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大明狼骑TXT下载大明狼骑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大明狼骑全文阅读

作者:傲骨铁心     大明狼骑txt下载     大明狼骑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百六十七章 十二道金牌

    那大汉若是施大勇在场,便可一眼看出此人正是左良玉。

    当日左良玉奉昌平总兵尤世威之命率300兵赴援关外,大凌河一战,左良玉趁风向利于明军奋勇追击金军,其后风向陡变,又是其一马当先撤退,速度不比吴襄等人慢。

    逃回锦州后,左良玉原是准备率残部逃回关内,却被施大勇拉着一起保卫锦州。左良玉将没施大勇猛,兵也没施大勇多,要是不答应施大勇当场就能火拼了他,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上城助战。

    施大勇进京报捷南下平登州之叛,左良玉亦因锦州之战功绩提为昌平副将,领2450昌平兵往河南平叛,因其部参与过大小凌河之战及锦州之战,战斗力比之河南本地官军要强出不少,因此剿灭了不少流贼,在河南地名气颇显。其本部昌平兵军纪也甚是严明,当地士绅颇是赞赏。

    (作者注:左良玉军纪败坏在其本部昌平兵覆没之后,日后几十万左部皆流贼、土匪、兵痞组成,良家子弟不多。此时左良玉也算是一员良将,心中有君父。)

    凭着在河南所立的功劳,左良玉原是大有希望升任总兵官的,可惜他的朝中后台侯询得罪了首辅温体仁,在他的晋升上失去了发言权。其后左良玉又被五省总督陈奇瑜从河南调到陕西巡抚练国事麾下,成了名符其实的客军。

    练国事对左部并不重视,只将左部当炮灰使用,有功劳练国事麾下将领领,有过错却要左良玉顶,这使左良玉十分郁闷,却不敢发作。

    左良玉这个本英姿勃发的年轻副将也在这两年的风雨磨练下成了一条精壮大汉,若是大勇见了现在的左良玉,只怕也会唏嘘一番:岁月真是把杀猪刀。

    此次练国事执行陈奇瑜之策,要选一有胆有识之人诱流贼入车箱峡,许诺事成之后即向朝廷保荐。左良玉思来想去,富贵险中搏,要想成为一镇总兵,再也不用寄人篱下,就得豁出去,咬牙自请当这诱贼之人。

    左良玉愿往,练国事自然是求之不得,他虽不重视左良玉,但也知道此人是有本事的,他若能去,此事便成了大半。

    ..........

    被李自成发现自己身上的箭伤,左良玉自是有些惊慌,正想如何说措,见一个白净高大的汉子过來问话,那些流贼壮汉神色之间对此人甚是恭敬,知道这人定是流贼的大人物,忙抱拳施礼道:“这位大爷眼光果然过人!小人名叫张德保,本在辽东戍边,原是辽东经略袁崇焕大人手下的把总,因替袁大人鸣不平,挨了四十军棍,一怒之下,杀人逃回了关内。可却有家难回,只得躲在这深山中,靠打柴为生。实不相瞒,这位大爷说的箭伤,是追随袁大人苦战宁远时给东虏鞑子兵射的,小人整整躺了一个月。”

    除了名字,左良玉说的基本都是实情,可也隐瞒了不少。袁崇焕当年平定宁远兵变,责打了他二百军棍,他甘心受罚,待罪戍边。袁崇焕死后,他心灰意懒,跑到关内,在昌平驻军中做了一名小校。由于武艺出众,为总兵尤世威赏识,举荐给以兵部侍郎衔总督昌平驻军的侯询,侯询保举他做了副将。至于那箭伤,却是大凌河之战时被鞑子兵射的。

    高迎祥听他來历说得真切,暗自敬佩,疑心顿去,抱拳回礼道:“张兄弟原來跟随袁督师在关外抵御鞑子,失敬了!看來你到此也有不少年头。”

    “五年有余。”

    “张兄弟可愿帮哥哥个忙,给我们引引路?”

    “哥哥如此坦诚待人,万死不辞。”左良玉心中大喜,脸上不动声色,躬身道:“这里便是女娲山,虽然山重水复,道路难辨,但比起你们越过的大巴山,已算不得高耸险峻了。前面凤凰山有一处山谷,人称车厢峡,地势低平开阔,乃是平常客商出入的必经之路,出得山谷眼前便是兴安城。”

    高迎祥没有怀疑,他本就不是性子豪爽之人,左良玉又说得清楚,自是不会起疑。当下便令左良玉前头引路,数万大军缓缓向凤凰山进发。走了不到半个时辰,果见一座不高的山岭,似是展翅欲飞的凤凰,山路也渐渐平坦开阔。

    高迎祥等人上马而行,前面探路的头领传过话來,离车厢峡还有不足一里的路程。高迎祥传令下去,今夜赶到那里宿营,明日黎明时分攻占兴安城。

    ..........

    此时的兴安城内外都已驻满了官军,陈奇瑜将行辕建在兴安县衙,分兵出去,独自一人闭着眼睛坐在签押房内,中军、幕僚、亲兵们在门外伺候着。

    屋内燃起几棵粗大的蜡烛,照得一片通明。他忽地睁开眼睛,盯着桌上的那个刻漏,那刻漏打做得极为精巧,上有一只黄铜的凤鸟注水,一朵金莲在下边承着浮箭,水浮箭升。

    刻漏旁边是一封加盖兵部火漆密印的牛皮信套,封缄已好。他侧耳听听,朝外面问道:“几时了?”

    门外的中军、幕僚、亲兵们也围着一个刻漏,忙不迭答道:“刚刚酉时。”

    “钟鼓楼怎么沒动静?

    “想是与老爷的刻漏有些出入……”

    正说着,钟鼓声连续传來,极为悠长。

    中军诧异道:“老爷眼前不是有莲花漏,怎么來要问?”

    “东翁有这般的大事在心头,能在屋里坐得住,已番茄人。你不记得谢安听说侄子大破前秦苻坚,一时走得慌忙,脚上的木屐都给门槛碰坏了?”

    “看來老爷的气度还胜过谢安呢!”中军看了幕僚一眼,点头赞佩。

    钟鼓的声音才歇,众人兀自在交头接耳,却听城南面远远传來几声炮响,震得屋顶簌簌作响。

    众人正愣神时,屋门轰然洞开,陈奇瑜提剑排闼而出,目光炯炯地逼视着众人,高声道:“桌上的奏折,本部堂已拜发,速用六百里快马飞报皇上。曹先生、王先生,还有你们几个,今夜看本部堂杀贼----”

    说完提剑跃众而出,众人吆喝一声,各上战马出城而去。

    .............

    京师紫禁城,乾清宫内。

    崇祯独坐在御案后批阅奏折,那一大摞奏折批阅完毕,外面夜色已经很黑了。

    崇祯伸了个懒腰,自个给自个捶了捶后背,呼吸了一口气后,将留在一旁的一个奏折取过來,看了之后登时心情大坏,怒声骂道:“岳飞还能用十道金牌召回,你施大勇难道也要朕用十二道金牌召你回来吗!”大怒之下,将桌上的朱笔砸了出去。

    听见动静,门外伺候的王承恩赶紧轻手轻脚地进來,小心地收拾好朱笔,擦干净了墨迹,什么也不说,只劝道:“万岁爷,已是亥时了,该歇息了…”见崇祯瞪了眼睛,赶忙收住嘴。

    “你见朕什么时候睡这般早了?”

    “万岁爷这几日进膳比平日少,皇后和贵妃两位娘娘都叮嘱奴婢,万万不可忘了给万岁爷提个醒儿,以免太过劳累。奴婢见万岁爷批完了折子……”王承恩说着眼圈儿竟有些发红,皇上这些日子来确是苦了。

    崇祯听他啰嗦,摆手道:“朕沒说不歇息,想到外面走走。”

    王承恩听了,破涕为笑,忙不迭说道:“奴婢去喊当值的侍卫。”

    “不必了。朕就在外面露台上走走,”崇祯一边说着,一边迈步出门。

    新月早已隐去,只剩下满天的星斗,闪烁不已,银带子似的银河横亘长天,像是一大袋散落的珍珠。

    淡淡的雾气将四周的宫殿楼阁笼罩起來,朦胧中越发显得无上的尊严。

    崇祯走到露台右侧的那座鎏金铜亭前,伸手摸在亭顶上,温润而湿凉,那江山社稷金殿竟也有些迷蒙了。

    祖宗留下的江山怎的在朕手中就这么破败呢?崇祯很是感伤。

    “东虏议和之事,朝中怎么说?”

    “除兵部右侍郎陈新甲赞同和东虏议款,其余朝臣无一人同意。”

    “陈新甲?就是杨嗣昌.推荐的那个陈新甲?”

    “正是此人。”

    崇祯点了点头,自从杨嗣昌上了那份请代父死折子后,崇祯便对此人大为赞赏,他坚定的认为大孝者必为大忠者,破格提他为右佥都御史,巡抚永平、山海关,对杨嗣昌的奏折也是每份必阅,对他所提的建议也大多采用,对其所.推荐的人也是加以重用的。

    “内阁怎么说?”

    “内阁说东虏连沈阳都叫施大勇烧了,大小贝勒王子人头送来上百个,此正是败亡之象,我大明正该趁虚攻打,永绝后患,如何能与他们议和,养虎为患呢。”

    “都是明白人,哼,就朕一个傻瓜。”崇祯冷哼一声,显是对内阁的说措不满。

    王承恩有些诧异,内阁说的是实情,怎的万岁爷却不满呢?

    见王承恩面露不解,崇祯叹了口气,问他:“这仗真是咱大明的军队打的吗?”

    “这...”王承恩吱唔起来。

    “朕连人都召不回来,拿什么趁虚攻打,说得倒是好听,除了施大勇的锦州军,朕还有能和东虏打上一仗的兵马吗?”

    一想到自己派了几拨人去召施大勇进京,却都是石沉大海,崇祯不由更加动怒。他不是宋高宗,施大勇也不是岳武穆,可现在发生的事情却又和那两人极其的相似,这让他感到无力。

    王承恩不敢说话,站在那默默的看着崇祯。

    平静之后,崇祯转过身来,问道:“曹化淳回来了吗?”

    “已到通州。”

    “人一进宫,就叫他来见朕。”

    “是,奴婢记下了。”

    王承恩点头应下,心下揣磨曹化淳到江南究竟是干什么去,回京后又会和皇帝说什么,却听

    远方传来“当当当……”的声音。

    三声云板响亮,崇祯心里一紧,在一旁掌着宫灯的王承恩也是脸色大变,快步朝乾清宫通往养德斋的拐角处跑去。

    这是崇祯早就立下的宫规,倘若夜间有十分紧急的军情文书,不论什么时辰都不能延误,必须赶快启奏。

    内阁、通政司、司礼监夜间长年轮值,当值的内阁大学士、秉笔太监接了紧急文书,便到拐角处敲响云板,值夜守候的太监宫女接过送到崇祯寝宫门外,交与在寝宫外间值夜的太监宫女,到御榻前跪呈。

    崇祯接过牛皮封套,连扯两下,才撕裂一条小口儿,拆开來,抽出文札,在灯下展读,不禁笑逐颜开,仰天叹道:“十年剿匪,毕其功于一役。陈奇瑜果然不负朕望,将反贼们都困在了车厢峡!”

第四百六十八章 海贸 粮食 诈降

    请求诸位书友的红票、.月票、订阅支持《大明狼骑》。

    ..............

    旅顺,明军正在安置从辽南各地陆续迁来的汉民,总数有六万多人,除挑出其中的6000青壮外,其余的人都按保甲制进行军屯。

    去年渡海之战,锦州军前后迁移辽地汉民28万余人,冻饿于半路的有5万多人,最终活下来的只有不到23万人。其中17万人由锦州水师运往登州安置,前后耗时四个月。余下这六万多人则就近安置在旅顺。

    旅顺曾为大明金州中左所,清军攻占旅顺后,在原中左所的基础上扩建城堡。黄龙领军攻打旅顺时,城内建筑遭到一定程度破坏,锦州军收复旅顺后,出于在辽南建立桥头堡的考虑,大勇命令整修旅顺堡,以为将来复辽前沿。

    旅顺前有南关扼守,后有旅顺口军港,易守难攻,且可随时从海路获得支援,堪称辽南前哨最佳所在。

    大勇计划将旅顺打造成为可纳民10万,驻军两万至三万的军事基地,并以旅顺为中轴,建立东至朝鲜、皮岛,西至锦州、宁远,南至登莱的商贸中心。

    此商贸中心说白了就是将辽东的皮毛特产运往大明内地,然后从内地运来大明的货物输往朝鲜,以此商贸的利润来供养锦州军。

    大勇已开始着手利用水师从江南等地购买粮食,现在锦州军缺得不是金银,而是粮食。

    登州、旅顺受地形所限,难以大规模军屯,受天灾影响,产出也有限,而大勇计划中的锦州军将扩军至十万之众,所以单靠登州、旅顺是难以养得起这支大军的。

    自古打仗打得就是钱粮,没有钱和粮食,这仗就没法打。两者之中,后者更重,如果连肚子都吃不饱,拿一堆银子又有什么用。

    海贸固然可以带来丰厚的利润,但是要将这利润转换成粮食难度却是不小的。

    好在一切都已经开始着手,用不了多久,派往江南的使者应该能带回利好消息,毕竟大勇手头现在可是有那些商人们做梦也想不到的上等货物,更有从东虏抢来的大笔金银可以支撑他的大笔花费。

    商人是逐利的,大勇相信只要他出的价格足够让那些商人动心,那他需要的粮食就会源源不断的送过来,甚至连原本应在运河上的漕粮都会有一部分送到登州来。

    一切都开始上轨道,但随着事务的暴增,锦州军的改制和登州、旅顺地方事务衙门的增设就越加迫切了。

    大勇很头疼,他从来不是一个擅长民政的官员,为此,他决定启用一批被免罪的汉奸官员,让这些读过书的家伙按照自己的意愿行事。但给他们个什么名头却真是难办,大勇可没有任免官员的权力,就连他锦州军都是暂时挂着他施大勇任命的官职,真正有朝廷武职的区指可数。

    名不正言不顺,大勇现在很想得到朝廷的认可和放权,让他可以拥有登州和旅顺的军政管辖权,最好是仿孙元化旧例,设立登旅巡抚以方便管理。但这些在大勇一日不进京的前提下纯属奢望,而且大勇就是进京后,他也不敢保证朝廷会给他想要的东西。

    时间,大勇现在需要时间,他在等朝廷不再猜忌他而是渴望他的那一天。

    算来,这一天已经不远了。

    看到最新塘报上说陈奇瑜已经在车厢峡围住高迎祥时,大勇对这一天的到来就更加有信心了。

    ...............

    在左良玉的诱使下,高迎祥率部进入了一处山谷,谷中路倒是还算平坦,只是宽仅丈余,难以疾行。

    夜色已浓,为了照明,贼寇们燃起火把,但谷中雾气蒸腾,饶是连成了一条火龙,所见不过三五丈远,两旁的山石变得迷蒙起來,奇峰突兀,怪石嶙峋,似要扑面而來。这等怪像让贼寇上下都是揣揣。

    走了近一个时辰,估计后面的大队人马也都进入谷中,高迎祥才吩咐安营造饭,带领张妙才、高一功等人到前面巡视查看,却见李自成领着顾君恩急急赶來,问道:“闯王,这里是什么所在?”

    “想必是车厢峡了。张德保呢?唤他过來问问。”

    高迎祥四周看了遍,却是没有那张德保的身影,不由心下一沉。张妙才等人见没了张德保身影,也都急了,纷纷派人寻找,却是怎么也找不到那人所在,这一下,众人都急了,意识到似乎上了当。

    “怎么办?”李自成低声问一边的顾君恩。

    顾君恩皱着眉头抬头看了看四周的地势,然后对李自成说道:“闯将,此处是否车厢峡不重要,要紧的是此谷两峰加峙,形势险要,易入难出,咱们数万人马拥挤在这等狭窄之地,一旦官军守住两边的谷口,前后夹击,插翅也难逃了,万不可在此宿营停留!”

    李自成听了大惊,急命道:“那你快和闯王说!”话音未落,山头上一声炮响,落下一阵石雨,随着射下无数的火箭,帐篷粮草霎时燃起熊熊烈焰。

    众人惊呼着四下躲避,李自成大喝一声,“随我冲出去!”挥刀向前急奔,行了不足数里,眼前早已堆起了无数的乱石,将谷口堵得严严实实,山上灯笼火把照得一片通明,数十面战旗猎猎作响,旗下一个大汉哈哈大笑道:“流贼,你可还认得咱?”

    李自成细看,赫然是失踪了的张德保,心头顿时有如重锤撞击,暴叫道:“张德保,是好汉的下來与咱见个输赢,用这般毒计算得什么英雄?”

    “哈哈哈……你这不知死的草寇,到了这等境地还兀自嘴硬!实话说与你,咱不是什么张德保,咱乃昌平副将左良玉!哼,你等流贼身困于此,活是报应!告诉你等,这等妙计是陈大帅想出的,要是咽不下这口气也沒用,你怕是见不到他了。”左良玉挥动令旗,山上射下满天的箭雨,李自成等人急忙后退。箭雨下,至少上千贼军士卒被射中,一时谷中满是哀嚎。

    明军只包围谷中贼军,也不进攻,只凭地利压制贼军反扑。高迎祥指挥各大头领组织敢死之士冲了几次也没有冲破明军的包围,反而葬送上千好汉性命,反观明军几乎无一伤亡,这让谷中的数万贼军都感绝望。

    后半夜,下起了瓢泼大雨,将衣甲帐篷淋得精湿。折腾了一夜,高迎祥、李自成、张妙才、闯塌天等人又饿又冷,疲惫不堪。

    天色微亮,高迎祥传下令來,众首领齐聚中军大营商议对策。李自成叮嘱李过等人,官军只想困守,不会入谷厮杀,小心山上的冷箭,不可轻举妄动,然后带了顾君恩急匆匆赶往大营。一路上,抬眼四望,不由惊出一身冷汗。只见两面绝壁陡起,势若刀削斧砍,直插云天。时值初夏,林草茂密,荆棘遍布,更觉狭长阴森,逶迤难行。

    此时高迎祥也看清了谷中地势,不由暗暗叫苦,自己一时大意,竟给人诱入了绝境,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眼睁睁困死在此,这可是数万弟兄的性命呀!顿时遍身冷汗,悔恨交加。

    大营建在一个狭小而曲折的山洞中,点着火把,一块平坦的大石四周围坐着高迎祥、蝎子块、张妙手三人,个个神色沉重,高迎祥的右肩上系着一条白带,已给鲜血浸得半透。他上前问道:“闯王受伤了?”

    “不打紧,中了一箭。箭头已取出,敷了金疮药。”高迎祥微笑着,略抬一下右臂,以示伤得不重,但却疼得嘴角抽搐两下,额头冒出细细的汗珠。

    蝎子块看着李自成,阴阴一笑道:“都伤到了骨头,怎会不重?自成兄弟,你带的好路!这回怕是逃不过此劫了,你该不是与那左良玉串通一气,将我们卖了吧?”

    李自成一怔,心头酸楚得不知如何辩解,洞口有人大叫道:“他若敢如此负义,咱老张头一个饶他不过!”

    随着话音,张献忠大步进來,自顾坐下,对蝎子块道:“他若投了官军,还到大营來做什么?守在山头等着收尸就行了,何必來陪咱们!”

    高迎祥也怪道:“是我叫那左良玉带路,关自成何事?”

    蝎子块自知话说过了头,苦笑一声,掩饰道:“有自成兄弟替我收尸,倒是享福了,得个全尸,说不定还有个棺椁,总强过给那些官军乱刀砍个稀烂,喂了山里的虎狼!”

    张献忠拍了他一掌,叫道:“你怎的如此丧气!咱就守在谷里,他來一个咱杀一个,多杀一个赚一个,怕什么?”

    “官军肯进來就好了,拼死厮杀一场,或有生逃的一丝希望,就怕他们坚守不战,咱们的粮草烧毁了不少,能熬得过几天?饿就饿死了。”

    高迎祥脸色凝重,叹了口气,忧虑道:“车厢峡南北两个出口都伏有重兵,东西两面山上有大炮和强弩,咱们近十万弟兄被围困于此,不少兵卒受了箭伤,又遇大雨,无处躲避,刀甲上都生出了斑斑锈迹,不少箭羽脱落不能再用,士气低落,人心浮动。要尽早想个法子,不然拖延一天,就多一天的危险。”

    张献忠一拍大腿道:“冲出去!不然窝在这狭谷中,早晚是死路一条。”

    高迎祥摇头道:“突围不是好法子,咱们在谷底,官军在高处,据险而守,可谓一夫挡关,万夫莫开,连飞鸟怕也难逃!咱们一味冲杀,无异是拿性命往刀口上撞。如今士气不振,再败只会自乱阵脚,一旦军心思变,就约束不住了。”

    众人一阵缄默,李自成陡然感到洞中的潮气加重了几分。高迎祥见大伙神色有异,起身朝众人一揖道:“我高迎祥誓与众弟兄同生死,断不会见利忘义,卖身求荣!事情危急,切不可自相猜忌,只要咱们上下一心,此处并非绝境。”

    张妙手不以为然,反问道:“不是绝境是什么?还是给自家宽心呗!依我看,拼了算啦!等到饿得拿不动刀枪的时候,就只有任人宰割的份儿了!”

