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章 施大勇好大的胆子
这“大学士”实在是不伦不类,不过人家大兵压境,也顾不了这些虚末枝节了。达成一致意见后,董继舒再次确认没有金军尾随后才叫人放下吊桥,跟在马士英身后出城相迎。
“久闻大学士英名,今rì一见,胜传闻十倍,幸会,幸会。”马士英脸上的笑容实在是有些诡异,看起来绝对是皮在笑,肉却纹丝不动。
范文程如何不知道马士英嘴里的“英名”绝对是在讥讽自己,但他没生气,也笑着回礼,说道:“文程徒有其表尔,让抚台大人见笑,见笑了。”
董继舒也上来见了礼,范文程介绍了下随他来的众人,皆是汉官,并无满官在其中。
双方客套了一番,马士英邀范文程进城,范文程等入城后,那脑袋上的金钱鼠尾引人侧目,城上的军士和城中的百姓都怒目瞪着他们,若不是抚台亲兵在维持,怕都有人冲上来要乱拳揍死这一群背主求荣的汉jiān了。
随范文程来的那些个汉官们多少都有些羞耻感,一路上只顾低头走路,并不左看右顾。范文程倒是毫不在乎,不但由始自终脸上都挂满笑容,还不时抱拳冲街道两侧的百姓们拱手,气得百姓们纷纷破口大骂。
百姓们痛骂范文程,马士英听着也高兴,无意阻止,但却传下严令,不许任何人靠近。两国交兵不斩来使的道理他马士英是知道的,更何况眼下是敌强我弱,哪里敢让范文程他们出事。
进入府衙后分主客坐定,马士英这才问道:“不知大学士大驾光临我张家口,有何见教?莫不成是贵军要来攻打不成?”
“张家口乃我大明重镇,贵军也不是想打进来就能打进来的。”董继舒虚张了声势。
范文程笑道:“看来,马大人和董总兵对我大金心中尚存疑虑,不瞒二位,我八旗大军今番确怀一片诚意而来和谈开边的,不然何以直奔你这重兵防守的张家口?”
董继舒眉头一皱,不解道:“大学士此话怎讲?”
范文程笑道:“兵法云:避实就虚,出奇不意。宣府一带长城绵延几百里,防守薄弱之处比比皆是,我八旗大军突之而进,易如反掌,之所以不进而避虚就实,为今rì之和谈也。”
范文程说得是实话,宣府这几百里的长城防线却是处处漏风,除了张家口外,其余防线都顶不了用。不过董继舒不愿示弱,哼了一声,道:“只怕和谈有诈,趁机攻城,然后再演永平屠城一幕吧。”
听到永平屠城,马士英也在那面sè一沉。
范文程却摇头道:“永平屠城一事乃我国二大贝勒所为,汗王已对其严加惩处,夺了他的兵权,高墙圈禁永不叙用。对军纪之事,我家汗王十分重视,凡大军行进之前,必反复宣谕,然违犯军纪之事仍偶有发生,阿敏便是其中一例。其实,自古及今违犯军纪之事就从未彻底根除过,崇祯二年我大军兵临京师,山西巡抚耿如杞的勤王之师,不也大肆劫掠了京畿百姓吗?如今在我大金任职的明之官员,已不下百余人,李永芳、鲍承先、祖大寿的子侄及部将等近四十余人、张chūn部下三十余人等,均身居要职,就连张监军道张老大人也一直被恩养,这些足以证明我家汗王的仁政。所以请二位大可放心,我军此来确是为了开边贸易,并无他图。”
听完范文程所说,马士英和董继舒对视一眼,不知道是不是应该相信他。
“议和之事关系重大,非我二人可以做主,若贵军真要贸易,马某可以将和谈之意报于朝廷,由朝廷决断。”
擅自与东虏和谈开边的罪名可不是马士英能扛下的,他准备借口上报先拖上一段时间,朝廷也好及时调来援军,至于是否和谈,也不是他马士英的责任了。
前任巡抚沈启因为和大金私下和谈被罢免的事情范文程是知道的,所以虽知马士英这是借口缓兵之计,但也不想点破,左右宣府快马急报到京也不过三天时间,他等得及,汗王也是等得及的。不过为了让马士英和董继舒推动边贸成功,他还是要点上他们几句的,“恕范某直言,和谈开边一事的确关系重大,它不但关系着宣府一带百姓的安危,同时也关系着二位大人的前程。”
马士英和董继舒一愣,董继舒问道:“不知大学士此话怎讲。”马士英也疑惑的抬头看着范文程。
范文程笑着问道:“二位大人比杜松、刘挺、熊廷弼、袁崇焕、赵率教、祖大寿、张chūn等如何?”
“此皆一代名将,吾等远不如也。”
“所谓一代名将者,或降或亡,均败于我大金之手,恕范某直言,真要是兵戎相见,二位大人恐难逃厄运。”
听了这话,马士英和董继舒默然不语,范文程所说正是他们所担心的,以张家口现有兵力是万难挡住城外金军的,城破之rì也是二人身死之rì。便是侥幸逃出,他二人也终逃不过朝廷砍下的那一刀。本朝天子登基后,因这“失地弃民”之罪可是杀了不少封疆大吏,他二人自信自己没有那么好的运气能逃过朝廷的处置。
范文程继续说道:“设想我十万大军从宣府一带突进,再次蹂躏京师的话,二位大人能辞其咎吗?搞不好袁都堂的昨天便是二位大人的明天,范某此话虽有冒犯之罪,但还是要请二位大人深思。”
一番话已说得董继舒决意推动开边了,但他却是为难道:“恕董某直言,便是你家汗王真心是来边贸的,但我当今圣上年轻有为,志在恢复,早已严令不许和贵军边贸,所以我等边将不敢上奏言和,因此怕是帮上你家汗王什么忙。”
马士英没有表态,只在那体会范文程所言。
范文程道:“以今rì形势看,二位大人非奏不可。上书言和,怪罪下来,最严重不过是罢官;若不奏,则必有一战,宣府京畿一带难免生灵涂炭。一旦战败,二位大人轻则下狱,重则传首九边矣。”
“也罢,既然左右都是死,倒不如拼一把了,这开边一事董某决意推动,这就回去使人上书朝廷。抚台大人意下如何?”于其说董继舒是被范文程巧舌说动,倒不如说他是被城外的几万金军给说动了。
马士英却是横了他一眼,不动声sè对范文程道:“此事事关我二人xìng命,大学士可先回去,待我等商量过后再予以答复如何?”
范文程笑了笑,点头道:“好,那范某告辞。”
当下马士英安排人护送范文程一行出城,待将人送走后,董继舒忙问马士英是否要上奏赞成和金军开贸,马士英没有说话,但晚上的时候却派人将自己写的奏章抄了一份送给董继舒看,董继舒看完拍案叫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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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士英的奏章写得非常巧妙,他闭口不谈战与和,而是请求朝廷开边贸易,以安女真之心,避免双方再起兵端。
当奏章六百里加急送到内阁时,崇祯正在文华殿坚持每天的rì讲。他身着登基时制做的常服,正襟危坐,担任今天主讲的是内阁大学士吴宗达,他正在为皇帝讲读易经的《系辞??下篇》:“天地之大德曰生,圣人之大宝曰位,何以守位曰仁,何以聚人曰财,理财正辞,禁民为非曰义...”
崇祯听到这,立刻联想起高迎祥、李自成,问吴宗达道:“如何才能禁这些贼人为非呢?”
吴宗达没有想到皇帝会突有此问,一时愣在那里,想张嘴却听崇祯又在那说道:“朕登基五年多了,外有女真,内有流民,江河rì下,中兴无望。昨天宫人说,河南、河北一带的歌谣流传到了京城,什么‘rì将没,月不明,十八子,坐龙廷。’十八子的说法,隋朝时便流行过,但今天联想起来,贼首中真就有个李姓李自成。女真虽说厉害,但并不可怕,朕就不信他一个蕃邦能坐了中华。但李自成可不一样,他是汉人啊。”
说到这,崇祯猛的一拍书案:“凡李姓为贼者一律诛之。”他这一拍,常服龙袍的破袖口露了出来,身为九五之尊,露出了破袖子,不免有些尴尬,他急忙往里塞。
吴宗达见皇上拍桌子,吓了一大跳,还以为是自己没有及时应对惹天子发火,但他看着崇祯,发现其并无怪罪之意,相反却现出了几分的不自然,再一看,原来皇上竟然穿着破袖子,眼珠一转,当即跪倒:“圣上恭行节俭,身着敝衣,此尧舜之行也,当为天下表率,何必遮掩?”
崇祯听罢,稍觉释然:“朕反对奢华,这宽衣大袖要浪费多少布料?昔赵武灵王胡服骑shè,才有中国将士们的短衣紧袖,唯独这百姓和官员们的服饰,依然无大的变化。不用多,每件衣服上的袖子省上半尺布,两个袖子便是一尺。天下两亿黎民,便可省下两亿尺布。两亿尺布足够将士们冬装御寒的了。此弊俗也,朕今天便作个表率。”
崇祯年轻天子,从来是说干就干,他立即命尚衣监掌印太监带着裁缝来见,当时将袖子便剪短了半尺。剪完后仍不大满意:“短是短了些,仍很肥大,若瘦一些还可省些布。”
正当天子为如何省布料苦恼时,司礼监秉笔太监王承恩将宣府马士英的六百里加急呈了上来。
崇祯已经知道洪太率东虏大军到了蒙古,已命宣府大同一带严加防范,但看到马士英上报东虏要和大明边贸却是有些意外。
他将奏疏草草看了一遍,见内阁票拟上仅写了一句:“呈圣上御览。”是否同意,内阁什么也没说。他脸上露出了一丝不快,yīn沉着脸问吴宗达道:“先生对马士英所奏持何态度?”
吴宗达已摸透了这位年轻天子的脾气,他发现崇祯越来越喜怒形于sè了,类似开边贸易这样的主张,崇祯若是不同意,当即就能将女真大骂一顿。但眼下没表态,这就是说,他没反对。
体会崇祯心意后,吴宗达从容答道:“圣上,开边一事非战非和,商贸之事尔,由马士英等人作主就是。”
吴宗达所言自然大合崇祯心意,他点头道:“这倒是个好办法,女真此行是为蒙古,到口外无非想获利罢了,绝不是真要入寇,开边对我大明也没什么损失。”
“圣上说的是。”吴宗达忙点头附和。王承恩秉承他一惯做法,对政事绝不多嘴。
放下马士英的奏疏,崇祯感慨道:“当今最大之忧患不在东虏,而在流贼,我朝应集中全部兵力将高、张二贼剿灭,此时万万不可和东虏再开战场,否则顾此失彼,难奏全功也。”
吴宗达刚要附和几句,却见一个小太监拿着封表章急匆匆的跑进了大殿,王承恩接过看了一眼后面sè大变,三步并作两步上前递给崇祯。
崇祯接过打开一看,也是脸sè一变,旋即将这表章扔在了地上,近乎咆哮的吼道:“施大勇,你好大的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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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一章 广宁降卒
望海堡位于金州东北三十里处,明金州卫曾在此设百户所,金军占领金州后,出于对东江镇的防范也在望海堡驻了兵。不过兵马却不多,只汉军旗200人,另外就是上千原先是渔民,现为八旗阿哈的汉人们。在望海堡到金州之间还有两个屯耕的小堡,有700多广宁大战被俘的明军士卒。(作者注:阿哈,满州对归入旗下为奴的汉人蔑称)
和满八旗不同,虽然汉八旗也是采用牛录制,但旗内仍然袭用明军时的制度,如驻防金州的葛明昌和李培国在满人面前是佐领,在手下和汉人面前却是千总官。驻在望海堡的把总周武昌是李培国的部下,此人是天启二年广宁大败后随李培国一起降金的,其部下士卒也都是参与过广宁之战的明军。
对于十年前的广宁之战,周武昌这些亲身经历的人并不愿多说,因为他们说不出什么,如果非要说个什么出来,那或许就是对孙得功背叛的怨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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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启元年辽阳、沈阳相继失陷后,明廷派遣东林党人熊廷弼和“阉党”王化贞出关收拾局面。王化贞锐意进取,急于恢复,在战略上偏重于进攻;熊廷弼则坚持以防守为主,对于进攻主张没有任何兴趣。单从防守的角度看,熊廷弼的部署无疑牢靠一些,但是熊廷弼忽略了一个问题,那就是三百万辽东汉人对明军收复失地的期待和不愿为异族之奴的热血。
金军攻占辽沈之后,努尔哈赤便对汉人实行屠杀的高压政策,那些不愿做金军刀下鬼的辽东汉人纷纷拿起武器反抗金军,时金、复诸卫军民及东山矿徒,多结砦自固,以待官军,其逃入朝鲜者,亦不下二万。那些无力反抗的老弱妇孺们,则rì夜盼望官军前来解救。在常达数月的大屠杀中,辽东汉民被屠者不下百万,因此熊廷弼的主防无疑就是将那些尚还在反抗的汉人全部放弃,任由他们被杀。王化贞则是相反,他执意进攻的目的就是解救这些在水深火热中的朝廷子民,当时他派往联系起事汉民的使者不下数十批。
天启二年正月,努尔哈赤先下手为强,金兵五万人马西渡辽河,进攻西平堡。西平堡是广宁外围的重要屏障,与镇武堡、闾阳驿呈“品”字型共同拱卫广宁,副总兵罗一贯带兵在此驻守。金兵来攻,罗一贯命参将黑云龙率兵出城迎战,寡不敌众,黑云龙兵败身死。金兵包围西平堡,并向南门发起猛烈攻击,罗一贯率部坚守,发炮还击,金军伤亡多人。
投降金军的李永芳企图招降罗一贯,他打出招降的旗帜,并派出使者进城劝降。罗一贯一贯忠义,他怒斥来使道:“难道你不知道我是一个忠义之人吗?”,下令将来使斩首,并在城上针锋相对地打出招降的旗帜,后金恼羞成怒,攻击更加猛烈。
王化贞命令心腹骁将孙得功和参将祖大寿率广宁兵前去救援西平堡,同时命令总兵祁秉忠率闾阳驿兵前往救援,熊廷弼也命令总兵刘渠率镇武堡兵前往救援。王化贞原本想用孙得功策反投降后金的原明抚顺游击李永芳,没想到孙得功反被李永芳策反,早己投降后金。
明军三路援军在沙岭附近遭遇金军,刘渠率所部与金兵展开激烈战斗,连打三阵,明军稍占上风。这时孙得功上前虚晃一枪,就大呼兵败,与参将鲍承先率部掉头逃跑,明军顿时阵势大乱,士卒纷纷逃窜,兵败如山倒。葛明昌、李培国、周武昌等人就是在此仗中被俘后降金的,也是至此才知道他们的一举一动早已被金军知晓。
正在与敌交战的刘渠见势不妙,急忙撤退,逃至沙岭,落马被杀。祁秉忠带病作战,身中两刀三箭,在家丁拥护下逃出重围,在逃亡的路上伤重而死。孙得功一路狂奔至广宁,大呼金军己兵临城下,广宁城内顿时炸了锅,军民争先恐后夺门而逃,参政高邦佐急忙制止,却没有人听他的。王化贞此时刚起床,正在看文件,部将江朝栋一脚踹开卧室的大门,不由分说,架着王化贞就跑,王化贞如惊弓之鸟,在江朝栋的保护下仓皇西逃。
金军击败三路援军之后,继续围攻西平堡,罗一贯保持一贯的作风,用大炮和石头回应后金的劝降,给予金兵沉重的打击,金兵死伤累累。后来火药、矢石都己用尽,金军乘机竖起云梯攻城,最后关头,罗一贯望阙而拜,自杀殉国。
罗一贯死后,城内的三千士卒继续抵抗,与敌人短兵相接,进行肉搏战,最终全部战死,无一人投降。这时熊廷弼率部到达闾阳驿,听到王化贞战败的消息,参议邢慎言请求迅速救援,遭到制止。
王化贞逃到闾阳驿遇到熊廷弼,对着熊廷弼失声痛哭,熊廷弼却兴灾乐祸,往王化贞伤口上撒盐,他说:“你不是要率六万人马一举踏平辽阳吗,现在怎么样呀?”
