”

    顾廷睿冷冷看了她一眼,见她唇色发紫,面色惨白,全然不像装出来的样子,不由蹙眉,道:“你想用这种方法见月娘,太过幼稚。”

    莫心妍忍着越来越冰冷的身子,倔强道:“可我是她的母亲,我是她的亲生母亲!就算你恨我,你也不能阻止我的女儿见我!”

    沁竹也万分不忍心道:“姑爷,您就……”她的话语在顾廷睿投来的冰冷目光中戛然而止。

    她叫顾廷睿叫了一年多的姑爷,于是习惯性地脱口而出去,却忘了,眼前这人是威远将军,早已经不是她的姑爷,也早已经跟她家小姐没有了一丝一毫的关系。

    顾廷睿望着莫心妍,望着她眼底痛心的神色,淡淡道:“你是她的母亲,这一点我不否认,但你却从来没有尽过一个做母亲的责任,说抛弃就抛弃。现在,你想要认回她这个女儿,哪有那么容易?我今日在这儿不妨就将话跟你说清楚,第一,我不恨你,但我不可能会给你破镜重圆的机会。第二,月娘也不会认你,她这一辈子只会有赵亦萱这一个母亲。”

    “言之,你当真对我如此狠心?就一点都不惦念咱们当初的夫妻情分?”莫心妍仰头,死死地看着顾廷睿,一字一字地脱口而出。

    顾廷睿亦望向她的眼睛,也一字一字地回道:“你今后,再也不要出现在月娘面前,我不会给你、给忠勤伯府任何机会。”

    他每说一个字,就像是在莫心妍心上用针刺一个洞,到最后已经是密密麻麻,千疮百孔。

    莫心妍突然想到了先前那大夫的话,他说她病伤未愈,若是执意出来到最后连大罗神仙都救不了了,她比谁都明白自己的身体状况,知道那大夫的话并不是危言耸听,只是心里还是存了分侥幸,她觉得,母女亲情可以化解这世上一切的灾难病痛,只要见到月娘,知道月娘已经原谅了她,她一定会好起来的!

    只是,没有想到,她不仅没有见到月娘,反而让自己被最深爱的男人伤了又伤。

    她是会死的吧?这样一具破败的身体,她又没有了丝毫活下去的信念,怎么可能还活得下去呢?

    没有奇迹,这世上,终究没有奇迹。

    与其郁郁而终,在病榻上缠绵而死,还不如,还不如死在心爱的男人面前,至少,要让他一辈子记得自己,要让他一辈子记得,是他逼死了她,要让他永远忘不了她!

    顾廷睿,我恨你!我若死了,你跟赵亦萱也休想要好过!

    这个怨念一旦生出来,人便变得义无反顾,莫心妍眼中的纯善已经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令人发憷的恨意和疯狂。

    于是,在所有人都没来得及反应的情况下,莫心妍突然推开身前的顾廷睿,猛地朝前方的红木梁柱上撞了过去。

    鲜血,四溢。

    暗红色的红木梁柱上溅射出了朵朵鲜红的花,衬着女子那一袭火红长裙,竟然分外的妖娆美丽。

    “小姐!”

    屋子里只剩下尖锐的哭泣。

    ☆★☆★☆★

    亦萱收到莫心妍触柱自戮的消息的时候正在替月娘梳头,为了试戴那支得来不易的海棠花簪。

    当瑞珠匆匆忙忙地闯进屋,苍白着脸禀报了这个消息时,那支海棠花簪的尖锐锋头便刺入了她的掌中,鲜血毫不留情地滴滴答答落了下来,浸透了镀银的海棠花簪。

    直到瑞珠的惊呼声响起,亦萱才猛地回过神来,忙掏出帕子将伤口按住,不让它继续流血,又望着月娘脸上溅到的鲜血,吩咐冬霜道:“快端盆水来给大小姐将脸洗净。”又问月娘,“没事吧,有没有伤到你?”

    月娘的表情有些怔忪、恍惚,有种不真实的感觉,她好似没有听到亦萱的话,也全然不在乎脸上的血渍,只是扯着亦萱的袖子,喃喃道:“母亲,母亲,瑞珠姑姑她在说什么?她到底在说什么?”

    亦萱心疼地看着她,良久,才叹气道:“走,等把脸洗干净了,母亲带你去看看她。”

    月娘还是不信,小脑袋直晃,“她说莫姑姑自杀了,说莫姑姑撞到柱子上自杀了!是真的吗?母亲,是真的吗?莫姑姑她死了对不对?她死了,她是被月娘害死的对不对?”

    ☆★☆★☆★

第三百三十九章 母女情断

    “别胡说八道!”亦萱瞪了她一眼,又心疼又气闷道:“那是她自己的选择,与你丝毫关系都没有,你不要乱说!”

    又连忙问瑞珠,“莫心妍到底怎么样了?”

    瑞珠摇摇头,脸色很不好看,“请了大夫了,据说,情况不大好。”

    亦萱心中更加气闷,这莫心妍到底在搞什么?偏要闹得人不得安生才好么?口口声声说爱月娘月娘,难道不知道这样的做法会给月娘带来多大的伤害,会给她下半辈子造成多大的阴影么!

    “母亲!”月娘紧紧揪着亦萱的衣袖,心里害怕到不行,“母亲,我们去看她好不好?我们一起去看她好不好?”

    “好好好,母亲答应你,这就去看她,这就去。”此时此刻,她除了祈祷莫心妍大难不死,真的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莫心妍暂时被安置在了前厅旁的抱夏内,除了将军府专门的大夫外,孙明珠也被请了过来,皆因为此事实在不宜声张外传。

    亦萱跟月娘一路疾行地走了过来,月娘走的飞快,小脸上仓惶一片,可以看得出她是真的害怕。

    亦萱心里也怕,她虽然厌恶莫心妍,莫心妍就算死了她也不会有多大的感觉,但是现在时机不对,太不对了,莫心妍不该死在将军府,也不该是自杀。

    亦萱一进屋子便看到顾廷睿阴郁地坐在梨花木座椅上,他眉头紧锁,双手僵直地放置在双膝上,指关节一片泛白。

    大夫正在内屋尽力抢救,屋子里压抑地一点声息都没有,在一旁伺候的丫鬟们连呼吸都小心翼翼。

    “廷睿……”亦萱小心翼翼地走上前,被这气氛压得喘不过气来。

    顾廷睿抬头,一向深邃冷凝的眸子此刻微微泛红,人看上去也没了往日的意气风发,似是苍老了许多,他望着亦萱关切忧心的面容,张了张嘴,才沙哑着嗓音道:“是我逼死了她。”

    亦萱的心“咯噔”一跳,一日夫妻百日恩,纵然顾廷睿有不喜莫心妍,但他们毕竟曾是夫妻,毕竟曾经肌肤相亲,毕竟,莫心妍那样爱他,顾廷睿是不可能对莫心妍的死无动于衷的。

    若莫心妍真死了,怕是他们之间将有个永远都解不开的心结。

    “父亲,母亲她,死了么?”月娘红着眼眶走上前,话一说出口,眼泪就“啪嗒”“啪嗒”直掉下来。

    她居然叫莫心妍母亲!

    其实,在月娘的潜意识中,莫心妍,真的就是她的母亲吧!

    亦萱的心一点点钝痛起来,可更让她觉得难以忍受的是,顾廷睿居然摇摇头,伸手搂住月娘的腰,闷闷道:“没有,你不要胡思乱想,你母亲会被救活的。”

    这一刻,让亦萱觉得她像个外人。

    她紧紧咬着唇,唇瓣上磕出一道白痕,直到口腔里传来淡淡的血腥味,她才渐渐缓过来。

    赵亦萱,你不能这般小心眼。

    亦萱一遍遍告诫自己,才扯开唇,尽量平缓地安慰他们两父女,道:“你们不要太担心,有明姨在,她医术很厉害的,定会把莫心妍救活。”

    月娘眼泪汪汪地看着亦萱,随后扑进她的怀里,放声大哭道:“母亲,母亲,是我害的,都是月娘害的,如果月娘不对她那么绝情,她一定不会自杀的,都是月娘的错!呜呜呜,母亲!”

    亦萱心疼得要滴出血来,她很明白那种感受,那种将自己至亲之人害死的愧疚感,是能够摧毁一切的。

    月娘还那么小,月娘还那么小!

    莫心妍,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啊!

    正这么想着,孙明珠从内屋走了出来,她的手上一如既往地带着每次看病时会戴的白色手套,此时那上面沾满了血,看得人触目惊心。

    亦萱想也没想地冲上前,焦心道:“明姨,怎么样了?莫心妍她怎么样了?”

    孙明珠将手套摘下来,随后叹了口气,道:“情况很不好。”

    亦萱的心立刻揪了起来。

    又听到孙明珠说:“倒不是那伤口有多严重,止了血缝了针也就好了,只是她这身体先前气急攻心,吐血之后没有好好调理,拖了半个多月就落下了病根,最关键的是,她自己不愿意醒过来,一心求死,这是心病,再好的大夫也没有法子。”

    “就一点法子都没有?”亦萱手直发抖,她从来没想到,莫心妍竟然有这样的气魄。

    显然顾廷睿和月娘都没有想到,皆震在了当场。

    孙明珠摇摇头,“她不愿意活,谁都没办法逼着她活,就算这次救回了,那还有下次呢?撞墙、跳河、投缳,哪一样不能死?难不成你们还能跟着她一次次救她?”

    孙明珠说的太对了,莫心妍铁了心不想活,谁也没有办法让她活。

    “明姨祖母,求求你救救她,求求你救救我母亲!”月娘突然冲上前,死死抓住孙明珠的手,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明姨祖母,月娘求您了,求求您了!”

