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玄幻魔法永历大帝TXT下载永历大帝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永历大帝全文阅读

作者:楼主大大     永历大帝txt下载     永历大帝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百二十章:宁死荒徼无降也

    更何况除了一枚极为难得的龙镶勋章基础上,还有一个东军团总督的职衔。王志进现在的感觉就仿佛坐火箭一样,一飞冲天,到现在还是云里妥里,抬起眸看到皇上正低头凝视着他,目光清澈,倒不是作为,甚至嘴角上扬,隐隐中还有些期待之意,他心里一热。这才感觉到了眼前的景象是真真切切的,想到皇上重托和耸任,不由得热泪盈眶,这绝不是什么作伪,王志进是个低级军官,更是个历经战场的汉子。自然没有多少虚伪,今天他一个小小的千户,一跃成为封疆大吏,这样的恩遇,恒冉少有,若说王志进没有感恩戴德心思,那才是骗人的。

    “末将遵旨王志进一字一字的郑重行了个大礼。

    朱骏已徐徐走上进殿的玉阶。跨过御案,一屁股坐在鉴椅上,抚着御案,声若洪钟的道:“联信任你,将辽东的军务一应托付新兵会立即调过去,这些都不是大事,重要的是,联的骑兵你务必尽快建立起来,那些乌力楞人联给你招抚的大权,该给的优待你尽量给,守住一些底线便成了朱骏并没有说出这个底线,他知道,以王志进的理解能力,自然明白。

    王志进神色肃然的颇有些宣誓的味道:“皇上放心,末将保证,三年之内,定能为皇上在辽东培养一批马战劲旅。”

    这个时候,前去传旨宣李定国、王秋觐见的小桂子已悄然入殿,见缝插针的道:“皇上,李大人和王将军已经到了,正在殿外后旨

    朱骏颌,先对壬志进道:“你也留在这里“待会见见李总参谋长。”

    王志进点了点头,他自然知道李定国是什么人,这个总参谋长在军方来说,其实就是皇弃之下的职务,各军团的刮练、作战的指令,都是由参谋部拟定,而李定国亲自拍板决定的,而李定国的事迹早已在夜校中传了个遍。自然也是壬志进敬佩的人物。能够有缘与这样的大人物同殿,他心里又是一个激动,还有王秋,军内公认的第仁悍将,当年他所带队的敢死营每次都是陷阵在前,而王软,更是在敢死营之前,这种刀光剑影的搏杀,在军内传得极为传神,毕竟,官兵们最信服的就是那种从尸山血海中走出来的英雄,而工秋,更是一个神话。

    就在王志进愣神的功夫,一身戎装的李定国、王秋二人踏着虎步缓数入殿,那种气势,虽然在皇上面前努力的收敛,却仍然时隐时现,李定国显得苍老了不少,他从军参年,身上的旧伤无数,所经历的战斗没有一百也有几个,原先在军旅中到还不显老,可是如今成了文职最高武官,成天伏案研究着各种作战计划,反倒苍老了不少,两鬓见的。眼袋漆黑,只是精神到还是硬朗,举手投足之间。仍然掩饰不住那种令行禁止的气概。

    有些时候,甚至连朱骏都颇有些猜不透,在满人未入关的时候,他是张献忠的义子,是反明的急先锋,满人入关之后,他摇身一变,立即化身为了冉明的保护神,甚至比起大芋数明臣苯说,更加忠诚,朱骏曾试探过他疟次,这才知道此人的忠诚完全没有问题,为了反清复明的大业,用呕心沥血来形容他都不为过,他不善于治国,却是军事方面的人才,许多大规模的战役,他套弃理的彻彻底底,各种各样的计划交在他手上,他能在短时凤冉将计划不断的细化,以至于一个小小的千户营。他都能布置的妥妥帖帖,丝毫不漏,他曾经的一句话甚至成为了明军官兵的常用词,这句话没有华丽的词藻,数有过多的修饰,有的,却是那一份赤胆忠肝和反清复明的决心。

    “宁死荒傲,无降也!”

    这或许就是他一告的写照,不管局势坏到了什么地步,不耸多少大军四面压境,甚至有的时候看似穷途末路之时,他仍旧在苛尽自己反清复明的职责,当永历出逃,义兄孙可望降清,整个西南的局势坏到了不能再坏的地步时,他仍然力挽狂澜,一举击溃入侵的满人,甚至毫不畏惧缅军在腹背的夹击,随后大军调转枪头,一举将缅人于万象军尽击溃,这样的战果,不但让各地反漆的义士为之振奋,更使得缅人对明人畏惧如虎,从面导致缅王不敢对永历也就是后来的朱骏下手,否妹早已忘记了君臣之道。背信弃义的征左如何还会对朱骏加以收容。

    李定国走到了殿中,不经意的眼眸打量了王志进一眼,随后微微对他点子点头,他不认识这个千户。但是前线的战报已经传来了千户在辽东战场士立工夫功,冉李定国的卑怠,自然是明白那行。大功之人恐怕就是眼前这位子,是以心里不由生出了一些好感,王志进连忙欠身回礼,但是在殿前,动作的幅度自然是不敢过大的。

    “微臣李定国参见皇上,吾皇万岁。”李定国的肴头,向着金殿上的朱骏立即行了个军礼,这是朱骏的蟾帅是军人,那么自然是行军礼要好一些。身后慢了一拍的王秋也立即半跪在地:“末将王秋参见皇上,吾皇万岁。”

    朱骏往是那副微笑的脸:“爱卿不必多礼,战报都看了吧?”

    按着规矩,一切战报都分为三份。一份真送内廷,另外一份便是送按幕参谋部,第三份则要总参核准,若是不涉及机密,便往邸报司抄送,因此,朱骏看到浴息的同时。恐怕过不了一刻之后,李定国、王秋这种最高级类别的将领,九成是已经阅览过的。

    “皇上,辽东大捷等于是封死了满人的后路,恐怕现在消息已经传到了关内的满人耳里,其实微臣倒是以为,盛京城不应当如此性急的攻破,城内的满人弓经没有了多少抵抗能力,反不如围而不打,待关内一役决出胜负之后再势如破行,一鼓而下的好。”李定国的脸上并没有看到喜色,反而眉头微微皱起,担忧的成分居多。

    朱骏一时没有明白过来:“李爱卿继续说下去。

    三若是辽东不失陷,满人至少还有一条退路,因此,决战之时至少还有侥幸心理。可是一县辽东失陷,就等于是后院着火,而满人唯一的退路也就封死了,皇上,如今的满人恐怕就是一条周兽了。”李定国略有深意的望着朱骏。

    朱骏微微一愕,随后明白过来。这就好像围城一样,聪明的统帅总是会流出一个城门给予城内的守军溃逃的希望,若是你围住了四面的城墙。城内的守军见已无后路可走,自然会少却逃跑的心思,反而会坚定城在人在的信心,往往能挥出无以恰此的战斗力,而围城的大军如果能够网开一面,那么就等于助长了守军的侥幸心理,反正城守得下就守,守不下大不了逃了便是,而这些逃窜的守军自以为有了后路,一旦从网开之面逃窜,恐怕围城的大军早已在那个看似无人围困的方向埋伏了兵马,失去了城墙依仗的守军已经没有了战斗力,自然是顷剪之间便可将其置于死地。

    现在的满人也一样,在辽东失陷之静。他们或许还有退路,如果他们战败,大不了逃出关去,舍弃这富贵,至少命能保住的,可是现在明军一鼓拿下了辽东,满人的东面临着大海,北那已经无路可走,南面就是前仆后继的明军,而西面,虽说还有地可去,恐怕也坚持不工多久。这等于是一条被逼到了墙冉的恶狗,所谓狗急跳墙,说不定在战役慢慢开展之际挥出极大的战力,朱骏方才只顾着为辽东收复而高兴,可此时经心思缜密的李定国一提醒。反而觉得这场夫胜对于满人来说倒有些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的味道了。

    李定国见皇上颇有些苦笑的意味,又立即道:“皇上也不必担心,满人失了辽东,一旦传播,虽说可能会坚定满人决战的决心,可是对于那些蒙人和汉人绿营来说,其打击恐怕也是巨大的,满人没有后路,可是汉人有,蒙人没有后路,那么我们不妨给蒙人开辟出一条后路出来。”

    朱骏颌点头,这次他明白李定国的意思,这种做法其实类似于后世的线,对付罪大恶极的。自然是宅不犹豫,可是对于那些附从的。干脆网开一面,先让敌人的内部离心离德,所谓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就是这个意思。在开战之际,年非只是调动兵马这样简单,而是要利用一切的资源,对敌人进行分化,给予他们强大的威慑,才是用兵的精髓。

    “传旨。”朱骏站了起来,背着手,斟酌着旨意的内容,徐徐的“大肆渲染辽东之役,更要派出得力的人手向战区的汉人、蒙人宣布我大明的政策,恶满人必杀不饶。但凡愿降的汉人。棠人,不但既往不咎,还可放少许银两准许其遣散返乡,对了,将蒙古方面的局势也与他们说清楚,勒令南北镇抚司不惜一切代价必须要渗透进去传播开来”朱骏说到这里,不冉得厌烦的挥挥手:“算了,不必宣旨了。就交给李爱卿立即着手去办吧,令南北镇抚司配合参谋部行动,现在两翼对绿营的战斗七经差不多开始了,参谋部要快一些,联给你们五日的时间。”

    李定国点了点头,立即拱了拱拳:“臣遵旨。”

    反倒是一边的王秋很是郁闷,当年那个叱咤风子,号称陷阵敢死,营为先,敢死营末将为先的妾秋如今到了这江北,只能看着一个个军团从各府县开拔而去,这种滋味换做别人倒没有什么,可是对于王秋来说,却如万蚁跗骨一般,很是难受。

    “皇上,渗透的事,让末将也参与协助参谋部吧,末荐这些日子实”王秋口无遮拦,原本是想说这凤阳城实在憋的出个鸟来,但是凤阳可不是寻常的城市,这,口是朱家的家之地。龙兴之士。你骂凤阳。岂不是连姓盾,道骂了。这种争往轻的说叫口无遮拦,往重里,那就是无君无父,心怀不轨了。这连忙闭上嘴,不敢再说。

    朱骏自然是不知道他下一句说什么的,脸上仍然含着微笑:“既是如此,那么联就准了,不过一切还要听李爱卿的安排。”

    王秋表情古怪的连连称是。

    宿州城早在五千年前就有徐夷、淮夷等部落在这里繁衍生息。春秋战国时期,又有宿国、萧国、徐县等小诸侯国、秦汉设立。隋大业年间,通济渠开通,古城宿州随着汴水漕运的兴盛逐步展起来。唐宪宗元和四只始置宿州,千余年间。宿件一直是历代州府的治所。

    披揽前踪,历史似情有独钟。重笔浓墨,在这块土地上写下了许多悲壮激越的诗篇。自古以来,这里便是兵家必争的战略要地,史称这里“抚洋水咽喉,当南北要冲”为“百战之道”。秦末,中国第一次农民大起义在这里揭竿而起。楚汉相争,垓下决战,霸王别姬的肚本悲剧在这里绝唱。唐代中叶,宿人庞勋率戎云南的淮北卒起义,回耳故里。兵困宿城,屡战数旬,史卷上留下斑斑血迹。南宋时期小这里又是张淡、韩世忠抵御外侮、抗击金兵的“戎马之郊”。这里曾是老子、庄子出入论道之地,也曾留下孔子游说的轮迹。犁陵李子挂利徐公墓以践“心许”的掌故誉贯古今,“鞭打芦花车牛返”作为道德文章的典范,使闰子塞成为孔子高足“七中二贤”之端,闰墓闪祠为读书人膜拜了两千五百妾拜当年陈涉筑台誓盟的大泽乡涉故台,如今仍高台岿然游人纷至;缘刘邦藏身避祸而得名的皇藏峪,如今方困囚里内山峦叠翠,霞蔚云蒸,千年古刹瑞云寺掩映在群山林海之中,宛如镶嵌在千里平原士的一颗明珠。楚汉相争的垓下古战场;掩香埋玉的虞姬冢;李白饮酒放歌的宴嬉台;白居易留连窝居的东林草堂;苏轼留下墨宇扶疏亭。这座古城,既是承接南北要冲的必经之道,历来受兵家的看重,更是千古名胜堆积而就的摇篮。集用为如此,满人对这里极为看重,以至于将满蒙八旗一分为二,其中的五万满蒙精骑,便驻扎于此。