    蝎子块说道:“不如就此散伙,化整为零,各人顾各人,装成樵夫山民,先躲过这一关再说。”

    张献忠取笑道:“老兄的相貌早就画影图形多日了,陈奇瑜的营中不认识你的兵卒怕是不多,若沒有上佳的易容术绝难蒙混过去。”说得蝎子块半晌无言。众人吵嚷了一阵,一时想不出万全之策,面面相觑,各自沉默。

    “我有一计,不知众位头领愿不愿听?”顾君恩跨步上前,深深一揖。他一直站在阴影处,以致众人未曾发觉。

    高迎祥招呼道:“原來是君恩呀!快过來坐,有话直说,只顾躲在暗处做什么?”

    顾君恩四下作了揖,说道:“惟今之计,只有诈降一条路可走。”

    “诈降?我还以为什么惊人的妙计,却原來不过是拾人牙慧,这一套哄鬼的把戏,神一魁、王嘉胤他们早就用腻了,官军吃尽苦头,岂会再信咱们?”张献忠拊掌冷笑,众人也觉问到要紧之处,都等顾君恩解答。

    “八大王,你说的也属实情。但自古兵不厌诈,才有诸多妙计屡试不爽。对杨鹤使得,对陈奇瑜自然也使得。”

    “怎见得?”张献忠听他说得颇有些自负,如何肯信?

    “当年神一魁、王嘉胤是受杨鹤招抚,咱们却要主动请降,更显心诚。此其一。其二,咱们身陷绝境,兵卒无力再战,官军对咱们就少了旋抚旋叛的戒备之心。其三,官军贪利好功,咱们动之以利,将所得珠宝尽献给陈奇瑜,他自然乐得名利双收。其四,他若再有什么顾虑,可晓之以理。”

    顾君恩环视众头领一眼,见他们微微点头,接着说道:“这最为紧要,洪承畴剿杀过滥,上干天怒,皇上有些疏远他,陈奇瑜当不愿学洪承畴。再说,咱们可以出关平辽东为诱饵,若是既可消弭内乱,又能攘除外患,陈奇瑜不是傻子,他也想着青史留名,岂肯将这等不世之功拱手让人?”

    “谁能担此重任?”高迎祥目光闪烁不定,“我身上有伤……”

    李自成毫不犹豫道:“闯王前去反会教人小看了咱们,大伙儿要赞成此计,我去见陈奇瑜!”

    高迎祥思忖道:“自成啊,当心陈奇瑜拿你做人质。”

    “他若拿我做人质,才是诚心受降招抚,不然他必是将计就计,诱咱们出谷捕杀,可要千万提防。”李自成神色凝重。

    “那怎么办,还不是死路一条?”蝎子块、张妙手二人大惊失色。高迎祥微微一笑道:“那时就由不得他了。咱们置之死地而后生,弟兄们哪个不出力死战?”

    张献忠厉声叫道:“我老张先砍下了陈奇瑜的人头做酒碗!”

    “不用你砍,崇祯想必饶不了他。”高迎祥起身道:“拿酒來,给自成壮壮行色!”

    七八只大海碗斟满了,山洞里登时弥漫着酒香,将潮气冲淡了许多,“保重!”众人一齐咕嘟嘟喝下,摔碎在地上。

第四百六十九章 擅权 中计 劝阻

    六月,大勇迁原登州道宋光兰为登旅安置使、迁原监军道王徽为登州知府、迁原登州知府葛万年为旅顺知府、迁原降叛军知县宋诚、吴茂等人为安置使司副使。

    又任原降叛军登莱诸官分为蓬莱、黄县、福山县、栖霞县四县官,原属登州府辖招远县、莱阳县、文登三县因无民户废弃。

    任原锦州兵备道、后金工部左汉参政袁鹏为粮道转运使,原后金汉军旗游击任左光为粮道转运副使;

    十四日,大勇上奏朝廷,请设登旅巡抚,重设登州卫、旅顺卫,建辽东军总镇衙门。

    奏疏入京进通政司直达御前,帝不悦,不许,诏内阁訷斥大勇擅权,命其进京奏对。

    ............

    六七月正值酷暑,虽然夜间下了一场大雨,但这天却是没有凉爽下来,而是俞发的闷热。

    兴安县城,五省总督行辕内,陈奇瑜悠然地坐着吃茶,一旁的幕僚、中军、亲随正在品评他刚刚正书的字幅,上面写的是宋人辛弃疾《破阵子》,李师爷细捻着胡须,啧啧有声地赞道:“辛稼轩的这首词写得端的是豪气万丈,大帅这手真书大字,楷法严正,不减颜柳,端的绝配,书词双绝!”

    同为五省总督幕僚的张师爷自是不甘落李师爷之后,接话道:“此首词副題《为陈同甫赋壮语以寄》,起句是‘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继之以‘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全是呓语痴话!他一介文儒,平生沒多少功业,何來什么壮语?至于‘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更是妄想了。这等话不是不可说,但要看谁來说。若是落在大帅头上,自属写实之辞,最契合不过。有了这等功业胸襟,再以颜筋柳骨写出,自是另一番气象。此词不过一假借之语,大帅信手拈來,其实与稼轩无涉!”

    听张师爷大拍马屁,李师爷忙道:“这安邦定国的盖世奇功不下于开国的徐达、刘伯温。”

    张师爷笑着点头道:“那时自然了,创业难守成更难么!辅佐社稷他俩是比不得大帅的!”

    “诸葛武侯也是望尘莫及,他功败垂成,星落五丈原,比不得大帅扫荡中原,澄清玉宇。”

    众人观风识相,响起一片谀声。

    众人所赞,陈奇瑜大为受用,笑道:“先收起來,等回了京师,再找人好生裱糊。”

    门外的亲卫喜色满面进來,禀道:“恭喜大帅,流寇闯将李自成自缚出谷,前來请降!”

    流贼要请降了?

    众人闻言,登时喜笑颜开。

    陈奇瑜不露声色,轻轻放下茶盏,取手巾擦了额头的细汗,尔后才命中军道:“传我将令,车厢峡所有将士严防固守,当心流寇突围。”看着中军匆匆出去,才又命道:“带那李自成进來!”

    ...........

    大堂上,先前的差丁换成了赫赫威仪的带刀侍卫,李自成进來跪拜:“小民李自成,受高迎祥及各路人马所托,向大帅请降。愿意归顺朝廷,永不为寇。”

    陈奇瑜见來人三十來岁的年纪,方脸宽额,面孔微黑,高颧削颊,鸱目鹰鼻,举止从容不迫,隐含一股凛凛神威,心下竟有些赏识之意,想到他四处攻掠,才放下念头,怒喝道:“來人,将李自成拖出去,斩喽!”门外进來两个刀斧手,朝外拖扯。

    李自成挣扎着问道:“诚心來降,为何杀我?”

    “满嘴胡言!本部堂自幼读书,兵书战策了然于胸,岂会给你几句白话哄骗了?你分明是來诈降,还要狡辩!”陈奇瑜两眼灼灼,向下逼视,似要看透李自成内心。

    李自成却是神色坦然,一点也不作伪道:“小民知道大帅身经百战,连剿截山虎、柳盗跖、一条龙、金刚钻、开山鹞、黑煞神、人中虎、五阎王、马上飞、王登槐、马红狼、满天飞、满鹅禽、黄参耀、隔沟飞、张聪、樊登科、樊计荣、上山虎、扫地虎、扒地虎、阔天飞、草上飞、一只虎、一翅飞、金翅鹏、一座城等七十七家大小头领,威震关陕,有什么伎俩能瞒得了大帅?我等身陷绝境,都是引颈待死之人,实是真心请降。大帅设身处地而想,只有归顺朝廷才可保全性命,此外还有什么生路?”

    听李自成这般说,陈奇瑜不由微微点头,对方所说确是实情,换作是他处于如此绝境之下也是要设法求活的,当下沉吟道:“你们如何招抚?本部堂的粮饷都是朝廷定额拨发,可沒有多余的供你们安插之需。再说似杨修龄那般安插,本部堂也不安心。”

    见陈奇瑜话中松动,李自成忙道:“小民愿到辽东军前效力,不费大帅分毫粮饷。”

    “哦,果真有此忠心?”

    流贼自请到辽东军前效力有些出乎陈奇瑜意料,尔今大明,内忧就在这数省逃窜的流贼,外忧则在那东虏女真,虽说前番有锦州军施某人攻城拔寨大破沈阳,但据说只不过是趁虏酋洪太率主力远征,非是堂皇阵前交锋,相较起来,东虏鞑子战力还是远胜大明,若是有这些流贼到辽东效力,倒是一箭双雕,既能平了内忧,又能扫了外患。念及于此,陈奇瑜不由大是心动,已是暗自允了。

    “容本部堂上奏朝廷,如蒙圣上恩旨下來,你们便可为国效力了。如皇上不准,本部堂只好遣散你们。为此,要先派人入谷清点人马,再做打算。”

    “多谢大帅成全!”

    李自成心下大喜,左右看了一眼后,又禀道:“小民还有几句私密的话与大帅说。”

    “你们下去吧!”陈奇瑜扫了左右一眼,众人悄然退走,他看着跪在地上双臂反绑的李自成,抬手道:“你且起來说话。”

    李自成朝前走了两步,低声道:“车厢峡成就大帅千古威名,天下做臣子的无不艳羡,小民实在敬佩得五体投地,可也替大帅担心。”

    “哦,你有什么可担心的?”陈奇瑜拈着胡须,惊讶之中颇有些不屑。

    “斗胆问一句不知进退的话,大帅今后有什么打算?”

    “今后如何打算?本部堂还沒想过。”

    “常言说月满则亏、盛极则衰,自古至今,功成而身退的都是世间聪明人,远的就说范蠡、张良,二人得以善终,可文种、韩信的下场不免令人心寒。再说近的,太祖爷杀了多少功臣,大帅自然比小民更清楚。”

    李自成见陈奇瑜两眼眯成了一条缝儿,听得极为专注,猜测着他有些动心,接着说道:“宋太祖杯酒释兵权,可谓棋高一招,既顾全了君臣之情,又可高枕无忧。如今大帅总督河南、山西、陕西、湖广、四川五省军务,兼理粮饷,天下一半兵马掌握在手中,又有这等盖世奇功,皇上能睡得着嘛?”

    “你这厮胡说!本部堂自幼读圣贤书,忠孝二字看得比性命还重,有一丝一毫的异心,天诛地灭!”本是申斥之言,说到后來竟成了赌咒发誓。

    李自成耸耸肩头,活动了几下麻木的双臂,点头道:“小民沒有半句扳诬大帅之意,兵法上说:未思进先思退,凡事留条后路总不会有什么大错。小民做了几年草寇,有了不少积蓄,足够回乡安居乐业。银子多了,哪个还想提着脑袋拼命!可大帅未必有小民这般自在吧?”

    “你是劝本部堂归隐?”

    “小民沒有这样说,只是想大帅若是终日遭人猜忌,日子怕也不好过。”

    “嗯,急流勇退,也是自然之理。老子说:生而弗有,为而弗恃,功成而弗居。夫唯不居,是以不去。鸟尽弓藏,兔死狗烹,本部堂也深有体味。”

    “那是自然。”李自成暗忖:依他年纪,他老子必是七十开外了,老人家说话总归是对的。他说道:“大帅的仙乡保德州地贫灾重,是个兔子不拉屎……嗯,嗯,是个秃岭荒丘的地方,听说大帅在延绥抚台任上,拿出三千两银子赈济家乡灾荒,又代交了一年的赋税,共花费了三千六百多两……”

    “你怎么知道的?”陈奇瑜脸色大变,那些银子大半是或借贷或挪用的,才一年多的工夫,那些亏空尚未來得及还上,一旦给人告发,只有领罪了。

    “大帅泽被乡里,早就传为美谈,山陕两省知道的人不在少数。再说,大帅若是归隐故里,修园筑楼也少不了用银子,总不能张着手向皇上讨要吧!小民知道大帅的手头不宽裕,特地备下了一点儿薄礼,就装在马背上的口袋里,请大帅笑纳。”

    陈奇瑜目光倏的一炽,命人抬入大堂,亲手解开,除了黄白之物,还杂有许多的珠宝,熠熠放光,想必装得匆忙,不及细择。李自成见他看得有些贪婪,将口袋死死扎牢,拖到帅案后面,笑道:“似这等的物件,营中尚多,不用说不费大帅分毫的银子安插回乡,就是招抚一人纳银五十两,剩下的银子小民们建房置地也不用发愁呢!”

    陈奇瑜听得暗自挢舌,他在陕西做过左右布政使,每年纳入藩库的银子不过百万两,竟不及流寇攻掠所得。

    他暗自叹息了片刻,又恢复了矜持的模样,缓声说道:“这也算劫富济贫吧!本部堂就替众乡亲收下,分毫不会动用。”然后坐回帅案后,朝外命道:“來人,给他去了绑绳!”

    两个侍卫进來,给李自成解开绳索,退在陈奇瑜左右按刀护卫。陈奇瑜自然还少不了晓谕一番,说道:“你们既有意洗心革面,回乡安居,本部堂就成全你们,发你们免死牌。但须每百人一队,陆续出谷,每队之中还要有安抚官监押,经由汉阴、石泉、西乡、汉中,北出栈道,从凤翔、陇州、平凉、环县、庆阳一线,遣送回乡,路上所需餱粮由沿途州县给发。”

    “大帅再生之德,沒齿难忘!”李自成又跪倒在地,磕了响头。

    .............

    李自成诓得陈奇瑜这一儒将同意请降,谷中高迎祥和张献忠等人自然是大喜过望,按着陈奇瑜的命令配合官军清点人数。凶悍的流贼也在各大头领的约束下作出一幅乖乖请降样,令入谷的清点官军没有生出疑心。

    人数清点极是容易,半天的工夫就点清了,共有六万六千人马。次日一早,开始百人一队出谷,谷中军卒衣甲褴褛,无精打采地出來,甚是狼狈,行走缓慢。

    陈奇瑜这边又檄令守在南边的郧阳巡抚卢象升依法放人,不得刁难降贼。

    卢象升可不是陈奇瑜这般迂腐,一眼便看出放流贼出谷大祸,大惊之下严令所部天雄军固守,匹马赶到兴安城,劝阻陈奇瑜道:“大帅,贼人刀锈弩坏,正是一举扑灭之机,怎么却要放他们出來?”

    “建斗,你不必多虑,本部堂逐一招抚,不费一刀一箭即成大功。”

    卢象升一时情急,伸手抓住陈奇瑜的臂膊,提醒道:“大帅,你要再蹈杨鹤覆辙么?”

    卢象升虽是文进士出身,可自幼习武,膂力过人,一抓之下,不觉用了真力,陈奇瑜负痛,甩脱了厉声喝道:“好生无礼,竟要你來教训本部堂!”

    “这般轻轻放过数万贼寇,他们就感念大帅的恩德么?一日为贼,终生难改。大帅准他们出谷,无异鱼入大海,再想捕杀,万万不能了!”卢象升拉住他的袍袖,争辩不休。

    陈奇瑜变脸道:“放手!你也是两榜出身,竟如此举止失措?來人,轰他出去!”

    卢象升拉住门环,放声大哭。陈奇瑜冷笑道:“本部堂处分神速,数万凶徒,一朝解散,天下从此无匪寇之患,你是替他们哭么?”

    卢象升高声道:“卑职是为三秦百万人口哭,为大明江山哭,担忧此后三秦再无宁日了!”掩面上马而去。

    .............

    一连十几天,终于将六万六千多流寇分遣完毕,各由五十多位安抚官护送回乡,偌大的车厢峡一下子变得空空荡荡,寂静无人。每日都有信报从各处传回,分遣的各路乱民到了何地,都是一成不变的顺利消息,陈奇瑜听得都有些麻木了,想着那些流寇各自回乡安居,变成了荷锄挑担的良民,不禁有些沾沾自喜,不战而屈人之兵,实在是一场莫大的功德。

    他心里打着腹稿,想着招抚有了结局,如何给皇上上个折子,不露声色地将这场功德说得震古烁今。左右斟酌不定,正要去请张、李两位师爷过來商议,辕门外传來一阵急骤的马蹄声,辕门内走马可是杀头的死罪,他阴沉着脸,正要发怒,门外跌跌撞撞地跑进一个兵卒,喘喘地报道:“大、大帅,出……出大事了。”

    陈奇瑜总以儒将自许,最看不惯遇事惊慌的人。他一翻两眼,冷冷地喝道:“慌什么?慢慢说!”

    那兵卒略一喘息,禀道:“七月初七,参将柳国铭带着五十多人遣送一路流寇到了宝鸡,想入城逗留几日,不料当地的乡绅孙鹏等人鼓噪起來,拒不接纳,宝鸡知县李嘉彦只得下令关闭四门,又将登上城头的三十六个贼人斩首示众。城外的流寇见了,竟一哄而起,将柳参将等人杀了造反。”

    “是李嘉彦自作主张?”陈奇瑜听得有些气急败坏,两眼恶狠狠地盯着兵卒。

    那兵卒给他吓得有些呆了,嗫嚅道:“他仗着有总镇杨麟率一千兵马驻守宝鸡,所以不惧。”

    陈奇瑜咬牙道:“好个李嘉彦,竟敢坏我的大事,想是活得不耐烦了!”

    他心里恨不得立时将李嘉彦抓來责问,依照皇上给自己的圣谕,文官四品、武官参将以下可指名参奏,及时拿问,可李嘉彦毕竟是洪承畴的人,不能不有所忌惮。想到杨麟到了宝鸡,自己并不知晓,心头火起,追问道:“杨麟受何人差遣?”

    “陕西抚台练大人。”

    “好哇!原來是练国事在背后给他们撑腰,与本部堂作对!”他阴森地朝外挥了挥手,兵卒如蒙大赦一般地推了出去。

    陈奇瑜气得來回在屋内踱步,取笔写了弹劾练国事、李嘉彦的折子,连夜发了,心头的怒气才觉消歇得差不多,可却接到了一个更坏的消息:“李自成一出汉中栈道,也杀掉监察的安抚官,接连攻掠了麟游、永寿等七座县城……”

    陈奇瑜惊得沒有一丝睡意,先是忐忑不安,继而不由得担心起來,忧虑道:上天与之,弃之不祥,我当真不该放高迎祥他们出來么?他们果真复叛,抚事大坏,局面就不好收拾了。

    想到这里,他登时感到了一阵阵凉意,酷暑仿佛变成了隆冬季节,禁不住披衣坐起,拧着眉头,怔怔地出神……

第四百七十章 登旅的辽东军

    崇祯七年夏,流贼高迎祥、李自成、张献忠、蝎子块、张妙手等部在官军的压力下,误入兴安南面的车箱峡。山上的官军用石头封住出口,并不断朝山谷中投掷石块和火炬,流贼困在山谷中无处觅食,这时天降大雨,民军人疲马乏、弓矢尽脱,如果官军乘势发起总攻,可以一举歼灭流贼。

    流贼首领高迎祥见势不利,遂与张献忠、李自成等人商议伪降,他们拿出虏掠来的财宝,重贿陈奇瑜左右以及各路官军将领,要求投降。

    陈奇瑜贪财中计,在他的安排下,被困的六万六千民军成建制地安然走出了号称天险的栈道。一路上与护送的官军有衣同穿,有饭同吃,友好相处。可是刚走出栈道,流贼突然反叛,将安抚遣送官或杀头、或割耳、或杖责、或捆绑掷之道旁,然后发兵连陷七县,沿途烧杀掳掠,形势一片大坏。

    为了脱罪,陈奇瑜将祸水引向他人,指责陕西巡抚练国事等人破坏抚局。崇祯大怒,将练国事等人逮捕下狱,但陈奇瑜也被人弹劾下狱,十一月,陈奇瑜被除名、戍边。

    ............