    孙明珠下意识地看向亦萱。

    亦萱抿唇,冲她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孙明珠便扶着月娘的肩膀,叹气道:“不是姨祖母不愿意救,身体我可以救,心我救不了。她自己不想活啊,姨祖母也没有法子。”

    月娘却不听,只是哭,原本苍白的小憋出不自然的红晕。

    顾廷睿上前,紧紧握住月娘的手,他的眉宇间郁结笼罩,可以想象他现在内心的痛苦和煎熬。

    他们谁都没有想到,莫心妍会用死来结束这一切。

    他们之间也没有谁,能真正放任她去死。

    不管是情感上还是理智上,莫心妍都不应该在这个时候死,忠勤伯府虎视眈眈,莫心妍死了,他们或许会难过痛苦一阵,但最后得了益处的,也只会是他们。

    “她想要的无非就是认回月娘,让月娘喊她一声母亲罢了。”顾廷睿沉默良久,终于缓缓开口。

    “那我便让月娘认回她这个母亲。”

    他这一句话,无异于在平静的湖面上投下一颗石子,立刻引起阵阵波澜。

    亦萱抬眸朝他看去,他却没有看向她,只垂眸看着月娘,脸上的表情分辨不出情绪。

    孙明珠此刻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好,谁都知道,让月娘认母,不是简简单单喊一句“母亲”就能了事的,轻则输了月娘,严重的话,怕是连顾廷睿都要输掉。她心疼亦萱,觉得亦萱不该遭此待遇,可是,若是执意不肯妥协,怕是将来受伤更重。

    亦萱的心像是被什么拉扯着,不是很痛,却清晰得不容忽视,她知道这是必然的,也知道自己现在实在是没有什么资格和立场去反对什么的,可就是痛,她控制不了。

    想到和顾廷睿从河北往京城一路上的欢乐时光,没有烦恼,只有甜蜜,她才惊觉,那不过就是老天爷给她的一个补偿。可是,她宁愿不要那补偿。

    月娘的海棠花簪还抓在她的手上,她还没有来得及帮她戴上去,难道从此,月娘就跟她再也没有关系了吗?

    “我……”月娘往亦萱身边退了两步,显然她也明白了顾廷睿的意思。她舍不得离开亦萱,舍不得离开她!

    亦萱忙扶住月娘要跌倒的身子,扬唇冲她展露一抹笑颜,温柔道:“月娘,刚刚匆忙头发还没有梳好,母亲帮你重新梳好不好?”

    她的笑容刺痛了月娘的眼睛,月娘没忍住,眼泪落得更加汹涌,“母亲……”她舍不得离开亦萱姐姐,可是,亦萱姐姐没了她还能活得好好的,但是她的亲娘没了她就会死的。

    她更不想莫心妍死。

    瑞珠和冬霜也在一旁看得眼泪直掉。

    顾廷睿没有说话,只是脸色更加阴沉,垂落在衣袖的手紧紧握成拳。

    亦萱却没有哭,神色平静得像是刚刚吃过午膳出来散步一样,她牵起月娘的手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随后就绕到她的身后,轻轻帮她梳起了头发。

    温柔的指尖带着安抚人心的温度穿过她的发间,月娘突然想起很久以前,亦萱姐姐也是这样,温柔地帮她梳发,那时候阳光很好,在她身上洒下淡淡金光,那一瞬间,她就认定了她。

    那是亦萱姐姐第一次帮她梳发,从此,她便成了她的母亲。

    可是这一次,大约是母亲最后一次帮她梳发,从此,她又变回了亦萱姐姐。

    十指缠绕间,月娘的双髻已经梳好,鬟髻精巧,垂髫如丝,再衬上她精致绝伦的样貌,真是好看极了。

    亦萱将那支海棠花簪插入她发中,随后拍拍她的脑袋道:“好了,这样干干净净的才好看。”

    月娘紧紧咬着唇,身子僵直在椅子上,不敢答话,不敢起身,只有眼泪不受控制地掉。

    “不准哭。”亦萱已经绕至她身前,伸出手擦掉她脸颊上的泪水,肃着脸,一字一句道:“没有什么好哭的,就算名义没了,在我心目中,你也永远是我的女儿。”

    月娘使劲地点头。

    亦萱又将她从椅子上拉起来,整理了下她的衣襟,语重心长道:“进去吧,她是你的生母,你做这些完全不必要感到愧疚,她至少生了你,给了你生命,你就有义务救她,无论牺牲什么。”

第三百四十章 我信你

    月娘沉默地看着她,虽没有说话,但眸中的挣扎清晰可见。她先前做了那么多伤害莫心妍的事情,为的就是能够保全萱姐姐在将军府的地位,可是,她从来没有想过要莫心妍去死。她从来没有想过,事情会变成现在这样。

    月娘进了屋子,顾廷睿却还是呆在原地一动不动。

    亦萱看向他,没有怨气,只有心疼。

    “你放弃了?”顾廷睿突然抬头,盯着她,冷冷问道。

    亦萱叹气,“廷睿,我……”

    她话没说出口,就被顾廷睿一把抓住了手腕,随后就被他用力拽出了屋子。

    跟在他后面跌跌撞撞地走着,手腕处虽传来钻心的痛楚,可是亦萱却没有任何反抗挣扎,她知道顾廷睿到底在气什么,也知道他定是要跟她解释什么。

    她哪里会不明白他的选择呢?虽然心痛,却也无可奈何,她已经不再是十三四岁的孩子,不会再意气用事,不会再为了感情奋不顾身,一切当以大局为重。

    被拽到墙角处,她紧紧贴着墙壁,随后他便倾身覆了上来,她盯着他发红的双眸,尽量安抚道:“有什么话好好说,我都听你解释。”

    这哪里像是有一点委屈的样子!

    “你难道就一点都不生气一点都不难过吗?难道除了月娘你就什么都不留恋吗?”顾廷睿依旧紧握她的手腕,语声颤抖。

    她多年前若是能有这样的心态,何至于发生那么多的事情,又何至于会嫁给他?

    所以说他还是敌不过慕容轩,不管怎么样,都敌不过他!

    亦萱哪里会不知道顾廷睿心里在想什么,她叹气,解释道:“我怎么会不生气会不难过呢?可是生气有什么用?难过又有什么用?你的为人我太了解,我改变不了你的选择,就不会无故再平添你的痛苦和难处。廷睿,我希望我们都好好的。无论结果是什么。”

    顾廷睿瞬间僵在了原地,握紧亦萱的手也缓缓松开,神色一片颓然。

    亦萱反握住他的手,认真地看着他,“廷睿,我相信你一定会有办法的,我相信你。”

    “你真的信我么?”顾廷睿俯首,目光深深地看着她,那里面俱是一片情深无限。

    “我信。”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却比这世上最最美好的甜言蜜语更加打动人心,顾廷睿望着她,望着她眸中有同样的深情,在战场上叱咤风云的大将军,竟然落下泪来。

    “萱儿,你要信我,信我一定不会欺你负你,信我一定会重新让你回到我身边。”他话说完,带着温柔情意的吻便落在了亦萱的唇瓣上。

    没有深入,没有摩挲,只是轻轻的贴着,却比以往的任何一个人都更牵动人心。

    亦萱也终于,落下了眼泪,那泪水顺着脸庞滑落到了嘴里,直至心底。

    ☆★☆★☆★

    莫心妍最终还是醒了过来,在月娘一声声“母亲”中醒了过来,她睁开眼睛,望着双眼哭肿的月娘,心隐隐作痛。

    “我这是死了么?所以才会出现这样的幻觉?”她伸出手摸了摸月娘的脸颊,语声暗哑。

    月娘哭得更厉害,紧紧抓住她的手道:“母亲,你没有,我是月娘啊,我真的是月娘,你不要死好不好?月娘求求你不要死!”

    莫心妍的眸子渐渐亮了起来,她亦紧紧回握住月娘的手,喘着气道:“真的吗?月娘,真的是你吗?你认我了?你愿意认我了?”

    “嗯。”月娘点点头,安抚道:“母亲,你不要激动,你身子不适,不能太激动。”

    “嗯嗯!”莫心妍点头,心中还是有不真实的感觉,她紧紧盯着月娘看,一直看,似是怎么也看不够。

    “以后,母亲是不是能一直这么看着你?是不是能弥补母亲之前对你的歉疚?”她喃喃脱口而出。

    月娘的手一僵,眸光瞬间黯淡下去。

    莫心妍自然感觉了出来,原本神采飞扬的眸中又渐渐黯淡了下去,透出一股绝望。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我明白了,既然你不能一直做我的女儿,那你又何苦唤我?给了我甜头让我更明白什么叫万丈深渊吗?!月娘,不能这样对我,你是我的女儿,你是我的女儿啊!”莫心妍抓着月娘的手臂,撕心裂肺地喊道。

    月娘的心也像是被什么撕扯了一般,她嘴唇哆嗦着,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的话。此时此刻的她多么希望这一切都只是莫心妍的设的计,多么希望她其实根本不爱她只是为了利用她!因为那样,至少,她能狠下心来伤害她,而不会像现在这样两面为难。

    一方面舍不得亦萱姐姐,一方面又不忍心看莫心妍痛苦。

    为什么她要遇上这样的事儿呢?如果当初,当初父亲没有找到她就好了,她宁愿一辈子呆在杏平村做个自闭怕生的孩子,也不想要在将军府做她的大小姐!

    “月娘,母亲不能没有你,没有你母亲就活不下去了,月娘!”