    此时的宿州城城池相比于临近的府县来说,城池要高阔不少,毕竟是要冲之地,其工事都是按着大城的建制修建的,只是宿州在此时毕竟不是繁华如织的大城郭,六万满蒙精骑显然是容纳不下的,因此又一分为二,一部入城驻扎,另外一部则沿着城郭扎营。

    当然,为了以示区分,自然是满人的八旗营驻扎在城里,而蒙人则在城外安歇,统兵的都统也是个正牌子的宗室,顺治的第五子。康熙的异母弟。如今不过二十岁光景敕封为和硕恭亲王的常宁。

    自从鳌拜事件以及越来越多的绿营谋反之后,康熙开始有意无意的安插宗室掌兵,其实这也是不得已的事,这些宗室的哥哥弟弟们哪个都不是安生的主,一旦掌了兵权。说不定便是养虎为患,可是现在的局势已经不容康熙去考虑升么兄弟阂墙之争了,非人不可信,让自己的这些个兄弟安插进去,至少书有人向南明投降的好,因此,在敕封常宁为恭亲王之后,康熙毫不犹豫的令其主掌满蒙铁骑的一部兵权。

    常宁不过二十岁的老景,倒是与福全的性子一样,都是极好勇力,熟弓马的,池年纪虽轻,但是身份却过于显贵,因此也不怕被放入营中有哪个不长眼的顽劣偏将给他使绊子,自从出京城之后,常宁一部的满蒙铁骑迅的南下,随后按着康熙的部署在这里驻扎,开始时日子倒过的悠闲的彳头明人似乎也不敢轻举乱动。一味的龟缩不出,而满人方面的各路大军也丝毫不以为意,在明人的对面干耗着,耳是这个时候。一封急报却传来了过来。,

    哎,吓死了,昨天晚上老婆肚子很不舒服。因为才怀孕两个月,开始以为是流产,一晚上没睡觉,也没心情码字,第二玉一早直接送医院。照了,才现小楼主口切正常。还有心跳不断的跳了跳个就是只有三点五厘米,后来放了心,开了些药,折腾了一上韦。中午抓紧睡了一下,调好了舟钟睡了三个小时,然后赶快码字,生怕今天的五千字要食言,好险,总算完成任务了。

第五百二十一章:军心可用否

    常宁看到这份灵璧送来的求援文书郁闷不已,六七万绿营,居然被三万明军打的落花流水,还恬不知耻的四处求援,这算什么个事啊。事实上,李霄的武汉军团与苏南军团齐头并进,早已出现在了灵璧县境,驻扎于此的一部绿营当时还不知死活,与武汉军团在城外打了一场野战,损失惨重,于是立即奔回城内固守,好在他们的人足够多,再加上这些绿营经过近段时间的苛刻训练倒是还有两把刷子,明军虽然破坏了城墙,但是仍然不敢贸然入城,毕竟明军依仗的主要是火器,而火器在巷战中发挥的作用有限的很,为了避免伤亡,李霄只能先借一步打消绿营的士气再说,而灵璧的绿营兵也被明军吓破了胆,连忙向各路大军求援。

    常宁将求援文书丢到一边的案上,这样的事自然不是他能做得了主的,没有皇上的旨意,宿州的满蒙精骑一个都不能动。反倒让他担忧的是城外的蒙古八旗,关外噶尔丹的消息早已传进来了,现在谣言满天飞,毕竟大部分人的根还在那里,他们有亲人,有朋友,大部分都留在那里,草原一乱,出于对家园的担心,许多蒙古八旗自然士气陡降,这种情绪蔓延的很快,整个蒙古营都处在情绪低落的气氛中。

    蒙古营几乎占了整个满蒙铁骑的一半,至少有一半人士气不振,常宁知道,这样的状况,若是去驰援绿营,自然是极为不智的,因此,为了提振士气,常宁喝令军需增多了军饷,还提高了杀敌的奖励额度,这才勉强挽回了一些活力。

    为此,常宁在看完了急报之后,便披上了外甲,带着一队戈什哈开始出城巡营,现在的蒙古人军心极为不稳,常宁虽是个带兵的初哥,可是也知道这个时候若不能时刻关注,恐怕是要出乱子的,因此,这些天来,他这个满洲营统领,反而日日都呆在蒙古营里。

    蒙古营距离宿州城不过七八里的距离,面山背水,整座营盘就在山脚之下,一座座蒙古包式样的营房一直延伸到极远,而在此刻,许多的蒙人骑兵既没有在操练,更没有传来熟悉的吆喝声,所有人都出了营房,仰着脸,眼眸中尽是不可思议。

    天空下,一个个漂浮的圆球正缓缓移动,无声无息的出现在蒙古营的上空,当蒙古人的斥候发现之时,立即讯警,随后所有人都拿着马刀出来,直到那个时候,蒙古人才知道,他们面对的,似乎并不是地上的敌人,许多人开始弯弓,试图将圆球射下,但是很快就失败了,因为圆球的至少在数百丈的高空,就算是神射手,恐怕也不能挨到一点边,好在圆球并没有什么敌对的行为,只是在蒙古营的上空缓缓晃荡。

    随后,骑着大马,带着几十个戈什哈的常宁抵至了营门,从栅栏处看到蒙古人个个一脸怪异,立即皱了眉头,他甩了甩马鞭,勒马至营门前的一个蒙古兵面前大声喝问:“这是怎么回事?恩和森佐领在哪里?”

    常宁说的是蒙语,作为皇子,蒙古还是十分精通的,而那个营门的蒙古兵冷不防见统领大人来了,立即抖擞起精神,只是表情仍然很是怪异的回禀:“大人,快看。”

    蒙古兵向着天空遥遥一指,常宁顺着蒙古兵的指尖抬头望去,也是又惊又疑,这是什么东西?从哪里来的?他满腹的疑问,可是以他的见识,却实在猜不出这漂浮在半空物事的来历,他心头不由得有些阴郁,今天似乎太反常了,最后,他镇定心神,毕竟他是主帅,总是不能向这些蒙人一样的:“去,把恩和森佐领叫来。”

    蒙古兵迟疑了一下,随后做了个礼:“喳。”

    佐领恩和森是蒙古苏尼特部人,苏尼特部落是蒙古最早形成的部落之一,成吉思汗曾将整个蒙古汗国分为东,西两翼,把人口按兵力划分为十,百,千,万为数,以十进位方法,共分为九十五个千户,命名九十五名立功将领,统一蒙古立过汗马功劳而划地赐名,其中把苏尼特首领格鲁根巴特尔排在第五位,为此可以看到苏尼特部落在历史上蒙古汗国时期的重要地位。

    蒙古汗国时期,苏尼特部落从蒙古中部迁址南部,即现张家口以北地带,属察哈尔八部敖特克。巴图孟克达延汗时期,苏尼特部落居于南从现阿巴嘎旗库尔查干淖尔北岸到杭盖戈壁,东从浩齐特到西边四子王旗的广阔地域。宝迪阿拉克汗时期,他的长子达力顺首领乌珠慕沁部。次子呼和楚台首领苏尼特部。林丹汗时期,因满清侵占北元而无法统领全部蒙古,只能管理察哈尔万户,当时西部三万户叛乱,东部科尔沁,哈拉沁归满清,政权不稳定,林丹汗征服西部三万户时,察哈尔部的乌珠穆沁,浩齐特,苏尼特,阿巴嘎敖特克迁址到杭盖依靠哈拉哈而去。苏尼特部往杭盖时已分为左,右翼两个旗,由宝尔海楚胡儿之子达布海胡舒其首领苏尼特左旗,由宝音之子朝尔洪台吉首领苏尼特右旗。

    林丹汗去世后,察哈尔部从此投靠满清,献传国玉玺,从而整个察哈尔敖特克归满清管辖,其中也包括了苏尼特部。

    由于苏尼特部位于草原的东部,因此这个恩和森佐领倒是对准噶尔部东征的消息并没有多少的担心,毕竟苏尼特距离准噶尔实在太远,三年之内,他的部落还是安全的,当他看到天上漂浮的气球时,也是一脸的惊疑,就在这个时候,一个蒙古兵跑了过来,让他去营门迎接都统,他心里松了口气,在他心里这个都统可是堂堂的黄带子阿哥,自然是见多识广的,说不定知道天上气球的来历也不一定,他连忙找来一匹马,带着几个亲卫往营门去迎接。

    “都统大人。”恩和森老远便朝着常宁打招呼。

    常宁勒马上前几步,迎住恩和森,语气颇为严肃的道:“营里乱哄哄的成什么样子,快,让这些个热闹的,全部赶回营房去,不许出来。”

    恩和森脸色一惭,唯唯诺诺的受了一顿训,正要去传令,却听到有人大吼:“快看啊,球上飘东西下来了,是什么东西。”

    常宁和恩和森定住身子,都不由得朝天空望去,果然看到那气球下面的一个大篮筐里,飘落处无数的纸张下来,无数的纸片散落的满天都是,几个大气球飘下的纸片竟将许多人上空的太阳都差点遮蔽住了。

    常宁皱起了眉,到现在为止,他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心里满是恼火,却不好发出去,铁青着脸对恩和森道:“还愣着做什么,快去。”

    恩和森点了点头,夹马掉头进了大营。

    一片片纸片飘落下来,在下面仰视的蒙古人先是不敢接近那些已经如雪花一般飘落下来的纸片,可是当有人发现只是一些纸片之后,这才有人大了胆子,有几个人捡起纸片看了看,只是大部分人都是不识字的,一张张的大纸上写着弯弯曲曲犹如蝌蚪一般的蒙文和满文,可惜许多人根本不知道写的是什么,只有少数的识字的看到上面写满了字,立即得意洋洋的捡起纸来,以显示自己的‘博学’。

    “阿拉坦,上面写的是什么?”在大营的某个角落里,当一个年轻人捡起了纸片之后,立即有许多人围了上来,这片营区里,认字的人并不多,只有这个叫阿拉坦的年轻人倒是认得,大家都知道他,因此都过来凑热闹。

    阿拉坦的年轻人一脸得意的摊开纸片,环顾四周,看到许多人围拢过来,屏住呼吸竖着耳朵听,更是显得得意不凡了,可是当他看到纸面上的一段段文字时,却不由得脸色一僵,还忍不住惊呼了一声。

    “阿拉坦,到底写的是什么,赶快念给大伙听听。”边上有几个和阿拉坦相好的蒙古兵已不耐烦的捅着他的腰开始催促,大营的生活是极为无聊的,这个时候天上突然出现了一只只气球,原本就让许多人感到了新鲜,而气球上又飘落下了一份份的纸片,好奇心未满足的蒙古兵自然想看看纸片上的文字写的是什么。

    叫阿拉坦的年轻蒙古士兵似乎并没有听到耳畔的催促声,眼睛直溜溜的望着这份‘大纸’,纸上写的内容实在令人不可思议,先是描述了准噶尔部的战况,准噶尔丹人已经打到了鄂尔多斯右旗,鄂尔多斯右旗位于漠南蒙古的中部,广义上来说,差不多正是东蒙古的大门口,这还算不得什么,准噶尔丹人残暴阿拉坦是知道的,可是他绝对没有想到,根据‘大纸’上的描述,准噶尔人对漠南蒙古各旗都进行过大规模的屠杀,轻的就是抢掠部蒙里的牛羊,而部族里的女人,全部被拉回做了奴隶。

    这些内容倒还让阿拉坦能够接受,毕竟准噶尔部虽然也是蒙古的一支,可是一直处在西疆,对漠南、漠北的蒙古人普遍抱有仇视,阿拉坦虽然担心,但是对纸上的内容倒还颇为相信,可是接下来的叙述的事就让他不能承受了——察哈尔部起兵反叛了,与汉人、倭人一道,一举攻克了盛京。

    盛京是什么?对于这些蒙古人来说,盛京比之满人的北京城更加让他们熟悉,因为他们接受的信息是,皇太极在盛京与蒙古各部缔结了盟约,是满人入关前的圣地,更是关外的中心,盛京被攻占,而且还是一向顺服满人的察哈尔人,这…不是笑话是什么?