王化贞很惭愧,但却没有丧失理智,他建议熊廷弼立即派兵坚守宁远和前屯,熊廷弼却说:“呵呵,太晚了,只能带着难民退回山海关了。”
这时参政高邦佐赶到,向熊廷弼报告金军并没入进入广宁城,广宁还是一座空城,请熊廷弼带兵回去驻守,熊廷弼不听。高邦佐说,既然你不能亲自回去驻守,那能不能借我五千人马前去驻守,熊廷弼仍然不许,坚持要撤入关内。
他给王化贞五千人马,命他负责殿后,焚烧粮草,自己带副使高出、胡嘉栋先行退入关内。高邦佐不忍心将大好河山白白丢掉,但又无能为力,他死也不愿入关,走到杏山驿时忧愤不己,以自杀表示抗议。
至此,广宁大战以熊廷弼放弃大明在关外的所有土地宣告结束。虽然当事的两人最后都被明廷处死,但二人在此战的表现却让后人不禁感慨:到底谁对谁错?
王化贞力主言战,在危急关头却胆小如鼠,望风而逃,但他勇于任事,积极进取,在当时人人视辽东为畏途的情况下,实在是难能可贵。
反观熊廷弼,勇于内战,怯于外战,勇于文斗,怯于武斗,他自己驻在大后方山海关,毫无收复失地拯救汉民的愿望,反把大明在关外的锦秀河山和几百万辽东汉人安危当作打击政敌王化贞的石头。当王化贞战败后,他兴灾乐祸,阻挠邢慎言救援王化贞,拒绝高邦佐回防广宁空城,可谓是为一己之私而置国家不顾,其后被杀当算死有余辜。
十年过去,当年“经抚之争”的当事人早已下了黄泉,那些有血xìng的汉民也被屠杀殆尽,一切都已无法挽回。如果这场大战还留下了什么,恐怕就是周武昌这些明军降卒和仍散落在辽东大地无人收敛的处处白骨。
对孙得功,周武昌他们心中也恨,可对方现在是大金国的三等梅勒章京,他们这些降卒就是恨他又能如何。他们能做的事就是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老老实实的替大金守卫这辽东海防就是。逃跑这个念头他们是想也不敢想的,八旗军的战斗力他们也算体会过了,谁也不想再和那些杀人恶魔交锋。
在这望海堡也驻防了四年多,四年里,风平浪静,原先还盼着说不定东江的明军能够上岸来解救他们,可是四年里,别说明军的人影了,就是鬼影也看不到一个。
十年时间足以磨灭任何一个人心中的不甘,现在,周武昌准备将这望海堡把总当到死,毕竟汗王开了恩,将他们抬入汉八旗,让他们继续当兵吃饷,这不比那些充当牛马为奴的阿哈们强多了吗?
李千总也体恤他们这些老弟兄,从阿哈里挑了些女人给他们做媳妇,前年媳妇便替自己生了个大胖小子,周武昌更是什么念头也没有了,遥远的家乡是不是还有亲人在都难说,听说眼下关内正闹流寇,年成又不好,估摸着家乡怕早遭了灾吧。
闲来的时候,周武昌便喜欢出海打鱼,不过也不敢离得太远,毕竟海上仍是明军的天下,所以只在近海撒上几网,每回也都能满载而归。将大些的,难得的鱼送到金州去,也总能换来满州老爷和千总大人的赞许,有时还会赏些酒菜银两下来,这让周武昌很是心满意足了,人生若此还有什么好求的呢。
昨天上午,城里的千总派人告诉周武昌,后天金州城有满州高官会来望海堡,说是要迎接一个明国的降将,对方带来了不少战船和大炮来。满州老爷们对这件事十分看得,要他周武昌好生收拾下堡子,别叫满州老爷们过来后嫌弃。许是知道周武昌这里也难,城里还派了人来帮忙,牛啊羊的一下送来了几百只,锣鼓也送来了不少。今天李培昌还亲自过来巡视一番,夸赞周武昌差事办得不错,把周武昌高兴坏了。可不是,为了迎接满州老爷们前来,他可是把所有的家当都拿了出来,连媳妇都给打发去帮忙,这要还不能让千总大人满意,他周武昌可得拿脑袋撞门了。
下晚的时候,城里来了一队八旗骑兵,周武昌以为是蒙古兵,不想对方却是真满州,领头的是佐领巴尔拉,吓得周武昌赶紧上前磕头。巴尔拉却不理会他,领人在堡子里巡视了一番,便要周武昌收拾地方供满州骑兵居住。
满州老爷们在自己这小堡子里住上一晚可是周武昌想都不敢想的好事,忙带人将堡子里最好的房子给腾了出来,自己那间也收拾出来请巴尔拉大人入住。
好酒好菜端进去后,满州老爷们闹腾了好久,一个个喝得醉醺醺的,周武昌又忙派人送热水进去供满州老爷们洗漱,一直忙到下半夜才算把主子们安置好了,这才带着兴奋和幸福感回到自己媳妇住的屋子歇息。
次rì天还未亮,周武昌就被外面的动静给惊醒,出来一看,城里的葛明昌和李培国两位千总正陪着一个骑马的满州将领在说话,在那满州将领的旁边还有三个汉官模样的人。堡子外面,几百名蒙八旗的骑兵正立在马上等侯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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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二章 饭菜 赠马 打旗
“牛羊都宰杀了吗?”
“从城中运来的粮食都到了吗?”
“车马都准备好了吗?”
“......”
宁完我比较关心这些务实的事情,他知道孔有德率部从登州逃出肯定没有携带多少军粮,又在海上漂了这么久,恐怕早已断粮,所以比起那些虚的欢迎礼节,这直接给粮食肯定能一下将孔部的人心收买住,使他们死心踏地为大金所用。 http: 想象一下,一帮在海上漂泊无处可去的明军在踏上岸的第一时间就能闻到饭菜的香味、热情的欢呼声、动天的锣鼓声,这对他们的心灵绝对是种震憾,尽而就会对大金产生感恩戴德之心。
周武昌不知道宁完我是什么身份,但见他能和满州老爷一起来,自然不敢怠慢,一一回答了。
“嗯,不错,差事办得不错,回头有赏。”宁完我满意的点了点头,转头对达素道:“将军,我们这就去海边迎他们吧。”
达素不过是摆牙喇达壮,充其量也就是个参领,但宁完我却是打沈阳出发起就一口一个将军叫着,叫得达素是大为受用,对他好感又加了几分。
达素却是问旁边的蒙古佐领乌rì更:“给孔有德他们准备的马匹备好了吗?”
“备好了,都是上等的蒙古好马,末将都有些舍不得呢。”乌rì更说话的时候脸上确是有肉疼的模样,这两百匹马可不是他达素从沈阳带来的,也不是从巴尔拉那里调拨的,而是从他的牛录划拨的。
蒙八旗的各牛录都是根据实力多寡来分配的,乌rì更归附金国以前是个依靠科尔沁的小部落,人丁不多,这战马自然也少,一个牛录总共就五百多匹马,现在一下就拿出两百匹来给那些明朝降将,他如何能不心疼。
“将军要给孔有德他们两百匹马?”宁完我有些吃惊,却不是如乌rì更那样心疼,而是一脸佩服的看着达素,钦佩道:“将军此举可比完我做得这些要高明多了,完我自愧不如啊。”
宁完我的马屁让达素哈哈一笑,乐道:“许你大学士给粮,就不许我给马吗?你们汉人不是说用一千两金子买根马骨头吗,现在本官拿两百匹马出来,这帐怎么算?”
“将军真是有趣,呵呵。”宁完我陪着笑了两声。
达素侧过脸去又对乌rì更说道,“区区两百匹马你就心疼了,别忘了人家可是给咱们带来了几百门大炮,还有一百多艘水师战船呢,和这些比起来,咱们这两百匹马可是不值一提的。你啊眼光放长远些,别总惦记着这点小利,等将来咱大金占了明国的江山,你想要什么没有?”
“是,是,末将糊涂,末将眼光肤浅,将军教训的是。”乌rì更可得罪不起达素这个汗王大帐亲兵摆牙喇达壮,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见乌rì更脸仍挂着,达素笑了笑,道:“回头叫巴尔拉再拨你些阿哈,省得你老觉得不值。”
阿哈就是奴才,那些汉人阿哈壮实得很,干活也厉害,有了这些阿哈帮着种地,族人的rì子可就要好过多了。乌rì更一下欢喜得笑容满面,连连感激道:“多谢将军!多谢将军!”
宁完我见东方的太阳已经升起,便道:“将军,这天已大亮了,咱们到海边去等侯吧。”
“好!”达素一拉马缰,当先打马朝海边奔去,身后十名背后插着镶黄三角小旗的摆牙喇紧随而去。
宁完我和那两个兵部官员也打马向海边跑去,乌rì更出堡命令族人将两百匹马牵着也往海边奔去。葛明昌和李培国两个牛录的汉军已经奉命先到海边布置了。周武昌将堡中的锣鼓队交给手下带了过去,然后便去叫人烧热水准备做饭。巴尔拉听到通报也带着他的80名骑兵向海边赶去。
太阳完全升起来时,整个望海堡上空便弥漫着一股浓烈的牛羊肉香味,除了堡兵外,那些阿哈都被动员起来,一万多人的饭菜可不是好做的,为了做好这顿欢迎饭,周武昌可是把周围十多里的铁锅全找了过来,堡兵的婆娘,阿哈们的婆娘全征集过来,闹得是鸡飞狗跳。
为了向那些明军展示大金军的威风,周武昌将李培国从金州带来的大小旗帜全插了起来,远远一看,旌旗招展好不威风。此举让在海边等待的达素也是十分的满意,连连夸赞李培国会办事,一定要向汗王请功,听得葛明昌是一肚子嫉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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达素起先还担心孔有德他们上午赶不过来,但等了半个时辰,便看到海面上出现了一艘艘的大船。
船只出现的时候,宁完我也是松了口气,别看他在达素面前拍着胸口说孔有德他们一定来,可是这心里也是忐忑不安得很,万一孔有德他们因航道不熟走错了方向又或是被东江的明军给截住,前者还好说些,碰上后者这大功可就是煮熟的鸭子飞了!
为防意外,达素下令巴尔拉和乌rì更率领满蒙骑兵严阵以待,一旦发现海上来的不是孔有德的船队,他们就必须阻止明军的登陆。
巴尔拉有80名真满州骑兵,乌rì更也有300蒙古骑兵,加上自己带来的十名摆牙喇,达素自信就是来的真是东江明军,他也能打得对方掉头而去。
葛明昌和李培国也率部戒备,有真满州大兵在,葛李二人对明军可一点也不担心。他们当年可是亲眼看到几个真满州大兵就敢追着上千明军跑的。
“打旗!”
根据和赵德清的约定,如果来的真是孔有德的船队,那岸上打起红旗,船上就要同样打起红旗。如果双方打起的旗帜不一样,那金军就会立即进入战备。
奉命打旗的是巴尔拉的贴身戈什哈,他爬上岸边最高的一块谯石上,然后用力挥舞起一杆正红大旗。
随着旗帜的挥舞,岸上的人心眼也提到了嗓子边,一个个目不转睛的盯着海上看,尤其宁完我,那脸紧紧的绷着,心“扑通扑通”跳着。
“红旗,是红旗!”
在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下,海面上最前方的一艘大船上一杆红旗正迎着海风挥舞着。
第三百八十三章 怀之以抚 威之以安
不能不说宁完我为了此次接应孔有德费了心思,大勇下船的时候,听到岸上传来的那夹杂着辽东方言的“欢迎”声和那震天的锣鼓声时,直觉回到了前世还在读书时碰上的“欢迎领导莅临检查”,原本按着佩刀的手也忍不住向后合在了一起,昂首挺腰往岸上走去。
曹变蛟见怪不怪,随叔父曹文诏征战西北时,每过一地,当地的官员总是带着士绅百姓来犒军,大抵和眼前满鞑子搞出的这些没什么区别。
蒋万里、宋庆他们可没心思理会金军搞出的欢迎阵式,这会正一个个用鼻子猛嗅着空气,好像空气中有什么特别香的味道。
大勇觉得奇怪,用力一嗅,这才发现空气中的确有浓烈的牛羊肉香味,不禁有些感动了:宁完我真是太体贴了,却不知呆会有没有夫人相赠一个。
郭义领着亲卫们簇拥在大勇身后,郭城、李固他们也先后下船。不过金军为了防止明朝东江镇的水师登岸,将原先的码头毁掉了,所以水师的战船无法直接靠岸,只能用小船一批批的往岸上运来。好在事先做了准备,在双岛新造了不少可以一次运上十人三马的小船,倒不用担心上岸的兵马少了会被金军反扑。
从赵德清那得到的情报显示金州的金军有一千多人,内中只有满八旗80兵,蒙八旗300兵,其余的都是汉军旗的兵,这些兵马大勇自然没有放在心上。但为了安全起见,减少不必要的损失,他还是决定先去和宁完我碰碰面,等主力大半上岸后再翻脸动手,反正岸上的金军没人认得孔有德。
毛大毛承禄死了,孔有德也死了,投降三贱客只剩一个耿仲明,这可是个宝贝疙瘩,大勇将他带在身边,万一有什么突发事情,诸如金军中突然冒出个认识孔有德的人,这耿仲明便可出面证明些什么。
“他妈的,施大勇带人去吃肉,留老子在这吹海风吗?”
发出这句埋怨的却是被“强征”的双岛游击尚可喜,这会正一脸牢sāo的带着手下兵丁忙着将一门门火炮吊下战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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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认来得正是孔有德的船队后,达素和宁完我都彻底安下心来,巴尔拉和乌rì更也解除了戒备,但仍一个个高头大马的立在那,配合他们的正红军旗,显得威风十足。
怀之以抚,威之以安。常在汗王身边聆听天聪汗教诲的达素自然懂得要想收服别人的心,除了要在恩赏上让他们感激涕零,更要让他们感受到大金的威严。只有如此,才能使他们感恩戴德而不敢再怀二心。衣甲鲜明的满蒙骑兵便是大金国威的最直接体现,如此雄兵劲旅,孔有德如何敢不俯首听命。
明军的大船有一百多艘,每艘船上都有小船放下,远远看去,船上竟然还有战马,这让达素有些意外,但想孔有德在登莱闹了那么久,总不可能一匹战马都搞不到,旋即释然,这马再多难道还能多过大金国不成。何况孔有德实力强些也不是什么坏事,至少可以少往他们身上投些本钱。
葛明昌倒是提醒达素孔部有骑兵,是不是提防些。对这个提议,宁完我笑着就否定了,“孔有德真心来归,此点不容置疑,我们怎能将他当贼一样防着呢,若是孔有德生了离心不来投我怎办?汗王常说,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今我大金既已收留孔有德,便不当对他心存戒意,此不是治事之道。”
“不错,孔有德在海上漂了这么久,最盼的就是能有立足之地,眼下我大金容纳于他,他只会感恩戴德,如何还会有异心。呵呵,别说他就这么点骑兵,就是再多上几倍又如何?有这些八旗儿郎在,他就是再多骑兵也不过是给我儿郎们的战功薄多添上一笔。”
达素赞成宁完我的意见,葛明昌也只是随口一说,对八旗兵的战斗力也是深信不疑,达素又这样说,他自然不敢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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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孔有德的船队往岸上运人运马一段时间后,达素盯着正上岸的一众明将问边上的宁完我:“哪个是孔有德?”
宁完我哪里回答得出,他又没和孔有德见过面,但达素的问题又不能不答,便道:“走在最前面的那个就是。”按常理,一军主将肯定是走在最前面的,就好像达素现在就是站在众人前面,而不是和他们并排。
达素忙向走在最前面的明将看去,对方一脸胡子,身形也十分高大,十分悍勇的模样,大摇大摆的走在前面,身后跟了不少亲兵,想来就是孔有德了。不是他,哪个又敢走在前头?
“走,咱们去迎他们,好显咱大金的诚意。”
达素将手中的马鞭扔给旁边的摆牙喇,带着宁完我和那两个兵部官员向前迎去。李培国和葛明昌也领着亲兵们跟在后面。那边周武昌见了,赶紧叫鼓手们敲打得更欢快些。
“闻知孔将军率部来归,我家汗王不胜欢喜,特派本将达素和大学士宁完我前来相迎!”达素的声音很大,为的就是对面的明将们都能听得见。
宁完我则在那满脸笑容的抱拳道:“欢迎,欢迎啊!孔将军弃暗投明率部来归,实是可喜可贺啊!”