    莫心妍的哀求声声入耳,那样的痛苦迷茫,让月娘只想要逃离。

    可她抽出手,还没来得及走,莫心妍却突然剧烈咳嗽起来,随后伏在床边,“哇”地吐出一口鲜血。

    这吓坏了月娘,抽出的手便这样僵在了床边上。

    “颦儿,月娘,言之,你们不要走……”

    莫心妍痛苦的呢喃震回了月娘的神智,她赶紧上前把莫心妍扶起来,再也不敢犹豫地应道:“好,好,我答应你。月娘会永远陪在母亲身边,月娘永远都不会离开母亲的。”

    莫心妍这才好过了一些,紧紧抓住月娘的手,再也不肯松开。

    月娘只好重新坐回床榻上陪着她,她现在已经不奢求什么了,只希望,只希望母亲有她一个人就够了,若是可以,她愿意跟母亲回忠勤伯府,反正她是女子,反正她也不是萱姐姐的亲生女儿,便让萱姐姐继续留在将军府,继续和父亲生活在一起,他们以后会有自己的孩子,会有弟弟、妹妹,不缺她这一个。她只希望,萱姐姐和父亲,能好好的。

    “母亲,月娘以后不会离开您的,我跟您回忠勤伯府好不好?”深思间,她已经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莫心妍身子一颤,喜悦之情不喻言表,“真的?你愿意永远陪着母亲?”

    “嗯,当真。您生了我,我却从来没能孝顺过您,以后,月娘会好好孝顺您的。”只要母亲你肯安安分分地呆在忠勤伯府,月娘哪怕一辈子不嫁人就这样陪在你身边也是愿意的。

    莫心妍缓缓笑了开来,可见她是真的高兴,她又道:“为何要跟母亲回忠勤伯府?我们就呆在将军府不好么?和你父亲在一起,我们一家三口都好好的,弥补从前失去的光阴。”

    月娘的笑脸便僵住,“您说什么?”

    莫心妍拉着她的手,眉宇间尽是兴奋之色,“以后,母亲会改,再也不会无理取闹,再也不会嚣张跋扈。你父亲他喜欢温柔善解人意的女子,那母亲便学着温柔善解人意,你父亲不喜欢后宅太多吵吵闹闹,那母亲便再也不烦他,他要做什么便做什么,母亲再也不会管着他,母亲可以安心教导咱们月娘,做一个真正的贤妻良母,一定会比赵亦萱做的更好!月娘,你说,你父亲是不是会很开心?”

    不会的,父亲爱的人是亦萱姐姐,不是你,你这样,只会让他为难让他痛苦罢了。

    月娘有多想说出这些话,可是对着莫心妍单纯快乐的样子,好像真的脱胎换骨变了一个人,她的那些话便凝在嘴边,说不出口。

    “月娘,你说好不好?”

    月娘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不忍心伤害莫心妍,却也实在说不出违心的话。

    “好。”

    可这时,却有另一道声音回答了莫心妍的话。

    这声音……

    月娘惊愕地转身,看到的正是一脸平静淡然的顾廷睿。

    “父亲!”月娘失声喊了出来,眸中满是不可思议。这是怎么了?父亲为什么会答应?亦萱姐姐怎么办?她该怎么办?

    顾廷睿不去看月娘的脸,而是盯着莫心妍,一步步走到她面前,随后弯唇,笑道:“好,我可以给你一次机会。”

    他的脸上流淌着从未有过的温柔。

    莫心妍简直看得痴了,没有什么能形容她此刻的心情,她就感觉自己像做梦一样,从前一直梦想的和后来怎么也不敢想的事情就在她一心想要求死的时候竟然发生了,叫她措手不及!

    “言之,言之……”此时此刻,她能说出口的,也只有这两个字。

    言之,那是专属于她的名字。

    “嗯。”他难得这样耐心这样温柔地看着她,甚至坐下来,轻柔地执起她的手,有温暖的热度和淡淡的椒兰香传了过来。

    “你身子还未恢复,先暂时在将军府好好养身体,我会差人去忠勤伯府说一声,其余的你都不需要担心。”

    莫心妍被他的温柔蛊惑,什么都没有多想,只痴痴地点头,应道:“好,你说什么我都听你的。”

第三百四十一章 和离

    顾廷睿轻轻点头,又对站在一旁犹自错愕的月娘道:“月娘,你最近就要辛苦一点,多多陪着你母亲,父亲在朝堂事务繁忙,怕是没有什么时间。”

    月娘咬着唇不说话,盯着顾廷睿的眼神有些许怨恨。

    顾廷睿掉过头,不去看她。

    莫心妍则连连点头,道:“你去忙吧,不用管我,还是朝堂的事情重要一些,我只要有月娘陪着就好。”

    顾廷睿看她脸上恬静的笑颜,微微有些恍惚,那一瞬间,他竟以为自己看到了亦萱。

    萱儿,你知不知道,你善解人意的样子,才是最让我心痛的样子?

    “那我便先出去了。”顾廷睿敛下思绪,淡淡说道。

    莫心妍心里是不情愿的,但是她知道顾廷睿一定不希望她不情愿,所以她只能情愿。

    “好,你去忙吧,我会在这儿等着你。”

    “嗯。”顾廷睿没有多说什么,他怕他装不了太多的温柔情深,怕呆的久了,会露陷。

    “母亲,我去送送父亲!”月娘说完,也没管莫心妍同意不同意,就追了出去。

    “父亲!”她喊住顾廷睿,痛心道:“月娘会那样是因为月娘没有办法,父亲为什么不肯坚持?为什么要放弃亦萱姐姐?如果母亲留下了,那亦萱姐姐怎么办?”

    顾廷睿没有转身,只冰冷道:“你也已经喊她萱姐姐了,自然是从哪儿来回哪里去了。”

    月娘不可置信地瞪着顾廷睿的背影,她不相信,她无论如何都不相信,不相信父亲会是这样薄情寡义的男子!

    “父亲,您一定是骗我的对不对?!”

    顾廷睿没有回答,只道:“你去融雪阁,送送你萱姐姐吧!”说完,转身离去。

    什么意思?父亲他是什么意思?亦萱姐姐,要走了么?

    月娘的手直发抖,她僵在原地,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冬霜见着,眼泪哗哗地流淌下来,在她的心目中,永远只有夫人才是她的主子,那个什么莫心妍算什么东西,凭什么她寻死大家就都要让着她,凭什么夫人就要被赶出府去!

    凭什么凭什么?!

    冬霜心里在呐喊,可是她一个小丫鬟,人微言轻,连将军连小姐都同意的事情,她反对又有什么用?!

    不过至少……

    “小姐,您去送送夫人吧,您跟她说清楚,说清楚您不是故意的,您为她做了那么多,不该这么平白无故地就让夫人误会您抛弃她,现在将军又不要她了,她该有多伤心难过?”

    冬霜也以为是顾廷睿抛弃了亦萱,心中不由气闷万分,她想,她若是夫人,定不会这么轻易妥协,定不会这么好说话,就算拼个鱼死网破,也不会让背叛她的人好过!

    月娘在原地僵了一会儿,就在冬霜以为她不敢过去还想再劝的时候,月娘却突然提起裙摆,拔腿,猛地朝外面奔去。

    月娘冲到融雪阁的时候,亦萱正在吩咐瑞珠研碧她们收拾东西,院子里放了两台红木填金陇箱,里面堆满了衣物,一看就是要搬走的架势。

    “姑娘,那些书要带走吗?”

    “不必了,那些书就留着给月娘看吧,我们带些衣物和首饰回去便成了。”

    “嗯,奴婢明白了。”

    “……”

    月娘看着眼前的景象,心一抽一抽地痛了起来。

    “母亲,你别走!”她受不住地冲了过去。

    亦萱错愕,还没反应过来,便被人拦腰抱住,紧紧的,不留一丝余地。随后一道闷闷的带着哭腔的声音便响了起来,“母亲你别走!母亲,月娘求您了,您不要走好不好?”

    亦萱愣了好久才缓过神来,她叹气,轻轻拍了拍月娘的背,劝慰道:“母亲不是说了么?不管母亲在哪儿,月娘永远都是母亲的女儿啊!”

    月娘哪里肯听,双手死死地拽着亦萱的衣摆,哭喊道:“我不管,母亲不能走,母亲你不能走,我就是不准你走!”

    亦萱又是无奈又是心疼,她很想告诉月娘这一切都不是真的,如果一切正常,她还是会回来的,躲避只是暂时的,只是为了更好的保护将军府人的安危罢了,就跟当初她离京是一样的。

    可是,她又不能说,这件事,连顾廷睿都没有十足的把握,她又怎么能说呢?

    于是只能叹气,搂着月娘不做解释。

    月娘哭了好久,嗓子都哭哑了,见亦萱仍旧无动于衷,也知道这件事已成定局,是她无论做什么都改变不了的,除非,她能牺牲莫心妍。

    见月娘不哭了,似是想通了,亦萱才轻轻拍着她的背,缓声道:“月娘,母亲只要你记住,母亲爱你,并且不怪你,今日我离开,与你,与你的父亲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你不要自责,也不要怨恨你父亲。”

    “那母亲,您是要同父亲和离了吗?”月娘仰头,红肿着眼看亦萱。

    亦萱轻轻点了点头,只有和离,才能切断赵府和将军府人的关联,才能保证在那件事中不牵连赵府。

    从此以后,她赵亦萱仍旧是她赵亦萱,跟将军府,再也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

    月娘差点又要落下泪来。

    和离?和离了,母亲便再也不是她的母亲了。

    亦萱收拾好东西,跟月娘告别,看着她泪眼汪汪的样子,心中多有不舍。月娘没有送她,眼睁睁地看着她出了院子,看着她带走了她在将军府生活过的痕迹。

    顾廷睿、沐王妃和明宁都没有来送她,她独自带着丫鬟,从这个用八抬大轿把她迎进来的地方,孤零零地走了出去。

    墙角处,有一道墨蓝的身影,紧紧凝视着她,似要把她深深刻在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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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侍郎嫡长女与威远将军和离的消息震惊了整个京都,从先前将军府大小姐染上天花的传闻开始,大家都注视着将军府的动静,猜测过各种各样的结果,独独没有料到会是这样的结局。

    赵侍郎那嫡长女听说先前还跟勇毅公府的慕容大少有过一段无疾而终的爱恋,现在又被威远将军休弃,当真是坎坷不已。

    人们有各种各样的猜测,什么赵侍郎的嫡长女善妒成性,惹得威远将军不满,什么赵侍郎府的嫡女不能生育让老夫人厌弃,什么赵侍郎府的嫡女虐待继女犯了众怒等等之类不利传言比比皆是。当然也有好的,说是赵侍郎府的嫡女情深意重,心地善良,为成全将军和忠勤伯府那大小姐自动退局,所以威远将军才会给她颜面跟她和离,甚至还特意去工部替赵侍郎打点,赵侍郎没因此贬职,反倒还颇受重用。但也有人说是威远将军喜新厌旧心虚才会如此。

    不过,不管人们怎么猜测,事实的真相到底如何都不得而知。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威远将军又恢复了单身,京城那些有女儿的人家又在眼巴巴地盘算着将女儿嫁过去了。其中,自然少不了忠勤伯府。

    “我看妍儿现如今在他们府上养病,这门亲事是结定了!这顾廷睿也定是被妍儿的一番轻易感动,否则好端端地跟那赵亦萱和离做什么?”忠勤伯夫人兴奋地说道,又不由感慨,“这赵亦萱也算她识相,没有纠缠,否则她赵府可要有好果子吃!”