    崇祯得知陈奇瑜抚策失败,在车厢峡放走了高迎祥、张献忠、李自成等人,赫然震怒,一道严旨,将陈奇瑜革职回了原籍,五省总督一职由洪承畴接任。兵部尚书熊明遇也遭池鱼之殃被罢,太子少保、蓟辽总督张凤翼接任兵部尚书。

    流贼出车厢峡后,再度复起,各地告急,新任五省总督洪承畴更是向朝廷要饷要兵,崇祯急得立召温体仁、张凤翼、新任户部尚书侯恂入宫商议调兵筹饷事宜。

    三位重臣入宫后,温体仁坐在杌凳上,朝上看看崇祯,却察不出年轻天子的一丝声色,不由与张凤翼、侯恂对视了一眼,试探道:“圣上已命洪承畴接任五省总督,他自当先行追剿流寇,不该坐等粮饷,任凭流寇肆虐。今流寇刚刚脱困车厢峡,元气尚未恢复,正可乘胜追击,一鼓聚歼,不使他们死灰复燃之机。”

    张凤翼与侯恂深知调兵筹饷之难,听出首辅话中的弦外之音,也隐含为两部分忧排难之意,朝侯恂拱拱手,长眉一轩道:“若谷兄,你们户部主管钱粮田赋,只要给了我兵部一半的粮饷,再从各地调十万精兵不难。”

    刚接手毕自严留下烂摊子的侯恂如何能不知国库实情,当下苦笑道:“大司马不要逼我了,我自去年接管户部以來,仅清理天下历年积欠的赋税,已然束手无策,各地都以灾荒推诿,九边将士催饷的文书流水似的送來,更是焦头烂额。太仓银倒是有近百万两的税银刚刚入库,可如此破例给你,我这个户部堂官只好带着僚属讨饭去了。”

    “话不要说得这么决绝么!兵部可是已派了张全昌、曹文诏、秦翼明、邓玘四将赶往河南,那四五千人马可沒张着手要户部的银子呀!”张凤翼哼了一声。

    侯恂听他语含讥讽,顾不得君父在前,辩解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你就是喊破了嗓子催要,我也是沒法子呀,户部真是拿不出银子来了!”

    见两位重臣针锋相对起来,崇祯气得摆摆手,打断道:“你们不必演戏给朕看了,朕还沒向你们要银子,只要问问如何调兵。”

    张凤翼听侯恂悄声出了一口气,不禁有些着急,问道:“皇上要调多少兵马?”

    崇祯将摩挲得晶亮的红铜手炉放在炕桌上,双手相抚道:“朕接到郧阳巡抚卢象升的专折密报,流贼出了车厢峡,开始还是分路遣返,但高迎祥、李自成复叛以后,群起响应,他们知道陕西有洪承畴,于是便折而向南,分三路由山西、湖广、卢氏进犯中原,合兵一处。今河南只有左良玉、陈永福两部兵马,不过数千,杯水车薪,怎敌得住十几万流贼?非大举会剿不可!”

    张凤翼想了想说道:“那先从天津抽调两千,再调三千京营神机兵助战,想那些流寇不过乌合之众,又才遭车厢峡大败,一闻官军进击,势必望风而逃了。”

    崇祯还没说话,温体仁便称颂道:“皇上天纵神睿,锐意中兴,那般流贼不过螳臂当车、蚍蜉撼树罢了,何足挂怀!”

    “中原乃是天下安危所系,自古属兵家必争之地。如今流贼势大,人马甚重,不可等闲视之。”崇祯朝温体仁略一颔首,转向张凤翼道:“区区五千人马,就是将士们再为骁勇,以一当十,也抵不住十几万的反贼。你们兵部不要就事论事,要通盘筹谋,该增则增,该调则调,以期早日扫荡流寇。”

    听崇祯如此说,张凤翼咬了咬牙,道:“那臣就放胆直言了。”

    “尽管说來。”

    “臣以为若大规模进剿,须四面调兵,速战速决,平贼后也好及早回防原來的驻地。如此可调蓟镇兵一万五千,由总兵张嘉谟、尤世威统领;调真定标兵五千赴临洺等地,调五千天津兵,由徐來乾统领;征调白杆子、罗埧土司兵三千,由川将谭大孝统领,自夔州经郧阳赴河南。另外可再调京营兵五千,由林泰统领。合计兵卒三万三千,马匹六千,统交洪承畴节制。”说到此处,张凤翼有意停顿下來,静等着崇祯决断。

    “唔!蓟镇兵还要时刻提防东虏、北虏进犯,不宜征调太多。天津拱卫京师,一旦有警,即可驰援,也不宜多调。朕意可从其他处抽调。”

    “东虏这两年先后经锦州、沈阳重创,虽说我朝断了和东虏议款,但东虏恐怕也无力再犯,所以蓟镇兵马倒是可以多调些的。”

    “此事兵部看着办吧,朕不想边墙再出事。”

    “臣明白。”

    崇祯看着侯恂欲言又止的样子,问道:“你有什么话,可是忧心粮饷?”

    侯恂道:“这几处的兵马并不缺饷,臣沒什么可忧心的。”

    崇祯奇道:“那你忧心什么?”

    “臣以为这四处兵马虽精,但怕也不能荡平流贼。若是再得一军助剿,则可保万无一失。”

    “噢?”崇祯来了兴趣,“哪路兵马?”

    侯恂道:“辽东军。”

    一听侯恂说要调辽东军,温体仁首先摇头道:“辽东军经祖大寿一没,早就无甚战力,勉强能保宁锦不失,哪里还有多余兵马可以入关助剿。”

    张凤翼却道:“四年孔有德叛乱,朝廷却是调过祖大弼、吴三桂率三千关宁铁骑入关,由金国臣统领的。”

    张凤翼这么一说,崇祯马上想起来了,他问道:“祖大弼和吴三桂都是能战善战的,还能调辽军入关吗?”

    张凤翼还没有开口,侯恂却抢着说道:“皇上,臣说的辽东军非宁锦的辽东军。”

    “那是哪支?”崇祯有些糊涂了,温体仁和张凤翼脸色却是不太好看。

    侯恂犹豫了下,还是说道:“臣说的是登旅的辽东军。”

第四百七十一章 不负圣恩

    两年来,御史弹劾施大勇拥兵自重的折子可是一封接一封的,侯恂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这两年来,朝野上下可是当施大勇存在过?

    论功,施大勇攻城拔寨,还破了东虏的都城沈阳,呈上京的东虏王子大小人头上百颗,兵部验点的东虏首级也有上万颗,怎么也是大捷,比之崇祯四年的锦州大捷还要让人鼓舞,可朝廷对施大勇是什么样的处置?

    装聋作哑还来不及呢!

    天子又怎么看那施大勇?

    别的不说,前后数拨中使前往登州召施大勇进京觐见,他来了么?!

    内宫可有传言,天子自嘲手中没有十二道金牌呢!

    尾大不掉,尾大不掉啊!

    谁也没有想到那区区锦州参将施大勇能做出这等大事来,他那麾下的虎狼之师到底是怎样练出来的!

    说得好听些,那施大勇是奉调不奉诏,和那祖大寿一般德性,明面上还是大明的兵马,可说得不好听些,施大勇拥兵数万,不思为君父分忧,反而在登旅屡屡擅权,更大言不惭的自请设登旅巡抚,笑话,真是天大的笑话,何时大明的巡抚由一武将兼任了,还是这武将上表朝廷自请的!

    登州、旅顺发生的事,朝廷不是不知晓,可能奈何!那施大勇仗着自己麾下兵马精锐,又有平叛、大破东虏之功,根本不把朝廷放在眼里!他若眼里真有君父,真有朝廷,何以不进京觐见的,难道当朝天子真是那昏庸的宋高宗不成!他难道真怕朝廷会给他也来一出风波亭不成!

    这两年来,朝中不是没有人替那施大勇说话,说有功不赏要寒将士之心,可问题是如何赏?怎么赏?

    那施大勇的功劳是够了,封个国公都绰绰有余,可朝廷想封也要人家肯受啊!

    难道要朝廷丢下脸面去登州将那国公的爵位硬塞给施大勇不成!

    朝廷丢不起这个脸,天子更丢不起这个脸!

    打去年起,朝野下下就明智的谁也不提登州的情况,御史们更是得了授意不要再上折弹劾施大勇了,没用,朝廷的法度对那骄兵悍将没用!

    朝廷现在是自顾不遐,当政的重臣们可没人愿意逼反那施大勇,更没人愿意这施大勇真的成了大明朝堂上的异类!

    文贵武贱的传统丢不得,倘若让一武夫拿着刀杀进朝堂,当政诸公们还活不活了!这脸面还要不要了!

    在对如何处置施大勇这个问题上,不管是东林还是非东林,朝野诸公们意见一致——看不见!

    但凡登州的奏疏都压下,但凡登州的事都压下,但凡登州的人都压下,就当没有发生,反正左右不过一个登州,任那施大勇折腾破了天,也损不了大明的根基。至于那旅顺,左右也是东虏丢出来的,和大明有何关系!

    当政诸公们算盘很是精明,除非施大勇进京,不然满朝上下就当什么也发生。

    也不是没有明白人,有知道东虏被施大勇接连重创的有心要替施大勇上奏请功,可施大勇接连犯浑,根本不肯奉诏进京,这让想替他说话的官员们也是无语。

    相应的,锦州军在辽南和沈阳的大捷也被朝廷有意的淡化,没有御史言官们的鼓噪,民间知道大明在东虏境内大胜的人还真是不多。有靠近边墙的人也只知道东虏这两年老实多了,等闲是看不到东虏寇边了,却是不知是为何。

    现在侯恂当着皇帝的面又提到施大勇,温体仁和张凤翼脸色自然不会好看。

    说来温体仁倒是支持施大勇的,崇祯四年他初从周延儒手中接任首辅,满朝上下都是周延儒的东林党羽,他还真是孤掌难鸣,好不容易逼走了周延儒,可占据朝堂的还是东林党们。他倒是有心要借朝堂之外的势力制衡东林党,可骨子里他毕竟是个文臣,也不敢真学那何进一样引武将入朝,谁知道施大勇是不是董卓,东林党也不是十常侍,他可不敢冒天下之大不讳。尤其是施大勇不断的挑战朝廷的底线,这让他原先的拉拢之心渐收,现在只盼着施大勇为要真的扯旗造反就行,其他的,真是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随他去了!

    他们的脸色不好看,崇祯的脸色更不好看,施大勇可是他心中的一处痛疤,没人揭还好,有人揭,这年轻的天子可是真疼得很!

    他哼了一声,语气极是冷漠,“莫非除了那施大勇,朕的大明就没有良将悍卒了吗!”

    “皇上息怒,皇上息怒!”见天子动怒,侯恂忙起身跪下,“臣知施大勇这两年确是跋扈,眼中根本没有朝廷,然其部确是精锐,连东虏都不是他们的对手,朝廷若得他们助剿流贼,当取事半功倍之效。”

    “哼,朕可不想热脸贴个冷屁股,难道朕的脸还没丢干净吗?”一想到施大勇接连几诏都不肯进京,崇祯愈加来火。

    侯恂却道:“臣闻施大勇以登州、旅顺为根本,若是能调其离登旅,则其部势必如无根之萍,朝廷控其粮饷,则其势必与流贼殊死搏斗,胜则朝廷大喜,败则亦无损朝廷。此驱虎吞狼之策,虎狼相争,最终得利的是朝廷啊,皇上!”

    侯恂说得如此动听,崇祯不由动心,沉吟道:“此计好是好,但人家不肯奉诏又如何?”

    侯恂忙表忠心道:“此事既是臣提议,自由臣去说服施大勇,皇上尽管放心好了,不管成与不成,对朝廷而言都没有实质的损失。”

    “这....”崇祯想了想,微一点头,“那此事就交由爱卿去办吧。”

    “臣领命,定不负圣望。”

    侯恂回身坐下后暗松口气,心道总算是对得起施大勇送来的五万两纹银了。

    崇祯又对张凤翼叮嘱道:“兵部调兵之事刻不容缓,须好生筹措,切不能出了漏子。”

    “调兵之事,兵部早有谋断,只是臣担忧数路兵马都由洪承畴节制,而他分身乏术,势难兼顾。军情如火,若往來请示,恐怕会贻误战机,为流贼所乘,似不如别遣一人总督河南、山西、湖广军务。”

    崇祯沉思道:“此言固是有理,只是洪承畴威望宿著,剿匪有方,其他再难选出此等帅才,朕不敢轻易换将了。”说到这,不由想到杨鹤与陈奇瑜,恨恨地说道:“朕实在是耽搁不起了,再这样僵持下去,太平何日可望!”

    崇祯神情有些怅然,话语也多有懊悔,虽沒有责备之意,张凤翼听來却惊出一身冷汗,若皇上以为自家是替杨鹤、陈奇瑜求情,恼怒起來,不堪设想,急忙噤声。

    “卢象升说中都防守空虚,恐流贼贼会往中都去,兵部可有防备?”说到这,崇祯看了眼张凤翼,问他道:“河南离龙兴之地中都凤阳不远,祖宗寝陵有多少人护卫?”

    张凤翼答道:“太祖高皇帝当年特设中都留守司,下辖凤阳、凤阳中、凤阳右、皇陵、留守左、留守中、长淮八卫和一千户所,共有班军、高墙军、操军、护陵新军六千人。”

    “如今算不得太平盛世,六千人马怕是少了。”

    张凤翼害怕崇祯再命调兵,忙辩白道:“皇上不必忧心流寇南犯,可命凤阳巡抚杨一鹏移镇凤阳,与驻防泗州的巡按御史吴振缨以为犄角之势,左右呼应。臣再飞檄给山东巡抚与操江御史,严守要害之地,教流寇知难而退。”

    吴振缨本是温体仁的同乡姻亲,在温府做过多年的幕僚,温体仁升为首辅,给他在都察院谋了官职,刚刚放外任凤阳巡按御史不足一年,衙门设在泗州,是凤阳巡抚的僚属,但凤阳巡抚兼着总督漕运,漕运总督府衙设在淮安,凤阳府的大小事务便由巡按代为署理,若是巡抚衙门移到了凤阳,吴振缨自然会有不少的掣肘,温体仁有心袒护,问张凤翼道:“你怎知流寇会知难而退?有如此的把握,不是为哄龙心喜悦吧?”

    张凤翼沒有多想,笑道:“首揆不必多虑,您老人家生长在江南,西北的民风自是不如我这个老山西熟悉了。自古胡马依北风,越鸟巢南枝,是说人与物各有其习性。如今那些西北流寇吃不惯江南的稻米,贼人所骑的那些战马也不吃江南的水草,他们到不了凤阳,就水土不服,溃不成军了,焉有不败之理?”

    温体仁轻哼道:“原來竟有如此奥妙!既是如此,那杨一鹏也不必非要移镇凤阳了,想他年纪老迈,门生都入阁参与机要了,毕竟劳动起來力不从心,何必教他非那些周章?”

    话说得绵里藏针,张凤翼岂能听不出其中的锋芒?他登时想起匹杨一鹏乃是阁老王应熊的座师,而吴振缨与首揆又有姻亲之谊,倘若因区区一个换防小事开罪了两位阁臣,自家这个兵部尚书怕是做不得了,擦擦额头的细汗,忙不迭地回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崇祯自幼沒有离开过京畿,各地水土习俗不曾领受过,听张凤翼引古证今,说得头头是道,但仍觉疑惑,问温体仁道:“先生以为如此护卫祖陵可行?”

    温体仁起身道:“臣蒙圣上知遇大恩,总揽阁务,本该有所建言献策,但臣只知票拟奏折忠诚无欺,对于用兵征战素无深究,着实惭愧!张大司马既敢如此谈论,臣不好妄评,请皇上圣断。”

    “先生坐。”崇祯看看默然无语的侯恂,笑道:“你还在为粮饷愁苦么?朕不想教你为难,也不想教洪承畴为难。朕给你留些银子,户部备饷八十万两,从内帑中拨二十万两银子,另留湖广新饷十三万两,四川新饷两万两,以供军用。不可因缺饷耽搁了剿贼,给了你们借口托辞。”

    “圣上神武,臣等岂敢!”温体仁急忙起身,与侯恂、张凤翼异口同声。

    崇祯盯着精巧的小手炉道:“拟旨,给洪承畴加兵部尚书衔,叫他好生用命。”

第四百七十二章 朝廷不会负你

    崇祯七年九月,自车厢峡脱困的流贼主力悉数撤出陕西,分别开往山西、湖广、河南,不久又三江并流,全都汇入河南。

    流贼此次进入河南,声势非常浩大,人数达几十万之多,有大小十三家七十二营之多,驻扎在伊、嵩、宛、洛之间,连营数十里。河南官员奏称:中原腹心千里之地,北至大河,南连楚界,蔓延皆贼。

    崇祯下令洪承畴出潼关节制诸镇抚,令六月之内荡平流贼,若功成,当事各官立颁上赏,若完不成,立置重典。

    与此同时,蓟镇兵一万五千在总兵张嘉谟、尤世威统领下出蓟镇开往河南;

    真定标兵五千加两千天津兵,由总兵徐來乾统领开往临泃;

    白杆子、罗埧土司兵三千,由川将谭大孝统领,自夔州经郧阳赴河南。

    京营指挥使林建泰督神机营兵五千自通州南下赴河南。

    各镇诸兵统由洪承畴节制,陕西总兵杨磷、榆林总兵王承恩各率本部节归总督大营。

    河南总兵张全昌、延绥总兵曹文诏、开平总兵秦翼明、重庆总兵邓玘摄于贼势大,屯于开封、洛阳一线,以确保开洛不失。

    闻朝廷再调大军来围,高迎祥立即飞书召集各路头领至荥阳商议对策。

    ..............

    登州,重新扩建后的登州陆军大校场内,旌旗招展,铳声震天。

    数轮齐射之后,校场被烟雾笼罩,受不了火药的呛鼻味道,观阅的户部尚书侯恂忍不住咳嗽起来。他这一咳嗽,顿时那些硬憋着的钦差随员们也都跟着咳嗽起来。

    阅台两侧辽东诸将却是人人静如止水,无一人脸有异样,已是早已习惯了。

    一通咳嗽后,侯恂方觉心胸通爽,此时场中烟雾也已散去,3000演练士卒已收铳列队。

    有钦差随员侧看过去,方阵是横是一条线,竖也是一条线,毡帽下的士兵人人精神饱满,脸上亦看不到菜黄之色,不由暗自感慨:不愧是打败东虏的强军,果然名不虚传,比那些京营的花架子看着都精神。

    又有心想传闻施大勇从东虏抢来金山银堆,先前不太信,现在看来怕也是真的,否则他这些士兵怎能养得如此精神饱满,比之其他总兵的亲兵家丁都要厉害,也不知砸进了多少银子。暗自盘算回京时登州会送多少程仪。

    3000士卒列于校场之上,官兵鸦雀无声,目光一致看向高台,便是一声咳嗽都听不到,这让侯恂也是大起敬佩之心,暗自点了点头,暗道此军可用。

    想到方才看士卒装药时并不是同其他军队的铳手一样从葫芦中倒出火药装填,而是直接撕开一种小包装药,速度比之寻常装药快了许多,不由好奇的问边上的施大勇:“士卒手中所持的便是你所说的新式火铳?”

    施大勇躬身答道:“回大人,也不能算是新式,只是末将稍作改进了下,将原药子装填改为定装火药而矣。”

    “定装火药?”侯恂不解。

    大勇解释道:“先前军中火铳装药无法计量,少了,威力不大,难以伤杀敌军;多了,却易炸铳管,且在战场之上,人心不定,士卒慌乱之中难以快速装药,势必影响战斗。故末将便叫人将每次所装的火药计好份量装入油纸,用时只需撕开油纸将火药倒入铳内即可,不必再计算装药多少,如此省时省力,比之先前填药要快上许多。上了战场,这省下来的时间足够打响一铳。”

    “所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施将军果是用兵大家,难怪能大破东虏,涨我国朝威风。此法待本官回京后定要奏与圣上,尔后在各军推广,本官亦要向圣上替你请功。”侯恂也是知兵之人,自然知道多打响一铳意味着什么,迫不及待便要回京将这方法禀于天子推广于全军。

    “大人过赞了,这定装火药却不是末将的功劳,而是末将麾下麻贵所创。”

    “噢?那麻贵何在?”

    “末将叫他去领了帮工匠研发新式燧发火铳,这会却不在校场。”

    “燧发火铳?”

    “末将见火绳枪雨雾天不好用,便想着能否改进一下,采用火石击发,若研制成功,就不怕下雨刮风了。”

    “好,好。”侯恂连赞了几声,又问了大勇几句有关燧发枪的详情,暗自记在心里,准备回京后就叫工部研发。以工部的底蘊和技术,怎么也不会比施大勇麾下差。

    大勇也知侯恂问得如此详细有何用意,但也不藏私,但凡自己知道的尽可能告诉对方,大勇也盼着大明军队早日装配燧发枪,如此也算自己对大明的另一桩贡献了。不过想到工部的德性,对他们能改进到什么程度不抱指望,能不炸膛就算工部的大爷们对得起国家了。

    侯恂又问了几句后,方指了指校场上的铳手,问大勇:“似此等铳手你部下有多少?”