二人都等着最前面的“孔有德”向他们行礼,不想那“孔有德”却闪到了一边,露出身后一张狰狞无比的脸,“孔某丧家之犬,无处栖身,却蒙大金国天聪汗不弃,给我等一个立足之地,又派达素将军和宁完我大人来迎,孔某真是感激不尽!”
这张狰狞无比的脸让宁完我吓了一跳,旋即便恢复正常,心道看来孔有德在登州吃的苦头不小,看他这伤还能活着真是命大了。一眼看到赵德清就在孔有德旁边,脸上也是笑容满满,当下和他对以会心一笑。左看右看却没发现毛承禄,暗道毛大没下船吗?
达素没有被大勇的脸吓到,什么样的死人他都见过,又哪里会被一张残疾的脸吓到。
“将军,当中那个就是洪太的摆牙喇达壮达素,他旁边的是宁完我,跟在后面的是汉军旗的佐领葛明昌和李培国,那边骑在马上的是满州佐领巴尔拉和蒙古佐领乌rì更,他们都是属代善正红旗的。”赵德清在一边低声给大勇介绍金军的一众将领。
达素是洪太的帐前摆牙喇达壮,和鳌拜并称两黄旗巴图鲁勇士,身形自然差不了,换在明朝,达素这身板也是猛将一员。大勇比他怕也要矮些,论jīng壮,恐怕也只曹变蛟能和他旗鼓相当,看来等会第一个要除去的就是这达素了,可不能让他跑了,大勇心道。
再看宁完我,大概三十六七岁的年纪,面庞白皙,举手投足倒是风流儒雅,可惜那脑后的小辫子有点煞风景。
打量完后,大勇吸了口气,一把拉住耿仲明突然上前数步,然后向着达素深深一躬:“将军在上,受末将孔有德(耿仲明)一拜。末将久闻汗王神威,早有归顺之意,一直延至今rì,才如愿以偿。今后,还望将军和完我先生多多关照!”
曹变蛟、蒋万里、郭义他们也忙跟着拜倒。
“哎,以后你我同为大金国人,都是汗王的臣子,说什么关照不关照的,呵呵。”
成功接应到孔有德,又见确如之前所说,孔有德真是带了百余艘战船来投,达素心情大好,上前扶起施大勇和耿仲明,问了句:“不知毛承禄将军何在?”
大勇忙道:“毛总兵正在指挥部下将炮卸船,等会就会上岸来见将军。”
“噢,原来如此,毛将军辛苦了。”达素和宁完我没有怀疑,战船上孔部的确在卸火炮,如此多的战船,如此多的炮,没个大将负责还真会出乱子。
宁完我道:“达素将军知将军在海上已漂泊多rì,一定非常辛苦,特备薄酒为将军接风。以后便是一家人了,何分你我。”
达素左手向后指向布置好的临时营帐,请道:“孔将军请!”
宁完我又道,“另外已备下可供将军部下食用的酒肉饭菜,待将军部下上岸后便可供应。”
闻言,大勇忙作一脸惊讶状:“先生想得真是太周全了,末将真是...真是不知道如何说好了。”
“应该的,应该的。”宁完我很是高兴,他刚才可是看到孔有德身后那些军官不住的嗅鼻子,人人脸上有期盼之sè的。看来这等周到安排没有白费苦心,自古得人心者还是好酒好菜啊。
见上岸的狼骑兵陆续已经有几百骑,大勇心中再也没有顾虑,刚要随达素入帐,准备再拖些时间,等狼骑军全部上岸后便在这帐中先擒杀达素和宁完我一行,余下的金军群龙无首,无人指挥料理起来当不费事,却见一队八旗兵牵着上百匹战马奔了过来,那些战马龙腾虎跃的,一看就是上等的蒙古战马。
大勇奇怪,不知道达素和宁完我这是演哪一出,只见达素和宁完我俱是一脸笑容的看着自己,知道不会是坏事。
达素朝那些战马指了指,然后说道:“孔将军,耿将军,本将以为你们没有马匹,所以特意抽调战马200匹供将士们骑乘,不过现在看来,此举倒是有些多余了。”
宁完我也指着正在岸边聚拢的狼骑军,道:“看将军那些骑兵,战马都属上乘,实是不可多得的一支劲旅啊。”
“末将这些骑兵哪里能和大金国的骑兵相比,倒让达素将军见笑了。”大勇一点也不客气,当即又向达素施了一躬,“将军好意,末将感激不尽。”返身就吩咐曹变蛟,“你带人将这些战马拉下去。”
“是,将军。”曹变蛟心在笑,脸也在笑,丝毫不掩藏自己的大喜,大嘴咧得可以塞进一个拳头。。
这两百匹战马反正是乌rì更的,达素不过拿来做个顺水人情,现在总不能因为人家有战马就不送,何况乌rì更的部下也浑蛋,没得到自己的命令就把战马牵来了,让他想反悔也反悔不了。不过见“孔有德”的部下十分欢喜,觉得这收买人心之策还是有用的。
见“孔有德”的部下为这些战马十分高兴,宁完我也觉得达素这事办得不错,笑着上前请施大勇和耿仲明他们入帐。进帐后,大勇客气了一番这才领着部下们坐下。
酒席十分丰富,牛羊鱼肉加海鲜,还有果蔬,让自出登州后就没有放开手脚大吃一顿的大勇和诸将颜笑顿开,大快朵颐,吃得不亦乐呼。
达素和宁完我他们自然不会如大勇他们这般匪气,起初还有些好笑“孔有德”他们不懂礼节,后来却是变得同情了,看来这些明将在海上真是吃了大苦,说不定已经饿了好几天呢。
席间达素和宁完我又问了些海上情况,大勇自然是两嘴一咧瞎掰了一通,耿仲明也狡猾过人,三言两语就把被明军赶到大海上,漂泊无依不知路在何处的痛苦说得令达素和宁完我都心有戚戚,最后竟然还说得两眼通红,“扑通”一声就朝着北面沈阳方向长拜了下去:“汗王大恩,末将终生不忘啊!...”
这等忘情的表演让大勇也是目瞪口呆,上岸前自己只是吩咐耿仲明等会见到人后投入些,可没让他这么投入啊,连带着自己也要跟着跪下去感谢洪胖子。
达素自然不会让大勇和耿仲明跪太久,上前一脸唏嘘的扶起二人,拍着胸脯又保证了一番,这才宾主再次举杯庆祝。
外面,周武昌已经得到吩咐带人将准备好的牛羊肉和白米饭往岸边运去,已经上岸的锦州军自然是一哄而上分个jīng光,消灭饭菜的速度让周武昌吓得汗直滴,还好多准备了些,不然这些个饿死鬼投胎的明军闹将起来,满州老爷们肯定饶不了自己。
酒足饭饱后,大勇一抹嘴,满脸堆笑的恭维着达素和宁完我,外面一个百户奉命过来向大勇回报:“将军,弟兄们都吃饱了。”
“吃饱了?”大勇噢了一声,有些不好意思的朝达素和宁完我笑了笑,然后扭头对那百户道:“既然吃饱了,那就动手。”
“动手?动什么手?”达素听得一头雾水,不解的看着大勇。
大勇嘿嘿一笑,猛的将面前的桌子踢翻,“咣”的一声抽出佩刀,喝道:“自然是向你们动手了!”
第三百八十四章 屠刀所向 寸草不生(一)
“孔将军,你这是干什么?”宁完我还没搞清状况,愣愣的望着已经抽刀在手的施大勇。
葛明昌、李培国和那两个兵部汉官也都吓了一跳,都不知道发生什么事。
节骨眼上还是达素吼了一声:“孔有德诈降,快跑!”
比起只靠一张嘴的宁完我,从死人堆里滚出来的达素却是早就明白发生什么事了,眼看施大勇挥刀向自己砍来,自己却没有兵器格挡,情急之下,一把拉过旁边还在傻站着的兵部官员,然后猛的将他一把推向施大勇。趁着那汉官替他挡下致命一刀时,整个人向后滚去,摸到一个酒坛毫不犹豫就朝施大勇砸去。
大勇一刀将那汉官的左肩连着半个身子切下,喷涌而出的鲜血洒了他一身,顾不上去擦拭脸上的鲜血,一个箭步便冲向了达素,瞥见一个酒坛砸来,大勇忙侧身避过,那酒坛正中没了半个身子的兵部汉官,整坛酒水浇在他的身上。那汉官直到此时才醒悟过来,可是低头看到地上自己的左肩膀后,“啊”的一声尖叫便晕了过去。
地上,伴着鲜血的酒水淌了一地,扑鼻的酒香味熏得整个大帐中一片奇香。
“来人,快来人!杀人了,造反了!...”
突如其来的变故骇得宁完我肝肠寸断,尤其那没了半边身子的兵部汉官凄惨的模样更是吓得他六神无主,嘶哑着嗓子在那惊声尖叫着,竟然没想到要跑出去。
“啊”的一声,身边又传来一声惨叫,却是佐领李培国被暴起的耿仲明一刀砍在脖子上。
捂着鲜血狂喷的脖子,李培国难以置信的望着耿仲明,后者却看也不看他一眼,上前一脚将他踢倒在地。倒地之后,李培国试着挣扎站起,可是却感觉到呼吸困难,每吸一口气,喉咙乃至嘴里都是泛血的,到了最后,他已是什么话都说不出,也再也呼吸不了,嘴里只“咕嘟咕嘟”的往外泛着血水。
葛明昌坐在郭义的对面,大勇暴起掀桌子时,郭义便将早已偷偷拔出的长刀握在了手中,同样踢翻桌子,然后冲向对面还傻坐着的葛明昌。
手起刀落,长刀硬生生的从葛明昌的脑袋上劈下,生生的卡在了他的脑袋当中。泛着寒光的刀刃鲜血直滴,刀刃再次抽出时,刃已翘边。
达素一击不中,又见李培国和葛明昌都被对方杀了,知道再留在这帐中必死无疑。可是他进帐之时却没有携带佩刀,这时就是想拿刀破开大帐冲出去也没有办法。帐外也响起喊杀声,火铳声不停响起,马蹄声让脚下的土地隐隐震得有些发抖。
几声喝骂和惨叫声后,达素看到守在帐外的几个摆牙喇倒在了幕帘外,但外面的厮杀没有停止。听声音明军人数众多,但摆牙喇们都是满州勇士中的勇士,此刻拼死力战,虽只剩数人,但明军一时半会也消灭不了他们。
施大勇绝不会让达素逃出去,在闪开那酒坛后,持刀再次跃向达素,达素手中什么兵器也没有,不敢硬挡,只能向右边避开。
不愧是和鳌拜并称两黄旗巴图鲁勇士,达素动作十分矫健,大勇动作慢了一步,竟被他又躲开了一刀。
“**的!”
连着两刀不中,大勇也发了xìng子,吐了一口血水,却是刚才砍杀那汉官时嘴里被喷进了对方的鲜血。
另一个兵部的汉官和宁完我一样都是手无缚鸡的文弱书生,哪里经历过这种人肉横飞的场面,已经吓得瘫软在地,两股不断抖颤,腿上的裤子也cháo了,却不知是酒水洒到还是他自己的尿湿到。
耿仲明解决掉李培国后,见达素避开了施大勇的击杀,右手一抬长刀便要上前帮忙,却被施大勇喝止了,“呆一边去,达素是老子的!”
耿仲明一凛,忙和蒋万里他们冲到了帐外,帐外,大勇的一众亲兵正在围杀剩下的摆牙喇。远处曹变蛟的狼骑军分成了几股正在冲杀满八旗和蒙八旗的金军。
步军左营在几个千户的带领下不断shè杀汉军旗的步卒。金军兵力太少,又被杀了个措不及防,从一开始就处于下风。汉军旗的两个佐领李培国和葛明昌又被击杀在大帐中,几百汉军群龙无首,支撑了一会便向背后的望海堡逃去。
曹变蛟跨下骑的不是自己的座骑,而是达素刚刚送的战马,达素想的倒是贴心,连马鞍都备好了。连着几rì海上颠簸,狼骑军的战马大多比较虚弱,这两百匹战马无疑是送给曹变蛟最好的礼物。曹变蛟亲自带着一个重甲百户向满八旗发起冲锋,长枪之下第一个丧命的就是佐领巴尔拉。
满八旗总共就80人,如何挡得住曹变蛟,在随后越来越多狼骑军的蜂涌围堵下,满八旗连同蒙八旗很快溃逃,蒙八旗佐领乌rì更也逃跑途中中了锦州军的流铳坠马。
海边上已经乱成一锅粥,那些望海堡的汉人阿哈和被征集过来做饭的汉人婆娘们,在铳声响起的时候就尖叫着向四面八方逃去。到处都是惊恐的人们,他们不仅躲避溃逃的金军,也躲避追杀的明军。
大多数人选择往望海堡逃,在他们看来,这个并不大的堡子有着完整的边墙,比在空荡的外面要安全多了。
第一个跑进堡子里的就是把总周武昌,锦州军突然发难时,他也没反应过来,待看到那些先前还大口吃着自家提供饭菜的明军突然向他的手下开铳后,这才意识到大事不好。
跑进堡子后,周武昌没有组织堡兵防守,也没有组织他们去抵挡明军的进攻,而是跑到屋中拉起媳妇,抱着才一岁多的儿子准备往金州跑。可是等他们出来后才发现整个堡子里已经挤满了汉人阿哈和堡兵们,四周满是明军的身影,那些平rì耀武扬威不可一世的真满州大兵和蒙古老爷们也都吓掉了魂,没头苍蝇的骑在马上乱跑,不时被身后数量众多的明军骑兵撵上,撵上就是一刀。
周武昌媳妇哪里见过这场面,吓得嚎啕大哭,堡子里的汉人阿哈们也跟着一起嚎哭,有主见的想往金州跑,可这不大的地方一下塞进这么多人,连个挤脚的地方都没有,哪里动得了。好在外面的明军只顾着追杀那些骑兵的满蒙骑兵,没有冲进堡子里来杀戮,否则还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一片狼藉的宴会大帐中,大勇已经砍了达素一刀,这刀砍在对方的后背上,一下就撕出几寸长的大口子,背上的肌肉一下都翻了出来,疼得达素痛吼一声。
知道已经逃不出去的达素如同受伤的头狼,发疯得和大勇搏斗起来。一刀下去,整只手掌掉落地上,又一刀下去,大腿动脉被割裂,如同装满水的袋子被一下剌个洞一样,血水喷出一条血线的直线来。再一刀将达素的脚后跟剁开后,大勇才喘了口气,刚才也是好险,险些就被达素抱住,在这空间有限的帐中被一垂死挣扎的大汉抱住可不是一件好事。
外面的摆牙喇已经都被砍杀倒地,郭义、耿仲明他们看到达素一条腿跪在地上不能动弹后,也都松了口气,要是主将出事,他们就是杀再多的鞑子也没用。
宁完我则如石像一样站在那里,脸上除了惊恐还是惊恐,嘴里时不时喃喃一句“怎么会这样?”
“孔有德,你这卑鄙小人,我家汗王绝对不会放过你!”达素挣扎着要站起,可右腿的脚后跟被整个切开,他根本站不起来了。
“孔有德已经死了,本将是大明锦州副将施大勇。”大勇提刀走到达素的面前,将刀放在他的右肩上,“你家汗王会替你报仇的,不过你是看不到了。”话音刚落,长刀便狠狠的向达素脖子砍去,“噗哧”一声,达素的头颅带着那根小辫子呈抛物线运动掉落在宁完我面前,吓得后者“哇”的一声跪倒在地呕吐起来。
轻轻一脚将达素无头的尸体推倒后,大勇将长刀在尸体上擦拭了几下,然后转身走到宁完我面前,一动不动的看着他。
外面的喊杀声已渐渐停息,渐渐的,除了受伤士卒的哀嚎声外再也听不到厮杀声,宁完我心如死灰,知道明军已经控制局面。他跪在那里,慢慢闭上眼睛,知道自己是难逃一死了。
大勇却没有马上杀掉宁完我的意思,而是从地上捡起一张凳子坐了上去。
蒋万里派人回报已经拿下望海堡,擒住堡子的金军把总周武昌,俘虏了300多汉军旗的金兵,另外还围住了几百汉人,请示如何处置。现步军左营正在打扫战场,船上的火炮和粮草也正陆续往岸上搬运。
曹变蛟也派人来报金军的满蒙骑兵都被肃清,没有一人一马跑掉。
大勇传令曹变蛟让他立即率一千户骑兵直奔金州城,入城之后关闭城门,一个人都不能跑了。又命令蒋万里将打扫战场的任务交由辎重营负责,他立即率步军左营赶到金州配合曹变蛟占领金州。
俘虏的汉军旗金军和那些汉人阿哈全部关在望海堡里,将兵、民,官、兵分开看管,等拿下金州后再做处置。
安排这一切后,大勇这才审问宁完我,他让赵德清也进帐。宁完我看到赵德清后,眼睛之中顿时冒出恶毒的目光,赵德清有些愧疚不敢看他,有意回避对方的目光。
“既落你手,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宁完我虽然害怕,但却还是有点硬气的,自知自己在金国做了太多对不住明朝的事,肯定难逃一死,于其被对方羞辱折磨,不如求个速死,如此也算死得痛快也不负洪太知遇之恩。
“要死还不容易,本将现在就可一刀将你砍了。”大勇有些厌恶宁完我充好汉的样子,真想一刀将他砍了,但他还有事情要问,等问完再杀也不迟。
“洪太什么时候西征林丹汗的?”