    忠勤伯倒是没有忠勤伯夫人想象的那么乐观,“我怎么都觉得这件事情有蹊跷。”

    忠勤伯夫人敛眉道:“你不要什么事都想的那么复杂,这都和离了,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了还会有假?这顾廷睿难不成想摊上个欺君的罪名?”

    忠勤伯一听,也觉得有理,便没有再深想,只是道:“不管怎么说,他没有娶妍儿之前,都不该得意忘形,唯有等到他们真正成亲,咱们才能真相相信他。”

    “放心吧,妍儿是月娘的母亲,他不娶妍儿,难不成还要再给月娘弄一个后母回来?再者,他不是还让妍儿在将军府养病么?等病愈了,就让他们尽快成亲。”忠勤伯夫人充分相信顾廷睿的选择。

    “就怕这病,好不了。”忠勤伯眸光深深,喃喃低语。他还是觉得,万事小心为妙,有些事情,之前做不得的,现在也做不得,只有等顾廷睿彻底成了和他一条船的人,方可信任。

    而此时在赵府,又是另外一番光景。

    寿安堂此刻聚满了人,就连出嫁了的赵亦云和身怀六甲的赵玉连都赶了回来。

    看样子,都是被她和离的事情吓到了。

    其实这次和离的事情并没有对赵府造成多大的影响,亦萱和顾廷睿将这件事情处理的平和低调,除了京都不可抵抗的那些舆论外,几乎没有任何影响。可大家都知道,没有影响只是暂时的,赵府少了与将军府这层姻亲关系,以后会少了多少益处少了多少捷径。

    赵世秋很生气,认为这个女儿没有跟他打过商量,就这样瞒天过海地跟威远将军和离了,直到被人赶了出府他们才知道这件事,当真是一点都不将他放在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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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能说快完结了,要虐也不会虐很多,而且女主心态好,她跟男主没有误会没有矛盾,只是一起算计了而已……

第三百四十二章 回府

    第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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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是他早知道这件事,定不会任由事态这样发展,就算挽回不了和离的局面,也要为赵府捞一把天大的好处!

    可这丫头,居然就这么白白放弃了!除了几箱衣物首饰,什么都没有带回来,简直比净身出户还要凄惨!

    “你还回来干什么?做出这种事情给家族蒙羞,你还有脸回来?!”赵世秋虽然不知道亦萱跟顾廷睿是因为什么和离,但是他清楚顾廷睿的为人,知道若不是这个女儿触了他的底线,他定不会休弃她!定是这丫头还对那慕容轩念念不忘,所以才会惹怒了威远将军!

    徐婉清忍不住搂紧亦萱,皱眉道:“她是你的女儿,你怎么能这样说她!”

    “母亲,我没事。”亦萱拍了拍徐婉清的手以示安慰,随后望着赵世秋,一字一句道:“父亲放心,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我明白这个道理,纵然我离了夫家,也断没有回娘家的道理。只是我暂时还没有找到合适的房屋,等找到了,自会离开。”

    “元娘,你不要胡说八道,你能去哪儿?你是赵家的女儿,你就该呆在赵府,你哪儿都不能去!”徐婉清护着亦萱,毫不示弱地朝赵世秋瞪过去。

    这么多年过去,赵世秋跟徐婉清之间的相处一直很平和,纵然没有以前的缠绵情深,却也没有过冷战争吵,徐婉清一直很包容,除了,元娘的事儿。但凡某件事事关元娘,她都会跟他急眼,以前慕容轩是,现在的威远将军又是。

    赵世秋不由气闷,冷冷道:“就是你这般护着她,才会养成她目中无人的性子!和离这么大的事情居然连说都不说一声,瞒的是滴水不漏,难怪上次你母亲因为月娘天花的事儿要去将军府看你被你借口打发了出来,我看那时候你心里就有鬼!”

    徐婉清本就因为亦萱和离的事情难受,现在赵世秋这么说她,她哪有不气的道理,当下也顾不上那么多人在场,一点面子都不给赵世秋留,直接斥道:“好了,你别再说了,这孩子都已经和离了,难不成你说她几句还能改变将军的主意么!现在这种时候,女儿受了这么大的罪你不说安慰她,尽想着如何推脱责任,你配当这个父亲么!”

    “你!”赵世秋顿时脸色铁青,想要说什么却不知道该用什么来反驳。

    一直冷眼旁观的老夫人终于出声,“都吵什么?元娘不管有没有嫁出去,她都是我赵府的女儿,我说她可以住在赵府,她就可以住在赵府!”

    “祖母……”亦萱眼眶酸涩,望着老夫人又是愧疚又是心痛。

    祖母恐怕对她很失望吧?顾廷睿的为人摆在那里,好像除了是她出了问题外,的确也没有任何理由能够让顾廷睿提出和离。

    她多想要解释清楚,只是,这件事,谁都不能说,谁都不能。

    老夫人心里不是不气的,她虽然在众人面前维护了亦萱,却不表示愿意原谅她,她看都不看亦萱一眼,只冷冷道:“你们都出去吧,你们姐妹几个,有什么问题要问她的,尽管去问,不要在我这儿,我头疼的很!”

    众人皆应“是”,忙退了出去。

    亦萱临走前回头看了眼老夫人,用嘴型轻轻说了声“对不起”,随后搀着徐婉清的手步出了屋子。

    她一出屋子,各种关心同情讽刺挖苦都朝她袭来。

    “大姐姐,你到底是怎么了?你可知道听到这消息的时候你把把我吓死了,相公和婆母知道后也是二话没说让我赶紧回府瞧瞧!”

    “那是自然了,少了威远将军这个连襟,他们秦府要损失多少利益啊,自然急不可耐地要你回来打听了!我说大姐姐你也真是的,平时看你耀武扬威,嘴皮子厉害得很,怎么到了这么关键的时候老虎变小猫了?竟然这么轻易就被人赶了出来!父亲和祖母真是要被你气死了!”

    “赵亦柔,你少说两句行不行!你是不是还嫌这府里不够乱?”

    “哟,连儿姐姐,你这话我可就不爱听了,怎么会是我嫌这府里不够乱呢?我可什么都没做,真正添乱的在这儿呢!”说着,伸手一指元娘。

    元娘平静地听着她们的争吵,除了觉得好笑一些,并没有任何感觉。她什么样的大风大浪没有经历过,难不成还会因她这点挖苦而坏了情绪?

    “赵亦柔,你说够了么?要是没说够我就站在这儿让你说个够,要是说够了,麻烦让一让,我还要回去整理东西。”

    赵亦柔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她看着亦萱一点都看不到怒气的脸,自己反倒生起气来,刻薄道:“收拾什么?你还真当自己是赵府的人了!嫁出去就是嫁出去了,别以为发生什么事都可以来娘家避难,那是不要脸!”

    “啪”地一声,是徐婉清扇了赵亦柔一个耳光,她冷冷地看着赵亦柔,一字一句道:“你瞪什么瞪?你现在还是我赵府的姑娘,行为不端,出言不逊,我身为你的母亲就该管你!”

    赵玉连也接话道:“你竟然这么看不惯元娘,我便让元娘住到侯府去,总好过你在府中碍眼好,总之元娘不会没有了去处,收起你那点恶心的心思吧!”

    “就是,实在不行,我求了相公和婆母,让大姐姐住在我那儿去!”赵亦云也不服气地接话。

    元娘又是感动又是好笑,不由道:“你们把我当什么了?真不要脸了?发生这种事就该低调地呆在府上,去这儿去那儿的,让别人瞧见了还以为我是遇上了什么喜事!”

    她这样子轻松地得很,完全不像是装出来的,赵亦云和赵玉连都不由松了口气。

    只有徐婉清,眉头皱得更紧。

    元娘之所以不难过只可能是因为她不在乎,她不爱顾廷睿,那么,难道她跟顾廷睿和离,真的是她这方的过错吗?真的是因为她还爱着慕容轩吗?元娘啊元娘,你怎么能这么傻?你要母亲如何说你的好?

    赵亦柔见大家都维护亦萱,心中妒火中烧,但她知道此刻不管说什么,她也是吃亏,不由恨恨瞪了亦萱一眼,随后转身离去。

    亦萱跟着一群人回了葳廷轩。

    葳廷轩还是一如她记忆中的样子,栽满了大片大片的海棠,也跟将军府的融雪阁一模一样。

    看到海棠,亦萱就想起在河北见到的那些海棠,那些顾廷睿命人栽种的海棠,心就钝痛起来,眼眶也不由微微泛红。

    徐婉清见她神情恍惚的模样,不知道她在想什么,还以为她只是为了回来而伤感,不由握着她的手,道:“别多想了,事情都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就往前看吧,还好你是和离不是被休弃,将军也没有任何为难赵府,你想要再寻一门亲事,也不是很难。”

    “不了。”亦萱平静地摇摇头,“一女不侍二夫。”

    徐婉清蹙眉,“你难道想要孤独终老么?”