    只不过,到了大纸的最后一版所刊登的内容却让阿拉坦动摇了,因为后面是刻印的是察哈尔人起兵的文书,还有大明与察哈尔缔结盟约的内容,上面还印了额哲汗的金印,这金印自然是印刷刻录下来的。

    阿拉坦茫然的抬起眼,指尖轻轻一松,那份‘大纸’随即飘落在地,等到回过神来,却发现无数双眼睛正望向自己。

    “阿拉坦……”一个小军官一脸的怒容,笑嘻嘻的在边上问了阿拉坦几次,可是阿拉坦充耳不闻,这让这个小军官很是气恼,这个小兵简直就是在挑战他的权威。

    阿拉坦这才恢复了些神色,面对这个顶头上司,勉强挤出一点笑容:“牛录大人,您也在?”

    “到底写的是什么?你为什么不念出来?”牛录这才脸色好看了一些。

    “是……是……”阿拉坦一时间张口结舌的说不出话,心里仿佛被一片乌云笼罩,可是这些话,是不是该说出来呢?他心里迟疑不定,许多双眼睛期待的望着自己,原本还想着出风头的他,如今却仿佛置身于狼群之中,他咬了咬牙,还是将纸上的内容说了出来。

    沉默……整个蒙古营都是一片沉默,仿佛死寂一般,没有一丝一毫的生气,几乎所有识字的蒙古人都已经看了这些大纸,随后很快的传播开来,在整个大营里,所有人都是一脸死灰,或许他们并不相信大纸上的内容,可是谁也不敢否认,这种事,谁说的准呢,如果是真的怎么办?这些问题,许多人甚至连想都不敢想。

    如果是真的,关外早已乱成了一锅粥,满人基本上已不再是蒙古人的盟友。如果是真的,所有人的家乡恐怕都处在战火之中,准噶尔人、察哈尔人、汉人、倭人,自己的部族到底站在哪个立场。如果是真的,自己这些被部族首领调派到关内替满人作战的蒙族‘勇士’到底该怎么办?

    一个个问题,原本就极难理清,更何况是这些头脑简单的蒙古人。

    “怎么回事?”常宁带着几十个戈什哈进了营,放眼望去,到处都是一张张死灰的脸,他骑在马上,高声大呼。

    恩和森也带着些亲卫过去与整个恭亲王会合,随后无言的将一张大纸交到常宁手里,很明显,他也看到了大纸上的内容,噶尔丹打到了鄂尔多斯右旗,而那里,距离恩和森的家乡也不远了,更为震撼的是察哈尔反叛的消息,因为恩和森所在的苏尼特部原本就是察哈尔部的附庸,察哈尔反叛,那么他这个蒙古营佐领到底应该处在哪个立场,恩和森当真是心乱如麻,是以,在长宁面前,并没有挤出多少奉承的笑容。

    常宁接过大纸仔细一看,也是心惊不已,不过他明白,这些内容不管真假,他的选择只有一个,他勃然大怒的将精美的纸揉成了一团丢在地上,大喝道:“这种鬼话你这个佐领也信了吗?蠢货。”长宁的胸腹不断的起伏,气急败坏的朝着恩和森继续道:“告诉他们,辽东和漠南蒙古太平得很,这些尽是汉人的欺诈之言,他们是要来扰乱我们的军心的,恩和森,你去召集众将到大帐里来。”

    恩和森这才恢复了些神采,毕竟这些大纸上的,确实是鬼话连篇,几年前自己入关的时候,整个关外可是太太平平的,怎么说乱就乱了呢,更何况盛京是什么?那里可有五大营的精锐十几万人驻扎,哪里说攻就能让人攻下,更何况察哈尔额哲亲王对满人的忠心是草原人尽皆知的,当年皇太极强娶了他的生母和妹妹都不见他反叛,怎么到了这个时候,反倒反叛了?恩和森点了点头,心里带着侥幸的给常宁行了个礼:“遵命。”

    ……………………………………………………………………………………………………………………………………

    蒙古大营的上空,热气球上的王秋正饶有兴趣的用单筒镜看着地下的情况,他的嘴角,总是带着那种极为奸诈的狞笑,身后的几个镇抚司番子一脸怪异的看着这个军团总督,很是郁闷。

    这一次任务,是王秋争着来的,原本这些是镇抚司的事,可是王秋这些日子实在被憋得狠了,因此无论如何也要参与,并且还成了行动的总指挥,看到一份份印了煽动内容的邸报散落在地,大营里的蒙古人一片安静,王秋就笑的合不拢嘴,他是个彪悍的人,却也有一颗戏虐的心,这些邸报散落到蒙古大营里,王秋自然是迫不及待的等待着这些蒙古人表现的,毕竟这是件很有趣的事。

    “大人。”同在热气球的一个大篮筐里,身后的一个镇抚司番子不断的看着海都生产的怀表,随后禀道:“第二波计划的时候恐怕到了,是不是立即执行?”

    王秋恋恋不舍的摘下单筒镜,唔了一声,随后道:“先等等吧,让这些鞑子多留下侥幸的心里,待会儿再给他们一波更震撼的,哈哈,真是有趣,来来来,小子,你来看看,那些鞑子的脸上的表情当真是丰富极了,哈哈,有趣。”

    王秋将单筒镜递往哪个镇抚司番子,示意番子也看看,总督大人有命,虽说大家处于不同的部门,可是番子哪敢拒绝,连忙接过来,探出头去往地下张望。

第五百二十二章:宣传攻势

    蒙古营里的蒙古兵在俯瞰之下表面上并没有多大的变化,只有调高单筒镜的度数,才可以看到一张张沮丧的脸,那番子看了一会,冷不防被身后的王秋拍了拍肩,王秋将单筒眼镜抢了回去,嘴角淡淡的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仿佛原先那张一脸奸诈狞笑的摸样从未出现一样:“好啦,准备第二波吧。”

    那番子点了点头,与身边的几个番子做了个眼色,随后有人去搬篮筐里置放的几个箱子,还有人拿出了标旗朝着另外几个热气球挥舞。

    …………

    在蒙古营的大营帐里,十几个苦着脸的蒙古营协领、参领、佐领等高级军官按着次序站成两列,对于现在的局势,每一个都感觉到乌云压住了头顶,让人透不过气来,大营外闹哄哄的,显然这些汉人的‘大纸’宣传起了效果,这可不是好兆头。

    “都统大人到。”帐外的亲卫高高的吊着嗓子大吼一声,帐内一阵窸窸窣窣,许多人开始整理身上的铠甲,凛然站定,这一次属于‘满蒙’联军作战,蒙古营与满洲营表面上都是独立的单位,可是为了统一指挥,皇上亲自下旨下放康亲王常宁为都统,都督军事,在这个嫡亲的黄带子面前,大家可不敢轻易冒犯了。

    片刻功夫,一副戎装的常宁在十几个戈什哈的拥簇下进了大帐,亲王自然有亲王的做派,他眼睛直勾勾的望着前方,对两边的将军们视而不见,一直走到坐首,这才大大咧咧的坐下,十几个戈什哈按着刀柄分列两侧,常宁嘴角扬笑,似乎并没有把大帐外事放在眼里,他这样的做派,反而让人心安不少,毕竟他是都统,现在营里出了这个乱子,所有人一筹莫展之际,这个都统能够做到不急不躁,反而让人安心不说,还有几个东蒙古的蒙古将军原本对关外的时局忧心不已,害怕那邸报的言论是真的,不知道如何自处,可是看到这个亲王似乎一点儿也不着急的样子,心里就更加不信了那些汉人抛下来的‘大纸’,若是关外当真乱到了这个程度,这个作为嫡亲阿哥的亲王,会如此气定神闲吗?显然不会,在场的将军与那些愚蠢的蒙古兵不同,他们至少还会想事,自然不信那些流言。

    常宁咳嗽一声,环顾了众将一眼,这才不疾不徐的问:“诸位,那些汉人抛下来的玩意儿都看了吧?”常宁的话语间透露着不屑,仿佛告诉这些蒙古将军们,这些汉人当真是卑鄙无耻,这种下三滥的造谣招数都能使出来。

    常宁不愧是从小培养起来的阿哥,只是一个脸色,便让许多觉得方才担心流言真假的蒙古将军感到了惭愧,他们心里跟着想,汉人果然卑鄙的很,意图用这种子虚乌有的谣言来扰乱军心,而这种卑劣的做法,更是让许多蒙古将军一脸愤然,蒙古人相比满人和汉人来说还是较为实在的,他们宁愿红刀子、白刀子的拼勇力,也绝不接受那些阴谋诡计来换取的胜利,他们宁可面对面的与敌人冲锋,也不愿意做出有负勇士之名的举动,而汉人,在他们眼里是极为不屑的,特别是对于这种造谣的无耻手段,一时间,整个大帐内隐然激起了同仇敌忾的气氛。

    常宁很是满意的摆摆手:“这种法子,汉人用的已不是一次两次了,诸位,大战在即,皇上已颁布了旨意,恩赏双倍,如今正是勇士们建功立业之时,决不能让汉人扰乱军心,至于如何该处置和安抚各营,本都统就不必细细交代了,你们各自思量出办法来,限你们一日的时间,明日这个时候,我要整个蒙军八旗不得再有任何流言,都明白了吗?”