第三百八十五章 活活吃了你
宁完我扭过头去不回答,脖子挺得硬硬的,颇有几分“强项令”的风范。
大勇冷笑不语,朝赵德清看了眼,后者忙上前劝说道:“宁兄,事情都这样了,你又何必再坚持呢?识时务者为俊杰,以宁兄大才只要幡然悔悟,施将军必定会待以上宾....”
“呸!”
赵德清不开口还好,一开口顿遭宁完我破口大骂,“你这无耻贼子,枉我宁完我瞎了眼竟与你称兄道弟,当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你这狗贼受我大金厚恩,却反过来背主求荣,认贼做父,卖我八旗勇士,你不得好死!”
“......”
大勇听得哑口无言,赵德清脸上讪讪,十分的尴尬。
“宁完我,你可是汉人,难道你不觉得你这番话十分可笑吗?”
“士为知己者死,所谓良禽择木而息,贤臣择主而伺,我家汗王比起崇祯小儿不知强了多少倍,此等明主才是天下共主,又岂能有华夷之分!施大勇,我既被你所骗也无话可说,只求你给我一个痛快就是!”
“宁完我,你真的一心求死?死有重于泰山,轻于鸿毛之别,不知千秋之后世人如何说你这背主求荣的无耻汉jiān。”
“宁某只重生前名,人死灰灭,管后人说些什么。我大金天聪汗英明神武,天纵神君,他rì必可入主中原,届时我宁完我便是为大金殉国的忠臣,死了也能配享太庙,受万世香火供奉。大丈夫若此,还有何求!”
“好,好一个大丈夫若此还有何求!”大勇哈哈一笑,一拍大腿起身走到宁完我身前,突然一把揪住他脑后的金钱鼠尾辫,然后二话不说就将他往帐外拖去,动作如同拖死猪一般。
宁完我未防大勇竟然如此不将他当人待,好歹他也是大金国的内弘文院大学士,议政大臣,放在明国那也是内阁大学士啊!就这么被拖在地上,十分的狼狈。
出帐之后,外面的锦州军将士看到自家主将将宁完我如同拖猪一样拽出,不禁发出一阵哄笑声。
耿仲明见帐内还有个金国的官员,有样学样,上前也将他辫子一揪,拽着便往外拖,疼得那汉官如同杀猪一样惨叫。
宁完我又羞又恨,真想咬舌就此了断,可牙刚咬到舌头,却又怕起疼来,实在是下不了这个狠心,索xìng把眼一闭,等着人头落地。虽说也痛,但肯定要比咬舌头来得痛快。
大勇直把宁完我拖了数百米,来到一口大锅处,那锅已掉落在地,铁架也散了,地上一片狼藉,灰烬和破碗破盆扔了一地。
大勇随手将宁完我甩到那锅旁边,然后大手一挥:“把柴火架起来!”
数名亲卫忙上前将铁锅架起倒满水,抱来木柴引火烧起。耿仲明也将那兵部汉官推了过去。
宁完我被摔得头昏脑涨,睁眼却看到明军正忙着生火烧水,心下疑惑,不知道施大勇要干什么。
大勇只冷冷的望着那锅中,耐心的等待水烧开。
周围的明军将领和士兵们似乎都知道大勇要干什么,一个个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数百道目光在宁完我白皙的脸上扫来扫去。那兵部的官员却是没有抢过宁完我的风头,倒没几人盯着他看,许是他脸上麻子太多的缘故。
宁完我渐渐生出不妙的感觉,他看看大勇,又看看那铁锅,再看看那些明军诡异的目光,心底寒气伸起。手不自觉抖动起来,目光中,赵德清正一脸恐惧的缩在一个明军军官的身后偷偷看着他。
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告诉宁完我施大勇要干什么,锅中开始冒热气时,所有人的目光都已聚焦在锅中了。
宁完我越想越怕,但又不敢真的相信即将要发生的事,终于,内心极度的恐惧迫使他主动寻找答案了,结结巴巴的问道:“施...施大勇,你要对本官干什么?”
大勇轻笑一声,道:“你不是要求死吗,本将成全你,送你一程。”
宁完我脸sè苍白,咬牙问道:“你要如何杀我?”死不可怕,可怕得是不知道怎么死。
“待水烧开了你不就知道了?”说完,大勇就不再理会宁完我,一手按刀,一手在那随意的捏着手指。
“加把火!”
郭义见水迟迟不开有些着急,从地上捡了个长凳一下摔断,然后往火堆里扔了过去。
宁完我突然一个激灵,他想起来了,好像听说明朝的东厂有种酷刑叫“铁刷涮羊”,就是用烧开的热水浇到犯人的身止,然后拿铁刷一块块的刷去犯人身上的肉,刷一遍浇一遍,直到把犯人浑身上下的肉都刷下来为止。
此等酷刑就是想想也碜人,若是用在自己身上,那简直就是...想到自己全身上下的肉都被刷掉,只剩骨架包着内脏的样子,宁完我不寒而栗,心“扑通”狂跳起来,浑身上下都是寒气,察不到一丝体温的存在。
在锅里的水开始往上泛起汽时,近乎崩溃的宁完我再也无法承受这压力,他突然嘶吼起来:“施大勇,你要杀就杀,使这恶毒的酷刑做什么!”
“酷刑?”大勇一怔,旋即深以为许的笑了起来,“不错,确是酷刑。”脸猛的一沉,凶恶的瞪着宁完我,缓缓说道:“对你这不知祖宗是谁的败类,正该一人一块肉,活活吃了你!”
“一人一块肉,活活吃了你!”
短短十个字,却骇得宁完我七魂去了六魄,因为惊恐,双瞳瞬间放大数倍,看起来是那么是的凄厉。
那兵部的汉官却是彻底崩溃了,动作奇快的从地上爬起,然后不住的磕着头哭喊道:“将军饶命,将军饶命....小人知道,小人知道,小人什么都知道啊!...”
嗯?大勇眼睛一亮,一个箭步上前按住这兵部官员的脑袋,喝问道:“洪太什么时候去打林丹汗的,带了多少兵马!”
“汗王...洪太四个月前为了得到传国玉玺,亲自带领八旗主力西征林丹汗的,”说到这,这兵部汉官脸上突然泛起异样的笑容,“将军,沈阳...沈阳是一座空城,一座空城...”
空城?大勇一惊,正要详细盘问,那边宁完我却如吃了chūn药般一下跳了起来,奋不顾身的朝那兵部官员冲了过去,“吴赫寅,你个贪生怕死的小人,本官为了大金诛杀你这狗贼!”跑得太急,却没留神地上一根棍子,一下就被绊了个狗吃屎,左脸也被碎碗割破,流了不少血。
第三百八十六章 沈阳空虚 锦州有变
013-11-21
“呸,你才是不知廉耻的小人呢,我是汉人,我是汉人!”
吴赫寅一脸激动,挥舞着拳头向宁完我示威,但看到宁完我又要从地上爬起,吓得脑袋一下又缩到了大勇后边去。
“娘的,拖住他!”
大勇最讨厌问话的时候被人打断,见宁完我还试图站起来,气得朝一众亲卫们一指,喝道:“把他给我扔进去,扔进去!”
“吴赫寅,你背主求荣,断子绝孙,你个王八蛋不得好死!”
宁完我不断的挣扎着,也不知他哪来的力气,亲卫们差点没按住他。将他抬起时,两手两脚还在不停的乱动。
锅中的水已经烧得滚热,宁完我却再也没有刚才的恐惧,只顾在那咒骂着吴赫寅,等到被扔进大锅后,竟然也没察觉烫人,还在那破口大骂着。
十数秒后,骂声嘎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哀嚎惨叫声。宁完我试图从锅中跳出来,头上却被几杆长枪死死压住,那沸热的开水烫得他浑身上下通红,脚板底更是传来揪心的巨痛。
跺,不停的跺,求生的能迫使宁完我拼命的拿脚去投踹铁锅,可是早有明军拿木棍抵住了大锅,任他如何踹,这锅就是纹丝不动。
慢慢的,宁完我失去了知觉,感受不到身体传来的疼痛感,终于,他变得再也没有力气,整个人沉进了锅中,只剩那条辫子飘浮在水面。
柴火仍在烧着,热气仍在升着,锅里的水也开始变成红sè,进而又变成浑白sè。
也不知过了多久,有股香味从锅中传出。大勇嗅了嗅后,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回首看了眼跪在那的吴赫寅,道:“宁完我身为汉人却为东虏卖命,此等汉jiān者,凡我汉人就当人人分而食之,不知你认为将说得对不对?”
“对,对,将军说得对,对这等汉jiān,就当人人吃他的肉才是”
吴赫寅脑袋猛点,却是不见行动,等他抬头看到大勇有些不耐烦的表情时,猛的一颤,当即站了起来,大义凛然的向那大锅走去。到了锅前,也不怕烫,伸手就拽住宁完我飘在汤上的辫子,然后用力一拽,原以为可以将宁完我从锅中拽出来,不想辫子竟然断了,再一看,那头皮早熟了,这一拽竟然是扯下好大一块头皮来。
望着那还好像烧熟猪皮的一样的头皮,吴赫寅没来由的一阵呕心,但他却不敢呕出来,强自将那呕心感咽了下去,然后一把将这块头皮揣进了嘴中,嚼也不嚼就咽了下去。咽下去之后也不忘将辫子恶狠狠的摔在地上,踩上两脚,怒骂道:“叫你做汉jiān,叫你做汉jiān!”
“好,做得好。”大勇赞许的冲吴赫寅点了点头,喜得后者暗松一口气,旋即胃中呕吐感直升喉咙而来,嘴巴一下鼓起便要吐出来。
大勇察觉吴赫寅脸sè有异,但见他两腮鼓了一下又憋了回去,便没有多想什么,笑着回头对目瞪口呆的耿仲明道:“耿百户辛苦,尝块汉jiān的肉提提神吧。”
“呃”
耿仲明早就听说锦州军当rì军中无粮曾杀人为食,但毕竟没有亲眼见过,所以一直半信半疑,今天却是活生生的看到了这一幕,施大勇还要自己也尝一块,这心中顿时一万个不愿意。可再不愿意,他也不敢说个不字,硬着头皮走到锅前,拿刀挑起一块已经飘上来的烂肉胡乱吞了下去。
大勇又点了几个现为百户、总旗的原叛军降将,这些人也和耿仲明一样,虽心下不愿意但迫于大勇的威严也只能上去捞一块吞了下去。
郭义、李固他们可没这个胃口,宁完我整个身子放进锅中能干净到哪?最后,还是耿仲明他们为了表现,硬是逼着各自的部下将这锅肉给分了。大勇还特意嘱咐给仍在船上卸炮的尚可喜送一块去,吃与不与就随他去了。赵德清也被强迫吃了一块他老友的肉,吃完之后还得在那咒骂宁完我死有余辜,这种死法真是大快人心,看以后哪个还敢做汉jiān。
沈阳是个空城的情报让大勇既震惊又疑惑,为了弄清楚情况,他要吴赫寅一五一实的将洪太西征和沈阳城中的情况说出来。
亲眼目睹宁完我怎么死的,吴赫寅现在想来都后怕,他可不愿意自己也落个被人分吃的下场,因此十分配合,竹筒倒豆子,将他所知道的情况全部说了出来。
吴赫寅供出洪太在五月的时候就亲自率领八旗主力西征林丹汗去了,留守沈阳的是大贝勒代善,但守军不多,只800正红旗的满八旗兵,另外就是2000多汉军旗的驻防兵,除此之外,守卫汗王宫的也有一百多侍卫,这些侍卫和被杀死的达素等人一样都是洪太大帐的摆牙喇。
如此说,沈阳的守军岂不是只有3000人左右?
虽然有了心理准备,但对沈阳的守军只这么点,大勇还是感到惊讶。沈阳是东虏的老巢,自努尔哈赤迁都到现在也有十年多时间了,可以说是满州的中心所在,此等要地,洪太竟然只留了这么点兵马防守,是不是太耸人听闻了?
吴赫寅为了进一步获取大勇的信任,还将沈阳城门上火炮的配属也给说了出来,他这一说,大勇倒有些怀疑了,心道你吴赫寅只不过是个汉人小官,如何会对沈阳的城防如此了解的。莫不成你是在诱我去攻打沈阳这座坚城不成?
吴赫寅看出大勇疑问,忙说他就是沈阳人,天启元年金军占领沈阳后,他一家老小和城中其他汉人一样,都被金军掳去做了八旗旗下阿哈奴隶。他被分给的就是代善的正红旗,家主就是代善长子岳托。因他读过书,所以岳托将他从普通阿哈提拔为自己的戈什哈,负责些书的书写和整理。后来洪太仿明制设六部,岳托被任命为掌兵部的贝勒,吴赫寅也跟着一起到兵部入职,倒没什么具体差事,就是替岳托跑跑腿而已。但就是因为这个身份,才使他得以了解沈阳城防,也掌握了城中驻军的情况。岳托随洪太西征时,将他推荐给了阿玛代善,代善见他乖巧机灵,有意赏他个前程,便让他和另一个汉官赵喻作为兵部的代表随宁完我一起去金州。
“将军兵马众多,又皆骁勇敢战jīng锐之士,只要将军封锁消息,奇兵直下沈阳,沈阳便是将军的囊中之物!到时,天下震动,东虏受此重创势必一蹶不振,将军声望也当如rì中天,朝廷必倚之为国之重柱,前程不可限量!”
吴赫寅极力向大勇描绘夺取沈阳后的好处,听得大勇也是心动,他却不知吴赫寅此举只是为了他在沈阳的家人考虑,因为一旦金军知道他投降明军,必然会杀掉他的一家老小。为了不使一家老小遇难,他只能想尽一切办法诱使大勇去打沈阳。
心动之余,大勇却是摇头道:“洪太出征几个月了,你怎知他这会是不是正率大军回沈阳呢?万一我军还没到沈阳,八旗主力就回防,我军岂不是进退失据,陷于险地了?”
“这个将军尽管放心好了,洪太此次西征是为元朝传下的玉玺去的,小人出沈阳时,前线便有军报送过来,说林丹汗渡过黄河跑到青海后就病死了,现在察哈尔人是由他的长子额哲统治。若是林丹汗没死,洪太或许会班师,但眼下林丹汗死了,洪太就肯定不会班师。相比林丹汗,还是稚子的额哲可容易收拾得很。”为了让大勇相信洪太一定会收拾掉额哲再班师,他又把代善搬了出来,“大贝勒代善也是这么认为的。”
“就算真如你所言,洪太亲率八旗主力去抢玉玺,他也不可能就留这么点兵马驻防沈阳,难道他就不怕宁锦的明军东进吗?”大勇仍是不敢相信洪太就留了三千人在沈阳。
吴赫演却是拍着胸脯道:“将军放心,宁锦的明军根没有胆子东进一步。”
大勇眉头一皱:“为什么?”