    亦萱扬唇,转头微笑地看着徐婉清,“不会的,我还有他。”

    他?徐婉清诧异,更待问是谁,便见亦萱的手抚上了自己的肚子,整个人瞬间惊愕。

    “你,元娘你有了身孕?”

    亦萱点头,“没有看过大夫,但我相信应该是有的。”

    “那母亲立刻让明珠上门来看!”徐婉清迫不及待地说道,心里却想着,如果有了孩子,如果元娘腹中有了威远将军的嫡子,那么是不是事情还要转圜的余地?

    赵亦云和赵玉连也是高兴万分,有了孩子,那就是有了保障!

    谁知道亦萱却平静地摇摇头,拒绝道:“不看大夫了,就算有孩子那也还没有一个月,看大夫也未必看得出,我只是相信罢了,仅此而已。”

    徐婉清的笑容便僵在了脸上,原来,一切都只是元娘自己的幻想罢了。

    赵亦云和赵玉连的笑容也有些挂不住了,不过看亦萱信心满满的样子,又不由相信她说的话,都说母子连心,纵然还是还不足月,但想必做母亲的,其实是有感觉的吧?

    浅玉阁现在已变成了念哥儿的住处,亦萱只能暂时跟徐婉清睡在素玉阁。徐婉清道:“已经吩咐冬芝他们将抱夏收拾出来了,这几天先委屈你跟母亲挤一挤,等收拾好了,你便可以住过去了。”

    亦萱点头,缠着徐婉清的手撒娇道:“不委屈,我最爱跟母亲睡在一处了。”

    听她娇柔的语调,徐婉清心中一片柔软,原本的斥责之意也已经淡了下去。

    念哥儿听到动静也跑了出来,这次他没有像往常一样飞扑过来嚷嚷着要什么礼物,而是慢吞吞地挪过来,大眼睛扑闪扑闪的,显然小小年纪的他也知道现在这种氛围是不适合他撒娇的。

    “来,念哥儿,过来,怎么看到大姐姐不开心么?”亦萱笑着伸手将他搂了过来。

    念哥儿小小的身子挣扎了几下,然后嘟着嘴,委屈道:“不开心,我不要大姐姐回来了,我再也不要大姐姐回来了。大姐姐,你回去将军府好不好?”

第三百四十三章 好好生活

    第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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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亦萱的手一颤,念哥儿便挣脱了开来,站在不远处幽怨地盯着亦萱,“大姐姐,你为什么要和将军分开?还有月娘,你为什么不要她了?”

    所有人都不理解她离开将军府的原因,也没有人认为是顾廷睿的错,都以为是她的不对。是,顾廷睿的确没有半分错处,可是她难道就有错吗?她不过是尊重顾廷睿的决定,不愿意给他带来困扰,她不过是深爱自己的家人,不愿意他们受到伤害罢了。

    “念哥儿,你不要胡闹,乖乖回屋去。”徐婉清的脸色有些不好看,不过不全是因为念哥儿的责难,更多的则是因为亦萱和离的事情,连她这个做母亲的,这一次也不能笃定,她的女儿有没有做错。

    念哥儿却倔得很,硬要等到亦萱的一个回答,“大姐姐,月娘同念哥儿说过,她最喜欢你了,她要你永远做她的母亲。那样的她没有道理会放任你离开,是不是你先不要月娘的?”

    面对念哥儿的质问,亦萱觉得委屈又心痛,可却无可奈何,她叹了口气,缓缓道:“念哥儿,你不相信大姐姐吗?”

    念哥儿怔了下,随后道:“不是不相信,只是……”

    “大姐姐只问你信不信我?”

    “……我信。”

    “这就够了,只要你信大姐姐,就够了,其余的,你就不要再多问了。”亦萱不再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走到他面前,揉了揉他的头发,俯身在他耳边道:“大姐姐悄悄告诉你,大姐姐永远都不会放弃月娘的。”

    念哥儿的心“咯噔”一跳,立刻抬头朝亦萱看去,得到的却是一抹清浅的微笑,他原本那些隐隐的怨气便消散了不少,点头道:“只是月娘她……”

    “她没事,只是,你暂时不能再找她玩耍了。”赵府跟将军府再也没有关系了,还是要彻底划清界限的好,就算是孩子,也不能有任何牵扯。

    “哦。”念哥儿的眸光顿时黯了下来,脑袋也拖拉着,显然很郁闷。

    亦萱只揉了揉他的发丝,没有再说话。随后又看向一直关切紧张的赵亦云和赵玉连,微笑道:“好了,你们也回去吧,不是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我很好,一点事儿都没有,现在很好,今后只会更好。”

    她这样子并不像是强颜欢笑,赵亦云和赵玉连都松了一口气,而且看亦萱是模样是并不打算和他们多讲的,或许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有时间才能告诉他们答案。

    赵亦兰和赵玉连都纷纷辞别,念哥儿回了浅玉阁,徐婉清便领着亦萱回到了素玉阁。

    一进屋子,亦萱便直接撂话道:“母亲,我已经很累了,您可千万什么都别问我,让我好好休息一会儿成么?”

    徐婉清快到嘴边的话便这么凝住,许久,才叹了口气道:“罢了罢了,你也已经是这么大的人了,我也管不了你什么,你爱怎么样便怎么样吧!母亲只要你好好的。”

    “嗯。”亦萱点头,转身便进了屋子。

    徐婉清望着她的背影连连叹气,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才好,还是瑞珠在一旁安慰道:“夫人,您不要误会姑娘,却也不要替她担心。姑娘是真的不伤心不难过,但这不表示她不在乎将军,姑娘早已经忘了慕容少爷喜欢上将军了!虽然姑娘没有跟奴婢们说到底是为了什么要和将军和离,但奴婢觉着,背后一定是有什么原因的。”

    徐婉清怔了怔,转头望着瑞珠道:“那你觉着呢?你跟了元娘这么久,你觉得会是什么原因?”

    瑞珠抿唇,随后摇头,轻声道:“奴婢不知,但,恐怕是为了月娘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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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玉连回了宁平侯府,刚进了大门便被人迎了过来,她抬头一看,发现居然是安允。

    她颇有些受宠若惊,虽然安允在府中跟她相敬如宾,自她有了身孕后更是对她关爱非常,可还从没有到这种体贴到会来门口迎接她的地步。

    “怎么样?身子没有不适吧?”安允小心翼翼地搀扶住她,唤了丫鬟过来,一齐将赵玉连扶进了一旁的软轿内。

    赵玉连坐好,后背垫上了一个柔软的青花缎面引枕,轿子内还熏着安神定心的怡兰香,可身体的上的愉悦远不及心中的满足来得强烈。

    其实,这样也不错,不需要安允爱她,只要他能够尽好一个做丈夫和父亲的责任,她就非常非常知足了。

    “没有事的,今日他在我肚子里乖得很,没有闹过一下。”赵玉连眉目间柔情满溢。

    安允的眸光也满是温柔,他不由伸出手扶了扶她高高隆起的小腹,叹道:“也不知道这磨人的小家伙到底什么时候能出来,他可把大家折腾坏了。”

    赵玉连怀孕时的孕吐反应很严重,三个月至五个月的时候没日没夜地吐,吃什么吐什么,有的时候恨不得连胆汁都要吐出来才罢休,那段时间赵玉连也暴瘦,好些大夫都说她这胎可能保不住了。可赵玉连怎么肯让这种事情发生,吃不下饭她就硬逼着自己吃,身子虚弱她便逼着自己去运动,总之她不可能会让这个得之不易的孩子就这么没了,整个宁平侯府也都不希望,全都跟在她身后乱折腾。

    不过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五个月之后,她这肚子里的小家伙像是突然消停了一样,再也不变着法子折腾她,而是变得乖顺无比,虽然偶尔会踢踢她的肚子,但她却不是吃什么吐什么,而是吃什么香什么,短短三个月的功夫,她消失的血色又回来了,反倒还要比先前没怀孕的时候气色更好一些。

    如今这孩子八个多月大了,大夫说是没有什么问题的,整个宁平侯府的人都在盼着他出生。

    她希望,会是个男孩儿。

    想到这儿,她不由会心一笑,“快了,大夫说还有一个多月,宁儿便能出来了。”

    这是安家的第五代长孙,名字是早早就取好,袭了第五代的字‘承’,又添了个睿字,取名安承睿,字攸宁。

    安允打趣:“你怎知道便是个哥儿?”

    赵玉连微微翘起唇角,异常肯定,“我就是相信他是个哥儿。”府中的每个人都认为她这胎是个哥儿,就连平安寺的大师都算过她这胎会是哥儿,甚至老夫人取名的时候从未考虑过姐儿的名,他怎么可以不是个哥儿呢?

    安允笑笑,没有说话,他嘴上总说不管是哥儿还是姐儿,只要是他的孩子他都喜欢,但其实他的心里,还是希望赵玉连腹中的孩子能够替他传承香火的。

    车厢内沉默了一会儿,赵玉连突然开口,“我刚刚去看过萱儿了。”

    安允扶着赵玉连的手便狠狠一颤,随后立刻恢复平静,扬唇,淡淡道:“哦?她如何了?”

    赵玉连注视着他的反应,可是他垂着眸,让她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绪,不由失望地叹了口气,回道:“没什么,只是真的跟威远将军和离了,那传闻并不是假的。不过,她看上去很不错,眉宇间也看不到伤心郁卒,笑容满面的样子也不似假装。我想,她或许还是因为不在乎吧!”

    安允心中说不出的复杂滋味,当初听说她和离时,他是有那么一丝丝开心的,认为她总算为自己攀龙附凤的行为付出了代价,可高兴过后,他又觉得茫然惶恐,他想就算赵亦萱真的和离了,那跟他又有什么关系呢?他不可能再跟她有任何交集,何必要想她不好过呢?