    “明白。”一个个蒙古将军右手抚住心口,低头向常宁行礼。

    常宁眸光一灼,从椅子上站起来:“都下去吧,今个儿我就在这里等着,十二个时辰,大家可都惦记好了。”

    一个个蒙古将军纷纷颌首,都统大人坐镇于此,他们心里也就有了些底气,都统大人的话他们就算再白痴也是明白的,不惜一切代价弹压流言,这也就意味着,可能要动一些刀子了。

    正在这个时候,在外戒备的一个常宁身边的戈什哈匆匆进账:“不好了,主子,营外有人乱了。”

    常宁所带的戈什哈大多是府里头带出来的奴才,这原本就是满人的惯例,大多数满官都带着一些家奴走马上任,对于他们来说,只有这些人才是真正忠心不二的,因此,这里头就有了个潜规则,越是爵位高的,若是掌了兵,带到营里去的奴才就越多,也就越有面子,与摆排场并无二致,场面越大越好,常宁是康熙的嫡亲弟弟,更是先皇嫡亲的血脉,又新敕封了恭亲王,这样的身份,派头自然足得很,因此这一次出兵放马,跟着他入营的奴才足有两百多个,这些人全部被编入了亲军,是常宁最亲信的戈什哈,是以,这个戈什哈才称呼常宁做主子。

    常宁的心又被提了上来,刚刚处置了这些将军,他还巴望着这些人将军出去弹压局面,可是如今,似乎大事并不妙了,他心里虽然震惊,可是面子上却没有显露出来。

    “怎么?什么事儿闹得心急火燎的?狗奴才,这么没有家教。”常宁冲着那戈什哈发了一阵火,随后才悠悠道:“是谁敢带头捣乱的?你报来吧。”

    戈什哈被劈头盖脸的痛骂了一顿,心里又是委屈又是着急,有人带头捣乱倒没有什么,有自己主子镇在这儿,直接带百十个兄弟去拿人便是,可是现今这个情形,却不是这么简单的,他糯了糯口,这才放低了声音:“主子,那天上的飞球又掉落东西下来了,这些东西许多蒙人是认得的,如今已吵翻了天,主子,您还是自己看看吧,奴才真不知如何回禀。”

    常宁拧起了眉,一股不好的预感冒上了心头,只是这个当口,他越是不能慌的,越是慌乱,这蒙古营的事儿就越不可收拾,他将目光落在了一侧的佐领恩和森身上:“恩和森佐领,你就代我去看看吧,若是有人捣乱,立即拿下。”

    恩和森按住心口行了个礼,随后踏步出去。

    …………………………………………………………………………………………………………………………………………

    事情真的麻烦了,这是恩和森走出大营了解情况之后第一个念头,随后,那原本如麻的心思好不容易被常宁都统震慑下来如今又乱了,这一次天上的飞球洒落的不再是‘大纸’,而是一个个物件,这些物件虽然不大,可是给人的震撼却是极大的。

    有许许多多的折子,甚至还有人捡起了一份黄帛,而这份黄帛乃是几十年前蒙古各部共推皇太极为博格达汗时所写的蒙文书札,这个东西一直作为珍宝收藏在盛京内库,当有蒙人捡起这份书札细读时,心里的震撼自然溢于言表,只因为,这书札在蒙古各部中原本就是口口相传的宝物,甚至许多牧人编成了牧歌传唱。

    “那伟大的博格达汗,征服了辽东,征服了无边无际的草场,他的疆土广褒到长生天的尽头,他赐予蒙古勇士征战所需的刀剑和弓马,给予了蒙古勇士报酬和金银,蒙古各部信服他,献上了臣服的书札和先汗的印玺。”

    这首歌谣传播的并不广,可是知道的人却不少。

    如今这份书札却被汉人从空中抛落下来,这份书札绝对不是假的,这上面不但有古老的遗迹,更有当年各部首领的签名以及满人的国玺。可是,这份视若珍宝被储藏在盛京内库的书札为什么会出现在汉人的手里?

    许多人已经联想到了,他们的脑瓜子并不太灵光,可是尽管最愚蠢的人,也能猜测出一二,许多人已经与方才的那份‘大纸’上的内容联系起来了,察哈尔人与倭人在汉人的领导下攻陷了盛京,而盛京中的一切物品,自然成了汉人的战利品,恐怕也只能这样解释,那么,方才那些‘大纸’上的内容是真的?

    随后,掉落的东西越来越多,有满人皇帝的御用品,有蒙古人向‘博格达’贡献的贡品,有一些满人权贵经常佩戴的物事,还有……

    而蒙人终于开始相信了,如果汉人没有占领辽东,这些贡品是哪里来的?如果没有察哈尔部的起兵反叛,单凭汉人又如何能占领辽东?

    沉默之后,终于有人捣乱了,这些蒙人都是蒙古各部的精锐勇士,也正因为如此,每个人的想法也不同,有在为遭受准噶尔部侵略的部族勇士在担心着家乡的亲人,有的原本就是察哈尔部盟的蒙人已经悄悄的用手挪往刀柄,因为他们明白,如果自己的部族真的反叛,作为该部调入关内的勇士,恐怕他们地位也就尴尬了,若是满人想要发难,他们至少要做点儿准备,总不能束手待毙,大多数人仍然是一脸木然,是的,这种不知所措的木然让许多人失去了思考,对于他们来说,关外的乱局,对于他们来说不啻是沉重的心里打击,怎么会这样呢?几年之前,当自己被调入关来的时候,那个时候的关外还是一片祥和,最大的事也不过是部盟之间的摩擦,可是在博格达汗的调停之下,大多无疾而终,可是现在呢?准噶尔人东侵、察哈尔人反叛、汉人占领了辽东,这一切的一切,让所有人无所适从。

    而这个时候,天上的飞球在蒙人们不知所措的当口飞低了一些,一个个番子拿着铁皮卷成的喇叭探出头来,他们的声音很是洪亮,更为重要的是,他们居然是精通蒙语的,七八个这样的人扯开了声音,在蒙古营的上空一边飘荡一边大吼:“奉新始皇帝诏,满汉势不两立,汉蒙近日无仇,俘满人者,杀,若有投诚蒙人,可免死。”

    这声音在空中极大,可是到了地上却很是微弱,只有一些屏住呼吸仔细倾听的蒙人听到了大致的意思,紧接着蒙人之间又互相传开了。

    这几十年来,满蒙的联系是极为紧密的,二者似乎并没有多大的区别,可是此刻,汉人却在恰当的时间将二者分开,对蒙人的震动可想而知。

    “开弓。”几个蒙人牛录满头冷汗的大吼,这些汉人太过大胆了,这些中低级的蒙人军官,似乎已经意识到了这些喊话对于蒙古营的影响,虽然他们同样在担心自己的家乡,同样不知所措,可是仍然决定执行自己的职责。

    等有人这样大吼,才有一些蒙人回过神来,急促促的解下身后的弓箭向天空瞄准,可是大部分蒙人却仍然无动于衷,有的仍然是一脸的茫然,有的似乎被汉人说动,汉人说的其实并没有错啊,如今关外乱成了一锅粥,自己的部族尚不知道是否处在战火,自己的妻女尚不知处境如何,自己却还自以为是勇士,进了这关内的繁华世界,替满人打仗,给他们卖命,为什么满人不派兵到关外去,为什么不去救自己的部族,满人在保护他们的土地,而我们蒙人却置自己的部族于不顾,来替满人打仗,这是什么道理?

    各种各样的情绪纷沓落在蒙人的心头,嗤的一声,已经有开弓的蒙人向着那飞球射去,可是毕竟是朝天仰射,飞球虽然飞低了一些,可是要射中目标,谈何容易,一簇簇的剪支向着天空激射之后,在天空划了个半弧,随后又箭头调转,向着地下掉落而来,这样一来,不但没有人射中目标,还误伤了许多地上的蒙人。

    …………………………………………………………………………………………………………………………………………………………

    大帐内的常宁真正的开始心神不宁起来,看来他这个名字似乎并没有给他带来好兆头,他一边听着恩和森的禀报,一边不经意的观察着两畔蒙古将军的脸色,心里却已乱成了一团。

    辽东真的被汉人占领了?这个消息,对于常宁来说也同样的震撼,辽东可是大清的龙兴之地啊,太祖太宗的陵墓也都在那里。五大营呢?那可是满人的精锐,可是他们如今在那里,他们不是驻扎在辽东吗?现在的局势如何了?还有二哥福全怎么最近都没有消息?他应该会没有事的吧。

    常宁失了会神,随后又警惕起来,现在可不是心乱的时候,在这个大帐里还有与他同样抱着复杂心态的蒙古将军正看着自己呢,现在帐外的兵已经出现了乱象,要想稳住他们,就必须先镇住这些蒙古参领、佐领,他随即冷笑一声,扬了扬手:“不必说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常宁的身上,常宁敲了敲案子:“不管局势如何,眼下大战在即,就算是关外大乱,现在撤军已不可能了,唯有迅速一战而破明军,再调师北顾,一举平叛,方有生路。”

    常宁的这句话说出来效果并不大,他拉开了嗓子,随后道:“今日我便在这里做主了,蒙古营斩敌的赏额统统再增一倍,只要能大破明军,关外的乱匪和明逆都不足为患,诸位都是蒙古各部的好汉子,局势既然已经坏到了这种地步,关外已经陷入了战火,现在回师,于事无补,反不如大家在这里拼一拼,所以,现在传本都统的命令,蒙古营的所有将士务必全部回帐,不得散播谣言,诸将现在回各自的营区巡营,安抚将士。”

    常宁的手心里捏了一把的汗,局势已经超出了他的控制范围,随时都有可能蒙古人闹着要出关回到家乡去,现在他说再多的话已经没有了意义,只能强制下达命令,他甚至已经想好了,待会就让一个心腹立即回城去,让城内的满洲营做好准备,一旦蒙古营乱起来,立即弹压:“去吧。”

    十几个蒙古将军在迟疑了片刻之后,纷纷行礼而去,每个人的脚步都十分沉重。

    而在营外,果然许多蒙古人开始鼓噪起来了,许多人要求回关外去,他们的家乡在历经战火,他们心里的信念在这一刻已经崩溃,这些好勇斗狠的蒙古人甚至厌倦了无休止的征战,只希望回到部族,保护自己的家小不受侵害,刚开始时,要求回关外的只有少部分蒙古人,可是这些人一嚷,立即得到了更多人的附从,牛录这些低级的官员根本就劝止不住,只能干瞪着眼。

    随后,各营的命令传了出来,所有的蒙古人立即回帐,抗命不尊的立即格杀,这些都是本营的将军下达的死令,一些将军亲属的亲卫队也开始行动起来,抽出了刀剑恶狠狠的巡营,勒令所有人回到帐篷里去。

    八旗制里尊卑分明,上面的主子传下了命令,下面的就必须执行,否则刑罚极其严厉,有了这些将军的命令,蒙古兵们虽然鼓噪了一阵,可是必经还是畏惧严刑峻法,纷纷的回到了各自的帐篷,整个蒙古大营一时间又安静下来,只是这安静的背后,却是无数的灰心冷意和强烈的思乡情绪。

第五百二十三章:康熙震怒

    常宁这些日子一直驻扎在蒙古营里,他可以明显的感觉到,那些蒙古人已经开始不安分了,每日巡逻队都能抓住几十个想要逃跑的蒙人,常宁杀了一批,可是到了后来,逃跑的越来越多,常宁便不敢杀了,这些蒙人只不过是想逃回自己的家乡而已,再杀下去恐怕要引起兵变了,最后只能把人抓回来狠狠的抽几鞭子了事,只是几鞭子显然震慑不住思乡归切的蒙人,当你知道你的兄弟姐妹正在遭受苦难,你的妻儿不能得到平安,你的部族陷入战火,恐怕谁也没有心情在遥远的关内,去给满人打仗。

    更何况,许多人对满人已经失去了信心,辽东都给汉人占了,那里可是驻扎着满人整整五个精锐大营的啊,就这样轻而易举,似乎连一点征兆都没有,以至于许多蒙人已经预感到,这些满人恐怕真的不成了,再加上许多蒙人原本就是察哈尔部四周的部落,汗之宫殿侍卫家族起兵反叛,给他们的震撼实在太大,在草原上,你或许可以鄙视那个忍气吞声的额哲,但是没有人会轻视察哈尔人,这个黄金家族的遗脉,曾经草原上的统治部族,仍然有许多蒙人敬畏的所在。