吴赫寅看了一眼大勇狰狞的面目,小声道:“这其实和将军有关。”
“和我有关?”大勇有些奇怪。
吴赫寅解释道:“将军率部入关到登莱平乱的事情我大金东虏去年就知道了,也知道锦州其实没有多少兵马,所以根不担心锦州的明军会东犯。再说”
“再说什么?不要吞吞吐吐的,有话直说。”
“听说新任的辽东巡抚孙瑴到锦州后以贪污军粮的罪名将将军留在锦州的部下们给下了狱,将锦州的将领都换成了他自己从关内带来的人,这些人哪里有胆量和东虏作战,所以洪太根不担心他们会趁大军西征之时东进,而且洪太也不是没有准备,他在广宁、义州都留了一些兵马,万一锦州明军东犯,这些兵马便可以将他们截住。”说完之后,吴赫寅抬头看大勇,发现对方的脸sè铁青,牙关紧咬,显是怒极。
“他妈的,老子在外出生入死,老家倒被人给掀了!”
第三百八十七章 九品汉奸制
013-11-21
难怪邵武去了这么久也没回来,原来孙瑴趁着自己不在家把黄安他们给下狱了!这他娘的还真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了!
想到随自己出生入死的部下如今被囚在锦州大牢之中不知死活,大勇不由怒火中烧,恨不得立即点齐兵马杀奔锦州,把孙瑴老头从床上拉起一刀剁了!
可这显然是不现实的,不说锦州军现在根不可能直扑锦州,就是有这个可能,大勇也不敢真的带兵杀回去。
忠臣,大勇是忠臣,忠于大明、忠于庄烈帝的忠臣。
从来到这个时代第一天起,大勇便发誓要为庄烈帝打出个太平天下来,不管他做了多少在朝廷眼中“大逆不道”的事,骨子里他仍是相信自己所做的一切是为了大明,为了庄烈帝的,所以他绝不是无君无父、悖逆犯上的jiān贼,他只是一个想做得更好的大明忠臣。孙瑴是朝廷任命的辽东巡抚,以大明忠臣自居的大勇如何真能杀了他?
金州离锦州有千里之远,要从金州直奔锦州,得先从金军控制的复、盖、耀、海、广宁等地穿过,如果锦州军是一支纯骑兵,大勇说不得真的孤注一掷从金军地盘杀出条血路回去,可是锦州军不是一支纯骑兵,他是由骑兵、步兵、炮兵组成的混合军团,也不是几百上千人,而是一支一万多人的军团。这样一支规模庞大又运动缓慢的军团怎么可能在金军控制区直奔锦州而去。就算老天开挂作弊,金军全成了瞎子,任由他们大摇大摆返回锦州,大勇又能干什么?
如果孙瑴不放他们进城,难道大勇要把炮拉出来对着锦州城门狂轰烂炸?拿部下的xìng命去堆锦州的城墙?对城上的明军同袍痛下杀手?冲进城去将朝廷任命的官员全部抓起来宰掉?
显然,以上种种大勇一条也不能干。锦州不比登州,他就是把登州拆了也不会对大明有任何影响,反正登州也剩不了多少人。可锦州不同,锦州是重镇,大明在关外的重镇,是直接面对金军的第一前线!如果大勇真在锦州干出这些事来,无疑就是亲者痛仇者快了,恐怕洪太听到锦州内讧,半夜都能从床上笑醒,他施大勇也将成为朝野人人唾骂的真jiān贼。
在外打生打死,突然听到随自己出生入死的部下被人下狱,没有人不怒火冲天的,可大勇他却不能不面对现实——至少现在,他顾不了锦州。
看着大勇在那yīn沉着脸不说话,吴赫寅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知道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为防暴怒的施大勇为了锦州的部下而做出不理智的行为,他必须挽回自己的错误。
他小心翼翼低声道:“这些其实都是宁锦的细作传回来的,真假未经核实,将军也不必太过担心。”
“无风不起浪。”大勇摇了摇头,他相信吴赫寅所说的事情肯定发生了,但他想不通为什么孙瑴一个新任巡抚会对自己的人下手,难道仅仅是为了安插他从关内带来的人?
锦州是重镇,又刚经大战,稍有理智的人都不会愚蠢到把那些刚刚立下守城大功的将领抓起来,更不会把一批不通兵事的人放在要害的位置上,这样做的后果很可能只有一个——金军再次来攻打时,没有人再愿意替朝廷卖命,一帮胆小怕死的废物最终葬送这座大明在关外的桥头堡。
基于此考虑,大勇越想越糊涂,甚至怀疑是不是宁锦的金军细作情报有误,但旋即就排除了这个可能xìng。他只能思考为什么一个根基不深的辽东巡抚会做出这种愚蠢的事来,难道他就不怕自己从关内回来后会向朝廷告状?
一个新上任的巡抚还做不到只手遮天,更何况他面对的是一个立下斩首近万又有南下平叛大功的将领。两方碰撞起来,朝廷不可能不管,甚至还会发生如祖大寿在时那种偏袒祖大寿的情况。毕竟,锦州需要的是合格的武将,需要的是能为大明抵御东虏的武夫,而不是一个只会耍笔杆子的人。
想不通,大勇真的想不通,孙瑴老糊涂了吗?又或是这其中另有内情,难道说和祖家有关?又或是陈昂因为怨恨自己在孙瑴进了什么谗言,又或是山海关孙承宗那一系的人做了什么手脚?又或是朝中哪位重臣看自己不顺眼想教训一下自己?
算算时间,自己离开锦州也有一年时间了,这一年时间里自己什么风声也没有听到,甚至连高起潜、林清、裴少宽他们都不知道这件事,仔细想一想也当真叫人骇然。能将消息封锁到这种程度,恐怕不是一个新任辽东巡抚能做到的吧?
到底是谁跟老子过不去!到底是谁!
大勇百思不得其解,气得一脚踢翻面前的凳子,吓得吴赫寅慌忙跪了下去,大气也不敢出一声,外面的亲卫们也都吓了一跳,但没有得到命令也不敢进帐。
许久,大勇才平复内心的波动,看了一眼跪着的吴赫寅:“起来吧,这事和你没关系。”
吴赫寅依言起身,站在那里不敢说话。
大勇没有理会他,而是召来郭义,吩咐他:“把达素连同那些金兵的脑袋都割下来给船上的赵公公送去。”
郭义记下,问了声:“要说些什么吗?”
大勇摇头道:“不用,赵公公知道怎么做。”
郭义领命便要带人去割首级,大勇又叮嘱他一句:“吩咐钱大刚,凡是赵公公的信件要第一时间派船送到登州,然后由李大山安排快马送往京师。”
郭义下去后,大勇又召来炮兵营指挥使宋庆,吩咐他将火炮都卸下后便全营开向金州。又吩咐辎重营的齐三宝和吴天德,让他们统计下已经卸船的粮食有多少,望海堡这边又有多少粮食。
齐三宝请示如何处置望海堡里的那些汉军旗俘虏和汉人,大勇想了想,让他按事先商定的“九品汉jiān制”处理。
第三百八十八章 我要见大帅
013-11-21
人分三六九等,这汉jiān自然也应该分等级区别对待。大勇认为应当客观看待那些为东虏效命的汉人,因为他们当中有主动卖身的,也有被迫效命的,而东虏所建的金国虽然是建立在以满州人为主的旗人阶层之上,但支撑这个国家的却是数目比他们大得多的汉人。因此不能一昧的将为东虏服务的汉人视为汉jiān,将他们永久的钉在耻辱柱上,而应区别对待,有的人是必杀的,有的人则不必杀,还有些人则可以给他们戴罪立功的机会,如此,才能瓦解金国统治的基础。
失去了汉人的支持,以满州这个不过十万人的小族,休说他rì入主中原了,能把辽东占住就算他娘的见鬼了。而辽东金国占领区里的汉人大致有几个来源,一是辽东土生的汉人,这些人在努尔哈赤起事后被迫成为八旗的奴隶,用自己的血汗供养满州。这部分汉人的数目大致在二十万到三十万之间,如果不是努尔哈赤搞得种族大屠杀,恐怕人数还要翻上十倍。
二是金军在天启年间攻打宁锦防线及崇祯二年“己巳事变”入寇京畿相继掳掠走的汉民,这些人的数量在三十万左右。
三则是跟随明军将领降金的原明朝军户和辽东百姓,这些人的数目当在五万左右。
三部分汉人加起来近六十万,绝大多数沦为满州人的奴隶,从事耕种放牧,为金军提供源源不断的给养,也正是他们的存在,才能让只十万人的满州能够腾出数万青壮四处征战。
随着金军占领时间的rì久,大部分汉人已经认命,自觉或不自觉的充当起满州军队屠杀汉人的刽子手,而他们当中更有相当一部分人在金国各个阶层为官,视金国为母国,视洪太为君父,早已忘记自己汉人的身份,以抬入汉军旗或入真满州八旗为包衣奴才为荣,而以汉人为耻。对这些人,自然要予以严惩,但又不能一昧杀了,所以必须有个区别对待的章程出来,有了制度,才能避免一昧的滥杀,也能让金军占领区的汉人参照这个“九品汉jiān制”给自己划分品级,从而产生jǐng惕之心,进而对满州离心离德。
把辽东金军占领区的汉人都杀了,固然可以让满州八旗一下倒退回原始森林时代,让他们重新过起鱼耕的生活,无法抽调足够多的青壮征战,可以有效减轻大明的压力。但大勇做不到这种程度,他也不敢做,杀上几十万异族,他没有心理负担,可是杀上几十万同胞,他是无论如何下不了手的。何况他暂时也没有这个能力。而且一昧滥杀很可能会激起金军占领区的汉人对明军的反感憎恨,进而和满州人一起反抗明军,这种情况当然是施大勇不愿看到的。他认为“九品汉jiān制”的出台在极大程度上可以解决这个问题。至少,他认为这是眼下他能拿出应对俘虏和汉人的最好办法。
“九品汉jiān制”是在从双岛出发向金州的大海上出炉的,所谓“九品汉jiān制”,顾名思议,自然是将汉jiān分为九等,与“九品中正制”一样,从上到下以品级分人。定品级又以降金时间和在金国担任的官职和对金国做出的贡献来定。
一品汉jiān指在在努尔哈赤起兵时就投降金军的明军将领,如佟养xìng、李永芳等人,时间在大明万历四十六年至天启七年,在金官职为三等昂邦章京以上。无论这些人是否在降金后为金军卖命,是否屠杀过汉人,一律定为一品。
二品汉jiān指为金国出谋划策的汉人读书人,如金国内弘院大学士,如范程、鲍承先及死去的宁完我等人。时间为万历四十年起到现在,官拜大学士或议政大臣。之所以将这些汉人读书人定在二品,是因为大勇认为这些汉人高官在金国政权中发挥的作用比那些降金的明将还要恶劣。
三品汉jiān指金军新建汉军旗将领,如石廷柱、孙得功等人。降金时间不限,官位为明游击以上,八旗佐领以上。
四品汉jiān指汉军旗游击以下的将领,以及自动投效金国的读书人,这些人只要是在金国六部,满蒙衙门、地方衙门效命的,不问降金时间,不问官阶,一律定为四品。
五品汉jiān指为金国服务的汉人细作,或有一条汉人人命的汉人及在金国各衙门充任笔贴式的汉人。
六品汉jiān指在八旗旗庄担任庄头的汉人,或为满州主人戈什哈的汉人。
七品汉jiān指明朝境内为金军提供战略物资的商人,及汉军旗佐领以下的将领。
八品汉jiān则指金军汉军旗的普通士兵。
九品汉jiān则指为金军打造军器、铸造火炮的工匠。
充为阿哈的汉人则不入品。
对应相应品级的处置办法为:一、二品煮杀分食,家族直系血亲不论男女同罪;三品五马分尸,家族直系血亲男丁同罪;四品腰斩,直系血亲男丁同罪;五品斩首,直系血亲男丁按六品处置;六品断一臂,直系血亲男丁以七品处置;七品抄家,直系血亲男丁按六品处置;八品直系血亲男女丁发往登州屯田,人充为锦州军辅军使用;九品家属发往登州,人军中效命。
不入品汉人不问男女老少一律发往登州,若有需要,男丁青壮征入军中。
若对应品级的汉人有立功表现,如向锦州军通报重大军情或者帮助镇压反抗等,可依立功表现相应降低品级。所立功劳对锦州军重大者,则可直降为不入品,领取丰厚赏银全家发往登州安置。
在“九品汉jiān制”的区别下,望海堡的上千汉军俘虏和汉人阿哈很快就被评定了相应品级,周武昌这个把总根据相应条例被定在七品,除了妻儿被发往登州,他人更是要被斩断一臂。断臂之后是否能活,则是天知道的事了。
300多汉军俘虏定为八品,全部充为锦州军辅兵,近800原先金州的渔民全部不入品,按条例当全部迁往登州。
大勇在登州准备登陆金州时,就准备将所有的人丁全部迁回登州,一来充实登州人口,二来则是削弱金国的实力。少一个汉人奴隶,八旗能够得到的收获就少一分。
不入品的汉人们一家老小都在望海堡,明军不杀他们,只要他们上船去登州,这些人自然没有异议,能够到大明境内做个良民总比给满鞑子当牛马好吧。
汉军俘虏们也不敢生出怨言,不可一世的真满州大兵都打不过这些明军,他们又能如何。
轮到周武昌被拖出来准备断其一臂作为惩罚时,周武昌突然大叫“我要见大帅,我要见大帅!”
第三百八十九章 壮士学得可是安禄山
013-11-22
周武昌不知道登陆明军的主将是什么官,但叫上一声“大帅”肯定没有错。但凡是人嘛,哪个不爱听高抬自己的话,又有哪个不爱戴大高帽子。听他喊得凶,口口声声说什么有重要军情禀报,行刑的锦州小旗不敢耽搁,忙报了上去。
听闻一个金军把总要见自己,大勇也觉奇怪,但想一个小小把总能有什么要事,他急着赶到金州,便不想见。但因通报沈阳重大军情而从四品汉jiān直降为“不入品”的吴赫寅却建议他见见这个把总,说不定能有些收获。
郭义他们已经备马,以为大勇不会听吴赫寅的,不想大勇却是听了,吩咐亲卫去将那把总押来。
周武昌被押过来后,不等大勇发问,便义正辞严高声叫道:“大帅率部渡海而来,可是为了收复故地,救我辽东数十万汉民!”
大勇此次率部渡海可不是为了收复失地,只是想在辽南洗劫一把走人,根没有在辽南长呆的打算。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但若锦州军的实力能足以和金军正面硬碰硬,大勇就不会存着打了就跑的念头。
渡海之前大勇就将此次远征金州的计划和目的告诉了诸将,说白了就一句话——制造一座又一座空城,制造一处又一处满人坑,制造一片又一片的荒地。
如何做呢,很简单,趁金军主力到来之前,消灭兵力不多的驻防金军,抢走为奴的汉人和每一粒粮食,最后烧光沿途看到的每一座城堡,然后从哪来回哪去。过一段时间后再来重复一次,慢慢的放干金军的血,最终迫使金军彻底放弃辽南这片广袤的产粮区。
这个方针在大勇看来是立于不败之地的,因为他有水师的优势。他可以在任何想登陆的地点登陆,他可以攻打任何他认为可以攻打的城堡。
反之金军却不行,金军的战略重点从老奴时起就放在宁锦一线,对辽南并不重视,这就意味着辽南的金军数量不多,真满州骑兵更是少得可怜,这对拥有骑兵的锦州军而言就是最大的优势。在金军八旗主力没有到来之前,大勇可以大摇大摆的率部攻打洗劫他所能看到的每一座城堡。
收复失地的功劳固然让人心动,但若因此而在辽南各地分驻就不多的锦州军,然而面对金军主力的疯狂报复,最后因为兵力不济的原因而城破人亡,这种买卖大勇再热血上头也不会做的。
相比起刚来那会,大勇已经开始更多的计算手中的筹码了,这从他开始着力扩充和打造锦州军便可看出。换在以前,大勇不会如此急切的想着扩充自己的实力,更不会因此而扣下天子的使者,妄图迫使朝廷承认他在登州的统治,来使锦州军有一个坚固而牢靠的根据地。他只会一次又一次的冲杀在最前线,然后看着自己的部下一个又一个倒下去,最后只剩他孤零零的屹立着。当然,迫使他急于扩充锦州军的另一个重要原因便是不想再受制于人吧。
地,肯定是不会收复的;人,却是能迁走多少算多少。大勇的想法很切实际,也很简单。但这个叫周武昌的金军把总把话问得如此大义,他自然不能实话实说,总不能告诉对方我率部到金州不是来干你说的这些,而是为了杀人放火来的?因此便点了点头,算是默认。但也不说话,他想看看这小小的把总要求见自己到底是想说什么。
见明军主帅点头,周武昌心中一喜,张嘴便道:“王师北定中原rì,家祭不忘不忘”不忘什么却是不知道了,绞尽脑汁却想不到李千总的师爷当rì说的原话是什么了。
看他想得费神,结结巴巴的没了下,吴赫寅看着吃力,也有些好笑,在边上替他说了,“王师北定中原rì,家祭不忘告乃翁。”
“噢,对!王师北定中原rì,家祭不忘告乃翁!”一语惊醒梦中人,周武昌激动的朝吴赫寅投去感激的目光,然后又在那激动的说道:“我辽东数十万大明子民无rì不期盼王师能来解救我们,打天启年间到现在,整整十年了,我们是盼星星盼月亮,就盼着大明的军队能够出现在我们的眼前,总算是苍天不负有心人,原以为我周武昌这辈子再也看不到大明的军旗了,不想今rì今rì总算是看到了!”