    “两万。”大勇说得很是坦然,没有半点隐瞒。

    “两万?!”听了这个数字,侯恂倒吸一口冷气,后边的随员们也都吃了一惊。

    “登州贫瘠,不知你如何能养这许多兵马?”侯恂的眉头微微皱了皱,说完,意味深长的又道,“据本官所知,朝廷这两年可是没有给你施大勇一两军饷的,莫非真如传闻那般,你施大勇在东虏那边发了大财,呵呵。”笑得却是不太自然。

    笑声中,一众钦差随员们都是眼亮了起来,看着施大勇残缺的脸是越看越喜欢,哪里还有半点厌恶之色。

    大勇也笑了笑,然后说道:“不瞒大人,末将前年打破东虏沈阳城却是得了些财货,不过这两年却都用在养军之上,所剩已经无几。实不相瞒,末将曾想向朝廷请饷,但却听说皇上为了节省开支供应军费,不但削减了内廷用度,连自个的膳食都减了大半,两天才能吃一顿肉,末将每思及于此便是心痛。皇上都艰难如斯,末将哪里还忍心向皇上伸手要钱。我等还是自力更生以报君父的好。”

    “好一个自力更生,若我大明武将人人都若你施大勇一般,何愁天下不定。”

    侯恂本是想说连军饷都是你施大勇发,这辽东军还是大明的军队吗,这话却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的。

    “却不知施将军何日动身平贼?”说了半天,侯恂终于说到正事上了,这也是他此番前来登州的目的。

    大勇迟疑一下,说道:“还需一些时日。”

    “中原流贼肆乱,兵部催促的文书一封接一封,所谓军情十万火急,施将军可不能延误了大事。本官临来时可是向皇上保证过的,你可莫要让皇上失望啊。”侯恂没有明着催促大勇,但话里话外却都是要施大勇马上出兵的意思。

    “非末将不愿即刻动身,实是军无粮不行。”大勇叹了口气,“难道大人希望末将未剿贼前先做贼吗?”

    大军未动,粮草先行,侯恂如何粮草对一支军队的重要性,当下也是叹了口气,说道:“粮草的事,本官会设法替你筹措一些。”

    “多谢大人。”大勇躬身很郑重的向侯恂行了一礼。

    “若粮草准备妥当,却不知你何时能出兵?”

    “最少也得半月。”

    “能调多少兵马?”

    “马步军三万。”

    “三万?”侯恂又是一怔,但比先前听到两万铳兵时要弱了许多,微一沉吟,点头道:“兵马出发之日,便是朝廷回报你施大勇忠心之时。”

    “末将不敢奢求朝廷回报,但求朝廷能公正对我就行,当政诸公也勿须再疑我赤诚之心。”

    “朝廷不会负你的。”

    “末将还有一请,还请大人能够答应。”

    “何事?”

    “东江沈总兵扣了末将水师的几条船,想请大人能够休书一封给沈总兵让他放人。”

    “此是小事,稍后本官便替你休书与他就是。”

    侯恂答应下来,心下却是疑惑,东江的沈世魁如何和施大勇起了冲突?这事却是要好生查探才是。

    ..............

    荥阳有“东都襟带,三秦咽喉”之称,嵩山峙其南,邙岭横其北,东拥京襄城,西跨虎牢关,历來为兵家必争之地。

    十月刚过,荥阳城东的大海寺热闹番茄,寺门前挂着两盏硕大的红灯笼,通向大雄宝殿的路两旁整齐地插着两排彩旗,在寒风中不时猎猎作响。

    大殿的佛像前连摆着一张紫檀大桌,十三把太师椅围桌而放。李自成带着李过、顾君恩等几十个亲兵忙里忙外,今夜十三家首领要齐聚寺内,共商迎战大计。天刚擦黑,门外的亲兵跑來禀报八大王张献忠到了,李自成急忙迎了出來,张献忠抱拳问道:“自成老弟,你给哥哥准备了什么上好的饭食?”

    李自成引着张献忠进了大殿,招呼他靠大火盆坐下,才回道:“小弟知道哥哥是个大碗喝酒大口吃肉的主儿,吃不惯官宦人家那样精细的饭食,早备下了几十坛烈酒,两头整猪早已杀好,在灶下蒸煮着呢!”他收住话头,提鼻一吸,“已有些香味儿了,想必快出锅了。”

    “今夜可是各大当家齐聚,若是平常的酒饭,哥哥拔腿就走了。”张献忠一捋密密的虬髯,哈哈大笑。

    李自成上前一步,伸手将紫檀桌帷掀起,桌下排列着不少的酒坛,一摸坛上大红的纸签,笑道:“哥哥是贵客,小弟哪敢用寻常的烧酒款待?这是荥阳有名的上窟春,酒香都透出泥封了。”

    “上窟春?我还真沒听说过,更沒有尝过了。”

    “这可是自古有名的好酒呀!”顾君恩看张献忠话中似是有些不快,解说道:“这酒早在唐朝人写的《国史补》就有记载。自唐玄宗开元元年至穆宗长庆元年,一直是朝廷的工就。这酒酿自三窟村,可只有上窟村才算佳酿……”

    “好了好了!”张献忠嚷道:“我斗大的字识不得几箩筐,听人掉书袋脑袋便大,酒好不好,尝尝不就知道了,何必如此聒噪?”他隐隐嗅到一股幽幽的酒香,腹中的酒虫大动,却又问道:“也恁奇怪!这些天我命人到处找酒,上窟村也去过了,怎么沒找到?”

    李自成道:“那上窟村的酒坊主人早在我们來前就逃了。后來放心不下那几个陈年酒窖,年关又近了,偷跑回來,见闯王的人马秋毫无犯,这才敢重新开张做买卖。”

    二人正说着,高迎祥大步进來,见了张献忠调笑道:“你來得恁早,闻着酒味了吧!”

    “看哥哥说的!是想跟哥哥过个好年呢!”张献忠起身高叉手抱拳施礼。

    “快坐着烤火。”高迎祥含笑点头,

    李自成听到院中一阵嘈杂,知道來了不少头领,急忙迎出來。果然,老回回马守应、革里眼贺一龙、左金王贺锦、曹操罗汝才、改世王许可变、射塌天李万庆、混十万马进忠、过天星惠登相、扫地王张一川、闯塌天刘国能、九条龙郭大成陆续进了寺门。

    李自成寒暄着引领众人走入大殿,众人见了高迎祥,纷纷抱拳施礼。高迎祥招呼大伙儿围着桌子团团坐定,菜肴随即上來,不等亲兵们搬酒摆酒碗,张献忠伸手提出一坛酒來,“波”的一声,拍碎泥封,一股酒香扑鼻而來,浓烈醇美。

    他环视众人,一笑道:“我先尝尝。”满满倒了一碗,咕嘟嘟仰头灌入喉中,用衣袖擦了嘴,赞道:“果是好酒!”

    高迎祥给他的豪气一激,端酒起身道:“我等兄弟起事也有六七年的光景了,转战三秦,一直再沒安生过,今日赶在这异地他乡兄弟们团聚一起,倒也热闹,先干了这碗!”

    众人一齐干了,坐下吃菜,张献忠从瓦盆里取了猪腿大嚼。高迎祥停了片刻,忽然叹息道:“天启末年,豪杰并起,举义旗,杀贪官,攻城拔寨,何等的声势!至今十余年,当年的三十六营多已风流云散,只剩下咱们这几路人马,却给人赶出了陕西老家,车厢峡虽说大难不死,可白白折了许多兄弟……”

第四百七十三章 非我族类 兵分三路

    高迎祥说得伤感,众头领都是黯然,想到这些年来死在官军刀下的兄弟,一个个都下意识的放下了酒碗。

    独那头戴一顶白帽子好像家里死了老子样的马守应拍着胸膛大咧咧道:“闯王何必说这等丧气的话!只要老子还有一口气在,便能拿刀动枪与官府拼命,杀一个够本儿,杀一双赚一个,也强似叫官府看管得好。”

    又道:“洪承畴來了怕什么?他敢來河南,咱们正好乘机捣他的老巢,杀回陕西老家!”说完,一碗酒下了肚子,眼也不眨的撕了猪蹄啃了起来。

    “老回回这肉啃得香么?”革里眼贺一龙平素最见不得老回回,忍不住讥了他下。

    老回回嘿嘿一笑,却不答话,心中却甚是恼怒。

    .........

    这老回回马守应乃陕西绥德色目后代,蒙元时期色目人可是蒙古欺压汉人的的帮凶打手,蒙古将天下人等划分四等,头等蒙古人、二等便是色目人、三等才是汉人(原金朝治下各族)、而南宋的汉人则称为南人,位列最末。

    四等人中色目人的地位其实是很微妙的。由于蒙古人对草原生活价值观的眷恋使得他们的汉化程度很低,于是色目人受到充分任用,成为了蒙古人统治中国的中间人。蒙古人之所以信任他们,是因为知道他们在中国的地位完全依赖他们的蒙古主子。因此色目人对蒙元也极其忠心,对汉人残暴相比蒙人更甚,民间有“色目二鞑子”之称。

    太祖朱元璋开国后,深恨色目回回助纣为虐,诏天下“夷狄,禽兽也。故孔子贱之,以为彼国虽有君然不知君臣之礼、上下之分,争斗纷然。中国纵亡无君,必不如此。是其有君曾不如诸夏之亡也”。

    太祖诏中明将色目回回列于夷狄,规定蒙古人、色目人同族不得自相嫁娶,洪武六年颁定《大明律》时,将此诏收入其中,强行推行,为此斩杀不愿汉化色目回回数万余人。

    太祖又于洪武七年下诏“举国复衣冠如唐制”,对蒙古、色目等少数民族“辫发椎髻、胡服、胡语、胡姓一切禁止”。

    不止太祖深恶色目回回,时大明官员皆对回回抱以戒心,认为他们不可信,谓回回人少时不敢骚乱,很是臣服官府,但人多时,却要杀尽本地汉人,残暴直比禽兽。

    洪武九年,淮安府海州儒学学正曾秉正上言:“窃观近来蒙古、色目人,多改为汉姓,与华人无异,有求主官者,有登显要者,有为富商大贾者。古人曰‘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安得无隐伏之邪心,怀腹诽之怨咨。宜令复姓,绝其番语,庶得辨认,斟量处置。其典兵及居近列之人,许其退避”。

    曾秉正疏中所言其实就是一句话,朝廷绝不能相信那些回回,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要想让他们彻底顺服,唯有重典和刀剑。

    太祖得曾秉正上书后大喜,擢为思文监丞。在太祖的强力打击下,回回的宗教信仰和风俗习惯以严厉的法律手段予以革除,对移居内地的蒙古、回回人能同化掉的就同化,不能同化也严加防备。曾经遍布蒙元境内的大小清.真.寺也尽数被毁。

    各地官府还专门对回回规定了不许持兵器、不许群聚、不许抢掠的禁条。若回回犯大明律,其罪也比汉人重一等。

    太祖同时诏令,大量阉割回回,不使其族群繁衍壮大,以绝后患。

    回回往往群甚族类,崇其俗尚,祖其教习,却然不入吾中国之化,其所羁縻仅及其身而已,此识乃大明文武官员共识。

    成祖永乐起兵靖难时,因军中有回回相助,内侍之中也有回回,因此坐了江山后一改太祖对回回的严厉打击,反而宽容回回,允其恢复信仰,又于各地建清蒸寺,一时色目回回气焰再度嚣张。他们不知感恩,反认为是应该。

    这老回回马守应乃陕西绥德人,北部延安府和绥德州以及甘肃东部平凉、庆阳等地,都是回回分布较多的地区,永乐以后,先后有六次大规模回乱,当地回回骨子里便是恨恨汉人,憎恶明朝。高迎祥举兵造反以后,当地回回也群起相从,杀官杀汉,与高迎祥合兵一处,自号一营。高迎祥初起兵造反,势单力孤,得回回相助,自是高兴。

    流贼所到之处,回回营杀戮最重,他们不但杀害无辜汉人,更抢掠汉女淫.乐,更喜食汉女双.乳,谓之天堂美味。

    回回营所过之处寸草不留,以致流贼之中对回回营都很不满,奈何老回回部下回兵很多都是边军,他们擅骑术,乃流贼之中战斗力最强的一支,因此虽对老回回不满,但各大首领还是不愿和回回发生冲突,见了面讥讽几句却是难免的。

    那马守应虽然残暴,但却还真有大局之观,知如今各家头领起事共抗官军,绝对不能内讧起来,否则肯定是被官府各个击破,因此对首领们的讥讽一般倒也没发怒,心情好时还能含笑面对,算是条汉子。(马守应造反一直坚持到李自成死)

    .........

    高迎祥见革里眼针对老回回,怕坏了和气,便岔开这事,说道:“洪承畴不是泛泛之辈,咱们与他打了多年交道,沒讨到什么好处,此事决非如此容易。”

    马守应听后,在身上擦了擦手上的油渍,又摇晃几下道:“能打则打,打不过就跑,只要咱钻进了山里,沟深林密,洪蛮子也拿咱沒法子!”

    “老回回果真老了,全沒了当年的豪气!”

    张献忠也不喜欢老回回,他将手中的猪腿扔在桌上,翻起眼睛看着马守应,笑道:“你若是害怕洪蛮子,何必大老远地逃回陕西,只躲在我营人马的后面便可,咱老张担保官军伤不到你一丝一毫!”

    马守应论资历闯王高迎祥都略有些不及,何况张献忠这样的后起之辈?登时沉下脸來,怒声道:“张敬轩,平日咱也抬举你是条好汉子,如今却说出这等狂悖的话來,却是何意?咱当年刀头舔血、啸傲山林的时候,你还不过一个乳臭未干的后生小子,知道什么轻重?”

    张献忠听他夸耀资历,忍不住讥讽道:“知不知轻重何须你评说?胆子却不似你那般小。”

    “你胆子大!但凡你有一半那吹破天的本事,咱们大伙儿也仰仗你,不用这般颠簸流离地南下中原了。自恃有几分蛮力,好勇斗狠的,眼里就沒人了?洪蛮子的手段你岂沒领教过,何必在这里放言高谈吹什么大话,将官军杀败了,自然有人服你,也可扬名立万儿!不然,少学躺在圈里哼哼的蠢物,只会说别人黑,忘了自家一身腌臜的臭猪毛!”

    “你放什么狗屎屁,自家孬种还要扳扯别人,有志不在年高,你那副倚老卖老的嘴脸真叫人笑煞!”张献忠针锋相对,根本不惧老回回。

    马守应早年就是回回泼皮,又在边军吃了几年刀口饭,造反以后更是杀人无数,哪能容张献忠这般肆无忌惮地当面羞辱,霍的站起身來,红涨着脸,拔刀大骂道:“老子今天定与你见个高低!”抢步欺身,挥刀便砍。

    张献忠性子本來急躁,事因自己而起,在众人面前不好发作,但见他拼命的样子,岂甘示弱?无奈急切之间,腰刀不及拔出,以手中的猪腿相迎。

    众人大惊失色,高迎祥呼道:“不可伤了和气!”

    革里眼贺一龙、左金王贺锦与张献忠是多年的至交,岂肯眼看他吃亏?急忙双双抢出,拦在二人中间,将他们生生拉回座位。

    二人兀自愤愤不平,怒目而视。

    高迎祥虽是闯王,明面上各家头领都要听他号令,但他毕竟不是这些人真正的首领,因此也不好责怪,只能劝道:“如今大敌当前,才置备几杯水酒,一则辞旧迎新,二则共商破敌之策。今日将大伙儿请到一起,千万看我薄面,同仇敌忾,切勿自乱阵脚。今日之事二位都别放在心上,轻轻揭过。身在绿林,义字当先,各自退一步想,心中便不会再存芥蒂了。”

    “跑跑跑……在陕西就四处躲藏,出了陕西,还是给人撵得兔子似的,何时才有个落脚的地方?”

    张献忠将整碗的上窟春大口喝下,翻卷起宽大的袍袖,露出两只虬肌盘筋的手臂,在桌上重重一击,愤然说道:“咱们干得就是刀头舔血的活计,怕死就别出來当首领拉山头!大丈夫自当纵横天下,做一番轰轰烈烈的事,那才痛快,岂能苟活世上,看别人的脸色!”

    马守应越听越不是味,双眉耸立,反驳道:“咱老回回也是有名有姓的人物,响当当的一条汉子,怎的看别人的脸色了?”

    张献忠冷笑道:“看不看别人的脸色不用咱说,想必是手下人马多了,命也金贵了。”

    众人听他们争执不休,生怕越吵越僵,结下仇怨,若是各自回去调动人马厮杀,一场浩劫势必难免。

    众位头领见高迎祥锁眉不语,自忖资历和人望有所不及,更是不知如何劝解,生怕他二人急怒之下,豪不领情,反而自讨无趣。众人存了这般心思,面面相觑,静坐观望,不知如何是好。

    李自成见情势尴尬,忙拱手道:“敬轩兄浑身虎胆,天下绿林谁人不知?但马大哥说退回陕西老家,却也并非畏刀避剑,怕了洪蛮子。”

    “老弟,这是怎么话,终不成是哥哥错怪他了?”张献忠见李自成似有帮马守应之意,神色越发不悦。

    李自成含笑道:“哥哥言重了,小弟决无此意。只是小弟思忖马大哥所言大有深意,正是一条妙计。”

    “什么妙计?”张献忠面色一缓,马守应也觉几分愕然,与高迎祥等人一起看着李自成。

    李自成朝众人拱手道:“马大哥所言暗含着批虚捣亢之计,顾军师你方才说的可是此意?”

    “什么是捣亢批虚?”在座的众头领多是沒读过书的贫贱百姓,哪里省得?一时将两眼齐刷刷地盯住顾君恩。

    顾君恩看到高迎祥微微一笑,知他已晓其意,向前走了几步,高叉手施礼道:“闯王,众位头领,小可卖弄了。孙子曰:夫兵形象水,水之形避高而趋下,兵之形避实而击虚。水因地而制流,兵因敌而制用。《史记·孙子吴起列传》说:救斗者不博戟,批亢捣虚,形格势禁,则自为解耳。意思是……”他见众人听得满脸迷惑,知道这些种田当兵出身的人不喜欢咬文嚼字,干笑两声道:“还是闯将给众位头领解说的好,以免小可再掉书袋,八大王又该骂祖宗八代了。”抱拳退后。

    李自成解说道:“君恩说的其实便是避实击虚之计。如今洪蛮子率精兵出潼关,陕西势必空虚,咱们乘虚而入,可杀他个回马枪,无异于牵着他的鼻子走……”

    “对么,咱说的就是这个意思!”不等李自成说完,马守应拍手大呼。

    李自成摆手道:“马大哥的计策本是不错,陕西咱们极是稔熟,闭着眼睛都能与官军周旋。只是有两点不利之处,马大哥想必不曾虑及。”

    听李自成这么说,马守应顿时失望。

    见马守应似有失望之色,李自成忙抱拳道:“马大哥,请恕小弟狂妄。如今十三家七十二营人马加在一起,二十万有余,比起中原,一來陕西地势狭小,二來陕西连年大旱,几十万大军一齐涌入,不是在父老们口中夺食么?就是三秦的粮草全给了咱们,也支撑不了几天,怕是等不到官军追剿,咱们早已散伙了。”

    众人听了他一番话,彷徨无计,张献忠叫道:“那咱们以逸待劳,与洪蛮子大干一场。”

    “不能如此。洪蛮子带的都是惯于征战的精兵,咱们都带着妻子病残的老营,碍手碍脚地不便与他们硬拼。”

    张献忠一拍桌子道:“自成老弟,咱们既不可回陕西,又不可硬拼,还有什么法子?不会是再诈降吧?那洪蛮子杀人不眨眼,他不会招降咱们的。不如咱们向西南入川,守住剑关,过逍遥自在的日子。”

    “诈降自然不行,洪蛮子是靠杀戮起家的,心狠手辣,咱们诈降无异死路一条。蜀道险难,急切之间未必能攻克,若给洪蛮子尾随而至,腹背受敌……”

    “老弟既然妙计在心,何不赶快说出,难道要等得洪蛮子杀來再说?”

    一个身穿青色长袍的大汉缓缓站起身來,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的话。此人身形高瘦,面皮白净,似个饱读诗书的文士,只是颧骨高耸,眼窝微陷,两道长眉直入鬓间,模样极是精明干练,话音带着一丝阴冷。

    李自成认得此人是罗汝才,足智多谋,绰号活曹操。此人生性风流,讨得几十个妻妾,打扮得花枝招展,跟随在军中。又酷爱秦腔,在帐下养有一个戏班子。他自打进了大海寺,见殿内沒有女色相陪,他早已厌烦,又听李自成说到老营,想到自家那些美貌的妇人和戏班儿,大过年的将他们撇在一旁,却巴巴地赶到这寺院里枯坐吃酒,哪里有搂了妇人吃酒看戏痛快,巴不得早早散了,赶回自家营帐。

    李自成听他问得急切,忙说道:“哥哥夸奖了,不算什么妙计。咱们过去吃亏就吃在各占各的山头,各打各的仗,互不通气,互不救援。孤军作战,怎能取胜?如今卢象升在西南湖广郧、襄等地扼守,曹文诏守在新安、渑池一带,洪蛮子自西北出潼关,蓟镇兵马由北而来、天津兵马也自畿南、山东随后赶來,其他几路明军也都逼了上来。意在三路夹击,伺机决战。咱们偏不理会,三十六计走为上,全师避敌,向东南而退。这并非惧怕官军,而是有所图谋。俗语说:一夫拼命,十人难敌,何况咱们二十余万人马?”说到此处,他看看高迎祥。

    高迎祥点头道:“兵法上说得明白:敌势全胜,我不能战,则必降、必和、必走。降则全败,和则半败,走则未败。未败者,胜之转机也。自成说得极是,官军在西北锋芒已露,不必与他们争一时短长,自该向东南捣其虚弱。”

    “咋个捣法?你们倒是快说呀!咱老张可听不懂这些曲曲弯弯的话。”张献忠跳起來,一掌狠狠地在大腿上拍下。

    李自成侃侃说道:“分兵五路:一路向南阻挡四川、湖广的官军;一路向西迎击陕西的官军;一路驻扎在荥阳、汜水一带,扼守黄河;一路向南偷袭凤阳,挖了皇家的祖坟。西北官军精锐,恐怕难以抵挡,可留下一路作为后援,往來策应。至于各路人马如何分派,请众头领商议。”

    “不必了!事情紧急,不可拖延,我看还是听天由命,拈阄吧!”高迎祥生恐再起事端,不好处置,即刻命顾君恩写好十三张纸条,团得一模一样,放入深腹的陶罐之中。

    众人也想不出更公平的法子,依次上前拈阄。不多时,纸阄拈毕。革里眼贺一龙、左金王贺锦率本部人马向南阻击湖广、四川官军;

    改世王许可变、射塌天李万庆、混十万马进忠率本部人马阻挡洪承畴;

    曹操罗汝才、过天星惠登相率本部人马屯守荥阳、汜水一带,防御开封、归德、河南、汝州诸府官军;

    闯王高迎祥、八大王张献忠、扫地王张一川和闯塌天刘国能率本部人马南征安徽;

    老回回马守应、九条龙郭大成往來策应。

    众人商议已定,将十余坛烈酒在桌上排开,举杯欢饮,直至东方欲白。次日,杀牛马祭天誓师,分头出击。

    高迎祥命李自成与张一川、刘国能三人率部先行,自与张献忠殿后。一路上势如破竹,十多天内接连攻下固始、霍丘、寿州、颖州等数十州县,直逼凤阳,在二百里外扎下营盘。

    ............