    蒙人的信仰终于在那一刻崩溃了,没有人愿意在这里打仗,所有人都想念着那一望无际的草场,他们要回家乡去,回到自己的亲人身边,为他们的部族去作战,而不是在这里。

    毫无办法的常宁只能写折子加急奏报,为了以防万一,一队满洲营也被调出城来,在蒙古营附近就近驻扎,令常宁欣慰的是,蒙古八旗的协领、佐领、牛录等各级将佐倒还是明目张胆的支持他的,这些人可以说是大清的既得利益者,他们原本只是部族里的小贵族,八旗制确定之后,他们的权势也渐渐的加强,再加上清廷每月给他们的银饷俸禄,他们的家眷也大多数被接到了北京城里享福,因此也没有后顾之忧,若是让他们再回草原去,不但他们不适应,恐怕在关内的权柄也大多数要削弱了,常宁就是靠着这些个将佐们才勉强弹压住局面,否则,整个蒙古营早乱了。

    这样下去自然不是办法的,常宁立即上了一份折子,让人加急送往山东,请求旨意。

    ……………………………………………………………………………………………………………………………………

    康熙的銮驾原本是在山东武定府驻扎的,可是由于武定府东面临海,前些日子,竟有明军的战舰游弋,为了安全,只好行至济南府安歇。济南的名字来源于西汉时设立的济南郡,含义为“济水之南”,是地理方位形成的地名。相传远古时期,舜帝就诞生与生活在济南一带。舜曾在历山耕作,而历山即现在的千佛山。趵突泉边有娥皇、女英祠,又有祀尧、舜、禹的三圣宫。泉水流经之护城河,即是北魏时期的娥英河,河水东流,经过舜井街的南端,北为舜井。如果再往东北远眺,便可以指向城子崖-,也令人想起了制陶能手大舜了。

    济南历史悠久,既有先于秦长城的齐长城,又有被誉为“海内第一名塑”的灵岩寺宋代彩塑罗汉、隋代大佛等等。前些时候,明军自天津登陆,袭击北京城,随后被清军拦截,南下窜入了山东,在武定府先是发生了一起激战,可是一件怪事却发生了,当时山东巡抚的一支标营原本奉了山东巡抚杨文定的命令,驰援武定府的清军,随后,令人目瞪口呆的是,这一支抚标营居然临阵反戈了,与明军里应外合,一举大破清军,随后又急匆匆的往济南府赶,济南城压根一点准备都没有,就这样直接让这支抚标营破了城,也幸亏杨文定跑得快,立即带着人逃出了城,而入城的抚标营倒是没有大肆劫掠,只是聚集了自己的家小,趁着周围的清军还没有缓过神来,连夜的奔回武定府与接应在那里的明军舰队南逃了。

    作为山东巡抚,杨文定弃地失土,原本是要治罪的,也注定了他的运气不错,这支叛军并没有逗留多久,就连夜出城了,杨文定在几天之后,收拢了几支小绿营,还有几个县的少量守兵立即杀了回去,非但没有过失,还多了一个收复失土的功劳,回到济南的杨文定立即提起笔,绘声绘色的讲起叛军如何出其不意,自己又如何如何做好了与城共存亡的决心,接而又如何如何的舍弃不下皇上,想着如何如何与叛军周旋,最后又如何如何的被几个亲军拉架出济南,在附近的县城如何如何厉兵秣马下了必死的决心收复济南,然后便是瞎扯了,什么与贼鏖战一日一夜,微臣自知罪孽,更觉得对不起皇上,如论如何也要夺回济南,在万军之中,卷起袖子上阵搏杀,也托了皇上的洪福和平日的恩泽,三军将士,个个用命,是以一举击溃叛军,叛军慌不择路,东逃而去等等。

    还别说,杨文定虽然受了一场惊吓,等那战报送抵了北京城,朝廷还真当成了一回事,其实明眼人都知道,这个杨文定老家伙明明是弃城而逃,现在贼人逃了,又恬不知耻的回到济南上折子来不要脸的伸手要功了,若是在以往,杨文定这种不要脸的虽说不至于治什么大罪,可是一句数落还是有的,可是当康熙看到这份折子时,却心平气和的下了道旨意,还是破天荒的加双眼花翎、赐穿黄马褂,这样的荣耀可是极少的,更何况还是赐给汉人的?京城里头许多人摸不着头脑,可是只有康熙和索额图心里透亮,康熙知道,这个杨文定最多一个将功赎罪,功劳是绝对没有的,可是当今的处境却不容康熙直截了当的痛骂这个无耻的汉人巡抚一顿,自他即位以来,清军屡战屡败,如今天下早已人心惶惶了,这个时候,杨文定前来报功,却间接的帮了康熙一个大忙,之所以赏黄马褂、双眼花翎,只不过是康熙想要将这场战斗渲染成一场‘大捷’而已,这不是自欺欺人,而是安抚人心的意思。

    杨文定稀里糊涂的捡了个大便宜,黄马褂是清代的一种官服。凡领侍卫内大臣,护军统领等才能穿的。后来也赐予一些有军功的臣下。至今为止,能或穿的汉臣还真没有几个,他一个巡抚就落到了这身衣裳,非但面子上有了光,对仕途也是极有影响的。

    至于双眼花翎,那就更加了不得了,花翎分单眼,双眼,三眼,三眼最尊贵,所谓“眼”指的是孔雀翎上的眼状的圆,一个圆圈就算做一眼。蓝翎是与花翎性质相同的一种冠饰,,又称为“染蓝翎”,以染成兰色的鹖鸟羽毛所作,无眼。赐予六品以下、在皇宫和王府当差的侍卫官员享戴,也可以赏赐建有军功的低级军官。鹖鸟生性好勇斗狠,至死不却,武士冠上插鹖翎,能够显示武士的英勇,到也贴切。在清朝初期,皇室成员中爵位低于亲王、郡王、贝勒的贝子和固伦额附,有资格享戴三眼花翎。清朝宗室和藩部中被封为镇国公或辅国公的亲贵、和硕额附(即妃嫔所生公主的丈夫),有资格享戴二眼花翎,五品以上的内大臣、前锋营和护军营的各统领、参领(担任这些职务的人必须是满洲镶黄旗、正黄旗、正白旗这上三旗出身),有资格享戴单眼花翎,而外任文臣是不能赐戴花翎的。由此可知花翎是清朝居高位的王公贵族特有的冠饰,而即使在宗藩内部,花翎也不得逾分滥用;有资格享戴花翎的亲贵们要在十岁时,经过必要的骑、射两项考试,合格后才能戴用。

    似杨文定这种汉人,就算是位极人臣,恐怕连得到黄马褂和双眼花翎的资格都没有,所谓世事无常,歪打错着,反而让他获得了如此高的殊荣,恐怕不知糟了多少人的嫉恨。

    此时的杨文定穿着崭新的黄马褂,顶戴后的双眼花翎极为耀眼,一身的穿戴,倒还真有些满人勋贵味道,其实他这一身装束,汉臣们原本是渴望不可及的,能落到双眼花翎和黄马褂的汉臣,到现在还没生出来呢。

    这里是山东巡抚衙门的后院,康熙皇帝行辕搬到了这里,由于仓促,并没有修建行宫,因此也就在这巡抚衙门里头住下了,杨文定自然极力奉承,每日清早天不亮的功夫就过来请安,那年轻的康熙皇帝对他倒还颇为和悦,甚至还在山东众官僚面前夸奖了他一番,杨文定更是觉得心花怒放,仿佛摆在他面前的,是一条锦绣的前程,他的‘圣眷’恐怕来了,其实他哪里知道,在康熙心里,早已不知骂了他多少遍,实在是厌恶他,只是在拼命忍着。

    巡抚衙门的后院,如今已如临大敌一般被一些侍卫围了个通透,里面更是三步一哨、五步一岗,杨文定前来觐见,都需要查验身上有无带任何武器,随后由个小太监领着他进去,拐过了几条长廊,又抄近路折了一条花园小径,这才到了皇上就寝的地方,杨文定肃然直了身子,在外头吊着嗓子:“臣杨文定给皇上请安。”他一边说一边甩着袖子,随后打了个千,又顺着半跪在地上,巍然不动。

    眼前的住所原本是个大厢房,如今修缮一新,成了康熙的临时‘寝宫’,只听到里头传来一阵咳嗽,随后才听到康熙的声音:“进来说话。”

    “喳。”杨文定心里乐颠颠的,这皇上待他还真的不一般哪,皇上来了济南,每次自己来问安,总是召他进去,若是换了寻常人,哪里有这待遇?他撩起下摆,站直了身子,小跑着进了厢房。

    等进了厢房,杨文定立时感觉到不太对劲了,这件厢房并不大,只有前后两进,前堂是间小厅,再往里是一方珠帘,里面才是康熙就寝的地方,在此刻,小厅里已站了四五个人,其中包括一脸青灰的索额图,剩余的几个都是系着金黄带子的宗室和几个满人的将军,一个个的脸色灰败,没有一个人敢吱声,杨文定进来时是带着笑的,立即引起了厅内文武官员的侧目,他发现情况不对,立即收敛了笑容,依着规矩站在门槛边上,开玩笑,他只是个小小的巡抚,还是个汉臣,哪里有资格与这些个满人大臣、亲王、郡王、将军论资排辈啊,能在这厅里有一席之地,都还是祖坟冒了青烟。

    里屋又传来一阵咳嗽声,杨文定心里打了个突突,心想,莫不是皇上在这当头染了什么不治之疾吧?如若不然,为何外边的这么多近亲宗室也不叫进去呢?而且屋里头的人个个都拧着眉,忧心忡忡的样子,说不准还真给他猜对了。想到这里,他立即换上了一副苦瓜脸,试图着想挤出一点泪来,可是哪有这样容易,就是当年他爹死的时候他都不曾哭过,更加不遑论这个皇帝生个病了。

    “索额图进来。”里厢的康熙止住了咳嗽,高声叫了一句。

    索额图连忙应了一声,卷起珠帘小心翼翼的走了进去,随后便是一阵低声的对话,杨文定竖着耳朵听,只隐隐约约的听到辽东、福全、蒙古人这些字眼,只是一个细小的变化让他打起了心思,方才皇上让索大人进去,是直接呼了索额图的名字的,索额图可不比旁人,他是皇后的生父,是太子的外祖,更是当朝的一等辅政大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平时就是康熙皇帝对这个‘首辅’大臣说话都是客客气气的,怎么今个儿打西边出来直接称呼名字了?

    杨文定开始有些后悔了,自己不是找抽吗?过来请个安皇上让自己进来还屁颠屁颠的,瞧今天这架势,恐怕进来非但讨不得皇上的欢心,说不准皇上震怒之余,可能还有一番折腾的,这个时候他心里是真正的沮丧,那原本假意苦着的脸如今倒是有些像模像样了。

    里面直直谈了一刻多种,这个时候,才传来里头的声音:“都进来吧。”

    “喳。”小厅里的人一阵应诺,一个个窸窸窣窣的整了整朝服,鱼贯而入。

    …………………………………………………………………………………………………………………………………………………………

    康熙黑着脸坐在炕上,手扶着炕上的小几子,小几子上的几份折子散的乱七八糟,炕下站着垂头不语的索额图,比起在方才的小厅里,索额图的脸色更加糟糕,一副胆颤心惊的摸样,额头上几滴冷汗顺着鼻梁流至鼻尖,他也不敢擦拭,眼角的皱纹,显得更加深刻了不少。

    六七个小厅里鱼贯进来的文武大臣一起向康熙行了礼:“奴才给主子请安。”唯有最后的杨文定却是个异类:“微臣给皇上请安。”

    这就是规矩,只有满人在康熙面前才能自称奴才的,而汉臣则只能称臣,表面上这奴才卑贱了一些,可是不知有多少汉臣巴不得有这殊荣呢,这奴才是你叫的吗?当年顺治帝在的时候,有一个入京的汉官觐见时自称了一句奴才,那位一直被人颂称为宽厚的顺治皇帝立时来了脾气,直接下旨就让人打了那汉官一顿,随后解职回乡,永不录用,所谓想做奴才都不可得,便是这个意思。

    七八个人一边说,一边呼啦啦的跪下。

    只是,这一次康熙并没有让人平身,他阖着眼,慢悠悠的问:“辽东的军情折子,朕发下去,你们都看了吧?”