    现在,他又听到说赵亦萱根本没有伤心难过,心里便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但松了一口气之后,又不由觉得酸涩,看来,这世上果然只有慕容轩才能走近她的心,只有慕容轩才能让她情绪波动,展开笑怒嗔痴。

    “你,不开心?”赵玉连小心翼翼地试探。

    “没有。”安允避开她的问题,伸手拉了拉她的衣领,防止她冻着,随后温柔道:“你不要胡思乱想,她的事情以后你也不要去管。”

    赵玉连沉默片刻,内心苦苦挣扎良久,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安允,你还爱着她么?”她还是问了出来,只因为她觉得,孩子都快要出世了,他们之间的那些问题,一直被她刻意隐藏不愿意拿到台面上来讲的问题,终于可以利用这个机会,在此刻解释清楚。不管他的答案是什么,她都会依照他的答案,来决定自己今后的生活。

    他若还爱亦萱,那么她便做贤妻良母,再不会让自己犯傻。

    他若不爱亦萱,那么她便会用力全力,慢慢地让他爱上自己。

    安允抬眸,显然有些不可置信,不可置信一向温和柔顺的赵玉连会问出这样一个“咄咄逼人”的问题。

    他还爱着她吗?问他还爱着赵亦萱吗?他若是不爱她,也不会让自己陷入这般纠结痛苦的境地。

    只是,不管心里再怎么纠结痛苦,生活还是要过下去,不会因为他的心意改变分毫,他很快就会有自己的孩子,那是赵玉连为他生的孩子,赵玉连是他的结发妻子,他对不起她,毁了她的清誉便该娶她,娶了她便该对她负责,绝不会做一个始乱终弃的混账男人!

第三百四十四章 挑衅

    于是坚定了目光,深深地望着她,缓缓道:“你是我的妻子,我会永远疼爱你呵护你,不会让你和孩子受一丝一毫的委屈。”

    他难得说出这样情深意重的话,赵玉连原本紧张的心瞬间化成了一汪水,她想,纵使他不爱她也是不讨厌她的,既然他已经忘了亦萱,那么她便再也不必害怕受伤,再也没有忌惮地让自己深爱他了。

    “我明白了。”她情不自禁地伸手搂住他的腰,心想,这便是她一直梦寐以求的幸福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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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亦萱跟顾廷睿和离,整个赵府都发生了显而易见的变化,从前那样祥和宁静的气氛全都被打乱,虽然不至于鸡飞狗跳,但整个府上都笼着阴霾,气氛沉闷而压抑。

    府中的人,别说是赵亦柔,就连赵世秋和老夫人都不愿意见亦萱一眼,他们所有人都认为是她的错,虽然将她养在赵府,却权当她是透明人一般,若不是还有徐婉清这个母亲护短,亦萱恐怕早就要呆不下去了。

    从来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亦萱早就晓得这个道理,也明白赵府能收留她便是天大的幸事,但看到以往对她关心呵护的家人变成对她不理不睬,她的心还是隐隐作痛。

    亦萱回府才十日,外面早已经传开了铺天盖地的各种传闻,说是将军又要娶新夫人,各路大臣权贵,甚至不乏皇亲贵族都竞相要将自己的女儿嫁过去。

    赵世秋虽然没有被工部为难,但他自己抹不开面子,觉得亦萱实乃赵家耻辱,丢了他辛苦钻研而来的面子,谎称身体不适没去公中,却也不愿意回府面对亦萱和徐婉清,也不知道跑到哪儿“逍遥快活”去了。

    老夫人也觉得亦萱人生不顺是他们赵府前世造孽,于是日日在佛堂里礼佛祈福,谁都不肯见。

    而以往时常跟徐婉清联络聚会的贵妇人也再不肯跟赵府来往。将徐婉清排除在了宴请的名单之外,没了外面的那些交道,徐婉清只好把所有的时间花在内宅,花在教导念哥儿身上。常常亦萱从房间推开窗牖往外看,都可以看到徐婉清坐在院子里教念哥儿念书的场景,这会让她想到自己。想到自己小时候也会跟赵亦云、赵亦月姐妹三个在院子里读书刺绣的光阴。

    “哟,大姐姐还真是闲适,外面都因为你翻了天了,你倒会躲懒。”耳边传来了淡淡的讽刺语声,亦萱都不用回头去看。就知道来人是谁。

    赵亦柔在她回府前些天是不愿意见她的,可是后来,便变成时不时跑到她面前来讥讽她几句。因她住在抱夏内,赵亦柔并不需要进葳廷轩,自然不需要通过徐婉清那关,再加上亦萱特意关照过瑞珠她们不要拦着她,所以她好进来的很。

    她跟赵亦柔之间再也没有了任何利益瓜葛,赵亦柔也再做不出任何伤害她的实质性举动,所以她一点都不害怕,不过就是被讽刺几句。她这儿正好无聊得打紧,跟她逗逗乐子倒也不错。

    想到这儿,于是扯了扯唇角。轻笑道:“怎么?又跑来挖苦我了?今天又想到了什么新鲜的狠话?”

    看她这幅云淡风轻,巴不得她骂她的样子,赵亦柔真是气不打一处来。“别以为你装的没事就真的没事了,威远将军可马上就要娶别人了,我可不相信你像表面看上去这么淡然,怕是心都在滴血吧!”

    “哦。”亦萱点点头,微笑道:“你说是便是吧,我的心是在滴血,而且很疼很疼,疼得快要死过去了。”说着,还皱眉做了个很痛苦的表情。

    “你!”赵亦柔攥紧手指,气结半响,只能骂道:“果然是冷血无情,狼心狗肺!我看这次你会跟威远将军和离,也全是你自己造的孽!”

    亦萱大方点头,“你说的没错,就是我自己的选择。”

    “哼,你倒是可以云淡风轻,却不知给旁人带来了多大的影响,先别说祖母和父亲快被你气死,就说说赵亦月吧!”赵亦柔说着,突然拔高了音调,继续道:“俗话说宁拆十座庙,不破一桩婚,你害的赵亦月沦落至此,就不怕遭报应嘛!”

    亦萱怔了怔,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所谓何事。

    说是先前赵亦云帮赵亦月相看了一个人家,是江南苏州人士,书香世家,祖上曾有人做到过三品官,虽然现在没落了,但是书香世家的底蕴还在,这男子身上有秀才的功名,前年参加科举没有中,只等着明年再考,考不上再等三年,考上了一朝发达,赵亦月也可以飞上枝头变凤凰。

    赵亦月知道这是一场赌局,可是她已经顾不上这么多了,她不愿意嫁给碌碌无为之辈,也知道自己年纪渐长,再不嫁人就当真要孤老一辈子,祖母和父亲都不会替她谋划,唯有这个自己曾经伤害过的妹妹,算是感恩吧,她也愿意为自己搏一搏。

    而男方那边,则是看中了赵亦月有个在五部之一任职的亲爹,更重要的是还有个鼎鼎有名的威远将军是她的姐夫,他们期待的将来可以成为将军的连襟,受他照料一二,所以虽然赵亦月只是个不受宠的庶女,向来注重规矩礼仪的他们也在深思熟虑后答应了下来。

    只是,双方事情都已经敲定,甚至连婚期都定好了,就等着下聘礼了,谁料到会突发这样的事情,威远将军竟然和赵府的嫡长女和离了,那么也就代表着就算他们娶了赵家女也不可能和威远将军成为连襟。因此,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们有了悔婚的念头。

    可因为做不成将军连襟就悔婚这事情说出去毕竟不好听,这家人想找借口,谁知道还没找出什么借口,赵亦月自己便说不愿意嫁了,问她为什么,她没有多说,只道:强扭的瓜不甜,这样的情况下,论理,我是能嫁过去,但论情,我嫁过去只会吃苦,没有半点益处。

    是啊,人家本就是因为威远将军才会娶她,当没了这层关系,她嫁过去,显而易见的,那家人对做不成连襟的怨气自然会全都撒到赵亦月的身上。

    孙女的亲事被搅黄,也是赵世秋和老夫人更加不愿意原谅亦萱的原因。

    想到这儿,亦萱不由冷笑,“其他的罪名我可以受,这莫须有的罪名我可不能受。先别说那家人心思不正,娶赵亦月只是为了和将军做连襟,要知道将军为人刚正不阿,公私分明,将来他们从将军身上捞不到好处的时候,也不会对赵亦月好到哪里去。就说赵亦月她自己,她是真喜欢人家么?她不是,她也是为了那虚有其表的尊荣和位份,想要将来发达了在姐妹中扬眉吐气,她自己心思不正,就算不发生我的事儿她日后也不会好到哪里去。她若真想安分度日,便不会落到今日还未成亲的下场,也断不会被我此事搅黄了婚事。”

    说到这儿,亦萱的眸中露出浓浓讥讽,“这是她注定的劫数和惩罚,为她的虚荣和不切实际。任何一个人,都必须要为她从前所犯下的错误付出代价。”譬如赵亦月和赵亦柔,譬如莫心妍,也譬如她——赵亦萱。

    赵亦柔被她这段话唬得一愣一愣的,良久,才找回自己的思绪,更用力地嘲讽道:“借口,不过是为自己开脱的借口!你分明是喜欢那慕容轩,忘不了他,不定和威远将军在床底间喊得还是他的名字,将军才会恼羞成怒同你和离!”

    亦萱眸光一冷,始终微翘的唇角也平了下来,周身都萦绕着一股慑人的气息,跟着顾廷睿久了,别的没有学会,倒将他唬人的把戏学了个十足十。

    赵亦柔果然被震慑住,还想要挖苦的话便凝在了喉咙中,上不去下不来的,憋得一张小脸青紫。

    亦萱这才放缓了脸色,冰冷道:“以后这种话还是少说为妙,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当真是不知羞耻。”

    其实赵亦柔哪里懂这些,她只是随口骂骂罢了,论理,亦萱可比她要懂的多得多!