    明太祖朱元璋实打实的汉人,而且还是大汉民族主义者,后世网络有回回污蔑太祖是回回,开国功臣是回回,真是着实可笑,我大明太祖皇帝可是做梦都想将回回全部阉割掉的。况太祖龙兴之地凤阳乃淮右之地,哪里来的回回?有元一代,回回都居北方,南放独泉州和广州有回回居住,真不知那些回鞑子是怎么考证出来我汉家大明是他回回大明的。太祖家徒四壁,爹娘死了没有棺材下葬,只能随便裹了掩埋,这等无奈伤心之事竟成了回民习俗,太祖地下有知,只怕再在阴间来场洪太诛回大狱了。

第四百七十四章 皮岛易主 中都失守

    黄龙死后接任东江总兵的沈世奎这两年ri子就没好过过,原本毛文龙在时,东江诸镇拥兵十万,水师纵横大海之上,商旅往来络绎不绝,不仅能自给自足,不时还上岸袭拢一下金军,割点鞑子首级报报功。有着大海相隔,金军拿东江没有任何办法,又能发财也能立功,这ri子自然过得是极其滋润。

    可自打毛文龙死后,这昔ri强镇东江便分崩离析了,先是刘兴祚、刘兴治兄弟帮着袁崇焕镇压毛文龙旧部反抗,袭杀了毛部大将陈继盛,结果屁股还没坐热,毛文龙旧部张焘、沈世魁又发动兵变袭杀了刘兴治和他所率领的女真亲兵,最后东江总兵落在了外来人黄龙之手,孔有德、耿仲明等毛部旧将渡海投奔孙元化。等到孔有德在登州作乱以后,毛文龙义子毛承禄又率7000东江兵参与作乱,最终落个身首异处。

    东江连续几年动荡,当年毛文龙留下的jing兵强将已是所剩无几,为打开局面,黄龙这答应施大勇合击旅顺,意图能在旅顺立足,以期获得朝廷更多的支持。

    谁知黄龙轻敌战败自杀,东江仅存的几员悍将项作临、张大禄、尚可义、尚可进等人悉数阵亡,带往旅顺的一万四千东江军被杀了一大半,仅参将樊大龙带着仅剩的三千多人逃到了南关,总算是给东江留了点种子。

    哪曾想就这三千多种子却让东江镇和锦州军的关系变得麻烦起来。

    山东兵马本就不强,巡抚朱大典手中唯一能战的兵是大明最后的2000戚家军,其余5000多卫所军根本派不上用场。

    沈世奎到东江接任总兵,朱大典身为他的上司自然是想给他点兵马帮衬一下的,可给戚家军,朱大典舍不得,山东也不能没了这两千戚家军,给那些卫所兵,沈世奎自己都不要。最后,沈世奎只能带着80多亲兵家丁渡海接任。

    原以为东江毕竟是大镇,不比九边差多少,当年毛文龙手下可是有十万之众的,这几年再怎么折腾怎么也能留下了两三万人马,哪知到地一看,连老弱残兵加一块,整个东江可战之兵不过4000出头。

    身为一镇总兵,手下没兵可不行,这年头带兵的手下没兵就跟手下没粮一样心慌。得知黄龙战败后参将樊大龙领了三千人逃到南关,沈世奎立即命人前去召回。可派去的人回来却告诉他,樊大龙和他那三千多兵早就被锦州军收容改编了。

    你施大勇凭什么霸占我东江的兵!

    沈世奎大怒,带人乘船到旅顺去找施大勇要人,哪曾想施大勇根本不见他,今ri说是在辽南尚未回来,明ri说是已经渡海回了登州,后ri说是偶染风寒难以见客,总之一万个理由让沈世奎见不到人。

    自己乃朝廷钦命的东江总兵,施大勇不过一个锦州参将,何以敢如此目中无人!

    泥人还有三分xing呢!施大勇如此轻视自己,沈世奎哪里还忍得住,怒火之下便要回去点起兵马和施大勇算帐,幸亏他的师爷幕僚眼没瞎,一把拽住他,低声告诉他——旅顺的锦州军至少有两三万人。

    两三万人?

    这个数字让沈世奎冷静了下来,他手下充其量就四千人马,哪里打得过人家两三万人。

    人是肯定要不回来了,听说那施大勇吃人不吐骨头,想要他将吞下的东西咽出来可比登天都难。

    可这口气实在是咽不下,打是没法打的,这事也没脸报到朝廷去,要是朝廷知道他连自己的兵都要不回来,他这总兵还做得下去吗!说不定那施大勇还恶人先告状,说自己贪图他的兵马呢。

    没办法,在前后派了无数拨人到旅顺要人不果后,沈世奎把主意打到了锦州军派往朝鲜的商船——他决定扣船扣人,看施大勇放不放人!

    锦州军自从占领旅顺后,水师就基本上改行做了商队,每隔一个月就往朝鲜跑一趟,也不知朝鲜人是怎么凑的粮食和锦州军做的生意,反正生次锦州水师回航时,沈世奎都能看到那水师战船都吃水到船身一半了。

    吞了自己的兵,又在自己眼皮底下发财,沈世盔心中愤怒可想而知,做出扣人扣船的决定后,他真是有一种憋了许久的气吐出来的痛快感。

    原以为施大勇知道自己的船只被扣以后一定会派人来联系,哪知扣船快两月了,旅顺也没一个人来过,反而要东江每ri养着那几百个水手,当真是亏大了。

    就在沈世奎耐心快耗光时,旅顺的锦州军终于派人来了,随之一起来的是户部尚书侯恂大人的亲笔信。

    侯恂信中要沈世奎以大局为重,马上将扣押的船只放回,万不能和锦州军发生冲突。

    看完信,沈世奎的脸顿时沉了下来,一旁的师爷将信拿来看了后,也是眉头大皱,试探的问主家:“老爷,这船咱们是放还是不放?”

    “就这般放了,本镇脸面往哪放?”沈世奎哼了一声,心中极是不痛快,没想施大勇真是死皮赖脸的求到户部尚书头上去了。这事要是不答应,恐怕户部的帐面上就再也没有他东江镇的钱粮了。

    “要是不放,恐怕侯大人那里不好交待。”师爷很替主家着想,打自家老爷上任以来,他可是去京里要过两次钱粮了,没办法,谁让东江的底子全被折腾光了呢。这要是户部不给钱粮,东江可真撑不下去。

    沈世奎犹豫了半天,方道:“先拖着,他施大勇难道敢派兵来打我不成?你去告诉来人,就说本帅也染了风寒,暂时没法见客,这船只的事等下个月再说。”沈世奎这是要以其人之道还施其人之身了。

    师爷点了点头道:“那小人这就去给施大勇的人传话。”

    那边旅顺来的人听这师爷说沈世奎染病,也没好话,抱拳就离开了。

    对方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从头到尾除了侯恂那封书信就再没一句话,这让师爷一头雾水,告诉沈世奎,沈世奎也是哑口无语。头疼之下,索xing回房中睡觉。

    睡到半夜,却听外面传来亲兵的叫喊:“大人,大事不好,旅顺的锦州军打过来了!”

    “什么?!”惊醒的沈世奎豁得一下从床上跳起,顾不得披上衣服,光着脚冲到屋外,却听外面喊杀声已是震天响。

    明崇祯七年十一月初四,辽东新编陆军第一卫在指挥使尚可喜的带领下登陆皮岛,结束了毛文龙亲手创建的东江镇。

    东江总兵沈世奎被礼送出境。皮岛改名震虏岛,尚可喜率第一卫驻守。

    ...................

    凤阳古为淮夷之地,chun秋时名为钟离子国,隋称濠州,乃是大明王朝的龙兴之地。太祖皇帝登基后一年,下诏在此营造中都皇城,洪武七年赐名为凤阳。

    荣阳抽签后,李自成、张一川、刘国能率贼兵8000为前锋逼近凤阳。

    腊月二十八,李自成遣侄儿李过带人潜入凤阳侦察,李过带回消息称,凤阳有内外三城,垣墙高厚,南城墙筑于东西向的大涧北岸斜坡上,以涧为濠;西城墙处在上下起伏的马鞍山西麓,依山可恃;北城墙位于湖泊之滨,凭水为阻;东城墙有独山、凤凰嘴山居高可恃。那正中的皇城都是砖石筑就,外面一条三十多丈宽的护城河,两三丈深,不易渡越。城中又有一万守军,四万官军在城外屯田,实在是一座易守难攻的坚城铁堡。若明里攻打势必艰难,不如智取。

    李自成采纳李过意见,与张一川、刘国能商议后决定智取凤阳,命李过带一百jing兵,装扮成乞丐、和尚、道士、贩夫走卒,混入城中,等闯王高迎祥、八大王张献忠大军至,定于元宵节三更时分,里应外合,一齐抢夺城池。

    凤阳巡抚衙署不在凤阳,而在淮安,城中大小事务都由巡按御史吴振缨署理,问听流寇迫近的消息,唤过知府颜容暄商议道:“依照年例城中大张灯火,十五、十六两ri庆贺元宵,与民同乐。如今陕西流寇已在二百里外驻扎,若给他们乘机而入,祸患不小。不如今年暂歇放灯,紧闭城门,严防贼人混入城中闹事。”

    颜容暄刚刚添了一个儿子,定好在府中张灯宴庆,四处早撒了请帖,不甘心更改,急忙劝阻道:“大人不必多虑。那些不过流寇四处掳掠,攻打的都是少人把守的小城,怎可与中都皇城相比?小心盘查往來入城之人,到晚上紧闭城门,再不放一人进來,多派兵丁沿街巡逻,谅那些草寇还能飞进來,惊扰居民?往年元月十三至十七,放灯五夜,通宵不禁,已是成例。若今年因了几个流寇出榜禁灯,岂不是示敌以弱,给人耻笑?百姓们早已备好灯火,再行禁止,势必会心生怨恨,口出污言,恐怕有损大人清誉。若传将出去,给抚台大人知晓,大人如何开脱?眼看就要三年考绩,大人的前程要紧,切不可给此事误了。”

    吴振缨听了这一席话,思忖半晌,点头道:“若非贵府提醒,险些铸成大错。不过那些流寇还需防范,就将五ri之期减为三ri,左右兼顾。”

    .................

    凤阳不单是安徽,也是江南少有的名城大郡,作为中都已二百余年,城池宫阙如京师之制,中书省,大都督府,御史台,太庙,大社坛,圜丘,方丘,ri、月社稷,山川坛,百万仓,观象台,公侯第宅,军士营房,城隍庙,功臣庙,历代帝王庙,会同馆,中都国子学,鼓楼,钟楼等应有尽有。

    元宵灯火仅次于留都南京,也是驰名江南。十四ri晌午才过,全城二十八街九十四坊,张灯结彩,家家门前都已扎起灯栅,挂出各式灯笼。大户人家在院内缚起山棚,摆放五sè屏风炮灯,四边都挂名人书画并奇异骨董玩器之物。中都留守司在皇城午门南外金水桥边搭起两座鳌山,上面各盘红黄两条蟠龙,每片麟甲上点灯一盏,口喷净水。洪武街、玄武街更是挂满了不计其数的各sè花灯,争奇斗艳。到了次ri上灯时分,最是热闹。男女老少纷纷出门簇拥看灯,耍龙灯、玩花车、跑旱船、打花棍、踩高跷……一队队地往返,踩街闹元宵,笙歌盈耳,人声鼎沸。

    初更时分,李过带着几个亲兵混在人群中,在街上闲走,不时见三五成群的乞丐,胡乱穿着羊皮破衣,手拄木杖,托个破碗,腌腌臜臜地四下求乞,知道多是改扮的亲兵,走到切近时,低声嘱咐城中巡查得紧,小心被人看破。

    正在观灯看烟火消遣,不觉走到城隍庙前,真是人山人海,锣鼓喧天。正要折身退走,有人连声喝道躲开躲开,就见一队男女载歌载舞,迤逦而來。

    随着人群看了多时,楼上二更鼓响,李过几人挤出人群,回到住处取兵刃藏了,朝城南洪武门而去。

    此时,一轮明月升近中天,照得街巷银白一片。李过远远看到一队明军骑兵全副披挂,沿城巡视,慌忙躲在僻静之处等候。

    顾君恩扮作游方郎中,两个年幼的亲兵扮作随身小童,一个背着药箱,一个挎着药篮,里面盛着硫黄焰硝一应引火之物,在城隍庙前游荡,估计更次到了,三人转到庙宇后门,放起火來,霎时烈焰腾腾,浓烟蔽月,三人奔到庙前大喊道:“失火了,失火了!”

    外面众人正耍到兴头上,不提防出此变故,惊慌失措,四下奔逃,登时大乱。顾君恩等人乘乱四处放火,不多时大火映红了半座城池。李过等人看到火起,一声呐喊,夺了城门,放城外伏兵进來,沿着洪武街、大明门一阵猛冲狂砍。

    吴振缨刚刚睡下,闻报贼人占了外城,慌忙带领家眷逃入皇城,高高吊起护城河上的木桥,在角楼里督战死守。城门洞开,月sè如昼,一队铁骑簇拥着一匹乌骓马飞驰而來,马上威风凛凛的大将正是李自成,马鞭一挥,命道:“攻下皇宫,迎接闯王入城!”

    吴振缨一介儒生,一直游心翰墨,何曾见过如此赫赫声威的强人,登时惊得汗流浃背,急令放箭,逼退贼人。李自成也命向城上shè箭,双方互有伤亡,僵持不下。正在苦思破城之策,忽见西南方向腾起冲天大火,映红了半边天际,将皓月都烧得金黄了。城头角楼里的吴振缨更是引颈眺望,猛地醒悟道:“大祸事了,想必贼人烧了皇陵。”正自捶胸顿足,城外涌入无数溃败的官军,遭到李自成等人一阵冲杀,奔逃而走。

    李自成生恐是城外屯田的官军赶來救援,腹背受敌,正想撤兵,一阵急骤的马蹄声传來,转眼到了切近,马上那个高大威猛的汉子大叫道:“自成莫慌,咱來帮你!”

    李自成定睛一看,不是八大王张献忠是谁!

第四百七十五章 文华殿 儿孙不孝

    闯王高迎祥命张献忠带人去打凤阳皇陵的守备官军,李自成没想他竟带人到凤阳城来了,不由诧异道:“八大王,那守陵的官军可是灭了?”

    张献忠在马上哈哈大笑,得意洋洋道:“那朱国相不顶事,咱一把火将狗皇帝的祖坟烧了。”随后扬鞭朝城上喝道:“狗官,开城投降,咱留你条活命,不然城破之时,鸡犬不留!”

    城上闻贼兵烧了皇陵,再见西南方向冲天大火,哪个还敢怀疑,混乱中,真有胆小的官兵开了城门,顿时贼兵蜂涌而入。

    见大势已去,吴振缨逃回家中后领着全家老小上吊自杀。

    ..........

    守备凤阳皇陵的总兵朱国相是个酒鬼,张献忠领贼军杀到时,他还抱着个酒坛子呢,闻贼兵杀到,丢下酒坛慌里慌张组织士兵抵抗,贼军来得奇快,守陵官军仓猝迎战,哪里是流贼的对手。一部分士兵跟在朱国相身后向营外突围,流贼在张献忠的指挥下将他们合围,朱国相见无法突围,仗着酒劲也是豁出去了,指挥官军和贼兵厮杀在一起。朱国相勇武过人,接连挥剑砍杀十几个贼兵,但终因寡不敌众被贼军所杀,死前高呼“杀贼,杀贼!”

    朱国相一死,除数百官军趁乱逃出,其余守陵官军失去斗志,放下武器向贼兵跪地求饶。

    张献忠将这几千守陵官军纳入麾下,尔后带着贼兵杀往皇陵,到处放火,不一会皇陵便是一片大火。

    大火中,张献忠又率部杀往凤阳。

    ……

    凤阳府衙内,知府颜容喧chun风得意正在品茶休闲,身旁有侍女陪伴。府上自有各式灯笼,满府上下围坐一起赏灯,倒也是太平时节。抱着刚出生的小儿子玩乐,外面却有差役惊慌来报,说是有贼军正在攻城。

    颜容喧大惊失sè,忙要那报信差役速往皇陵请总兵朱国相速速派兵剿贼。不想那差役迟疑一下后,头也不回掉头就跑,颜容喧一怔,还没反应过来,先前围在他周围的那帮拍马的小吏们也全跟着跑了。

    府中女眷个个慌了神,颜容喧也是没了章程,急中生智脱去官袍,也顾不得妻儿老小,自个便逃出了府衙。街上很乱,到处都是惊慌的人群,颜容喧跟着人群乱跑了一会忽然站住,想道我可不能跟这些乱民一起跑,得找个地方藏起来,嗯,对,躲大牢里去,贼军进来之后肯定打开监牢放人,我正好混在犯人之中趁乱逃出去。

    急中生智的知府颜容暄当即急冲冲闯入监牢,从门房拿到钥匙,进入一牢室打开牢门躲藏在犯人中间,牢室中的犯人都用疑惑的眼神看着颜容喧,不知这大老爷怎的躲牢里来了。

    颜容喧猜得不错,张献忠和李自成打破凤阳后,即刻命人往牢中释放犯人,颜容喧跟随囚犯身后yu混出,在牢门口却被几个囚犯给指了出来。

    一囚犯抓住颜容喧,冲贼兵们叫道:“这家伙就是凤阳知府颜容喧,他不是囚犯!”

    另几个囚犯也纷纷附和:“对对、他是颜容喧,是凤阳知府不是囚犯!”

    一个贼军小头目上下打量颜容喧后,不禁笑道:“看你细皮嫩肉的那象个囚犯,走、给我押走,见首领去!”说完,两个贼兵便一左一右将颜容喧给架了起来。

    看到往ri神气的知府老爷不断求饶,囚犯们大笑起来,随后欢呼着参加了贼军。

    闻知活捉了凤阳知府,张献忠也不废话,直接叫人拖出去乱棍打死。

    高迎祥等贼首入凤阳后,除再派人刨皇陵外,又叫人将太祖皇帝少年时出家当和尚的龙兴寺也给一把火烧了,并且还打出了“古元真龙皇帝”的旗帜,一时贼势滔天,天下震动。

    ...........

    千里之外的京师,年轻的天子正在文华殿召见才子刘宗周,首辅温体亦在殿上待询。

    刘宗周上殿行礼后,崇祯看了眼温体仁后,便直接问刘宗周道:“刘爱卿、朕听阁僚们说你很有学问,朕来问你如今内忧外患兵戈不断,朕很想听刘爱卿谈谈用兵之道。”说完,很是期盼的看着刘宗周。

    刘宗周刚晋左都御史,颇有才名,为人也素高傲,听到皇帝问计,当下就要一施心中抱负,扬扬说道:“回皇上、臣以为国事安定在于修政,内政既修远人自服,远古舜时曾有苗人叛乱而舜自修文礼舞蹈祭天,苗人自来归化就是个实例。”

    崇祯听了,笑了笑,不置可否,只问温体仁:“阁老,你说那?”

    温体仁却没有回答崇祯,反而说道:“皇上,臣以为对付流寇需用火器,西洋人汤若望善知火器不如让他来见皇上。”

    温体仁不支持自己,反而说什么火器,更要那西洋人汤若望上殿,这无异是当场说他刘宗周说得是废话,刘宗周大怒,愤而说道:“皇上,首辅所说臣以为不可,用兵之道唯上汤武之仁义,其次桓文之节制,其下皆非所论矣。不恃人而恃器国威所以ri顿也,汤若望倡邪说认乱大道,已不容于尧舜之世,今又作为奇巧以惑君心,其罪益无可逭,臣乞皇上放汤若望还本国永绝异教!”