    七八个立即回道:“看了。”只有一个杨文定摸不清头脑,心里正想着辽东到底出了什么军情,正思量的功夫,却不料康熙的眼睛已经落到了他的身上。

    “杨文定?”康熙撇了撇嘴:“你怎么也进来了?”

    杨文定不由得一愣,心里说:‘这不是您让我进来的吗?’他是满腹的委屈,可是偏偏不能把心里的话说出来,若是这样一说,岂不是说皇上没脑子,刚才让自己进来,现在又问出这样的蠢话吗?他极智一出,连忙道:“皇上,微臣是来给皇上请安的。”

    这一句话既表明了自己的孝敬之意,又轻巧的移开了话题,可是此刻,杨文定的背部恐怕已被冷汗浸湿了。

    康熙这才颌首点了点头:“既然来了,就在这里听听吧,你是山东巡抚,恐怕早晚也是要知道的。”

    ……………………………………………………………………………………………………………………………………………………………………

    额,最近磨啊磨的,大战的前戏写了这么多,对不起诸位了,明后天开始真正进入大战,嗯,为了写的精彩一些,小弟最近可是查了很多资料的,也看了一些书,尽量不让大家失望。

第五百二十四章:大战前夜

    杨文定松了口气,唯唯诺诺的不断点头,康熙再也没有理会他,盘起脚坐在炕上,眼睛扫视了屋内一圈,这才叹了口气:“都起来吧,朕今日叫你们来,你们心里自然是清楚的,朕的心情不好,想必你们也不安的很。”他喝了一杯**,随后道:“托祖宗的福,咱们这些个不肖子孙这辈子能享用的也享用了,该有的福禄谁也没有少过,可是如今…”康熙神色黯淡,仿佛是自言自语一般:“如今国难当头,辽东失守,朕的族叔康亲王以死殉国,朕的二哥福全生死不明,五大营精锐十停去了一半,就连蒙古……”康熙说到这里,仿佛如鲠在喉一般,扶着桌几子的手掌死死的掐住桌角,拼命忍住眼眶中的团团转的泪水,他并不软弱,这十年来,他遇到了无数的挫折,面对了数不清的困难,他仍然凭着心里的那一份坚持苦苦支撑着,可是今日,他却实在憋不住了,无助、失望、恐惧一个个情绪占据了他的脑海,心底的最深处,亡国之君这四个字仿佛刺痛了他的心,辽东没了,满人虽然在关内还有一席之地,可是失去了辽东,就仿佛是失去了根基的浮萍,更令康熙恐惧的是,太祖太宗两代皇陵还在盛京,而如今,恐怕已成了断臂残骸了,他这个皇帝自登基以来,不知有多么的窝囊,先是受制于鳌拜,随后为南方的局势提心吊胆,他一直都在努力,只是为了不做亡国之君,临终之前,不被地下的列祖列宗斥责,可是如今呢?

    他缓了口气,吸了吸鼻子:“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不止是朕,还有你们,朕听说这些年来,总是有几个府上的王爷和贝勒都在密谈着什么关内守不住就回辽东老家吧?”康熙刀锋一般的眼睛锐利的扫向六七个早已魂不附体的亲王、郡王,还有几个带兵的统领,随即手掌在桌几上重重的拍了拍:“告诉你们,休想。若是此役兵败,咱们这屋子里的人,统统都别想活着,朕的后妃,朕的皇子,还有你们的家小妻儿,一个一个,统统都得死。”康熙最后的一个死字几乎是竭斯底里喊出来的。

    七八个满人最高权贵一时间面如土色,他们还从来没有遇见过皇上发这么大的火,尤其是几个老亲王、郡王,他们都是皇上的长辈叔伯,寻常的时候,皇上对待他们都极是亲切。

    而另一角的杨文定听到辽东失守,早已魂不附体,我的妈呀,原来辽东失守了,这可如何是好,杨文定的命运可是与满人绑在一起了,大明虽然公示了汉人投降的政策,可是他杨文定无论如何都属于罪大恶极的汉奸之列,虽说投降能保他不死,可是这官是当不成的,杨文定这么多年来的折腾,好不容易爬到了巡抚的位置,向大明投诚,他是想都不去想去的,因此,杨文定听到辽东失陷,其震惊并不亚于满人。

    “奴才死罪。”一溜儿的重臣们刚刚站起来,此际又胆颤心惊的跪了下去,个个噤若寒蝉,不敢多吱一声。

    康熙脸色转暖了一些:“死罪是没有的,别说你们还惦记着战局不利逃回关外去,就是朕难道就没这样想过吗?人人都有侥幸之心,朕不苛求你们个个都是以死保社稷的忠臣,朕现在要告诉你们,满人的身后就是山海关,山海关外已是察哈尔叛贼、汉人、准噶尔人的天下,我们已无处可退了,从今个儿起,谁也别怀着侥幸的心思,努力做最后一搏吧,咱们承蒙了祖宗的恩庇,如今大难临头,若再不奋起一战,恐怕真的死无葬生了。”

    这一番话康熙在从前是绝不会说的,可是这个时候说出来,倒有一副壮士一去兮的萧索,狗急了还会跳墙,更何况是仍然掌握着数十万军马的满人,此刻,康熙又抖擞起精神:“其实咱们并非完全没有机会,明军的主力就在眼前,只要一举击溃他们,稳住了南线,再出关去收拾那些个叛逆,收拾河山,这天下照样还是咱们的,你们这些人要嘛是嫡亲的宗室、要嘛是朕抬举出来的重臣,也有封疆大吏,该享的福也享了,朕也不多什么,你们自己瞧着办吧。”

    “奴才愿效死力。”一干人一道磕了个头,到了这个时候,这些原本还有些贪生怕死的满人却激起了求生的念头,到了这个时候,他们不为了江山社稷,就算是为了保住自己的小命也得舍命一搏了。

    “皇上,蒙人应该如何安抚?”索额图见缝插针的问了一句,消息早晚要散播开的,而且听说明人已经有了动作,到处都在散播辽东的军情,卯足了劲的扰乱蒙古营士气,总得想个办法提提士气。

    康熙眯着眼睛:“恐怕决战之期要提前了,传旨吧,就说蒙人与我满人休戚与共,朕打算重新敕封一些蒙古王公,蒙人俱有封赏,朕想的倒是那些个满人。”他舔了舔唇上残余的奶渍:“辽东的事,要在满人营里大大的宣传一番,至于如何宣传,想必诸位应当清楚了吧?”

    康熙这番话里虽然没有明示,索额图却立即明白了,其实这灵感还是汉人教的,这些天汉人的宣传攻势铺天盖地,康熙和索额图再笨,恐怕也都掌握了一点儿心得,索额图连忙道:“这件事奴才去办,定然激起满洲营同仇敌忾。”

    康熙点了点头,厌烦的挥了挥:“都下去吧,索额图留下,朕有话要说。”

    ………………………………………………………………………………………………………………………………………………

    满清四路大军,除开两大侧翼的绿营遭受了明军的攻击之后,其余的两路都以满蒙营为主,这些日子以来,由于明军的各种宣传方式,关外的局势已大多传入了这些满蒙营的耳朵里,蒙人自然是思想归切,而满人也大多数忧心忡忡,过了几天,又一个消息开始传开,也是关于辽东的,这些个消息并没有反驳明军的观点,只是添加了一些料而已。

    “汉人攻陷了咱们的盛京,盛京城里的满人全给汉人屠了,知道吗?整个盛京城的护城河都染成了红色,尸体堆的比山还高。”

    “察哈尔人不单杀咱们满人,连蒙人也一并杀,那额哲狗贼居然说要杀满十万个满蒙人才肯罢手。”

    “汉人入了盛京城,四处劫掠,但凡是年轻些的女子都被掳走,其余的全部砍脑袋,那些小孩儿直接拖至护城河浸死……”

    “察哈尔人与准噶尔人是一伙的,他们一个往东,一个往西,到处攻取蒙人的部落,烧杀劫掠,恐怕这草原甭想太平了。”

    …………

    这些消息没有否认关外大乱,却披露了许多的‘细节’,让那些关心关外局势的满蒙八旗兵们悚然不已,这里面不但披露了汉人、察哈尔人的残暴,而且告诉所有人,他们屠杀的不止是满人,还有那些察哈尔部以外的蒙人。

    这种流言蜚语立即激起了漫天的仇恨,不止是满人,就连那些思乡归切的蒙人也是杀气腾腾,准噶尔与汉人相互勾结他们是知道的,察哈尔人也与汉人勾搭起来了,这些蒙族的败类,居然向自己的同族举起了屠刀,最后,所有的仇恨又一股脑的转移到了汉人身上,就是因为这些汉人,若是没有他们,关外原本还是太太平平的,可是他们一到了关外,先是撺掇准噶尔人东进,又是资助察哈尔人反叛,不是他们,自己的家乡如何会陷入战火,自己的部族又如何会遭此秧劫?

    就在这个时候,有人不失时机的喊出来屠汉的口号,八旗营里炸开了锅,杀气腾腾的士兵磨刀霍霍,做好了决战的准备。

    过了一日,索额图亲自从济南府赶至宿州的满蒙营,前两天的消息,都是他写了迷信,快马飞送至常宁那里秘密执行的,如今显然有了效果,不管是满洲营和蒙古营,都是求战心切,甚至连蒙古营的逃兵也少了不少,虽然蒙古营的士气普遍还有些低迷,但是相较来说,已经好了不知多少倍。

    宿州城城门大开,早已做好了奉迎钦差的准备,数百个兵勇分成两溜在城门口八字排开,常宁一身戎装带着几十个满洲蒙古八旗营将领在这里等候了多时,到了晌午,索额图的钦差车驾才姗姗来迟,常宁倒没有露出不悦之色,立即笑嘻嘻的上前迎接,索额图的密信可帮了他的大忙,若不是他的授意,自己再叫些心腹编造些流言出来,这蒙古营现在稳得住稳不住还是个问题,这些流言一流传,就等于把满人和蒙人绑在了一起,你们看,准噶尔、察哈尔、汉人是一伙的,甭管你是蒙古人还是满人,人家见了都杀,你们还是老老实实的呆在这里先把汉人打垮了吧,只有把汉人打垮了,咱们再到关外去,给兄弟们报仇雪恨。

    说起来,这些蒙古人也当真好骗的很,说什么信什么,让常宁放心了不少。

    “索大人,一路远来劳顿,辛苦了。”常宁与索额图是认识的,看到索额图下了车,笑嘻嘻的过去,直接就拉住了这位当朝首辅的手,很是热情,他身后的满蒙将领一字排开,一道向索额图行礼。

    索额图一脸温润,笑呵呵的反握住常宁的手:“恭王爷近来可瘦了不少,皇上还时常念叨你呢,说你年纪轻轻的就要挑起这份担子,实在不容易,如今依我看,恭王爷虽然年轻,可这治军的本事还是有的,磨砺、磨砺又是我大清的擎天一柱。”

    索额图这一句话既夸了常宁的才干,又说明了皇上对这个老五的关切,让常宁笑的更加灿烂:“常宁自个儿的本事是知道的,能入得索大人的法眼,当真是惭愧的很,嘿嘿,说起来索大人才当真瘦了不少,这些年来国事维艰,也多亏索大人矜矜业业,不知为皇上分了多少忧愁烦恼呢,索大人,这里风大,咱们进城说话,常宁在京城里一直没到索府走动,也是怕索大人国务繁忙,耽误了索大人,如今常宁已在城里备好了水酒,请索大人不弃,咱们好好的乐一乐。”