说到动情处,周武昌两眼变得通红,眼角似有泪下,周围的亲卫们听了也都有些鼻酸。大勇也是感慨,没想到辽东汉人和这些明军俘虏原来都还向着大明,正要宽慰他两句,却见对方突然将右臂抬了起来,然后奋力朝天一指,愤怒的吼道:“大帅既是来收复我大明失地,救我大明子民的,却如何要将我这身在曹营心在汉的壮士断去一臂,大帅难道不怕寒了数十万军民的心吗!”
突然而来的指责让大勇一时没回过弯来,边上的吴赫寅却“噗哧”一声笑了起来,低声道:“将军,他这是在学安禄山呢。”
“安禄山?”大勇觉得这个名字有点耳熟,旋即想了起来,脸上露出怪异的笑容,“噢,就是那个和杨玉环有一腿的安胖子是吧?”
“呃”有一腿和安胖子让吴赫寅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大勇有些好奇,看了眼还处于激动中的周武昌,问吴赫寅:“他学安禄山什么?”
见大勇不知道,吴赫寅一喜,连忙卖弄解释道:“将军,当年安禄山在军中因盗羊而被处以死刑,临刑前,他大声对行刑的范阳节度使张守珪喊道,大人不是想灭掉契丹吗,既然如此,为何还要杀掉我这壮士呢。张守珪见其言貌不凡便放了他。”
“嗯。”大勇听了没有说话,上下打量了一眼周武昌,心道这家伙相貌一般,没什么不凡之处,我是不是也要赦免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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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九十章 占领金州 断绝南北
013-11-22
大勇这边在想这金军把总其貌不扬,没半点壮士模样,自己是不是也要学那个什么范阳节度使张守珪把人放了呢?可九品汉jiān制的规矩是自己定的,这周武昌位在七品汉jiān列中,按规矩就要砍断他一条胳膊,要是就凭他这不伦不类的叫嚷就把人放了,岂不是有制不依,有法不行嘛。但要是不放,自己似乎连那个张守珪都不如了,人家连安胖子这大坏蛋都肯放,自己却不肯放过一个小小的汉人把总,未免有些没有风度了吧。
放还是不放,大勇踌躇起来。
那边周武昌也激动着呢,激动的肺都气炸了,自己学得可是李千总那个师爷口中的韩信,怎的姓吴的嘴巴一嚷自个就成了安禄山呢。安禄山是个什么东西?人人得尔诛之的叛臣贼子,遗祸千年的大坏蛋,自个能学他吗!
他这边郁闷着,那边,大勇却拿定了主意:不放!
“你身为汉军旗佐领,不管是否如你所说身在曹营心在汉,你都是七品汉jiān,按规矩必须斩断你一臂,否则如何jǐng醒那些汉jiān。倘若人人像你这样,那将定的规矩岂不就成了一钱不值的废纸!”
大勇说完就示意亲卫们将周武昌拖下去行刑,平白被这想靠大言蒙骗免刑的家伙浪费了时间,大勇想想都气,娘的,还学安禄山呢,就是安禄山人前来,我也照砍不误。要是个人都到老子面前吼两嗓子,做出一幅大义凛然、jīng忠报国的模样,然后老子做出一幅“真壮士也!”,巴巴就把人放了,老子岂不是就成了大傻蛋!
还要砍?
周武昌蒙了,李千总那个师爷可是信誓旦旦在他跟前说过,rì后要是有难,只要照此办理,大喊“岂能杀壮士也”,九成九都能把小命捡回。可他娘的为什么不灵呢,狗rì的邵夫子诓老子!
吴赫寅也觉无趣,他以为周武昌真有什么重要军情相告,这才劝施大勇接见,要是真有收获,施大勇肯定要夸自己,说不定还能将他留在身边当幕僚参赞军事呢,哪知这周武昌不知从哪听来的安禄山段子,依猫画虎表演了下,狗屁价值都没有。耽误了时间不说,还害得自己也讨了个没趣。砍你一条胳膊是轻的了,真该把你这蠢材两条胳膊都砍了!
“大帅饶命,大帅饶命啊!”
战场上断胳膊的太多,可是十个人中顶多只能活两三个,就是活了下来也是个残废,啥活也干不了。这样的残废周武昌见得多了,堡子里的那些阿哈当中就有好几个,平rì自己没少拿他们开心。一想到自己就是死不了也跟那些残废一样,周武昌顿时吓得脸都白了,“扑通”跪了下去就向大勇讨饶。
不讨饶还好,这一讨饶大勇就更来气,不耐烦的一挥手:“拖下去!”
亲卫们上来便要拖人,周武昌情急之下突然又叫了起来,“大帅,大帅!小人有用,小人有用,砍不得啊,砍不得”
什么乱七八糟的的,大勇没有理会这没头没脑的话,抬腿便要上马走人。
见大勇要走,周武昌真的急了,喊道:“小人能够为大帅聚拢一支jīng兵,聚拢一支jīng兵!”
这一喊真有效,大勇果然停下了脚步,回身问周武昌:“你所说的jīng兵何在?”
周武昌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忙道:“大帅有所不知,小人原是大明的军校,广宁大败后成了金军的俘虏,后来李千总他们说要降金,小人便随李千总他们一起降了金。再后来东虏叫李千总带着小人来金州,原先的弟兄也都给编入了汉军旗当兵吃饷,小人也继续当着把总。不过小人发誓,小人绝对没有入过关,也没和大明的军队打过仗。这些年来小人一直随李千总驻防金州,真的什么地方都没去过”
不等他说完,大勇就不耐烦的打断了他,“说这些没用的做什么,我问你刚才说的jīng兵何在?”
周武昌被一吓,不敢再说些废话了,“这金州左近如小人一样原是明军的汉人有好几千,他们没小人这样的运气能入汉军旗当兵吃饷,而是给分在了八旗的旗庄做阿哈干活,只要大帅肯开恩,小人愿意为大帅去联络这些人。这些人当年可都是和八旗兵干过仗的,只要稍加整训便是一支jīng兵。”
听完周武昌所说,大勇侧过脸去问吴赫寅,道:“他说的是真的吗?”
吴赫寅点了点头,说道:“回将军,小人在东虏兵部的时候看过名册,金州左近确是有数千原明军俘虏安置在各田庄和铁矿干活的。”顿了一顿,又摇了摇头,有些可惜道:“不过他们可是称不上jīng兵的,若是jīng兵,当年如何会败?再说他们给满州人干了这么多年活,一个个累死累活的,怕是连战场都上不了了,还如何打仗?所以有他们和没他们没区别。”
听吴赫寅这么说,周武昌恨不得上前一把掐死他,要是因这姓吴的多嘴,明军主将不给自己立功机会,这条老命可真就保不住了。想到娇妻和幼子以后孤苦无依,周武昌就心如刀绞。好在明军主将接下来的话让他重燃希望,再次期盼起来。
“能不能打仗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还愿不愿意拿起刀。”
大勇想了想,转过脸去问周武昌:“你有多少把握可以说动这些人来投我军?”
听了这话,周武昌顿时激动起来,信誓旦旦道:“大帅放心,只要大帅愿意要他们,小人就有十成十的把握说动他们来投!”说完,又犹豫了下,迟疑道:“不过这些人被鞑子分散在金州各地,还有金兵看守,单凭小人一人怕是没法联络他们。”
大勇问他:“你要多少人?”
周武昌想了想,张嘴道:“jīng骑百十便可,那些看守的金兵其实和小人一样都是汉军旗的,有不少和小人还有交情,只要小人带着大帅的jīng骑前去,那些人肯定会反正,就是不肯跟小人走,也断不会阻挠。”
“我没有什么jīng骑给你,不过我可以派100名亲兵给你,缴获的那些蒙古战马也分一百匹出来给你使用。”狼骑军大勇还有大用,亲兵营倒是可以派一队配合周武昌,至于战马,满州人和蒙古人留下不少,拨一百匹给他们就是。
明军主将的亲兵都是最jīng锐的,大勇给他100亲兵,周武昌自然底气十足,对完成任务更有信心了,正要磕头谢恩,却听大勇又说,“不过五天之内我要金州所有的原明军士卒都到金州来报到。迟一天,少一人,便砍了你!”
“五天?!”周武昌愣在了那里,时间好像太仓促了些吧,那些明军可不是聚在一处,而是散了十几个旗庄和两个矿山上的,相隔也都是几十里之遥。这么短的时间要把人都给带出来,他没什么信心。
大勇却是没给他任何讨价还价的机会,“今天也算一天,你再在这跪下去,可就是自己找死了。”
“啊!”
今天也算周武昌吃了一惊,抬头看施大勇不是说着玩,不敢再耽搁下去,“那小人领命!”
大勇要郭义去通知亲兵营派一个总旗挑好战马后立即随周武昌出发,余下的人立即赶到金州。望海堡这边由辎重营全权负责。粮食下船后,暂不要往金州运送,因为大勇认为没有这个必要,完全可以以战养战。带来的粮食就暂时屯在望海堡,供随后陆续迁到的汉人食用。
大勇不忘要吴赫寅也随他一起去金州,叫他的时候用了“吴先生”三字,喜得吴赫寅内心一阵狂跳。赵德清也被一同带去。
金州根没有守军,驻防的满八旗和蒙八旗和汉军旗都被达素和宁完我带到了望海堡,所以曹变蛟率领骑兵进城时没有遇到任何反抗。城中有不少满州人,看到明军突然出城,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等到他们明白过来时,金州的城门已被狼骑军关闭,随后赶到的蒋万里步军左营控制住城门。为防锦州军登陆的消息走漏,曹变蛟派彭大锤的侄子彭四海带领一百户200骑兵控制住了金州城北的驿站,又派一总旗骑兵并步军左营一个千户1000火铳兵占领了金州通往旅顺的要道南关。如此,南北消息断绝。复州、红嘴堡、旅顺的金军根不知道金州发生了什么事。
第三百九十一章 玉玺大典 喜极生悲(一)
不好意思,喝多了,更新迟了,杨梅酒酸酸的却也是醉人的。.23zw.
另注:金军汉八旗初始只两旗,其后陆续扩充为八旗。文中为叙述方便,对汉军旗扩八旗提前了些。
…………
宣府,朝廷同意马士英开边,但要求东虏在公文中称臣,若不称臣则不开边。马士英将这要求通知范文程后,范文程立即上报洪太。
洪太闻报大笑,对众贝勒大臣说道:“崇祯痴儿,何其愚也,别说是让本汗尊你为天朝,就是称你为玉皇大帝又何妨?但这个臣本汗也不能白称了,既已为臣,就应与林丹汗享受平等待遇。崇祯不是每年都拿出四十万两银子赏给林丹汗吗,如今这笔银子也应如数赏给我们!就以喇啦沁部的名义向明国索要银两。再有,察哈尔部有近万人逃到了口内,这些人必须还给我们。”
“汗王英明,称臣不过虚节,今rì称臣,明rì亦可称君,只要能为咱大金获取足够的利益,虚名不值一较。”
范文程还担心洪太不肯称臣,但见洪太如此豁达,更坚信天命在金。他将这几条要求知会马士英后,马士英据理力争,经过几番周折,最终拨赏银二十万两给喇啦沁蒙古,另交还逃入口内蒙古青壮三千人。
洪太没有进一步坚持索要另外二十万两赏银,十月十六rì,范文程、希福、库尔缠等与马士英、董继舒在张家口城外筑坛盟誓,同rì在口外大开马市。
开市这一天,八旗军后撤三十里,汉人的商贾们在官府的组织下携货前来,马市秩序井然,十分热闹。所有参加马市的女真人都将眼光盯在了江南绸缎上,半天功夫,一万多匹苏绸便被抢购一空。老板乐晕了,从口内又调来了一万匹,但又是被抢购一空。
在遵化城立功的备御萨木克图新婚不久,为妻子买到了半匹苏绸,高兴得他合不上嘴。在以往,作为战利品,像这样的苏绸,是绝对分不到他名下的。旗人女子无不以有一件苏绸旗袍为荣,这是她们的一个梦,现在,萨木克图为妻子圆了这个梦。
马士英见开边成功,金军不会再进攻张家口,暗自庆幸,百姓们因此得以安宁,将士们避免了一次流血,他们几位大员也保住了乌纱帽。但他哪里知道,洪太派出的叶木济、德尔德和等百余名哨探正活跃在宣府大同一带的长城各关隘,将几百里的长城防御情况摸了个一清二楚。
此番出征张家口,八旗军几乎是一仗未打,却收获极大,洪太与八旗上下贝勒大臣都喜出望外,深感满意,对明朝的敌意竟然淡化了几分。
……………
十月二十rì,喜事成双,归顺的察哈尔囊囊太后抵达归化城,额哲也有了下落,洪太知道玉玺已是囊中之物,但当额哲献出玉玺的消息真的传来时,他还是无法抑制内心的喜悦。当时正在和济尔哈朗他们商议和明朝宣府进一步贸易,闻此消息,不由激动的走下汗座,面向天柱山先汗努尔哈赤陵寝方向跪拜:“父汗,玉玺归金,察哈尔已经归顺,漠南蒙古统一了!”
八旗贝勒大臣也破天荒地响起了一片欢呼声:“汗王万岁!汗王万岁!”
这“汗王万岁”确是诸贝勒发自内心的呼喊,就是德格类也是真诚的叫出这“汗王万岁”的。
见状,范文程知道时机已经成熟,遂率文馆众巴克什及众汉官一齐出班跪奏:“汗王,玉玺本是中原历代朝廷传国之宝,是君临天下的象征,历千年后,辗转归金,此天意也。昔五虎上将扈尔汉率兵东征,为黑龙江滔滔江水所阻,天公相助,一夜冰冻封江,天堑变成通途;萨尔浒大战前夜,尼雅玛山紫气萦绕,古榆神树下,百鸟朝凤;征察哈尔,于绝境中天降黄羊。种种迹象表明,我大金国汗顺天爱民,为上苍所佑,有神人相助。天予不取,反受其咎,请汗王上承天意,下顺民心,登皇帝位,早rì定鼎中原是盼。”
汉臣们的突然劝进让济尔哈朗等人措手不及,但他们随后也一齐跪倒在地,同时劝进:“请汗王登皇帝位。”
洪太心下高兴,嘴上却是坚辞道:“今玉玺虽已归金,但本汗身为汗王,德未能尽修,民未能尽养,国未能大治,擅践帝位必遭天谴,尔等不要逼本汗。”
范文程再次恳请:“天赐玉玺于金,此一统万年之瑞也,请汗王勿违天意。”
洪太事先和范文程他们已经商量过,称帝一事等拿到玉玺返回沈阳再进行,此次汉臣劝进只是试探贝勒大臣们的反应,但见贝勒大臣们没有异议,心下高兴,便道:“改元称帝,关系重大,不是一句话两句话就能定下来的,还须从长计议,尔等都先起来。”
济尔哈朗等见洪太口气有缓,不便再坚持,又见范文程等汉臣站起,便只好跟着站起。
众贝勒起身后,洪太看了十四弟多驿一眼,叫了他一声:“多铎。”
“臣弟在。”多驿赶紧出立。
洪太对他笑了笑,然后吩咐他道:“你速往多尔衮军中,命他们直奔阳木石河,一是协助达尔汉、瓦克达,完成划定边境事宜,二是要让萨哈廉在此筹备玉玺归金庆典。并要以本汗的名义,约漠北蒙古三部前来参加,记住,要加盖玉玺。”
多驿大声应下,洪太又叫大臣昂坤杜,吩咐他:“你立刻通知蒙古各部,命各部于十一月十rì会于阳木石河,届时本汗将亲往,在此举行玉玺归金大典。本汗要让天下人都知道玉玺已归金,蒙古大金已成一统矣。”
吩咐完这一切后,洪太又在口外停留了两天,十月二十四rì,他携哲哲、海兰珠、布木布泰、托雅等四个蒙古福晋,并命众贝勒贝子都携自己的蒙古福晋,前往昭乌达,众贝勒不知何意,但汗王有令,只好遵从。
出发之时,恰好昨天刚刚下了一场秋雨,官道上纤尘不染,清爽异常。洪太心情豁然开朗,他下令道:“传本汗命令,行军途中,严禁践踏庄稼,有违令者,按先汗规定严惩。”
下令完,他又扬鞭指着田野,感慨道:“文程先生入金以后,反反复复向先汗和本汗言及农耕之重要,并亲自到各拖克索推广中原的耕作方法,广宁和辽南的民众入金后,大金国的农业又有了一个新的跨越,这几年国库充盈,百姓丰衣足食,文程先生功不可没。”
范文程哪敢居功,忙谦虚道:“为臣不过是执行了汗王旨意而已。臣听说,汗王少年主持家政时,便已推行以丁计田了。”顺便又拍了洪太的马屁。
一句话勾起了洪太对往事的回忆,他想起了当年在灯下额尔德尼传授他《孟子》一书的情景,不禁万分感慨:“是呀,‘五亩之宅,树之以桑,五十者可以衣帛矣。鸡豚狗彘之畜,无失其时,七十者可以食肉矣。百亩之田,勿夺其时,八口之家,可以无饥矣。’孟子谈起民生来,非常有道理,民者,天下之本也,治天下当讲仁爱。官为民生存之父母,民则是官的衣食父母,不爱民必缺衣少食,虐民残民,则无衣无食矣。但孟子毕竟没从过政,他没当过一国之君,所以不能以国君的角度看问题,他说的威天下不以兵戈之利,本汗就不能苟同。威天下主要靠兵戈之利,光靠道不行。所以,本汗主张威天下以兵戈之利,治天下以仁爱为先。”
“汗王真圣君也!”