    崇祯的态度却和温体仁一样,他道:“刘爱卿的大道理是对的,但火器还是要用的。”

    刘宗周见皇帝听不进自己的意见,急道:“臣以为火器终无益于成败之数,皇上应推原祸始改弦更辙,而不是拿火器这类苟且之法来补救。臣以为朝政在于用好人,文官不爱钱武将不怕死。”

    崇祯听后,心中暗叹口气,脸上却是一笑:“刘爱卿你的主张朕都听到了,你且先下去!”

    “皇上....”刘宗周还要再言,却见崇祯根本不看自己,不由大失所望,强忍失望之情退了出去。到得殿外被冷风一吹,暗自思道天子年轻不懂治国之政,不过还能知道向我讨教,此还是好的。

    等刘宗周退下后,崇祯方道:“阁老,刘宗周之言你怎么看?”

    温体仁摇了摇头:“回皇上,臣以为刘宗周理学有余而才气不足,喜欢借古讽今谤皇上之短扬已之长,不是一个做臣子应该做的事。”

    “大道理要听,但更要的是如何解决实际问题。朕观察刘宗周多年金玉其外而败宿其内,因为他有些人脉,朕原打算重用他看来不妥。”

    “皇上圣明。”

    “温爱卿、刘宗周的说法你都听到了,国家正在用人之际,朕本以为刘宗周博学多才实则愚腐,用兵的时候跳跳舞就能解决岂不是笑谈,这种人只能做个御史言官也就是了。”

    温体仁一笑:“刘宗周有其名无其实,皇上圣明!”

    “朕一直在为国选才,朝堂之上百官之多,但有治国平邦的人才却很少。”

    君臣二人又就选才之事商议起来,司礼监那边却是接到了六百里加紧文书。

    ..........

    司礼监掌印太监王德化得到六百里紧急文书,凤阳被陷,祖陵遭焚,一时懵了,他跌跌撞撞地一路小跑,心惊肉跳,沒有理会乾清宫管事牌子马元程和掌事宫女魏清慧等人请安,一心想着皇上知道了会如何地恼怒。向皇上报喜和向皇上报忧所受的待遇可是两码事,王德化本不想亲自向皇帝禀报,可事关重大,只能硬着头皮进殿禀报。

    进殿之后见皇帝正和首辅商议国事,想是说到什么高兴处,君臣脸上都有笑容。见状,王德化这心更是忐忑,他不敢直接禀报,而是一声不吭的将六百里加急文书递给了温体仁,温体仁一怔,拿过一看顿时脸sè大变,也是不敢直说,小心翼翼的上前将文书递给了崇祯。

    崇祯心中疑惑,接过文书看了,不啻头顶炸开一声晴天霹雳,腾的一下站起身來,旋即似是支持不住,颓然倒在御榻上,木然无语,双手抖个不停。如此寂静,大出王德化所料,他吓得伏身在地,不敢仰视。良久,终于实在忍不住了,心头怦怦乱跳着偷睃一眼,见崇祯面sè惨白,两眼紧闭,不住淌泪,颤声劝道:“皇、皇爷息怒,还需珍摄龙体呀!”

    “息怒?出了这么大的事儿,朕怎么息怒!你、你们全都出去,滚得远远的,朕不愿见你们!”崇祯缓缓睁开双眼,语调有些气急败坏,可依然甚是严厉。

    王德化如蒙大赦,急忙朝左右侍奉的太监、宫女们一挥手,小心地退了出去。温体仁出殿之后便急匆匆的回内阁召集阁议,商量如何应对凤阳失陷一事。

    王德化出殿后,又不放心地转回來,才到廊檐下,就听殿里传来皇帝的一声嚎啕:“祖宗呀....”他吓得一激凌,三步并作两步,贴着门缝往里偷窥。

    只见御案四周散落着一叠叠文书,几片碎纸自空中飘落下來,崇祯连连跺脚哭叫:“祖宗、祖宗啊....儿孙不孝呀...儿孙不孝啊...奇耻大辱啊,奇耻大辱啊...”

第四百七十六章 还我大曹将军

    王德化从魏忠贤党羽司礼掌印王体乾手中接任司礼掌印也有七年光景了,但这七年内却从来没见崇祯如此伤心,如此痛哭过,那凄厉的嚎啕让他不禁有些惊慌失措,回身看一眼四周,那些大小太监、宫女多数在帘外和檐下屏息而立,有几个胆小的早已跪在地上颤抖。几步以外,新任乾清宫管事太监马元程红着眼睛鹄立着,哭得双肩耸动。

    “你是死人么,还不赶紧给娘娘们送信去!”

    被王德化一踢,马元程才醒悟过來,一手揉着腰,一边答应着飞跑走了。这马元程是上个月才从办差无能的御前太监赵全手中接任的管事太监,先前一直在尚印监当差,也算是历经两朝的老人了,但在王德化面前却是屁也不敢放一个,要多乖巧就有多乖巧。

    撵走了马元程,尚膳监的几个小太监抬着朱漆食盒却走了过來,远远地见了王德化,为首的太监急忙行礼道:“老祖宗…”

    “噤声!”王德化指了指身后的殿门,骂道:“都活腻了吗?敢这个时候来!”

    那太监一愣,回道:“往ri都是这个时辰传膳,沒错呀!”

    王德化瞪了他一眼:“你他娘的若能教皇上进上几口膳,咱家重重赏你!”

    “那是小的份内……”那太监全然不知出了变故,眉开眼笑,正要称谢,两个高大的太监抬着一乘明黄sè的肩舆,飞奔而來,拾级而上,后面跟着马元程和几个宫女,跑得气喘吁吁的。

    王德化快步抢上,一等肩舆落稳,忙过來施礼,小心禀报说:“万岁爷,皇后娘娘來了。”

    殿中却是寂静无声,周皇后含泪道:“皇上,臣妾來了……”

    殿中仍是没有声音,太监宫女们都是愕然,王德化忍住想要进殿一探的心思,再次低声报道:“万岁爷,皇后娘娘来了。”

    殿中传来崇祯无力的声音,“皇后且回去,朕哪个也不想见,朕要见的只有列祖列宗。”

    闻言,周皇后浑身一颤,惊愕道:“怎么,皇上要见列祖列宗了?”心中不安,生怕丈夫忧伤过度,出个好歹。

    殿内崇祯见外面没有动静,不耐烦道:“走,都走!朕一个人才安静!”

    听丈夫语带哭腔,周皇后心头一酸,咬牙吞声说:“那臣妾将午膳送进去再走行么?”

    “哈哈哈…”

    殿内崇祯一阵苦笑,“朕哪里还有心思进膳,怎能咽得下?朕要到奉先殿叩禀祖宗,还要请罪呢!朕是个不孝子孙啊!”说完,自顾推门出殿,也不看周皇后,更不乘辇,步行去奉先殿。

    周皇后见了,忙也在后面步行跟随,王德化等太监也赶紧跟上。一路上鸦雀无声。

    崇祯进了奉先殿后,便跪在祖宗神主前嚎啕大哭,哀伤之心比先前在文华殿还要多几分。

    “皇上保重!”

    无旨不得擅入,周皇后跟随到奉先殿外跪下,不敢进去劝慰,流泪传旨田、袁二妃,太子和永、定二王一起赶來。

    等到田妃和太子他们赶来后,众人齐齐地跪在殿门外,劝皇上以天下苍生为念,不要过于悲伤,致损圣体。

    众多随侍的太监和宫女眼看皇后、贵妃、太子和二位小王都哭得伤情,个个红着眼睛啜泣,奉先殿内外登时哭声一片。

    “皇上啊----”

    一声苍老嘶哑的叫喊传来,众人转首看去,却是刘太妃来了。刘太妃年届八旬,先朝的妃子之中以她的年纪最大,辈数最尊。崇祯幼年失母,曾受她抚养多时。崇祯与天启两朝都无太后,宫中太后玉玺就由刘太妃掌管。

    周皇后见刘太妃来了,急忙起身搀扶道:“老祖宗,怎么惊动了您老人家?”

    “皇后呐!我还沒老糊涂,腿脚还能动得了哇,听田妃说祖陵给流贼一把火烧了,皇上气得直哭,饭也不吃一口,我、我心疼呀!”刘太妃红着眼圈儿,拄着龙头拐杖上前,颤颤着拍门道:“皇上,列祖列宗都在这儿看着你,他们知道你的心,还想着你替他们出这口气呢!你这么不吃不喝怎么行?太祖高皇帝打下的大明江山可还靠着你呐!”

    周皇后听出话中似有几分埋怨,心头有些恼怒,看了田贵妃一眼,有些感激她乖巧机灵,又暗怪她自作主张的多事。正想着如何分辨,却听崇祯哑着嗓子喊道:“手巾。”急忙从马元程手中取过浸湿的手巾,轻轻推开一角门缝,呈递过去。崇祯接了擦脸,才命众人进殿。

    等众人在祖宗神主前行礼之后,崇祯浩叹一声,抚着太子的头哽咽道:“祖宗三百年江山,从來无此惨变。朕御极以來,敬天法祖,勤政爱民,未有失德。沒想到流贼如此猖獗难制,祸乱愈演愈烈,竟至祖陵遭毁,中都沦陷,朕如何对得起列祖列宗!”

    他强自压抑住哭声,闭目沉静一会儿,接着说道:“你们不必劝慰,朕心里明白,不会想不开地胡闹,朕必要取流贼的首级献于太庙,告慰祖宗在天之灵,雪洗此奇辱重耻!”

    刘太妃叹息一声,垂泪道:“孩儿呀!也难为了你。”

    崇祯凄然说道:“老祖宗,都是孩儿薄德少能,沒有替祖宗受好基业。神宗爷当年无为而治,海内少事,做皇帝何等安心!到了孙子,却添了这么多灾难祸事,真是有些手足无措了,致使老祖宗也不得安生,跟着劳神费心,惭愧无地!”

    “你是我眼看着长大的,神宗爷和你父兄留给你这个烂摊子,收拾起來不易呀!你要好好的,中兴才能有望。”

    刘太妃说着,忍不住掩面而泣,田贵妃上前扶了,劝道:“老祖宗,皇上这不是好好的么,你老人家若再伤心,不是又招惹他了?我们这些小辈可都不答应呢!”

    “我是瞧着皇上又瘦了,心里难过。”

    “哎呀!老祖宗,你忘了刘备当年久沒骑马,脾肉复生,碌碌无为,感慨落泪?皇上清减了一些,才是cāo劳国事、中兴有为之证呢!”

    在众人相劝下,崇祯心情这才好些,送走刘太妃后,沒有留人陪着进膳。午膳本就因削减用度变得简单,只四菜一汤,且没荤腥,崇祯心中有痛,这顿午膳用得极是艰难,不单是吃不出什么味道,吃上两口,就又想起祖陵遭焚的事,悲从中來,簌簌泪下,投箸而起,心乱如麻,又不得不顾念人君的仪范,忍住悲愤进食。

    就这样断断续续,吃了小半个时辰,崇祯将天蓝sè的餐巾扯下,挥退众人,原想在乾清宫东暖阁的御榻上歇息,却觉胸中烦闷不已,竟沒有丝毫睡意,独坐着沉思良久,传王德化进來,命道:

    “拟旨,著洪承畴火速进兵,围剿东窜流寇,不得招抚。著山东巡抚朱大典总督漕运兼巡抚庐、凤、淮、扬四府,移镇凤阳,恢复皇陵。著驸马都尉冉兴让代往太庙祭奠二祖列宗。”

    崇祯一口气说完几条旨意,才出了一口长气,命道:“流贼未平,震惊陵寝,朕要搬离乾清宫正殿,将文华殿旁的那间木屋收拾一下,到那里斋居静坐,戴罪省愆。不逢典礼之事,朕平ri就穿黑衣理政,减膳撤乐,与将士共甘苦,直至寇平之ri为止。”

    听了这道旨意,王德化大惊,急忙阻拦道:“万岁爷说的可是省愆居?使不得呀!那间木屋不能生火,这天寒地冻的……”话还没说完,就见崇祯目光凌厉地扫來,吓得收住话头,改口道:“是、是,奴婢这就下去准备。”

    省愆居在文华殿西北角,却不与大殿相依傍,四面孤立,仿佛凌空的阁楼,远离尘世。屋基用粗大的圆木架铺,离地三尺。木屋闲置已久,多年不曾启用过,栏杆和木阶积满灰尘,檐前和窗上挂着蜘蛛网,屋前南道旁生满荒草。无论从规模、装饰來看,与文华殿都有天壤之别,越发显得矮小寒伧,令人想不到富丽堂皇的皇宫大内竟有如此破败的地方。

    王德化连夜命人将省愆居收拾得干干净净,塞严了四下透风的缝隙。次ri一早,崇祯迈步进了省愆居,向玉皇神主恭敬叩头,闭目端坐,凝神默想,思虑着如何下一道罪己诏,又能如何尽快替列祖列宗出这口气。

    ........

    洪承畴的ri子也不好过,自从领军出潼关后,官军便不断扑空,流贼分成数股忽东忽西,忽聚忽散,各部官军行动迟缓,粮草难继,根本难以速剿。时间拖得越久,他上报朝廷的“六月平贼”方略就越难以奏效。

    屋漏偏逢连绵雨,十月,孤山副总兵艾万年、刘成功、柳国镇、游击王锡命以三千人在宁州襄乐镇追击贼军老回回部,遇伏被围,艾万年、柳国镇被杀,刘成功、王锡命受重伤,官军死了一千多人。

    消息传来,洪承畴大惊失sè,不敢再轻军追击,令各军原地待命,以防被贼军各个击破。

    十一月,由延绥总兵改任援剿总兵的曹文诏听说艾万年阵亡,勃然大怒,向洪承畴请求出兵为艾万年报仇。

    曹文诏是大明西北名将,以勇猛著称,战功卓著,从未有过败绩,贼军闻之名常常望风而逃,时称“军中有一曹,流贼闻之心胆摇。”

    如此猛将自请出击流贼,洪承畴自是大喜,马上答应,但是他表示没有士兵可以分给曹文诏,只是承诺为其殿后,于是曹文诏带领三千人马出征。

    十二月二十八ri,曹文诏部在真宁湫头镇与贼军老回回、九条龙郭大城、过天星、活曹cāo罗汝才等部八万贼军遭遇,曹文诏奋力冲杀,追杀贼军三十余里,突然贼军伏兵四起,将曹文诏军团团围住,激战中他帐下小卒被擒,大叫:“将军救我!”于是贼军中有人认出了他,说道:“这是曹总兵。”

    一听曹文诏在此,贼军一涌而上,将他团团包围。曹文诏左右冲突,手刃数十人,转斗数里,然而贼军如cháo水般涌来,曹文诏无法脱身,最终力尽自刎。

    接连战败损失大将的洪承畴不敢将曹文诏之死上报朝廷,反令各军就地过年,等年后再联兵合围贼寇。可元宵刚过,凤阳皇陵遭毁的消息传来,大惊失sè的洪承畴再也不敢原地不动了,急忙督促大军分路急进围剿。

    高迎祥与张献忠分兵而走,张献忠深入江淮之间,高迎祥则向西北经归德,与罗汝才、惠登相会师后,乘虚杀回陕西。洪承畴大惊,眼看追赶不及,快马飞檄,给陕西巡抚孙传庭下了紧急文书,沿路阻截。

    ............

    河南卫辉府广德镇,施大勇率三万将士披麻戴孝遥望真定,哀呼“还我大曹将军!”

    十三声炮响之后,辽东新编陆军骑兵卫指挥曹变蛟率所部6000骑兵直扑漳德。

第四百七十七章 豪格称帝 二次入关(一)

    沈阳。

    崇德三年刚过,金国的君臣们就忙开了,新修的汗王寝宫中灯火通明,经过两年的准备,豪格终于决定登基称帝。

    元宵节的烟火还未散去,豪格便召八旗贝勒大臣上殿议事。按着事先和范文程、鲍文先商量的腹稿,豪格在大殿之上洋洋说道:“这次改元称帝,是开天辟地的壮举,是我大金君临天下的开始。所以,这次庆典不能搞成我爱新觉罗家族式的庆典,朕要做天下万民的皇帝,而不是我女真一族之皇帝,庆典中要体现我大金联蒙优汉海纳百川的包容。

    朕要一反中原皇帝们的做法,中原历朝历代,视南人为蛮,北人为胡、为夷、为狄,极尽打击挑唆之能事,他们从骨子里对非大汉血统的人轻蔑、排斥,蓄意挑起冲突,搞得边境上烽烟不断。朕这次要大批起用蒙汉官员,要重用他们,该封王的封王,该升迁的升迁,在庆典上,要有他们重要的一席之地。所有程序中的人选都要体现一满一汉,一满一蒙,文武百官的数量要满人一半,蒙汉一半。”

    豪格说完,济尔哈朗便是一脸诚服上前说道:“汗王能站在君临天下的高度看问题,臣等远不如也。”

    豪格摆摆手,意思是说朕不愿听这些个奉承话,他接着道:“朕意献满蒙御用之宝由岳托和额哲为一组,献满汉御用之宝由萨哈廉和李永芳为一组。劝进之表,也分别由满蒙汉各出一人进献和宣读。”

    济尔哈朗仍是一脸诚服状,再次叹服道:“如此,满蒙汉真的就成为一家了。”

    对济尔哈朗的知趣豪格很是满意,点了点头,又对诸贝勒大臣说道:“你们大家都要记住,大金国的天下不是我们女真一族打下来的,而是由满蒙汉三族团结一心,共同拼杀出来的,对蒙古人、汉人,我们任何时候也不能歧视,不要学中原那些皇帝的小家子气,不能总是视异族为异类,那样的话,迟早会将异族推到对立面上去。设想,当初李成梁要是能善待我建州各部,而不是搞他那套以夷制夷拉一部打一部的政策,若不是恶意杀我先祖,老汗也断不会兴兵举义,南朝也不会到今天这个地步。还是那句老话,殷鉴不远,在夏后之世。满蒙汉三位一体,三族同朝同心是我们永远不变的国策,是我们定鼎中原的基础,你们一定要记住。”

    众人齐声应道:“臣等记住了。”

    望着诸贝勒大臣臣服的模样,豪格心中充满自豪,短短三年时间,他就做到了和父汗生前一般让八旗臣服,不能不让他得意。

    “按文程先生的意思,朕称帝的同时,众贝勒也应封王,朕决定封二叔为和顼郑亲王,居诸王之首,其他诸王由二叔公布。”

    豪格抛出了早就准备好的第一颗糖果。

    济尔哈朗虽有心理准备,但真正听了这个和硕郑亲王的任命,还是忍不住喜上心头,平复了心头的狂喜后,他一脸郑重的看向诸贝勒大臣,宣道:“此次改元,皇上共封了六个王,岳托为和硕肃亲王、多铎为和硕豫亲王、萨哈廉和硕成亲王、德格类为和硕恭亲王、阿拜为和硕怡亲王。以上各位亲王均为领旗贝勒,皇上亲领两黄旗,原多尔衮正白旗由阿拜领。汤古代封为多罗武英郡王,塔拜为多罗平安贝勒,满达海为多罗饶余贝勒。”

    济尔哈朗宣完,豪格扫视一周,发现代善次子硕托和四子瓦克达的脸sè极不自然,坐在那上身动了好几下,但没说话。

    豪格知他们心中不满,却是不动声sè,道:“今ri之封,是沿着先汗的方法,凡独领一旗的均封了王,没领旗的未能封王,汤古代是先汗嫡亲兄弟,所以封其为多罗武英郡王。其余之封,或按军功,或按吏部考绩,你们心中可不要有怨言。”

    “臣等记下了。”

    豪格看了眼济尔哈朗,后者忙再次说道:“文程先生入金最早,参与中枢,为我大金呕心沥血,这次改元不能亏了文程先生。”

    得授和硕肃亲王的岳托投桃报李,也道:“先汗在时就重视汉臣,文程先生于我大金亦有大功,我看封文程先生个王并不为过。”

    位列最末的范文程却是一脸谦卑,连连摆手道:“万万不可,大金国以军功论赏,文程文士尔,岂能僭此高位?莫要折杀了在下。”

    济尔哈朗笑道:“那就让文程先生领汉军旗,为汉军旗固山额真。”

    范文程仍是摇头道:“固山额真也是武职,文程不能胜任。”

    豪格笑了:“文程先生乃朕和先汗的股肱,朕片刻不能离之,对文程先生朕已有了安排。此次改元,职官上也要有所改动。朕决定设三院:一是国史院,二是内秘书院,三是内弘文院。国史院负责记载朕的起居、诏令、保管御制文字,编篡史册及记载历史实录。以后朕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将由国史院记录在档,朕从此不zi you。也好,免得朕恣意胡为,堕落成为昏君,此院由我女真第一位举人刚林负责,仍称为大学士。内秘书院负责撰拟致外国文书,登记各衙门奏章及朕的旨意,文程先生和鲍承先分别任内秘书院大学士,内弘文院负责讲解历代典籍和兴亡,颁行制度等,希福为内弘文院大学士。