    常宁虽是亲王的身份,在索额图面前仍不敢拿大,索额图一手执着常宁,另一只手捋了捋须,眯着眼道:“恐怕这酒宴得放一放,皇上又口谕。”

    常宁立即会意,点了点头:“那么咱们先进城找个地儿先把正事办落。”

    ……………………………………………………………………………………………………………………………………………………

    “救援灵璧的绿营?”常宁在一个空荡荡的屋子里跪下来听了口谕,不由得颇有些不满,皇上的意思是立即派兵开拔,前往灵璧县救援被明军攻击的绿营,原本救援倒没什么,可是绿营实在让这个五阿哥瞧不起,六七万人给三万明军打的哇哇叫,还恬不知耻的请求救援,这些个汉军,真是一点儿用处都没有,常宁自然是一脸的不满,这些汉人有什么好救的,让他们自生自灭好了。

    “索大人……”常宁刚刚要争辩,便被笑呵呵的索额图挥手制止,对于这个年轻亲王,他自然不好板起脸来痛斥一番让他听旨行事:“恭王爷,皇上这样做自然是有用意的,你先别急,咱们慢慢的说。”

    索额图扶着常宁起来,将他按在椅上,随后道:“汉军营确实没用,皇上还为此大发雷霆了,可是恭王爷想一想,这些个汉军营一来怎么着也算是咱们的人,若是见死不救,恐怕就生生往明军身上推了,此消彼长,就算这些人不经用,可也是咱们的损失吧。这是其一,其二嘛,咱们传了谣言出去,好不容易提振了满蒙营的士气,那些汉人岂会让咱们如愿,想必必会拆穿咱们,因此现在皇上的意思是速战速决,趁着这个功夫,不如施手一救,吸引明军主力一战,岂不是好?”

    常宁当然知道皇上既下了口谕,纵使他是皇上的亲弟弟也是不能更改的,之所以不满,不过是发泄而已,如今索额图将前因后果说了出来,脸色缓和了不少:“那么依索大人,咱们什么时候开拔出发?”

    索额图道:“自然是越快越好,明军欲求与我们一战,咱们就趁了他们的心愿。”

    常宁点点头:“那么待会我便去安排,后日便开拔吧,索大人,这一次皇上让您过来,只是因为传这道口谕吗?”常宁又不是白痴,索额图是皇上身边的左膀右臂,传一道口谕随便派发一个人来便是,哪里需要索额图这样的人出马,自然还是另有缘故的。

    索额图苦笑一声:“这些事也瞒不得你,实话说了吧,皇上的御驾马上就要到了,皇上的意思是,不惜一切代价与明军决一死战,济南府的五万满蒙亲卫已随着皇上启程,皇上打算亲赴前线了,我现在过来,是给皇上打前哨的。”

    常宁听的心惊胆颤:“怎么?皇上也来?这可不成啊,皇上是万金之体,战场之上刀剑无眼,若是有什么闪失,岂是小事?索大人,您为什么不劝劝?”

    历来皇帝所谓的亲征,其实大多数都是在后方压阵的,哪里有皇上亲自上前线的道理,就比如这一次康熙亲征,原本不过是驻扎在山东,给前线的将士鼓鼓气而已,真要来这安徽亲临前线,这可是天大的事。

    索额图苦笑一声:“皇上可不听我的,更何况,现今的局势,若是此战一败,我满蒙精锐尽失,江北之地就完全不设防了,明军一举北上,攻克京师也不过早晚的事,咱们的辽东老家已经丢了,退无可退,皇上此举不过是向众位表达破釜沉舟的决心,督促将士们努力卫国,这个心思也是好的。”

    常宁颌首点了点头,索额图说的没有错,满人已退步可退,说句诛心的话,皇上就算不亲征,留在北京城里,前线的满蒙精锐若是全军覆没,明军拿下北京城,俘获皇上也是早晚的事,倒不如亲临前线,就算是兵败身死,至少对祖宗们还有个交代,常宁不再废话:“既然如此,那么这个消息明日便传出去,要让将士们知道,皇上就在我们的身后,也可以借此鼓舞士气。”

    索额图捋须道:“是这个道理。”

    二人沉默了片刻,都在为眼前的局势忧愁不已,既然连皇上都逼得开赴前线了,已说明现在的形势已经越来越不可收拾了,倒是常宁先反应过来:“索大人,咱们说了这么多,也该歇歇了,走吧,酒宴都要凉了,常宁给您接风去。”

    ………………………………………………………………………………………………………………………………………………

    大战正式开始了,嗯,准备了很多资料,终于可以用上了。

第五百二十五章:前进 山地营

    新始十二年二月初四,在无垠的旷野上,前几日天空飘起了大雪,附近巍峨的山岭上仍然可以看到白雪皑皑,一队明军穿着厚重的冬装,背着火铳,军靴踩在泥泞的路上继续行军。

    这里是固镇城郊,再往北数十里便是齐眉山,成都军团就驻扎在这里,海都军团则驻在五河、而殖民军团驻在虹县,现在三路三军的目标只有一个,就是齐眉山,固镇距离齐眉山是最近的,因此成都军团开拔的日期比起其他两路大军来说稍稍晚了一些,军团总督孙堂福骑着马,来回在蜿蜒的行军队伍中巡查,所有的士兵按百为单位,最前是分散的斥候兵,其后是火铳手,再后便是牵马的炮兵,嘎吱的踩踏声连绵不绝,偶尔有几匹快马自队列一侧飞驰而过,这是来回传令的传令兵和探回消息的斥候。

    再走几个时辰,就到齐眉山了,孙堂福拧着眉,按照原定的计划,海都军团和殖民军团应该早就该在这里等候了,怎么现在不见踪影,明军的作战意图主要就是在那齐眉山下,这里距离满蒙驻扎的两路大营都不远,明军先是派出武汉军团和苏南军团分别攻击灵璧、萧县的两支侧翼绿营,以吸引满蒙前往救援,要救灵璧、萧县,那么满蒙两路必定自齐眉山下而过,那里四周山峦起伏,地势并不平坦,对明军的火铳队来说便占了优势,而这一次担任主攻的,就是孙堂福的成都军团,还有张有德海都军团,至于那支殖民军团,孙堂福是看过的,虽然表面上还有些个摸样,但是真要打起仗来,恐怕效用就差了不少,让他们去面对满蒙铁骑,可不是好主意,因此参谋部的命令是让殖民军团为后备,堵截接应,任务也不重。

    哒哒哒……一阵马蹄声自队列前头传来,隐隐约约的,一个骑士正飞驰过来,身后还插着一杆小旗,不用细看,便知道是斥候了。

    孙堂福夹紧马腹迎了上去,那斥候觑着了孙堂福,在老远便勒马减速,正好在孙堂福面前驻住马,粗喘了口气:“大人,发现海都军团和殖民军团了。”

    孙堂福微微颌首:“在哪里?”

    “就在前方二十里,海都军团与殖民军团已汇合,搭好了营寨。”那斥候原本肃然的脸这时露出一些笑意:“嘿嘿,他们把咱们的大营也一并搭建了。”

    孙堂福抖擞精神,对身侧的传令兵道:“叫兄弟们加快速度。”

    那传令兵道了声遵命,勒过马头,绝尘而去。

    在一阵阵的命令传达之下,行军的速度果然快了不少,只是后队的炮营速度却提不上去,只能在后面慢腾腾的走。队伍逐渐拉开,反正也不怕有清军出现,就算是出现,前队就是火铳营,再前二十里便是两大军团,哪个不怕死的清军敢冒出来,岂不是送死?

    两个时辰之后,远方已可以看到连绵不绝的山峦了,在山脚,成片的大营出现在先头部队的眼帘,而孙堂福骑着马,带着十几个亲卫,已加快了马速,直接向大营飞奔而去。

    “前面可是成都军团的兄弟?”大营里也飞快的奔出了一支马队,当先的一名军官拦截住孙堂福等人。

    “我是孙堂福,贵军团的总督可在营中?”孙堂福知道这是例行的询问,放缓了马速道。

    “请大人跟末将来。”那军团确认之后,勒转马头,带着一行人径直入营。

    …………………………………………………………………………………………………………………………………………

    大帐里点起了冉冉燃烧的蜡烛,四周并没有过多的装饰,只有几张长桌案,张有德、徐达昌、孙堂福各自坐下,低头喝着茶水,便开始探讨起战况了。

    张有德是来的最早的,他的军团驻在五河,原本距离这齐眉山也是最远,正因为这样,张有德是提早了两天出发的,反而是最先到达,张有德在三人中资历是最老的,徐达昌最近的殖民军团也升到了总督级,三人都是军团的总督,但是相较起来,张有德才是这次作战的统帅。

    “昨日下午,斥候就发现了清军出城的消息,尤其是宿州的满蒙军,早在前日便开始南下,不过清军很是谨慎,同时派出了大量的斥候探查,恐怕已知悉了我们的动向,因此清军走的并不快,每一步都是小心翼翼,据说还调出了火炮,恐怕最晚后日之前,咱们就要与清军遭遇了,这里山峦极多,清军的骑兵自然大打了折扣,只是要将困在齐眉山里不能出来,恐怕单凭这些还是不够的,为了以防万一,我已派出各营在这里挖掘修建了一条工事,只是清军这一次是狗急跳墙,二位可有什么好法子?”张有德先是通报了战况,随后提出了疑问,只是他虽然向二人垂询,可是这脸上却是挂着一副笃定的笑意。

    “张大人就不要绕弯子了,海都军团是最先抵达的,张大人有什么主意尽快说出来听听。”

    张有德这才献宝似的喝了口茶,润了润喉咙道:“各军团都有山地营编制,不若将他们化整为零,潜伏在群山之中,以疲清军?”

    孙堂福、徐达昌连连称是,心里却憋不住想笑了,他们素来知道这个老总督虽算是一个猛将,只是张有德也有个老毛病,总是爱想些所谓的小谋略,充充儒将,其实将山地营化整为零,原本就是明军作战的惯用方针,这个主意就算是张有德不说也是要执行的。

    张有德兴奋的搓了搓手:“既然你们没有意见,那么咱们立即召集山地营吧,连夜布置。”

    二人苦笑着连道高明,原本第二日清早布置也是赶得及的,但张有德很是热心,二人自然不好说什么。

    …………………………………………………………………………………………………………………………………………

    傍晚的营盘已燃起了一堆堆的篝火,仿佛天上的星辰一般点缀在山脚下的狂野上,将十几里长的狭长营盘照的灯火通明,在昏暗中,酒足饭饱的一队队明军在营外还是集结,他们穿着绿色的军服,头上的钢盔也是碧绿色的,与其他明军不同的是,他们的主战武器是背负在后腰上的手弩和腰间悬挂的两尺长的匕首,匕首上沾染了剧毒,因此平时不执行任务必须密封,在他们的腰间,还缠绕着一些钩索、火种、以及几袋干粮,由于残酷的密林训练,他们的皮肤十分白皙,可是那一队队刀锋划过般的眸子,却是杀气腾腾。

    明军早先就曾组建过山地营,并且作为一支独立的作战单位进行训练,随着明军的地盘越来越大,单兵种作战显然已不能主导战局了,而且还容易让指挥更加混乱,明军才开始设立了军团制,其中每个军团共有六个营,分别是三支火枪营,一支山地营,一支敢死营,还有一支火炮营,其中火枪营是主战营,而火炮营主要提供远程打击以及掩护的用途,敢死营主要是忠勇营和敢死营的混合体,他们装备了短铳,手持的是长矛或者长刀,而山地营相较来说,就更加特立独行了,因为他们在平时的作战中只是作为后备队使用,轻易是不上战场的,因为他们只负责一种特殊的任务。