范文程等汉官对洪太的一番感慨十分敬佩,齐声道:“臣等谨受教。”
洪太却是叹了口气,有些遗憾道:“大学士额尔德尼乃我大金文字的创造者,仅因些许小事便遭杀身之祸,惩处得过分了些,他的长子沙哈连今年有二十了?”
掌内弘文院的希福忙上前禀道:“回汗王,沙哈连今年二十一岁。”
洪太问他:“不知其学问如何?”
希福道:“沙哈连喜欢习武,对文不太下功夫,跟他阿玛差得太多。”
听后,洪太笑了起来,“那就用其所长,鳌拜,回京后就让他到正黄旗护卫中当个差,也算是对额尔德尼的一个交待。”
身后的鳌拜忙粗声粗气的应了声:“奴才遵令!”心中却是盘算如何安排沙哈连这个二五蛋。
众人又骑行了一会,洪太突然下令道:“沈阳城就不要扩建了,如今连年征战,百姓仅能温饱,还需格外体恤民力。再者,明国的皇帝已经将我们新都城建好了嘛,过几年咱们迁进去就是了。”
众人一怔,旋即想到汗王所说的是明国的běi jīng城了,想到三年前看到的那座雄城,众贝勒大臣们都是开心大笑,期盼着能入主běi jīng的那一rì。
在贝勒大臣们的笑声中,洪太突然看向德格类,道:“德格类,本汗听说,现在国中仍有部分农户没有耕牛,是吗?”
德格类恭敬回道:“确有此事,民间常因耕牛发生争执。”
洪太点了点头,然后吩咐一众贝勒大臣道:“你们大家都记住了,今后国中大祭,一律不得用牛马等大牲畜当祭品,各旗要将淘汰下来的战马拨给农户。”
众贝勒应道:“臣等遵旨。”
洪太再次强调:“本汗要派人调查,若发现哪个旗还有没耕畜的农户,绝不宽恕。”
君臣们边走边聊,大约行了一个时辰,走出张家口地界后,才打马加速,向都尔鼻方向奔去。
………
十一月一rì,洪太率八旗主力到了阳木石河,多尔衮率岳托、萨哈廉、豪格、达尔汉、瓦克达等迎出十里。
众人进入大帐,多尔衮手捧玉玺,跪献至洪太跟前。众人注目看时,只见缕缕五sè毫光,不断从多尔衮手中升起,帐中原来漂浮的一些灰尘,立刻消失了,空气变得十分清爽。f
济尔哈朗、阿济格等人惊叹道:“果然是传国之宝。”
洪太接过来反复观看,见上面雕着两条飞龙,正面是汉篆:皇帝制诰之宝。光泽华润,玲珑剔透,宫中任何一件玉器都无法与之相比。
看着看着,洪太一直昏沉沉的头顿时清得像一汪水,这种感觉以前从未有过。他心中暗暗称奇,默念道:“天命归金,天命归金矣。”但表面上却十分平静:“多尔衮此次运筹有方,令玉玺完好归金,你管着吏部,你的功朕给记了。”
多尔衮却道:“臣弟不敢贪天之功攫为己有,岳托、萨哈廉、豪格及众将士助臣弟筹划,功劳是大家的。”
洪太笑道:“朕听说你是单刀赴会嘛,报信的那位叫温泰,都快把你说成关云长了。”
“汗王常常教导我们,要泰山崩于前而sè不变,麋鹿游于左而目不瞬,鄂朵斯之流,几个匹夫而已,何足道哉。”
这时侍卫进来报,苏泰太后与额哲求见。
洪太忙对贝勒们道:“咱们一起出迎。”又吩咐哲哲等妃子:“你们也跟着。”
来到帐外,见苏泰与额哲已跪在帐前,洪太连忙上前搀扶,连声说道:“这如何使得,快快请起,快快请起。”
洪太拉起额哲以抱腰礼相见,哲哲、海兰珠、布木布泰等照顾着苏泰。
洪太端详着额哲,二十来岁,宽阔红润的脸庞,浓眉、丹凤眼、高鼻梁、阔嘴、宽肩膀、高高的个子,站在那浑身透着一股英气。
“好一个蒙古大英雄。”洪太赞了一声额哲,不由分说拉住他的手往帐中进,举止没有半分胜利者的跋扈,让额哲不禁有些感动。那这苏泰太后也在哲哲、海兰珠等汗王妃的陪同下进了大帐,几个汗王妃对她这降妾也没有半点歧视,言语间都是尊称,这让苏泰更觉得投金是正确的决定。(首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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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九十二章 玉玺大典 喜极生悲(二)
进入帐中,额哲知趣的再次跪拜,恭敬的对洪太道:“茫茫大漠,浩瀚千里,不如大汗胸怀宽广;草原上骏马千千万万,不如大汗帐下猛将如云。罪臣久闻大汗英名,早有归顺之意,其中曲曲折折,一言难尽,今rì来归,终于遂了心愿,罪臣愿终生效忠于大汗,海枯石烂,其心不变。”
额哲的恭顺让洪太极是满意,对他说道:“女真、蒙古本为一体,自古道天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今额哲归金,女真、蒙古又成为一家。额哲你年青英武,不愧是黄金血统,本汗有一女固伦公主,乃本汗与大福晋哲哲所生,今赐予你为妻,不知你意下如何?”
洪太要招自己为婿?
额哲愣了一下,随即喜出望外,道:“罪臣已是走投无路,能在大汗帐下得一身之处足矣,何敢仰攀大汗高峰?”
洪太大福晋哲哲早已知丈夫yù将固伦公主嫁于额哲,对这女婿也顺眼,她本是蒙古博尔济吉特氏,对女儿能嫁给身上流有成吉思汗黄金家族血脉的额哲自然高兴,当下上前拉着苏泰的手笑道:“你听见了没有,汗王要将我家固伦公主许给额哲呢,怎么样,你愿意吗?”
一边哲哲的侄女布木布泰也笑道:“额哲一表英资,固伦公主嫁给他也算是天作佳缘了。”(作者注:布木布泰,即孝庄,民间所称大玉儿)
苏泰万万没想到能得到如此礼遇,来见洪太的路上她什么都想到了,也认为洪太不会亏待她和儿子,但却没有想到洪太竟然将女儿嫁给儿子,不由激动得热泪盈眶:“能与大汗结为亲家,乃奴婢三生之幸,额哲,还不快快拜见岳丈。”
额哲忙叩拜道:“小婿给岳父叩头,祝父汗万岁、万岁、万万岁。”
洪太大喜,哈哈大笑,高声对一众贝勒大臣道:“开宴,尔等今天都要开怀畅饮。”又对哲哲等福晋道:“你们也要陪好苏泰太后。”
........
酒宴过后,苏泰和额哲由哲哲安排去休息,洪太也喝了不少酒,有些醉意,但他却没有就此睡下,而是在帐中和范文程商量举办玉玺归金大典的rì期。
“文程先生,你看大典定在哪一天为好?”洪太的手放在茶碗上,有些拿不定主意。帐中生了炭火,再加上体内酒气,洪太肥胖的身子出了不少汗,燥得很。
范文程斟酌片刻,说道:“汗王,自元败走大漠后,其朝廷还在,其间三百多年,鞑靼、瓦剌,都以成吉思汗后裔的名义称雄蒙古,察哈尔是蒙古各部公认的成吉思汗的正宗后裔,林丹汗则是元的最后一代。林丹汗死,额哲归金,北元就此彻底灭亡。额哲献玺,就等于献出了大元国最高权力。汗王接受玉玺,当比之为中原旧朝皇帝与新朝皇帝之间的禅让。因此,此次大典乃帝王禅让之典也,臣以为这rì子也当取五、十之数。”
洪太点头道:“初五漠北蒙古各部不定赶得来,嗯,那就初十吧,你看如何?”
“时间上来得及,也吉利。”定在初十,范文程没有异议。
洪太又有些担心:“不知初十天气如何?”
“臣问过鲍承先,鲍承先告诉臣,十一月上旬都是好天气。”
听到范文程肯定的答复,洪太顿时露出了笑容:“那就定在初十吧。”说着端起茶碗饮了一口,笑道:“可惜宁完我不在,他若是在,不定又要出些什么主意呢。”
范文程道:“孔有德归金也是大事,其意义仅次于玉玺归金,以臣对宁完我的了解,参与大典和招降孔有德要是选其一,他定是会择后者的。”说到这,有些钦佩道,“宁完我的才能不在臣之下,有的时候,臣对他是自愧不如啊,汗王对他应当大用才是。”
“你也不用谦虚,宁完我和老鲍xìng子都急,要是没有你,本汗和兄弟们的关系也不好调和。若宁完我是本汗的张良,你就是本汗的萧何啊,呵呵。”洪太这话说得倒不假,在他看来,宁完我、范文程就是自己的张良、萧何。
得洪太如此赞许,范文程自然欢喜,正要再谦虚一番,守在帐外的鳌拜来报:“禀汗王,豪格贝勒求见。”
豪格?洪太有些疑惑:这么晚了他来干什么?但还是吩咐鳌拜道:“让他进来吧。”
“儿臣给父汗请安!”
豪格进来后,先向洪太打千问安,又问了范文程的安,站在那里,yù言又止。
见状,范文程知道豪格大概有什么要紧的话对洪太说,但因自己在这里不方便说。便知趣的起身对洪太道:“汗王,太晚了,臣也该回去了,请汗王早些歇息。”
洪太却抬手止住他,然后说道:“文程先生,你坐你的,不碍事。”看了豪格一眼,正sè道:“有什么话,你但讲无妨,文程先生不是外人,以后凡事你还要多多向文程先生请教,要将他当做你的老师,知道吗。”
“是,父汗,儿臣知道了。”
豪格知道父亲信任范文程,但自己要说的事又不能让外人知道,在那迟疑了一会,才说道:“父汗,儿臣看额哲龙镶虎步,一副大贵之相,留之恐为后患。”
嗯?!
豪格所言让洪太心中一震,眉头也皱了起来,望着他道:“你的意思是?”
豪格手向下一砍:“斩草除根。”
范文程听了一震,扭过脸去看洪太。
豪格的意见让洪太有些心动:额哲毕竟是林丹汗之后,金与察哈尔世代冤仇,眼下额哲走投无路来投自己,但谁能保证将来他不会……
但他很快就否定了这一想法:不妥,额哲是蒙古的象征,如今来归,正可通过他进一步凝聚蒙古各部,若是杀了,蒙古各部会怎么看?何况自己白天刚刚当着众人面将把固伦公主许配他为妻,怎能再自食其言杀了这女婿呢。
想到这,洪太脸sè一冷,喝斥豪格道:“胡说,尽出些不伦不类的馊主意!”扭头看向范文程,“文程先生,你告诉他我们应该怎么对待额哲。”
见洪太不会杀额哲,范文程暗松口气,点了点头,问豪格道:“豪格贝勒,俗话说养虎为患,你看额哲现在还是虎吗?”
“现在不是。”豪格摇了摇头,额哲现在就是条虫,他要是虎就不会率部来投了。
“臣以为将来也不会是,额哲已如遑遑丧家之犬,哪里还会遗患?蒙古各部来归,我们都是以礼相待,今天额哲来投,且又带来了玉玺,我们没有任何理由杀他。”
豪格嘴一撇:“我不是说明着杀,可以暗中动手嘛。”
“臣以为那也不妥。昔rì林丹汗拥四十万众,都不堪一击,现在额哲仅有两千余人,玉玺又已归金,他还如何能号令各部?还有什么力量能为患?”范文程尽力让自己的语气温和些,免得豪格对自己有什么不满。
豪格却是仍不服气:“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酣睡。”
听了这句话,洪太有些哭笑不得,骂道:“人家读史,能从中受到启迪,你读史却读到了邪路上去。”
豪格却继续争辩道:“赵匡义逼死李煜,元追得南宋小皇帝跳了海,为什么?因为末代皇帝和太子对遗民遗臣来说,是一面旗帜,极有号召力,就是不能东山再起,也常常是祸乱的根苗。”
洪太晃了晃肥胖的身子,要好好教诲这个儿子了,他起身道:“你说得不错,历史上确有许多末代皇帝和太子都死得很惨,可也有受到礼遇者,后周的小皇帝就受到了赵宋的优待嘛。豪格,你胸怀要大些,要堂堂正正立于朝堂,不能以jiān邪之术治国。额哲作为察哈尔王储来归,意义十分重大,分裂了几百年的漠南蒙古因此而得以统一,其功可垂rì月。父汗不但不杀他,还要给他最高的礼遇,父汗就是要一反历代帝王对亡国之君的做法,要让额哲成为父汗的爱婿,要让天下人都看看父汗的胸怀。”
豪格却是还不甘心,他提醒洪太道:“父汗,儿臣看他是勉从虎穴暂栖身,说不定将来死灰复燃。”
“可你想过没有,如果我们杀了额哲,蒙古各部会怎么看我们,漠北蒙古还会归顺吗?所有蒙古各部都会因此寒心,会害怕,会猜忌,会不满。杀一额哲会留下永远无法弥补的遗憾。你动脑筋是好事,但不能走邪道。”洪太生气了,豪格什么都好,就是不怎么听得进正确的意见,比起他那些叔叔来可是差了太多。
见洪太发火了,豪格这才意识到自己想拙了,他赶紧低下头道:“儿臣知错了,儿臣以后要往正道上想。”
“这就对了。”
毕竟是自己的儿子,洪太也不会真生他什么气,以后也是要好好教他的,他摆手道,“你下去吧,此事不要和任何人谈起。”
“是,父汗。”
豪格出去后,洪太叹了口气,对范文程道:“本汗每天忙于国事,忽略了对豪格的教诲,今后还望文程先生多多开导。”
范文程忙道:“年轻人处事难免偏颇,磨砺一番后,自会长进。”
“年轻?他比多尔衮还大三岁。”
一提起多尔衮,洪太就想起了漠北蒙古诸部,忙对守在帐外的鳌拜喊了声:“鳌拜,去传多尔衮来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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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九十三章 玉玺大典 喜极生悲(三)
多尔衮与岳托、萨哈廉等正在为漠北蒙古诸部迟迟不到而着急,见洪太传见,便立刻赶了来。
他刚迈进大帐,洪太便亲热地招呼道:“十四弟,快来,到哥哥这坐。”
多尔衮这次收伏额哲,拿到玉玺,得了头功,洪太白天当众对其大加赞赏,但多尔衮却无什么居功之心,而是将功劳推给岳托、萨哈廉、豪格等人,令得洪太和众贝勒对其大生好感。
多尔衮坐下后,洪太语气很是和蔼的问他:“十四弟,你说漠北三部能来吗?”