    众人琢磨着三院的分工,才悟出了范文程位置的重要。以后诸王诸贝勒诸大臣报给汗王的奏章都必须通过内秘书院上奏皇上,而皇上的谕旨都得通过内秘书院下达到各个衙门,这简直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宰相。一时对范文程都是刮目相看。

    济尔哈朗表态道:“非文程先生不能担内秘书院之重任。”

    多铎自多尔衮和阿济格死后,明面上表示出了对豪格臣服,但心下却是极度不满豪格的,奈何豪格有两黄旗相助,又吞了多尔衮的正白旗,济尔哈朗不知被豪格喂了什么迷药,竟然死心塌地的支持起豪格来,德格类半死不活,生xing胆小,岳托和萨哈廉又没动静,单他镶白旗一旗是万万不敢轻举妄动的。因此也只能压下心中对豪格的不满,以免给豪格借口拿他开刀。

    对这个和硕豫亲王的封号,多绎无所谓,但听济尔哈朗和豪格一唱一和的,那范文程还要当大金的宰相,肚中就如吞了个苍蝇般难受,忍不住讥讽了一句:“那文程先生以后就是咱大金国的宰相了,却不知文程先生肚子里能不能撑船。”

    听了这话,豪格面sè一冷,济尔哈朗也有些难看,范文程却是淡然一笑,说道:“御亲王说笑了,臣就一凡夫俗子,肚子里可撑不了船,但臣对皇上却是鞠躬尽瘁的。”

    听了这绵里藏针的话,多绎忍不住哼了一声,却是不敢再说什么。

    济尔哈朗见场面有些不对,忙朝鲍承先打了个眼sè,鲍承先立即出班奏道:“皇上,臣有一言要讲。”

    豪格摆手道:“先生请假,朕听着呢。”

    “臣生于中原,长于中原,中原城里有酒肆茶楼,乡间有大集,这些地方都有说书唱词的艺人。南宋亡后,不知何人,也不知何时,撰了一本书,叫《说岳评话》,此书一出,很快在城乡流传开来,书中的岳飞被说成是抗金英雄,而书中的金兵被污成jiānyin抢掠的恶魔,此书几乎是家喻户晓,影响极广,因此汉民们视金人为强盗,为虎狼,仇金心理十分严重。此次改元,臣以为当更换国名,以抵销汉民的仇金心理。”

    更改国号之事早在两年前就计定了,但知晓此事的人不多,现在一切准备妥当,自是要拿出来正式落实了。

    豪格装作一脸赞同的样子对鲍承先道:“承先说得有理,是应改一改了。其实,我们与完颜阿骨打虽都为女真,但并非同支,爱新觉罗氏源于长白山布尔瑚里湖,我们的祖先是布库里雍顺,乃上天三仙女所生,当时曾在三姓一带建立过满洲国,我们平时所说的满人,乃满洲国之人也。如果改,就改得彻底些。刚林你要记下来。”

    “奴才记着呢。”刚林应了一声。

    豪格又道:“今后,我族所有对外称谓均改为满洲,不得再用女真名称。希福,你明天就要诏告天下。”

    希福也忙应声记下。

    “关于国号嘛,文程先生,你来谈谈。”豪格点了范文程。

    范文程胸有成竹道:“奴才近年来翻译汉人典籍,发现汉字“金”与“清”在国语中同音,当时奴才便心中一动,按五行之说,宋朝的宋字为居室之意,《说文解字》上讲,宋,深屋也,木构之室,宋以木为根本。完颜阿骨打建国大金,金克木,因此金灭了宋。

    老汗以金为国,当时为丙辰龙年,金龙出世,必有腾飞崛起之势,但终暗寓不祥之兆。明为火,火克金,先汗因此有宁远之难。今yu改元,臣以为国号当为清。清、金虽然同音,然汉字意义却不同。清,汉字意为水之澄澈,主水。水克火,清又有玉宇澄清,廓清四海之意,今年为丙子年,五行居水,若定国号为大清,必可克明。”

    话音刚落,又是济尔哈朗第一个叫好:“好一个范文程,博学若此,我大清第一人尔。”

    豪格亦不住地点头:“不愧是大学士,大清,大清,玉宇澄清,就改为大清。”

    诸贝勒大臣哪有人敢说不好,当下又是一片称颂之声。

    一手起草了大金改元章程典仪的萨哈廉道:“文程先生不任汉军旗额真,汉军旗总要有人领旗,李永芳亦满亦汉,于我满州有大功,臣推荐李永芳任汉军旗总领额真。”

    济尔哈朗摇头道:“李永芳年纪大了,不如让他长子李率泰总领汉军旗。”

    “甚好。”豪格没有意见。

    萨哈廉又道:“既然我大金改元大清,女真改名满州,皇上又封了满州六王,那臣以为是不是也可以给汉人封一个王,臣认为李永芳可得封王爵。”

    “李永芳归我大清以来,有定鼎之功,萨尔浒一战也是由他向老汗提出任他几路来,我只一路去,由此奠定我大清基业。封王之请,朕准了。嗯,就封李永芳为恭顺王,世袭罔替。”

    “既然封了李永芳为王,那蒙古是不是也要封王?”

    “蒙古比汉人更要重于我大清,我看不如封蒙古三个王。朕意封额哲为和硕亲王,居蒙古诸王之首,他毕竟是蒙古各部的核心人物。科尔沁部归顺最早,功劳最大,朕意封奥巴之子巴达礼为和硕土谢图亲王,科尔沁贝勒吴克善为和硕卓礼克图亲王。其他蒙古各部,或郡王或贝勒即可。”

    众贝勒家中都有蒙古科尔沁福晋,因此对封蒙古亲王一事均无异议。

    礼部承政满达海问道:“汗王,登基大典请不请朝鲜?”

    “请,当然要请。”

    一提起朝鲜,众贝勒大臣就吵嚷道:“朝鲜是越来越放肆了,施大勇占领旅顺、皮岛以后,朝鲜便不再对我大清恭顺,反而配合明军,现在仍然不断供应皮岛上明军粮草,对我们派出的使臣越来越傲慢,应好好教训教训才是。”

    管户部的正黄旗大臣纳穆泰也道:“皇上,朝鲜的贡品也是逐年减少,现在已不到规定的十分之一。他们对我国只是敷衍,对明国却是死心塌地,若将来征明仍是腹背之患。”

    岳托道:“皇上,臣愿率两万大军,一举荡平朝鲜,活捉李倧献给皇上。”

    豪格道:“这个李倧实在愚不可及,他是见咱大清吃了明人的亏起了异心,哼,但朕不想轻易加兵,以我大清之兵力,足以震慑住他们,上兵伐交,朕以为还是迫其归顺为好。英额尔岱熟悉朝鲜事,就命他出使朝鲜,这次出使不比往常,使团人数要增加,要搞到五百人,要造成一种气势,要让他们认清形势,彻底断绝与明国的往来,真心以弟事兄,不要执迷不悟。”

    然而令豪格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是,二十天后,英额尔岱一行从朝鲜十分狼狈地逃了回来。英额尔岱是天命年间投奔努尔哈赤的老臣,正黄旗下的一员勇将,如今跪在地上竟呜呜地哭开了:“皇上,臣无能,有辱使命,请治奴才之罪。”

    豪格怒道:“你不要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快讲。”

    “朝鲜君臣听说皇上要改元称帝,举朝一片反对之声,一些年轻将领当着奴才的面破口大骂,其中一个叫玉堂的言词极其恶毒,简直不堪入耳。”

    说到这英额尔岱停了下来,看来一些话是不好启口。

    豪格追问:“他们骂什么?”

    “他们……他们……他们骂皇上是跳梁小丑,沐猴而冠。”

    豪格听后大怒:“好了,不要学了,接下去又怎样?”

    “当天下午,一些年青将领派兵包围了我们的驿馆,多亏了朴东善从中极力周旋。他告诉我们,这些年青将领要杀了我们,然后将我们的头和李倧国王的信,一并捎给皇上。朴东善劝我们尽快回国,免遭不测。我们要求见李倧国王,可他一直不肯露面,奴才无奈,只好无功而返。没想到一出驿馆,一些太学生受主战派的挑唆,往我们身上扔石块、菜叶子,更有甚者竟往我们身上扔粪便。奴才本想和他们拼了,可一想,要是死在异国他乡,连个报信的人都没有,只好忍受屈辱而归,汗王……”英额尔岱再也说不下去了,嚎啕大哭起来。

    众贝勒一个个怒发冲冠,萨哈廉吼道:“皇上,臣愿率jing兵踏平朝鲜,雪此大辱。”

    岳找也道:“奇耻大辱,奇耻大辱!明国都不敢这样对我们的使臣,区区朝鲜竟如此混帐,灭了他们!”

    众人齐声道:“灭了他们!”

    豪格更是气得脸sè发紫,一拳砸在御案上,他正要下令征讨朝鲜,却发现范文程一直在保持沉默、莫非文程先生不同意伐朝?

    豪格静了下来,问范文程:“文程先生,你的意思是?”

    范文程道:“臣以为,朝鲜君臣是一群愚不可及的乌合之众,根本不值得皇上和各位王爷动这么大的肝火。李倧虽有对明之愚忠,但其国却是弹丸之地,灭之易尔。眼下最重要的是完成登基大典,况且对朝鲜用兵,现在不是最佳时期,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鸭绿江面虽然不宽,但大军渡起来也颇为麻烦,不如等到封江后再说。”

    豪格思之片刻:“文先生说得有理,大典在即,不宜擅动干戈,咱们就先咽下这口恶气,此仇一定要报,他们往我们使臣的身上扔粪便,朕要让他们吃屎。凡辱我使臣者,要让他们死无葬身之地。”

第四百七十八章 豪格称帝 二次入关(二)

    豪格登基大典定在二月初八ri举行,二月以后,漠南蒙古各部、漠北蒙古三部皆如期而至。初六,朝鲜却也派了两个使臣前来,说是要来观礼,言语间对豪格登基称帝颇是不屑,上殿也不跪。

    豪格本想拿下这两个朝鲜使臣,却被范文程所阻,说不管朝鲜君臣到底如何看待大金改元,皇上都要先忍着,毕竟朝鲜曾与先汗签订条约,约为兄弟之国,论辈份,那朝鲜国王李倧乃豪格叔叔。叔叔无理,这做侄儿的可不能也无理,再者,改元之后便要攻明,此时也不能恶了朝鲜,等到收拾了明国之后,那朝鲜小邦还能闹腾什么。

    豪格自继位后,一改从前看不起汉官的态度,对父亲留给自己的汉官宠信有加,甚至比洪太在时还要宠信,这便使他迅速得到了汉官们的拥戴,在其后的政治清洗中得到了汉官们的鼎力支持,劝进称帝更是汉官们倡发,在汉官们引导下,沈阳被焚,洪太病死的yin影两三年内即消散,这使得豪格在汗位上更加有所作为。

    宁完我死后,范文程成了汉官之首,汉军旗中也有很多将领与他交好,盼其能在朝中为汉军争取利益,某种程度上,范文程不但是豪格最好的帝师,更是后金政权汉人的代言人,其政治地位和实际权力比之洪太时都要高出许多。等到豪格正式登基称帝改元,范文程便是事实上的大清宰相。

    对范文程,豪格也是真心当帝师看待,洪太生前最后留给他的话便是“遇事即问文程”,有如此遗言,豪格自然不会弃范文程不用。这三年里范文程也是用自己的实际行动证明了自己的本事。

    在范文程的主持下,沈阳城得以重建,虽然规模较焚毁前差了许多,但至少汗王宫、六部衙门、各大贝勒衙门再次树立起来,有这些建筑在,沈阳便慢慢恢复了点都城的气息。

    为了充实沈阳人口,范文程建议豪格将各旗奴役的汉人分出一半移到沈阳,又将原散居在各地的八旗堡子撤并,使得沈阳城的人口恢复到了战前的一半,汉民总数也达到了六万。

    另外,为了解决明军大掠辽南、沈阳给后金政权带来的缺粮危机,范文程除建议豪格一方面继续从朝鲜索粮,另一方面从蒙古购进牛笔以缓饥荒。

    沈阳周围的田地但凡能开垦的一律开垦,另外还通过明国山西商人,秘密从大同口外购进了一批粮食,几管齐下,总算是让八旗流过了崇德元年的大饥荒。

    因明军屠杀了沈阳城的八旗妇孺,使得满州人口直线下降,并且难有新生婴儿诞生,长此下去,八旗不亡也亡。范文程遂建议豪格派岳托和多绎到老寨北面的深山老林抓捕生女真,还叫大将阿山在朝鲜边界地带打草谷掳掠朝鲜人,先后抓获了四万多人分到各旗去,使得满八旗的可战之兵比之天聪年间还要多出许多。

    范文程同时建议豪格为旗下失去妻儿的八旗将士娶蒙古女人为妻,能用满州女人换的就换,不能换的就尽可能用金银赎买,为了解决后金财政难题,范文程甚至建议豪格秘密开挖永陵,将陵中努尔哈赤时期下葬的金银珠宝取出,一半用来恢复国力,一半用来购买大金银缺的货物。

    挖自己祖宗的坟,豪格还真不下了手,他很怕因此遭到八旗的唾弃,但范文程坚持,说大金已无金银可用,那永陵所埋金银埋在地下一点用处也没有,不如刨出来缓解国势。若是列祖列宗地下有知,也会谅解后人的无奈的。再说,又不是明着去挖,只选亲信之人秘密前去就是,等大金恢复了国力再双倍埋回就是。

    在范文程的唆使下,豪格还真派人去挖了祖坟,当然,动作可没有明军在福陵这般大,只是秘密开挖了地宫,搬出金银珠宝后便立即封死,因此八旗上下都被瞒在鼓里。

    用这些从永陵搬出的金银,又在范文程等人的帮助下,后金的元气总算是慢慢恢复。虽然失去了自己的妻儿,但ri子总要过,这仇还要报,所以满八旗丧妻失子的将士对聚蒙古女人并不抵触,前后两年,先后从蒙古各部落嫁到后金的女人多达三万余人,为满州人新添人口两万多。

    如此多的蒙古女人涌入,使得蒙古部落在后金政权的影响越来越大,这也是为什么豪格要封蒙古三个亲王的原因,他实在是太需要蒙古人的支持了。

    现在范文程又要豪格不要牵怒那两个使臣,允他们观礼,豪格虽心中仍是不快,但还是接受了范文程的意见,暂时吞下这口恶气,等到ri后打败明国,替父汗报了仇再好好找朝鲜人算帐!

    .............

    一切准备妥当后,二月八ri这天,豪格穿着后宫早就制好的明黄龙袍在百官的簇拥下,前往德盛门外的天坛祭告天地。

    天坛是上个月才赶建好的,规模和明国的天坛肯定不能比,豪格不是不想将天坛造得好些,可是沈阳附近的大树都被砍伐用来建汗王宫和六部衙门了,实在是没有好的料子才搭建天坛,只能将就着用了。

    看到就是用土堆起的天坛,豪格眉头不由大皱,但旋即舒展开来,不动声sè的上了天坛开始祭天。

    天坛上摆放一张铺有黄绫缎的香案,设天帝神位,并排供奉着牛、羊、猪三牲,硕大的香炉里盛满了筛过的细土。

    坛下四周遍插满洲八旗、蒙古八旗、汉军旗各sè旗帜,五彩斑斓,迎风舒卷。豪格回身扫视一遍,见诸贝勒大臣和百官分东西列于天坛两侧,外面布列数层八旗兵,束装肃立。

    郑亲王济尔哈朗身后,依次是阿拜、德格类、多铎、岳托、萨哈廉等新晋亲王,接着是多罗武英郡王汤古代,多罗平安贝勒塔拜,多罗饶余贝勒满达海,固山额真谭泰、宗室拜尹图、叶克舒、叶臣、阿山、伊尔登、达尔汉,再往下便是蒙八旗固山额真、六部大臣等。

    新晋汉人恭顺王李永芳一头白发的领着掌汉军旗固山额真李率泰、佟图赖、汉军旗额真马光远、汉军旗甲喇张国臣、总兵石得柱等将领自成一排。

    新晋蒙古和硕亲王额哲居蒙古诸王之首,其后是科尔沁的和硕土谢图亲王巴达礼,和硕卓礼克图亲王吴克善。

    外藩蒙古有察哈尔部、扎赉特部、杜尔伯特部、郭尔罗斯部、敖汉部、奈曼部、巴林部、土默特部、扎鲁特部、四子部、阿鲁科尔沁部、翁牛特部、喀喇车哩克部、喀喇沁部、乌喇特部等十六部共四十九名贝勒,还有满洲、蒙古、汉人文武百官都按各旗排列。两个身穿异族服饰的朝鲜使臣也夹杂其间,显得格外刺眼。

    钦天监测吉时已到,立时满、汉两名导引官來到豪格面前,引领他來到坛前,拾阶而上,面向天帝神位站立。

    赞礼官高呼:“上香!”

    豪格在案前跪下,从导引官手中接过香,连上三次。接着,将帛和装满酒的爵恭敬地放到香案上。敬献完毕,读祝官手捧祝文登坛,面向西北跪下,高声诵读祝文。其文曰:“惟丙子年四月十一ri,满洲国皇帝、臣豪格敢昭告于皇天后土之神曰:臣以眇躬,嗣位以來......”

第四百七十九章 豪格称帝 二次入关(三)

    那祝文是范文程和鲍承先合撰,放在后世就是娘们的裹脚布,又臭又长。

    坛下亲王贝勒百官们跪得腿都酸了,才等到豪格将这篇又臭又长的祝文宣读完毕。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济尔哈朗不失时机的率众大呼。

    豪格很是享受这三呼万岁声,他面带微笑朝百官抬手道:“平身。”扫视众人一眼后,又扬声道:“诸贝勒大臣屡次上表劝进,朕思之再三,也拒之再三,恐妄自尊大,上天降罪,是以踌躇不决,朕何德何能能当这皇帝?”

    济尔哈朗忙道:“传国玉玺归我大清,皇上登基称帝理所当然,也实属天命所归,神意昭然,请皇上万勿谦辞。”

    众亲王贝勒大臣不管是真心还是假心,都是齐声道:“请皇上称帝即位,我等盟誓效忠!”

    豪格遂点头道:“你们既然都这样想,朕不好再坚辞了。”

    众人又齐呼道:“皇上圣明,天下之福!鸿名伟业,名扬天下!”

    豪格心情大好,笑道:“从今后以后,我大金正式建国号为大清,朕将兢兢业业,克兴祖父、父亲基业,但愿八旗军民上下一心,扬我大清国威!”

    众人喊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接下来,豪格便开始追封他的祖宗八代,始祖猛特穆为泽王,高祖福满为庆王,曾祖觉昌安为昌王,祖父塔克世为福王。努尔哈赤为承天广运圣德神功肇纪立极仁孝武皇帝,庙号太祖。洪太为应天兴国弘德彰武宽温仁圣睿孝敬敏昭定皇帝,庙号太宗。追封努尔哈赤爱妻,豪格生母为太祖孝慈高皇后。追封额亦都为弘毅公,费英东为直义公,灵位入太庙配享。然后是颁布大赦令,除谋逆案犯,一律释放。

    赞礼官随后宣布大金正式改元大清,豪格登上设在天坛上的御座,全场万岁声响成一片,所有人都跪下参拜。

    豪格走下天坛进了事先搭好的席棚中,在帷帐宝座上坐了,百官依次入座。豪格将祭品亲自分给百官,随即回崇政殿受尊号。

    ............

    崇德殿的规模也比先前汗王宫的议政大殿小得多,没办法,谁让明军把沈阳抢了个底朝天,又烧了干干净净呢,眼下这沈阳城除了城墙外,全部都是新建,豪格就是有心建得好些,也是囊中羞涩,拿不出那么多银子里。好在这崇德殿现在是里外粉饰一新,看着也是jing神气派,很有新朝气象。

    在导引官引领下,豪格由大殿正面拾阶登殿,迈上堂陛,入坐金交椅,百官仍分左右两班站立。登时乐声大作,赞礼官高呼:“跪!叩!”百官行叩首礼。

    赞礼官又呼:“跪!”

    百官行三叩九拜大礼,济尔哈朗与科尔沁亲王巴达礼、多铎与德格类双双从左边班列中站出,岳托与额哲、李永芳与佟国赖双双从右边班列中站出,两人合捧一枚皇帝御用之宝,上前跪献。

    豪格含笑示意接过,却发现那两个身着明国官员服饰的朝鲜使臣立而不跪,一人负手挺胸踱步不止,一人满脸的冷笑,就好像眼前的献宝大典是猴戏一般。

    与这两使臣不同,入金督领朝鲜火器兵的都护官朴万德和宋承宪却是一脸畏服和崇敬之sè。显然,这两员带兵的朝鲜武官和为使臣的朝鲜文官对满清的认知不同。

    被人当猴看,豪格自然不爽,想到英额尔岱使团在朝鲜的遭遇,不由火气上来了,等到太监将玉玺收好后,猛的大声喝问那两个朝鲜使臣:“你俩好大的胆子,敢在朕的登基大典如此无礼,你道朕的八旗大军灭不了尔朝鲜小邦吗!还不给朕跪下!”