    想到这儿,她的脸不由涨红起来,牙缝里挤出字道:“也不知道是谁不知羞耻!”

    她今天搅了她的心情,不管她说什么,她都不该用慕容轩来侮辱顾廷睿,这是底线问题,亦萱无意再和她争论下去,挥挥手,提高嗓音道:“瑞珠,送客。”

    赵亦柔能进来屋子跟她争论,不过也全是亦萱的意思,她若是不想再跟她说下去,自然也就没有了说下去的资格,所以几乎是毫无疑问的,她被瑞珠赶了出去。只不过在赶出去前,还不忘撂下一句狠话,“赵亦萱,你以为你现在算什么?不过是个没有人要的残花败柳而已,还以为你是赵府唯一的嫡女,还以为你是被父亲祖母捧在手心上的乖孙女吗?你不是了,除了你那被你耍得团团转的母亲,没有人再会替你谋划算计,你被放弃了!你现在甚至连我都比不上,这样的你,还有脸在赵府呆下去吗?我若是你,早早离开了京城,绝不会给亲人丢脸!”

    ps:感谢sunflower889、热恋^^打赏的平安符!

第三百四十五章 和离真相

    第二更~

    ☆★☆★☆★

    亦萱并不是真的无动于衷了,回府十日,人情冷暖她全都看在眼里,她其实不怨任何人,这件事情是她自己的选择,她选择配合,她选择隐瞒,所以,她也不该有任何抱怨。

    只是赵亦柔说的对,她知道真相所以能有这份胸襟气度,可是赵府的其他人呢?祖母、父亲甚至是母亲,看到她已经都会觉得膈应吧?她是那样一个不争气的女儿,活活给赵府丢了那么大一个脸!没有气得将她关入祠堂或打骂一顿,算是客气了吧?

    父亲成日不着家,祖母成日在佛堂,母亲成日不说话,这样的赵府,真的是她想要看到的么?

    或许,真该离开了吧?

    这样的念头一旦形成,便会要想着付诸实践,几乎是赵亦柔走了没一个时辰,亦萱就决定,离开赵府。

    这时候她不由庆幸,庆幸她之前一直用徐婉清的画赚银子,时至今日,存得银子虽然不多,在京郊买套一进四合院还是可以的,倘若不够,便想办法将顾廷睿约出来借一些,总之,她不会再麻烦赵府了。她该认清,从她嫁人之后,她的依靠便只有顾廷睿和她的夫家,而娘家,只能做一时的避风港罢了,关键,还是要靠自己。

    亦萱借口要去诊脉去了济世堂,徐婉清因她始终瞒着自己和离原因的事儿跟她置气,没有管她,随她的意去了,这倒是真合了亦萱的心思。虽然心酸,但是倒为她之后搬出去寻了个很好的铺垫。

    到了济世堂,跟孙明珠说了要搬出去的事情,让她帮忙去京郊打听房子,果然不出亦萱所料,孙明珠只是吃惊一会儿,提出了自己的意见后,便答应帮忙。

    这也是亦萱为什么每次有事宁愿找孙明珠帮忙,也不愿意跟徐婉清坦白的原因,只因为孙明珠身上有着徐婉清所没有的开明爽朗,她会尊重她一切的选择,但却不会盲目纵容,而是会提出自己的意见,再让亦萱自己思考,而不会像徐婉清,只会让亦萱顺着她认为正确的方式去生活。

    这事儿若是告诉母亲,母亲怕是会相当极力地反对吧?

    亦萱叹了口气,收回了自己的思绪,也为她们母女现在的状态而感到心酸。

    “萱儿,以后你们就这样了么?那顾廷睿我虽不甚了解,但是也很清楚,他不是那种始乱终弃的男人,更不是会因为同情而做出这样脑袋发热事情的人,我知道你们肯定是有什么事情瞒着大家的对不对?”孙明珠试探地问道,眸中隐隐藏着期待。

    可惜亦萱却要叫她失望了,她摇头,眸光坦白镇定,一字一句道:“没有,没有任何阴谋和误会,就是,不想要再继续下去了。有了莫心妍的介入,我们的感情终究会变质,与其等到有一天互相折磨,将过去的美好通通抹灭,还不如现在放弃,至少,我们在对方的心目中永远都能保持最美好的一面。”

    她不能将顾廷睿的计划说出来,不是不信任明姨,而是这件事少一个人知道便少一份风险,她不想牵连其他人。

    孙明珠说不出话来了,她努力想要从亦萱的脸上看出什么破绽,然而失望的是,她什么都看不到,亦萱的脸上除了如一潭死水般的平静,其余的,什么都没有。

    “明姨,那我便先回府了,找房子的事情便拜托你了。”

    亦萱点头,跟孙明珠告辞后,便往赵府而去。

    她没想到会碰见顾廷睿。

    还是下了马车,准备进府的时候被瑞珠喊住的。

    “姑娘,是姑爷!”她听见这句话,便瞬间回头,循着瑞珠手指的方向看过去,马路对面,那颗巷子口槐树下站着的墨兰身影,不是顾廷睿又是谁!

    亦萱鼻子发酸,眼泪不受控制地直往眼眶涌来,不过才十日没见,她却觉得像是整整过了十年,这十天,她没有一刻是不在想念他的,也正是依靠着对他的这份想念,她才能够直面那些困难,在被亲人排挤的时候努力坚持下去。

    她终于又见到他了,虽然隔得远远的,她却能够感觉到他澎湃的情意,向来深邃的眸中,溢着满满的思念和哀愁。

    亦萱努力克制住要冲过去的冲动,按着发疼的心脏,启唇,缓缓道:“我很好,回去吧!”

    既然决定和离,那么便要做到彻底断绝关系,千万不能叫外人看出什么破绽,在事情没有成功之前,他们不能因这点儿女情长坏了大事儿。

    顾廷睿岂会不知道这些道理,只是他却控制不了自己的心,他整整忍了十天十夜,逼迫自己不去想亦萱,白天拼了命的处理公务,晚上便去照顾莫心妍,照顾她的身体康复,获得她的倾心交付,这样,他才能够再一次将亦萱风风光光地娶回府来。

    可是,再怎么转移注意力,架不住午夜梦回枕边空空荡荡的空虚,架不住想要捕捉她的浅笑却只抓到一手空的寂寞,所以他忍不住了,再也忍不住地跑到赵府来看她,冒着会被人发现的危险来看她。

    她看上去并没有因为和离的事情颓废落寞,还是一如往常的温和柔润,这让他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心底的愧疚感也便减少了几分。

    她发现了他,她回过头来看他,她的眸中有着和他一样深切的思念,这一切的一切都让他欣喜若狂,他差点要忍不住冲到她的面前,将她狠狠搂入怀中,若不是她张嘴,用口型对他说了那几个字,他便真要不顾一切了。

    顾廷睿没有想到这一切会这样让人难以忍受,他向来是冷静自持的人,就算当年沐王府被抄家灭族,他除了心痛也从未失去理智,硬是凭着过人的毅力熬出了现在的光景,那么艰难的岁月他都挺过来了,如今,他却不能忍受和心爱的女子两地分离。

    都说,情若能自控,便不能谓之为情了。

    原来,果然如此。

    亦萱看着他漆黑如深潭般的眸子染上哀愁,心微微颤动。从前她总是看不清他眸中的情绪,猜不透他的心思,不知道他对她是怎样的感情,是不是真的爱她。可如今,她却瞧得清清楚楚,从河北一路的相处到现在他眸中的情深,她都瞧得清清楚楚,所以,纵然两人没有了夫妻的名义,却比从前更有了夫妻的感情,她没有一点难过,反倒,觉得很温暖。

    想到这儿,亦萱的唇边扬起温暖的笑意,她望着顾廷睿,虽然没有说什么,眼底却是满满的信任。

    顾廷睿自然看了出来,他心中的疼痛也被亦萱的笑容熨帖,胸口流淌着暖意,他点点头,也用唇形向亦萱表示,“我一定会回来接你的。”

    亦萱点头,两人对视片刻,终于转身离开。

    瑞珠跟在亦萱身后,见她原本沉重的脚步突然变得轻快起来,心里也不由替她感到高兴,虽然姑娘什么都没有跟她说,但她跟了姑娘这么多年,心里清楚得很,这一次姑娘跟将军和离,绝对是有什么阴谋的,姑娘跟将军,肯定还会和好的。所以,她一点都不替姑娘感到难受,反倒觉得,离开将军府,远离和莫心妍的那些纷争,远离秀娥的苦苦算计,也不失为一种轻松快活。

    顾廷睿离开后并没有急着回将军府,而是进了宫。

    玄奕早早在御书房里等他,见他来了,立刻幽幽问道:“你终于来了,比我预期的要晚。”

    顾廷睿毕恭毕敬地走上前,淡然道:“皇上以为臣该什么时候来?”

    玄奕抬眸,唇边浮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在你同赵侍郎长女和离的那一天,你就该来了。”

    顾廷睿并不奇怪,扬唇道:“皇上果然睿智无双。”

    “要说睿智还是将军更胜一筹,好一招将计就计,瞬间便将劣势转为优势,还不会惹人怀疑,怕是忠勤伯一直以为是他们算计成功了吧?”玄奕轻轻的笑,只是笑意并未到达眼底。

    顾廷睿自然看了出来,淡淡道:“皇上不是一直都想找机会将莫氏一派的势力彻底铲除吗?如今微臣给皇上提供了这样好的一个机会,皇上难道不应该高兴么?”

    玄奕大笑,“高兴,朕怎么会不高兴?这一次可谓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要把握得住,莫氏一派就再也嚣张不了,也不会对朕的皇位构成威胁了,朕岂能不高兴?”