多尔衮身子向前微微欠了欠,然后说道:“臣弟以为,漠北三部一定会来。”
“这么肯定?”洪太笑着看着多尔衮。
多尔衮很肯定的道:“对,肯定会来。臣弟是以汗王哥哥的口气给他们写的信,而且只是邀请他们参加庆典,没有对其提出任何要求,他们没有拒绝的理由。况且玉玺归金,漠南蒙古一统,这是草原上惊天动地的大事情,漠南漠北同祖同宗,荣辱与共,他们不可能漠视。”
听了多尔衮这番话,洪太目中露出赞许的眼光,点头道:“十四弟说得有理,你可多派些人马,往前再迎得远一些,一有动静立刻来报。”
多尔衮应声:“臣弟明rì就再派人去。”
洪太又道:“此次西征,你立的功劳不小,等回到盛京后,哥哥一定好生赏你。说,你要些什么,只要哥哥有的,就一定赏给你。”
多尔衮却道:“臣弟只是尽本份而矣,汗王哥哥要赏就赏给豪格、萨哈廉他们,臣弟这边不敢居功,也没什么好要的。”
“呵呵,居功不傲,好,好。”洪太笑了起来,对着多尔衮连连点头。
待多尔衮退下后,洪太的笑容却僵在了那里,既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问范文程,“多尔衮真的没什么东西好要吗?”
.........
多尔衮接连又派了几批使者前往漠南、漠北诸部,萨哈廉和德格类奉命筑坛,各旗也都在筹办大典事谊。从张家口贸易换得的布匹和物资也陆续往沈阳运回。
天气已开始变冷,若不是为了玉玺归金大典举办,洪太早就率大军回师盛京了。
初五rì,漠南蒙古各部均已到齐,大典所有事宜都已准备就绪,就剩下漠北蒙古的喀尔喀、车臣三部还没有音信传来。
负责联络的多尔衮怕出意外,又加派了几批人前往漠北,虽然多尔衮保证漠北三部肯定会来,但迟迟不来却让洪太有些心急,万一漠北三部不来的话,这玉玺归金大典未免就美中不足了。
且他也有趁着这次举办大典机会展示金国实力的意思,通过大典让漠北三部看到金国的实力,看看漠南蒙古各部对大金的臣服,将来便可不战而屈漠北之兵。此谓上兵伐谋。大金眼下已统一漠南蒙古,收服了察哈尔,如果漠北三部再归过来,整个蒙古全境就完全统一了,若是不来,真是天大的缺憾。
然而,初六又过去了,北边路上仍是毫无动静。初七rì尚未破晓,多尔衮和萨哈廉沉不住气了,他们骑上马,再次向北迎去,结果仍是没有发现漠北三部的身影。这一下多尔衮也傻眼了,通过范文程和鲍承先等人商议,是不是请汗王将大典推迟两天。结果,洪太却决定一切照旧,若漠北三部真的不来也照常举行。
初十这一天,果然如鲍承先所预料的那样,是个天高气爽的天气。清晨,太阳从地平线上冉冉升起,沐浴着晨光的大草原显得更加辽阔壮美。阳光照在人身上,也暖和得很。
大帐外筑起了一座高高的祭坛,坛上,旌旗飘舞,祭坛的四个角上都摆有一个铜鼎,取定鼎四方之意,鼎内插着粗黄的祭香。坐北朝南是洪太的御座,坛的正zhōng yāng是一张放有天帝牌位的香案。案下面是供奉天帝的牛羊牺牲。坛的东侧是登坛的缓坡,正黄旗将士分列两侧。坛下是满八旗、蒙军旗、汉军旗方阵。六万多将士身着盔甲,手持战刀,昂首挺立。
洪太走到坛下,再次不甘心地向北望了望,带着几分遗憾,在哲哲、海兰珠、布木布泰、托雅等人的簇拥下向坛上走去。
这时,却听远处传来了多尔衮兴奋的喊声:“汗王,汗王,他们来了,他们来了!”
来了?!
洪太一个激灵,停下脚步向北望去,只见北方果然有一大队人马正朝这边飞奔。
谢天谢地,上苍保佑,总算来了!
“快随本汗去迎!”
因为过于激动,洪太差点摔了一跟头,济尔哈朗、阿济格、德格类和哲哲、布木布泰等福晋在后面紧跟。
双方来到近前,漠北三部的土谢图汗、扎萨克汗、车臣汗等三位可汗下马在多尔衮的引导下向洪太走了过来,三人右手抚胸,高声向洪太道:“草原上的太阳光芒万丈,大金国汗的英名威震四方,我们rì夜仰慕的英明汗,祝您万寿无疆!”
洪太忙也回礼道:“大家庭中众兄弟欢聚一堂,唯独三位可汗却在远方,今rì,三位尊贵的可汗千里赴盟,从此,手足般的情谊定会终生难忘!”
回礼后,洪太又上前一步,分别以抱见礼与三位可汗相见,这让漠北三可汗更添亲切和好感。
漠南蒙古诸贝勒亦一一上前问候,三位可汗发现:在洪太身边站着身着蒙古盛装的四位女人。
土谢图汗不知这四位女人是谁,便问道:“英明的天聪汗,不知这几位是?”
洪太笑着朝哲哲她们道:“哲哲,还不领着大家拜见大汗。”
于是哲哲、海兰珠,布木布泰、托雅、诸位贝勒带在军中的蒙古福晋一一上前见礼,互相介绍,竟都是蒙古人。
对于金国汗和贝勒的妻子都是蒙古人,土谢图汗有些吃惊,他好奇的问洪太道:“怎么大金国汗和众贝勒的福晋都是我们蒙古人?”
第三百九十四章 玉玺大典 喜极生悲(四)
土谢图汗的问题让满州诸人齐声笑了起来,洪太则是郑重对三个可汗说道:“土谢图汗这个问题问得好,其实我们女真人和蒙古已经姻亲几代,我们后人血脉中流淌着的是同样的血,正所谓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满蒙早是一家!”
“满蒙一家,满蒙一家!”土谢图汗细细品味这四字,眼神中露出恍然大悟的目光。
范文程见良辰马上要到了,在后面提醒洪太道:“汗王,良辰吉时已到,大典应准时举行。”
洪太点了点头,对三位可汗道:“请三位可汗见谅,大典仪式已上告于天,不可延误,尔等远来辛苦,先用早膳,然后歇息一下,待大典后,朕再与尔等畅叙。”
车臣汗笑道:“汗王,我们既不累也不饿,我等今天是三更吃的饭,天不亮就上了路,就是为了赶上大典,请汗王恩准我们参加大典。”
洪太当然是求之不得,不是来参加大典要你们来干什么。忙笑着答应道:“如此最好,那就请三位可汗于贵宾席上就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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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准备妥当后,洪太登上祭坛,于御座上坐定,众贝勒按在大政殿上朝的顺序于坛上站好,萨哈廉宣布大典开始。于是鼓乐齐鸣,伴着袅袅香烟,额哲手捧玉玺,沿坛下中线,缓缓向祭坛走来。行至坛前,将玉玺高高举起叫道:“臣额哲率察哈尔部愿尊大金国汗为漠南蒙古至高无上的大汗,从此愿效忠于大汗,若有二心,天诛地灭。”
多尔衮走下祭坛,接过玉玺,在两名正黄旗侍卫的护卫下,走到祭案前,将玉玺高高举起,然后置于案上,洪太与及众贝勒来到香案前跪拜,虔诚地敬了三柱香,然后率众贝勒向天帝位三拜九叩。
正黄旗大臣纳穆泰、镶黄旗大臣图尔格二人端着玉玺盒来到洪太跟前,将玉玺从盒中取出,跪呈给洪太。洪太接过后,面向坛下将士,将玉玺高高举向苍天。
额哲率蒙古诸贝勒叩拜,高呼道:“天命在金,祝汗王万岁,万岁,万万岁!”
坛下将士亦齐声欢呼,汗王万岁之声响成一片。萨哈廉挥挥手,全场静了下来。
多尔衮宣读汗王御旨:“奉天承运,汗王诏曰:察哈尔贝勒额哲率众献传国玉玺归金,由此,漠南蒙古结束百年战乱之苦,实现一统,功莫大焉。为彰其功,本汗特赐爱女固伦公主与之为妻,赴盛京完婚。钦此。”
多尔衮话音刚落,额哲带来的那两千多察哈尔将士就欢呼起来:“噢,噢,汗王万岁,汗王万岁。”
掌文馆大学士希福宣道:“奉天承运,汗王诏曰:蒙古各部今归于一统,然各部分离日久,政体各异,为统一政令,现决定组建蒙八旗。原蒙古四十九部均划入蒙八旗中,并设哲里木、卓尔图、昭乌达、锡林格勒、乌兰察布、伊尔昭等六盟,分别辖四十九旗,主管政务、刑罚、税赋等。漠南蒙古十八岁以上,六十岁以下男丁均编入八旗……”
达尔汉出列宣道:“奉天承运,汗王诏曰:大金国蒙古衙门达尔汉承政,贝子瓦克达奉大金国汗之命勘定蒙古各部界限,已于硕翁科尔会议颁布,从即日起正式实施。各部当严守界定,不得恣意侵犯,有违犯者按罪论处。钦此。”
接着又由户部贝勒德格类分定了蒙古各旗户口数,济尔哈朗宣布了大金国刑律。最后由范文程宣布赏赐,这些都是早几日就商量好了,满蒙双方都没有意见。
大典在一片欢呼声中结束,结束当然就是欢宴,由于有女人们参加,宴会格外热闹。洪太宠爱的侧福晋海兰珠再次跳起了蒙古舞,其他贝勒的福晋们不甘示弱,皆各展所长。
借着酒劲,漠北蒙古的扎萨克汗对洪太道:“汗王,我看你大金国的一半是我们蒙古的。”
土谢图汗、车臣汗二人一听坏了,扎萨克说的是什么浑话。车臣汗一把拉住扎萨克汗,十分紧张道:“扎萨克汗醉了,快快坐下。”
“醉了?这么点酒就醉了?笑话。”
扎萨克可没有醉,他用手指着哲哲、海兰珠、布木布泰、托雅及众贝勒的福晋们,对车臣汗笑道:“你们看,汗王的福晋,还有你们诸位贝勒的福晋,不都是我们蒙古人吗?就连大金国的大福晋都是我们蒙古人。天下者,男人女人也。大金国的女人们都是咱蒙古人,这大金的一半不就是咱们蒙古的吗?”
闻言,洪太放声大笑:“好,说得好,大金国的一半的确是蒙古的,扎萨克汗清醒着呢。多尔衮,替本汗再敬大汗一杯。”
多尔衮忙上前举杯与扎萨克对饮了一杯。众贝勒大臣这时才明白洪太要大家带上蒙古福晋前来参加会盟的用意。
额哲这个天聪汗新女婿见局面大好,漠北三汗意归附大金,便想趁机在岳父面前表现一下,他笑着问土谢图汗三人道:“既然大金的一半是咱们蒙古人的,那三位可汗打算什么时候归金啊?只有咱们都归了大金,才是真正的满蒙一家啊。”
扎萨克和车臣汗犹豫了下没有说话,土谢图汗则道:“少主已经归金,我们还有什么说的,只是我们漠北蒙古不如漠南蒙古富庶,怕汗王不接纳我们。”
听了这话,洪太连忙摇头道:“可汗何出此言?本汗说过了,大金蒙古本是一体,当同生同息,荣辱与共,如三位可汗肯与我们共图大业,整个蒙古便重新归为一统,我们重返中原则指日可待矣!”说完拿眼看向没有表态的扎萨克和车臣汗,额哲和土谢图汗也盯着他二人,多尔衮等满州贝勒们也都放下了酒杯不动声色的看着他们。
扎萨克汗知道漠北归附金国已经是不可避免了,如今大金国力强盛,连明国都不是对手,洪太又得了额哲献上的玉玺,想来也是天命在金了,此刻投他洪太也不算辱没蒙古汉子。便不再迟疑,欣然道:“那我们就回去收拾收拾,即刻来归。”
车臣汗也道:“我等愿随少主一起归金。”
额哲还不放心,追了一句:“君子一言。”
三位可汗齐声笑了起来,然后郑重起身,不约而同的说道:“驷马难追!”
“得三位可汗相助,我大金国力更上一层楼,入主中原指日可待!”
有了漠北三汗明确的允诺,洪太这心算是彻底定了下来,高兴的一抬他那硕大的屁股,然后举起酒杯,对漠北三汗和众人叫道:“来,为满蒙一家干杯!”
“为满蒙一家干杯!”
包括漠北三汗在内,宴会上所有人都起身举杯。洪太当先一饮而尽,尔后放下酒杯,志得意满生出几分感慨:先汗在天之灵若是看到蒙古诸部尽数来投大金,定也高兴得要醉上一场吧。
今日,为这满蒙一家定要好生醉上一场!
........
洪太接过哲哲又倒满的酒杯,准备再次与蒙古诸汗和贝勒们对饮,负责外围警戒的阿济格神色凝重的匆匆进了大帐,见洪太正和蒙古可汗们喝酒,不敢上前打断,便站在了胞弟多驿旁边等侯。
洪太却看到了阿济格,他笑着扬手招他过来,“阿济格,来来,你也和三位可汗喝上一杯,三位可汗已经答应和咱们大金合为一体,日后都是大金的臣子了。”
阿济格上前几步,却没有去拿侍女递来的酒杯,而是站在那里欲言又止的样子。
见他这样,洪太知道阿济格肯定是有事要禀报,换从前,他会让阿济格到后帐禀报,现在却因为太过高兴加上酒也多了些,便笑着对阿济格道:“三位可汗不是外人,帐中也没有外人,有什么事你就说吧。”
“汗王...”阿济格神情严峻,吞吞吐吐的却是没有听命。
“叫你说就说。”阿济格的迟疑让洪太有些不快,今日来了这么多客人,阿济格有什么天大的事情要让他这汗王难堪。
见洪太有些不快,阿济格只能说道:“汗王,是盛京来人了。”
“噢,盛京来人了?还以为是什么天大的事,”洪太不以为然的摆了摆手,笑道:“怕是我那二哥派人上表来贺大典吧,呵呵,阿济格,你让他们进来就是。”
“汗王,是军报。”阿济格见洪太还没会意,忙提醒了声。
“本汗当然知道是军报,”洪太笑着催阿济格快让代善使者进来,突然惊醒过来,失声问道:“什么军报?”
阿济格看看洪太,又不经意的朝漠北三汗、额哲他们扫了眼,洪太知道他是想避开他们禀报,但自己话已经说了出去,如何收得回来。
“让他进来。”
洪太非要让盛京来人进帐中说,阿济格不敢抗命,便出去将人领了进来。
来人进帐之后,看到帐中这么多贝勒大臣,有些紧张,行礼的时候有些不利索。洪太却是顾不得计较这奴才的失礼,直接问道:“出什么事了?”
来人仍是有些紧张,小心翼翼道:“禀汗王,明军在辽南金州登陆,已夺取我金、盖、复三州,杀我官兵百姓不下万人,辽阳附近也出现了明军的小股骑兵,据逃回辽阳的复州汉军旗佐领吴启泰称,此次来犯的明军有数万人,骑兵亦有数千,更携有数百门炮,来势十分凶猛。大贝勒担心盛京空虚,明军会趁虚而入,所以派奴才来请汗王火速班师回盛京。”
“金州?...”洪太肥胖的身子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颤了一下,失声吼道:“明军怎么会在金州登陆?达素呢?宁完我呢!”
来人被洪太的吼声吓得慌忙将脑袋磕了下去,“回汗王,达素和宁完我已经为国尽忠了。”
“什么!”洪太整个人怔在那里,旋即鼻腔一暖,似有什么东西流出。他本能的伸手去擦拭,却不想映入眼帘的却是通红的鲜血。
“汗王,汗王!...”
帐中响起一片惊呼声,哲哲和布木布泰等福晋更是吓得尖叫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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