    那冷笑的朝鲜使臣听了豪格这话,竟然哈哈大笑起来道:“我们跪的是大明天朝上国,岂是尔等女真蛮夷小邦?”

    豪格拍案而起:“住口,我大清族号现已改为满州,岂是女真!”

    “改个名字就不是蛮夷了吗?说来这女真到底是入主中原过,比起这什么从未听闻的满州倒还要叫人好记些。”那朝鲜使臣不惧豪格,脸上讥讽之sè根本不掩。

    豪格气得直哆嗦:“你是何人?”

    那朝鲜使臣昂首答道:“我乃大明藩属朝鲜国使臣崔鸣吉!”又指着另一使臣道:“他是副使李承哲。”

    “好你个崔鸣吉,朕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豪格虽得范文程教诲,又以父亲洪太为楷模,想做这满州的开国皇帝,但毕竟仍是青年人,被崔鸣吉当着满殿文武如此羞辱,哪里还忍得住,脱口便要召侍卫将朝鲜使臣拖出去斩了。

    殿下的范文程见势不妙,忙越班上前道:“皇上,今ri是你登基的吉ri,我大清皇帝胸怀天下,岂能和他朝鲜小邦使臣一般计较!”

    被范文程这么一提醒,豪格顿时冷静下来,自古可没有帝王登基之ri见血的,当下忍住心中的怒气,缓一缓面sè,问那崔鸣吉道:“今ri是朕的吉ri,你们倨傲无礼,是要藐视朕么?”

    说完不待朝鲜使臣答话,便挥手道:“取朕大宝来!”

    两个小太监忙抬着一个硕大的紫檀宝龛上來,揭开明黄裹袱,豪格伸手取出一方玉印,众人眼前登时闪起一道柔润的白光,那玉印方圆四寸,上纽有五条龙交绕在一起,一角上镶着黄金。

    豪格将玉玺拿在手中,朝那两朝鲜使臣一扬,冷笑道:“你俩好生看看,这是什么?”

    副使李承哲看着那玉玺怔了半晌,点头道:“不错,是那颗传国玉玺。”

    见对方还没有无赖到不承认传国玉玺,豪格不由得意起来,道:“此确是那颗用和氏璧做成的天下共宝,秦以后历代帝王都以得此玺为符应。如今它在朕手里,天命所归,朕自该拥有四海,如何算是什么蛮夷小邦?”

    听了这话,崔鸣吉却是不以为然,反驳道:“说什么天命所归?此玉玺來路不明,大可怀疑。当年元顺帝败弃中原,携玉玺北逃大漠,崩于应昌府,此玺不知去向。什么二百多年后牧羊人献宝,完全是无稽之谈,谁知这玉玺是真是假。”

    见这崔鸣吉竟然怀疑传国玉玺的真假,豪格真是气得怒了,“不管是如何得到,这上面‘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字篆文,自然应在朕身上,断无可疑。”

    崔鸣吉哈哈一笑:“那八个字有什么神奇?不过是秦相李斯篆书,咸阳玉工王孙寿雕琢,岂能昭示上天之意?当真可笑!”

    范文程见再让朝鲜使臣说下去,这登基大典就成了笑话了,没看那结蒙古外藩的贝勒们正窃窃私语么,忙上前对崔鸣吉说道:“你们朝鲜视大明为天朝,岁岁进贡;视我大清为蛮夷,不放在眼里,其实错看了天命。朱元璋在金陵称帝,建元大明,将元顺帝逼逃蒙古草原,派遣大将徐达深入漠北,想要得到这方传国玺,最终却空手而返。若天命应在大明,如何应验?若说不应在我大清,为何二百年后,为我大清皇帝所得!”

    “这....”

    崔鸣吉一时语塞,嗫嚅难言,天朝大明确是没有得到传国玉玺,此事没法反驳。

    范文程见将住崔鸣吉,心下得意,又道:“你们朝鲜使节往來中原,汉人历史自然详知。总从有传国玉玺之ri起,历朝更迭无不以此为符应,昭告天下,据此名正言顺地拥有四海。大明立朝至今已二百余年,何曾一刻用过传国玉玺?这么多年竟是冒名僭越了。你们自家沒有见识,却颠倒黑白,浑说一起,自以为奉的是什么正统,实在令人笑破口了。古人云:皇天无亲,惟德是辅。天下者乃是天下人的天下,不为一姓一家独有,所谓有德者居之,无德者失之。匹夫有大德,可为天子;天子若无德,可为独夫。就以辽东來说,当年的辽国也是由夷狄而为天子;大金国灭了辽国,南下攻宋而有中原;元朝由北夷混一金宋而有天下,自古英雄不怕出身低贱,只怕德才不足以服人。”

    崔鸣吉无法反驳范文程所言,只得沉默不语,心中却是一万个也不愿称这蛮夷为什么大清朝的。

    豪格见崔鸣吉神sè仍是对自己不恭,知他们是仗着旅顺、皮岛明军,以为大清已衰,这才不再恭顺。心中微哼一声,起身站起,抬脚向前走了几步,尔后扬声道:“天聪八年,我先汗远征蒙古,明军趁我大军尽出,渡海而来趁虚而入,占我都城,杀我百姓,毁我祖陵,此等行径无异宵小鼠类!请问朝鲜使臣,你们口中的大明天朝可敢与我大清八旗主力正面一战?!”

    崔鸣吉沉默不语,明军偷袭沈阳成功后却是尽弃已经收复的辽南诸地,只守旅顺一地,三年来可未曾再与八旗一战,明弱金强的局面并未因沈阳陷落得以改变。八旗满万不可敌的神话也没有被任何一方打破。

    “朕自先汗手中接过汗位,无一ri不思为沈阳遇难军民报仇,三年励jing图治,总算是恢复国家元气,今ri登基称帝,朕非是为了虚名,乃是为了正我满州之名!好叫你朝鲜小邦知晓,朕已决定亲率大军征明,届时尔朝鲜小邦须往那紫禁城来贺我大清满州伟业!看看我大清到底是天朝上国还是蛮夷之邦!”

第四百八十章 豪格称帝 二次入关(四)

    豪格要征明?!

    殿中除事先已知晓的济尔哈朗、范文程、领兵部的武格纳等人外,其余人都是吃惊不小,尤其是漠北蒙古三汗心头都是一跳,扎萨克汗的眉毛都快挤到一块去了。

    崔鸣吉也是吃了一惊,却没有任何害怕之sè,只暗道须得尽快将东虏征明之事报于皮岛明军,好叫大明早作防备,免得重演“己巳之变”。

    “朕也不与你这小邦使臣罗唆,朕也不杀你,你且给朕滚回朝鲜告诉你们的王,他若是知道厉害,便再派三万火器兵来助朕攻明,不然,朕总是要与他算一算不恭不顺,辱我使团之事!”

    豪格说完将手一挥,顿时便有侍卫上前将崔鸣吉和李承宪架起拖出大殿。

    崔鸣吉和李承宪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哪里有这几个侍卫力气大,根本挣扎不得,两个架一个硬生生的被拖了出去。

    李承哲yin着脸一言不发,崔鸣吉却是大叫:“大明天朝带甲百万,上将过千,岂是尔蛮夷能征服!只怕你前脚出了这沈阳城,后脚我天朝大军便杀到这城门下了!哈哈!...”

    听了崔鸣吉这话,豪格气得脸sè铁青,总算是没有当场叫侍卫将崔鸣吉砍了。在殿尾站着的那两个统领朝鲜火器兵的都护官朴万德和宋承宪吓得脸sè苍白,眼睁睁的看着自家的使臣从眼前被拖走。

    崔鸣吉和李承哲被押下后,殿中方才安静下来,豪格正准备趁热打铁部署各旗征明之事,却见多铎越众而出,一脸愤怒道:“皇上要征明,这么大的事为何不与臣等商议?!”

    与你商量?

    多铎的说法让豪格心中不快,鲍承先见豪格脸sè有异,忙在边上说道:“豫亲王,现在是大清不是大金,皇上也非汗王,不是八旗议政那会了,国事不问大小皆应以皇上之意为尊才是。”

    “难道当了皇帝就可以不将各旗旗主放在眼里了吗?征明这么大的事,怎的事先不和我们商议就定下了呢?”多铎对鲍承先的话视如罔闻,涨红着脸愤道:“难道皇上这次征明是不要我正白旗参加了吗?”

    多铎话音刚落,鲍承先立时就抓住他他话中的痛脚,扬声质问道:“豫亲王,你这是什么话!难道你正白旗不是大清的兵马,不听皇上的话了吗?”

    “哼!”

    多铎早就看鲍承先这帮汉官不顺眼了,见他竟敢质问自己,不由冲动起来,抬脚便要去将鲍承先拖出来抱以老拳,但身子刚动,却被三哥和硕怡亲王阿拜给拽住了。

    阿拜朝多绎使了个眼sè,多铎怔了下止住了自己的怒火,对这三哥他还是尊敬的。

    安抚住多铎后,阿拜转身面向豪格问道:“皇上,我大清初始改元,但国力仍较天聪年间有所不足,因此正是休养生息之时,却不知皇上何以如此着急征明呢?”

    阿拜是现存太祖诸子中最年长者,没有什么权力之心,所以豪格继位后将多尔衮的正白旗交给他统领,又晋他为和硕怡亲王,隐隐有让他制衡济尔哈朗之心。见他发问,豪格自然不会不快,当下说道:“天聪旧难,朕一刻也忘不了,每思及遇难的沈阳军民,朕这心就痛得很。朕已经忍了三年,也准备了三年,国力虽仍有不足,但支撑一场战事也是不难,因此朕这才决定征明,这回无论如何也要和明人算这笔帐了。”

    “天聪旧难,宗室遇难数百,八旗妇孺亦死伤数万,此等血债自然是要和明人清算的。”阿拜点了点头,却又道:“但臣以为眼下征明怕不是好时机,休说辽南诸地尚未收复,就是盘踞在旅顺的明辽东军就是一大麻烦,若皇上再次倾国伐明,那辽东军必然又会趁虚来攻,若是让他们再攻破沈阳,我大清可真是要亡国了。”

    “怡亲王不必担心,朕这次征明可是早有万全之策的。”豪格看了眼正瞪着自己的多铎,“朕意要怡亲王和豫亲王率两白旗将士驻防辽阳,只需扼守辽阳,旅顺明军便不能犯我沈阳。且有两白旗上万将士,又有怡亲王和豫亲王坐镇,朕倒不担心明军会来,反怕明军不来。若他旅顺明军真敢来,朕相信二位亲王一定能够带领两白旗将士一血天聪蒙难之耻!”

    济尔哈朗也道:“怡亲王有所不知,先汗让我使明之时就有交待,若明人不同意议和,则待皇上继位之后便发大军征明,一来为死难宗室军民报仇,二来也是让明人知道犯我大清的后果。唯有以牙还牙,以血还血,明人方才不敢轻举妄动,若是一昧示软,明人反认为我大清可欺,一旦让他们生出这想法,对我大清,对我满州可不是什么好事。”说完,朝殿外看了眼,意味深长说了句,“怡亲王认为方才那朝鲜使臣为何如此狂妄,为何敢对我皇上不敬?”

    “嗯。”阿拜点了点头,知道济尔哈朗最后这句话什么意思,这话不但是说朝鲜人,也是在说殿上这些蒙古外藩的,据说有些蒙古部落已经暗中和明人联系了,哼,还不是见明军打进了沈阳城,害怕咱大清不行两头下注嘛。这些墙头草,也不知殿内有多少家伙明里在这贺我大清皇帝登基,背地里却向明军通风报信呢。

    这话自然不能当殿上这么多人明着说什么来,心中有数就行。既然老四在时就有过征明的部署,豪格又已决定,阿拜自然不会反对,正准备退下好生劝一劝老十五千万别再和阿济格一个xing子了,要不然说不定什么时候又落个和阿济格一样的下场。忽然想起一事,忙又向豪格道:“皇上,征明是要征的,但臣以为倒不妨再等一等。”

    “噢?怡亲王为何这么说?”

    “臣听说关内的明国流寇势大,纵横中原,不仅围杀了明人大将曹文诏,还放火焚了朱家祖坟凤阳皇陵,明国皇帝到处调兵扑火,却是扑了这头又烧着了那头,明军疲于奔命,焦头烂额。臣寻思着,既然流寇这么能打,倒不如让他们和明军拼个你死我活,等他们两败俱伤咱们再入关,如此一来岂不是坐收渔人之利。”

    “哈哈,怡亲王消息倒是准确。”豪格笑着说道,“不错,中原的流寇现在是闹腾得很凶,但越是如此,我们越要出兵,一来可以帮助中原的流寇减少明军的压力,二来可以趁他们内乱打他们个措手不及,这可比坐山观虎头要好多了。两虎相斗,虽有一伤,但伤虎犹猛啊。”

    范文程想起一事,忙出班对阿拜道:“怡亲王,奴才记得先汗曾经说过,关内的流寇绝不能垮,这群乌合之众虽然不堪,却是助我大清残明的一支重要力量。”

    听了范文程的话,豪格却忽然正sè道:“不,不是残明,是征明!”

第四百八十一章 豪格称帝 二次入关(完)

    “父汗生前曾说过,明国虽是大树,须一斧一斧砍其枝干,等尽削其枝节,方能将其连根伐掉!但朕现在看来,明国这棵大树早就腐朽不堪,不必拿斧子去砍,只需轻轻一推这棵大树便会轰然而倒!”

    “自太祖皇帝兴兵,我满州与明国已经征战近三十年,三十年来,我满州从百十兵,十三甲至今拥土千里,率甲之士十万,而明国呢?他们的天子年轻无能,他们的官员**贪婪,他们的士兵只知杀人劫掠毫无军纪,而他们的百姓则衣食无着,为了活命纷纷揭杆而起,此时中原烽烟四起,此真是天赐我大清入主中原良机!若朕不取,定遭天诛!”

    “朕虽年轻,但朕身上流得是太祖太宗的鲜血,朕是爱新觉罗家的子弟,朕从出生那ri起就注定要带领族人开创属于我满州的不世伟业!”

    “朕准备了三年,也忍了三年,今天是朕称帝之ri,也是朕带领你们入主中原,成为中原花花江山主人之ri,你们告诉朕,你们愿不愿意随朕一起去开创我满州的万世江山!”

    慷慨激昂之后,豪格的脸通红通红,整个人沉浸在入主中原的兴奋之中。因为过于激动,他的身子明显在抖动。

    短暂的沉默之后,他的一通演说得到了呼应。

    “臣愿意!”

    “臣愿意!”

    “臣也愿意!”

    多罗饶余贝勒满达海,固山额真谭泰、宗室拜尹图、叶克舒、叶臣、阿山等八旗将领兴奋的伸起手臂呼吼着,仿佛他们已经站在了běi jing的紫禁城中。

    鳌拜更是激动的跳了起来,张着大嘴巴啊啊的叫唤着。

    范文程和鲍承先他们听得也是心头荡漾,范文程双目噙泪,眼前的崇德皇帝真是越来越像太宗皇帝了,他那说话的神情,他那挥手的动手,他那雄心壮志,无一不似太宗皇帝重生。

    太宗皇帝啊太宗皇帝啊,若你在地下有知,当可以瞑目了!

    殿上的汉官们也是群情激动,能克制自己的眼眶通红,喃喃自语,不能克制的已是泪水都流了出来:总算是盼到这一天了,总算是盼到这一天了!爹啊,娘啊,儿子要衣锦还乡,要衣锦还乡了!...

    骂我是汉jiān的那些混帐等着,等我立下从龙之功后定要好生收拾你们,剔光你们的头发,让你们和我一样不认祖宗!....

    “皇上,臣愿意和你一同为我满州开辟万世基业!”

    济尔哈朗不落人后,无比激动的上前跪倒在地,在他的带领下,阿拜、德格类、岳托、萨哈廉也纷纷跪倒在地,齐称愿意出征。

    多铎犹豫了一会,终是为多尔衮复仇的心思压过为阿济格报仇的心思,也咬牙跪倒在地。

    满州亲王们一跪,这殿上哪个还敢站着,蒙官汉官哗啦啦跪下一大片,那些外藩的蒙古贝勒们也在三大亲王的带领下跪倒在地向崇德皇帝表示无比敬佩和忠心。

    “好,好,好!”

    望着跪得密密麻麻的臣子们,豪格连说三个“好”字,他信步走下御阶,来到济尔哈朗他们面前,将六位亲王一一扶起,然后说道:“这次征明不同往常,朕要亲率你们攻打明国重兵把守的京师重地,更要深入到中原腹地,要过黄河,要彻底击败明国的军队,不知你们有没有这个胆量和信心?”

    萨哈廉哈哈笑道:“皇上,难道我堂堂大清铁骑还不如那些手执耒耜的农夫?明国的兵连那些农夫都打不过,如何能打得起咱八旗铁骑。自打太祖皇帝兴兵,明国的军队还从没正面击败过咱们!别说是过黄河,就是过长江又何惧哉?”

    “好!”

    萨哈廉所说让豪格大为满意,他豪情万丈的一挥手,“怡亲王济尔哈朗听旨!”

    “臣在!”

    “朕命你为奉命大将军,和硕恭亲王德格类、武英郡王汤古代,多罗平安贝勒塔拜佐之,率两蓝旗兵一万四千,并朝鲜火器兵两万为大军左翼!”

    济尔哈朗高声应道:“臣领旨!”

    “肃亲王岳托领旨!”

    “臣在!”

    “朕命你为扬武大将军,率两红旗军一万四千,并蒙古科尔沁部、察哈尔部、扎赉特部、杜尔伯特四部兵两万为左翼军,和硕成亲王萨哈廉、和硕亲王额哲、和硕土谢图亲王巴达礼,和硕卓礼克图亲王吴克善佐之。”

    “臣领旨!”

    “和硕怡亲王阿拜、和硕豫亲王多铎领旨!”

    “臣在!”

    “朕命你二人率两白旗一万四千兵驻守辽阳,护卫沈阳安危,若旅顺明军敢来犯,朕要你们不放过明人的一兵一卒!”说完,豪格顿了一顿,又嘱咐道:“旅顺的明军其实并不可怕,他们并无能力与我八旗骑兵野战,多尔衮太子河失利只是败在孤军冒进,以一千兵敌十几倍明军,如何能不败?只要你们不再犯轻敌之失,辽阳便万无一失。况那施大勇只是贪财之人,此等人安于现状定不会再出兵辽阳,所以不足为虑,你们只须防备即可,不可自作主张。”

    “臣领旨!”

    阿拜听了这番话倒没什么,有两白旗jing兵在,明军来也好,不来也好,都没什么好怕的。他年纪也大了,也无意主动攻打旅顺,旅顺有南关扼守,强攻无益,反损兵力。多铎却是听了大不是滋味,他明白豪格这话其实就是在jing告他不要妄动,更让他着恼的是豪格当着这么多人说多尔衮,这让身为弟弟的多铎心里如何能好过。

    豪格没有理会多驿脸上的不满,又宣道:“恭顺王李永芳、汉军旗固山额真李率泰、额真佟国赖领旨!”

    “臣在!”

    “恭顺王坐镇广宁统督汉军旗将士,朕要锦州的明军在朕大军出发以后不敢东向一步!”

    “臣等定不辱圣命!”

    “额驸伊尔登、达尔汉领旨!”

    “臣在!”

    “朕着你二人为沈阳留守,朕走之后国中事务便交给你二人了。”

    “臣领旨!”

    “郭尔罗斯部、敖汉部、奈曼部、巴林部、土默特部、扎鲁特部、四子部、阿鲁科尔沁部、翁牛特部、喀喇车哩克部、喀喇沁部、乌喇特部诸贝勒何在!”

    “臣在!”一众外藩蒙古贝勒齐声应道。

    “此次征明,朕要你们各部都出兵相随,你们可有不愿?”

    “臣等愿意出兵征明!”

    “好,很好!”豪格满意的看了眼听话的外藩蒙古贝勒们,“朕给你们一个月,一个月后,朕要在口外看到你们的大军!”

    “臣等遵旨!”

    “朕亲率两黄旗并蒙八旗五万兵马为中军,此次征明,仍绕道蒙古,先践京畿,待拿下běi jing后再发兵中原!朕此次不踏中原,誓不回师!”

    “万岁万岁万万岁!”殿中响起一片万岁声。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1963/ 第一时间欣赏大明狼骑最新章节! 作者:傲骨铁心所写的《大明狼骑》为转载作品,大明狼骑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大明狼骑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大明狼骑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大明狼骑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大明狼骑介绍:
谁说穿越就得用火器?冷兵器同样可以改变历史!
崇祯四年的辽东前线,是要亲历大明王朝的谢幕、见证汉民族的沉沦,还是奋起一击,我以我血溅轩辕!
我们是大明的军队,我们是汉人的军队,沈阳,赫图阿拉乃至更北的地方,才是我大明军队的最终归宿!
民族的复兴不能寄托在别人的恩赐上,前进的脚步永远伴随着闪亮的军刀。 屠夫三部曲第二部,买断作品,全程精彩放送。
大明狼骑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明狼骑,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明狼骑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