    顾廷睿淡淡地看着他,未置一词。

    果然玄奕笑完之后,眸中立刻流露出深切的哀恸,他扶着大拇指上的翠玉扳指,自嘲道:“只是,要靠伤害女人来保住这权力江山,也是朕的悲哀。”

    顾廷睿知他想起了伤心事,关于宛贵人和皇上的事情,他虽然不甚了解,却也隐隐有所听闻,皇上先前能将太子一党铲除,正是靠了宛贵人的舍身相助,至于舍的什么身,也只有当事人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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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都不敢看书评区……

第三百四十六章 情难自控

    “可是忠勤伯府对朕的一举一动都虎视眈眈,他们手握兵权,朕奈何不得他们,但他们却也知道不能轻举妄动,否则便是两败俱伤。要找到一个适当的时机合适的理由将他们一锅端了,实在是难上加难,既然他们想要利用爱将来巩固自己的权力地位,那朕便让他们得偿所愿。”玄奕淡淡解释,而后又拔高了音调道:“朕这么做难道有错吗?不管是牺牲赵侍郎的女儿还是牺牲忠勤伯的女儿,她们都是在为大燕的江山做出贡献!朕没有错,自古帝王多薄情,又不是只有朕一个人这样做,其他人都是千古帝王,名留青史,朕又何错之有?又怎么会招人置喙?”

    “皇上,臣亦是觉得自己伤害了夫人,可是夫人却十分理解臣的做法,对臣信赖万分,也没有过一丝责怪。臣被她所感染,亦是觉得,与其时时刻刻抱着愧疚的心却还是伤害了她,还不如硬下心肠,等马到成功之时再让她感受到臣的真心,让她明白,当初她的信任并没有错。”顾廷睿本不想解释,可玄奕眸中的痛苦让他感同身受,才忍不住将内心的一番话说了出来。

    他想告诉皇上,利用了宛贵人得到江山本没有做错,可是得到江山后,皇上您要让宛贵人感受到您的真心,而不是,让她觉得,当初的信任是个错误,让她后悔当初的选择。

    玄奕岂能听不出顾廷睿话中的意思,他悲怆地笑了两声,喃喃道:“若真能如你一般便好了。你对夫人的真心在日后可以用千千万万的方式表达,弱水三千唯取一瓢,只要做到这一点,但凡是个女人都会被感动。可是朕却不能,朕不仅不能只娶她一人,朕甚至不能太明目张胆地对她好,将她打入冷宫本不是朕的意思,可她却说冷宫好,冷宫的是非少,她在冷宫自在,是无论如何都不肯求饶认错!她肯定是后悔了吧?后悔当初跟朕进了宫,后悔当初为朕无怨无悔的牺牲。朕常常在想,与其让她在冷宫怀抱着对朕的恨意度过余生,不如,不如就放她离去吧……”

    顾廷睿一向是内敛稳重的性子,他不擅长表达爱,更不擅长跟旁人讨论爱,以前他觉得爱是虚无缥缈的东西,他没有,所以不说。现在他知道自己爱上亦萱,可却也只是想和她一人分享,不愿与旁人说。所以现在玄奕的痛苦,他懂,却不知道要如何安慰。

    “倘若我真能放她离去,也不会像现在这般纠结痛苦。”玄奕又喃喃开口,可以看出,他心里在经受着怎样的挣扎。

    “言之,你说,朕到底该怎么办?”玄奕抬起头,询问顾廷睿,向来在前朝呼风唤雨的帝王,此刻居然像一个迷途的孩童。

    “倘若皇上真爱她,便是希望她幸福快乐的。”虽然每个人表达爱的方式不一样,但最起码要做到的一点,便是尊重。若是连尊重都做不到,又何谈去爱?那样即便在一起,也只是会彼此折磨到死。

    玄奕怔了怔,尊重?尊重吗?

    他可曾给过她尊重?是有的吧,从前他还只是四皇子的时候,纵使她只是他的一枚棋子,一个下属,他也给她足够的尊重,她不愿意做的事情他从不强逼她,她不愿意他去打扰她家人的生活,他就再也不出现,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对她就只剩下掠夺和霸道?从不考虑她的感受,只想用自己认为是对的方式去爱她呢?

    好像,便是从她进了皇宫之后吧!从她进了皇宫,他便用皇宫里的那一套去约束她,不把她当做一个女人,而是一个妃子,希望她能够遵从本分,做一个妃子该做的事情。

    若不是那一次她在冷宫被他逼急了,说出那句“你可曾真正爱过我?你若爱我,不会希望我大度接受你与别的女人缠绵,你若爱我,不会希望我遵守本分,安静乖顺,你若爱我,是会希望我吃味我胡闹我冷战,而不是像你的皇后一样,只需要母仪天下,贤良淑德。”他或许这一辈子都不会明白,自己那样糟践了一个女人的真心。

    其实他是爱她的,她说的那些他也都有,看到她为他吃味为他算计,他表面上虽然不痛快,甚至会惩罚她,但是他心里却是异常开心的!他们谁都没有做错,唯一错的,便是命运,他不该是皇帝,她也不该是妃子。身份造成的隔阂,令他们永远也不可能真正心心相印。

    放她离开吧!心底有个声音这样说道。

    玄奕的眸光越来越黯淡,心底的疼痛也越发明显,心就像被人硬生生撕扯开一样。

    他放弃不了江山,能放弃的,也只有她了。

    可是,多么不舍。

    “她的爹娘和弟妹都被我送出了京城,我只吩咐人送的越远越好,根本不知道他们到底在何处,若我真放她离开,她又能去哪儿?她只怕会更恨我吧!”

    顾廷睿眸中闪着讶然,他本以为凭皇上的性子,就算两人互相折磨也是不会放任芜贵人离去的,没想到,他是打算放手了吗?

    “皇上若真有心的话,找一个人又有何难?”

    玄奕怔了怔,随后失笑道:“你说得对,我若真有心的话,找一个人又有很难?放一个人走又有何难?”

    要放走她,又有何难?

    根本就不难,一点都不。

    玄奕攥紧了手,深深吸了一口气,随后恢复平静,对顾廷睿道:“你既然决定要同赵侍郎的长女和离,想必已经想到了办法,之后最重要的就是获得忠勤伯府的信任,掌握他们谋逆叛国的证据,就算没有,你也要给朕编一个出来!等他日铲除莫氏一派之时,朕自会替你向韩王讨回一个公道。”

    顾廷睿轻轻颔首,眸中的思绪叫人琢磨不透。这次的事情,表面上看好像是忠勤伯府算计了将军府,将本不情愿的他拉拢了过去,实际上,却是忠勤伯府掉入了将军府的圈套之中,要知道,送上门来的生意总是不如抢来的香的,忠勤伯府必定不会怀疑他的亲近。只是,这一切当真能如皇上所预料的那样吗?忠勤伯能有今天的成就,他就不是傻子,他会轻易相信他吗?那些证据,必不是如此好掌握的。

    看来,不能再因一时的儿女私情拖着莫心妍的病了,是时候让她赶快好起来了。

    顾廷睿又跟玄奕大致说了下自己之后的计划,之后便告辞离开了。

    玄奕在御书房呆了很久,久到华灯初上,皇宫里的灯都陆陆续续亮了起来,皆是一片灯火通明,有影影绰绰的光影朝他打来,令他微微恍惚。

    “皇上,该翻牌子了。”有宦官尖锐的声音传了过来,玄奕回过神来,才看到几个青衣太监捧着红木托盘跪在下首,上面端端正正地放了几块红木镶金的牌子。

    他近段时间因为芜儿的关系,心情欠佳,不愿意刻意去找妃子侍寝,母后为保后|宫和谐,每日一到时辰,便会让太监们捧着牌子来找他,他翻到谁的,便是谁侍寝。

    雨露均沾,没有矛盾,没有纷争,的确平和的很。

    可他心里却十分不舒服,他是高高在上的皇帝,却连这样的男女之事都不能自己做主,甚至为了保证前朝和谐,要强逼着自己去临幸那些厌恶的女人,真是有时候觉得自己跟那些青楼女子也无甚差别。

    想到这儿,玄奕的心情便更加糟糕了,他表情阴暗地看了眼那上面的牌子,一共五枚,在他的印象中,他的妃子可不止只有五个,定是有人在这上面做了手脚!

    他以前不屑于拆穿这些小把戏,可今天跟顾廷睿聊过之后,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气的很,他恨自己为什么不能是顾廷睿,想爱谁就爱谁,想娶谁就娶谁,就算一时伤害了心爱的女人,也能得到她的体谅和宽容!

    而他,就因为这些整日算计来算计去的女人,就要失去自己最爱的女人!

    “皇上,最近宸妃身子不适,您已经好久没有去过了。”太监总管高华在一旁善意提醒。

    宸妃,便是忠勤伯府的长房嫡次女莫云绫,是个柔顺温婉的性子,同忠勤伯的奸诈阴狠截然不同,若不是她的长相承袭了忠勤伯,他简直都要怀疑这人是不是冒充的了。

    玄奕对莫云绫并没有多少厌恶,只是因她父亲的缘故对她不喜,而且将来忠勤伯府垮台,这莫云绫,也是必然要被赐死的。

    与其现在给她温柔让她最后含恨而死,不如就像现在这样不闻不问的好。

    因此玄奕道:“她身子不适自然有太医去看,朕去了难道她的病便能好了?”

    他语声冷厉,太监总管高华不由擦了擦额角的汗,心想,当初芜贵人生病的时候,您可不是这套说辞。果然,这皇上还是只对芜贵人一往情深呐!

    “那,皇上今儿个要翻谁的牌子?”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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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安瑾萱 作品简介: 望族千金重生乡村小土妞 前世为母报仇,她拼尽全力,不惜手染鲜血,鱼死网破。 当重生而回,她终才明白,生命的价值并不在于复仇。 这一世,她是元娘,元为新生,元为初始,她要如海棠明艳绚丽,必当骄阳盛放,活出精彩! PS:言情很甜,放心跳坑。 ********** 新书期间,大力求推荐票!拜托大家多多投票!喜欢的亲们麻烦加入书架,鞠躬拜谢!元娘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元娘,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元娘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