    海都军团、成都军团一共两个山地营,近万人已在营外按百户为单位列好了阵列,所有人都抿着嘴,没有说话,其实这些人早已习惯了安静,早在当年李霄奉命组建山地营时,选拔士兵时都是尽量选择那些较为内敛的人,他们可以安静的呆在丛林里,整整一天一夜一动不动,而且绝对不发出一丁点声音,因为对于他们来说,一旦发出响动而被暴露,也就意味着死亡。

    反倒是两个营的军官们乐哈哈的,其实平时他们也并没有这么喧闹,不过能在这营里做官的,大多都是海都时期的老人,那个时候都还在李霄大人训练的山地营里当大头兵呢,这些年来大家分散各地,东征西站,如今好不容易见到了熟人,自然要喧闹一番,趁着总督没来,赶紧的叙叙旧。

    随后,队耸拉啦的印度兵也出现了,殖民军团也是下设了山地营的,只不过装备来说比之明军差了一个档次,弩是几年前的淘汰品,既比新式的笨重,瞄准性能和射距都差了一个档次,匕首是精钢打制的,只是没有淬毒,其他的倒是和明军区别不大,这些山地营的印度士兵大多是印度土人,他们与其他的印度人不同,他们肤色较深,身材也较为矮小,只是纪律性显然稍微差了些,一个列队折腾了不知多久。

    好在那几个殖民军团的汉人、锡克军官在旁呵斥,这才像了些摸样。这些印度兵与其说是进山去骚扰敌军不如说是去实战演习的,反正是化整为零分散行动,也不怕这些不专业的印度兵会拖累别人。

    “总督大人来了。”有人高叫了一声,也没有点名是哪个总督,反正现今总督有三个,都是总督,也没什么礼制上的问题。

    “站好。”汉军军官停止了叙旧,挺着胸膛笔直的站回队列高吼起来,在另外一边,印度士兵显然也站齐了一些。

    三个总督带着一队亲卫骑马过来,张有德当先下马,其次是孙堂福、徐达昌,三人并肩稍微的检视了一些队列,这才上马奔到了一个小坡上,张有德对着亲卫队中的一个军官使了个眼色,那军官立即会意,踏马往前多走了几步,越过了张有德,随后掏出了一个铁皮喇叭,此时万籁无声,他的每一个咳嗽都可以传得很远,这是各军团的教导官,这次作战之前,就是他们上场的时刻。

    “士兵们。”教导官天生就是个大嗓门,在这安静的暗夜中,几乎所有人都能听到他的声音:“你们的任务是进入这片山峦,潜伏起来,搔扰任何过往的敌人。”

    简述完任务之后,教导官大手一挥:“列队前进,以三人为一组,前进。”

    “万岁。”在黑暗中,队伍开始有次序的分列,犹如一条长蛇,蜿蜒的向山峦处前进。

    站在小坡上的教导官嘶声揭底的大吼:“去建立功勋,要像毒蛇、像豺狼一样,士兵们,皇帝陛下在看着你们,你们的亲人在看着你们……”

    “万岁。”队伍继续蜿蜒向前,那震天的巨吼仍然在回应。

    “前进,一切为了尔等衣襟手足,一切为了尔等父袍泽,一切为了大明巍然屹立、荣光万年长。”

    气氛达到了高潮,这一句就是那些印度兵也是明白意思的,殖民军营同样开设了夜校学习汉话,他们学习的第一句话便是这句风靡一时的号召。

    “一切为了大明皇帝陛下万岁无疆。”

    ……………………………………………………………………………………………………………………………………………………………………

    赵吉趴在一个小坑里,这是临时挖出来的,只有半人高,他全身尽量的蜷缩起来,只露出了半个脑袋向外张望着动静,他的头盔上覆盖了许多的杂草,就算是在几丈外观望,若是不细心,恐怕也不能发现他。茂密的丛林和繁茂的枝叶是他最好的掩护。

    赵吉是三年前从的军,那个时候,他还是四川一个懵懂的少年,当看到一队威风凛凛的明军队列从他所在的小村行军走过,他便崇拜不已,那是一年冬天,那漆黑的呢子军服,背后稀奇古怪的火铳,还有那闪亮的军靴,他先是听到消息说镇里的那些绿营兵看到明军抵达之后,便吓得四处奔走,那些个绿营兵,平时鱼肉乡里,可是见到了这些人,却像狗一样的仓惶而逃,随后,他被他的父亲带到了镇里,在那里早已人山人海,他看到了隔壁村的三喜家,还有镇里头的一个叔伯,人人都带着喜色,站在道旁燃起了鞭炮,那炮仗的声音至今令他难忘,整个镇子上都冒着亲烟,就是过年过节,恐怕也不见这么热闹。

    随后,一队明军走过,不,是踏步而过,人群更加热闹了,有人在人群中高喊:“杀鞑子啊。”有年纪大的泪眼模糊,口里喃喃念叨的话早已被淹没在人潮中。

    后来,赵吉才知道,原来鞑子是多么的可恨,鱼肉乡里的绿营都比鞑子要坏,他们占城掠地,到处屠杀汉人,赵吉的家乡原本是河南,之所以来到这里,完全是因为几十年前四川北屠杀的干干净净,而他的祖父带着他的父亲是被满人驱离了河南老家,来填四川的。

    几天之后,明军在小镇子里张贴了招募令,这份招募令与拉壮丁不同,上面不但阐述了保家卫国,在最下角,还写出了入伍的待遇,一个月一两五钱银子的饷,这是什么概念?反正赵吉这辈子也只见过一丁点小碎银,大多数人都是用铜板交易的,银子这东西是想都甭想,只是听说镇里杨员外府上藏了几个大元宝。

    赵吉听到了小镇子里的消息之后,立即飞奔回家,在从前,让他从军入伍那是做梦都别想的事,不止是因为他是家里的独苗苗,而且明军在他眼里,实在是高不可攀,听到了这个消息,他的脑子里乱哄哄的,不知是激动还是什么,反正浑身都有劲,他最担心的就是爹不同意,爹的年纪大了,自从娘死之后,好不容易将他养大,若是他走了,爹就真的无依无靠了。

    “当兵?你想清楚了吗?”正如他所料到的,这个四十岁的汉子在听到了他的话之后神色立即黯淡下来。

    他的心沉了下去,畏畏缩缩的点了点头。

    “去吧,听说跟着皇上打仗,若是立下了功勋能混个好前程,还可以教你识字呢,你娘死得早,爹这些年把你拉扯大,只希望你混出个人样来。”

    赵吉饱含着泪水收拾了行当又回到了小镇,在那里,他才知道要当这个兵还是极不容易的,因为明军在这里只招五个人,而报名的却有七八十个。

    随后他被录取,编去了海都新军营训练,再然后,由于他自小就在群山环绕的四川长大,跋山涉水都是极熟的,随后被分入了海都军团山地营,他曾经杀死过一个鞑子,几个绿营兵,在印度的远征中,他还杀了两个印度土兵,因功得到了一枚毒蛇勋章,而现在,他已毫无疑问的成为了一名熟练的老兵。

    ……………………………………………………………………………………………………………………………………………………

    战斗开始了,今天有个读者跟我说,我最近唧唧歪歪磨磨蹭蹭的,东拉西扯一大堆,额,实在对不住,兄弟一辈子也就结个一次婚,事情实在多,但是又不愿意段更,段更的话自己良心过不去,读者们也不爽,现在开始进入正题了,马上决战。

第五百二十六章:深山鬼魅

    赵吉趴在这里已经过了一夜,这一夜的功夫,都动都没有动过,甚至连呼吸都尽量屏住,附近的两个战友也都是几年的老兵,没有一点儿动静。

    此时天已经微微亮了一些,黎明的丛林里,仍然是一片漆黑,耳边传来了一阵有节奏的雀鸣声,那雀鸣声是远处一刻大树上传来的,赵吉不由得抖擞精神,那棵树上也潜伏了一名战友,主要是观望侦查用的,此时他发出雀鸣声,是示意有人过来。

    雀鸣声共响了两下,也就意味着两个敌人正在靠近,赵吉小心翼翼的将手弩探了出来,选择了最佳的隐蔽姿势,装上了弩箭。

    远处传来哒哒的马蹄声,马蹄声并不急促,赵吉贴在地面开始仔细听着马的响动,预测到来人并不多,而且速度也不快,这里是山区,山路蜿蜒,走路都有些困难,骑马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想必应该是清军的斥候。

    随后,哒哒声越来越近,赵吉的手不自觉的扣在弩箭的机括上,接着吹了声鸟鸣的哨声,向身边的同伴示意了攻击的次序。

    半柱香之后,两个狼狈的清军斥候总算出现在眼帘,他们口里嘟嚷着咒骂,显然是对这段山路很是不满,其中一个清兵的脸上,甚至还被树枝划破了几道伤口,两个斥候穿着号衣,头上戴着斗笠,腰间是一柄腰刀,背后还挎着一张长弓还有一壶弓箭,这里的地势相对平坦了一些,二人加快了马速,正要继续赶路,只听到嗤的一声,一支快箭迅速的穿过枝叶,随后狠狠的插入前方的斥候心口,那斥候还未反应过来,便从马上载倒下去,后面的斥候吃了一惊,左右张望,并没有看到敌人,手正要去拔刀,赵吉的弩箭已经发射而出,直末那人的后背,那人咳了一声,显然这支弩箭已深深的刺入了肺部,随后吐出一口血来,无声的栽下马背。

    赵吉立即跳出了掩体,在他的不远处,另一个战友也露出了身形,还有一个爬在树上的,只负责瞭望或者在敌人过多时作为后备力量,赵吉与主攻的战友并没有说过多的话,只是相互做了个手势,随后二人将两具尸体一起抬至丛林里掩盖起来,至于两匹战马,则直接将用匕首刺死,那匕首是淬了剧毒的,战马甚至还来不及悲鸣便躺在地上,二人一道将战马也掩藏起来,随后用黄土和树叶掩盖了血液,等一切料理干净之后,又回到掩藏之所潜伏起来,一切进行的极快,仿佛方才压根就没有发现过什么事。

    一下子干掉了两个斥候,赵吉的心情大好,毕竟是这山峦起伏,面积极大,里面掩藏了近万人的山地营,许多零散的清兵斥候进山,赵吉隐藏的位置在齐眉山脉的中断,能遇见斥候进山到这里来,已是极大的幸运了。

    随后又是耐心的等待,对于山地营来说,耐心是他们的最重要的素质。

    一直到了晌午,赵吉抽空吃了些干粮,勉强填饱了肚子,随后一阵阵此起彼伏的鸟鸣声传了出来,赵吉立即打起了精神,这是最强烈的预警,说明会有一支大部队从这儿通过,他甚至还听到了一阵山鸡的叫声,这种叫声只有成都军团山地营游击将军才叫的,这是全营示警的信号。

    赵吉迅速的开始取出弩箭,搭在手弩上,拉上了弦,他还需要忍耐,若是有大批的敌军路过,他的目标是掉队的后续清兵,至于站出来和清军硬拼?额,那种冲动的人都被踢去敢死营了,在山地营里,才没有这种热血上涌的家伙。

    …………………………………………………………………………………………………………………………………………………………

    班布善骑着马,四周熙熙攘攘的清军努力的驾驭着座下的战马小心翼翼的通过林涧,班布善是正红旗出身,任满洲八旗营的协领,也是这一次满蒙营的先锋。他的部属有六千名骑兵,可是这一路上过来,却让他郁闷不已。

    不说这里的地形,在这连片的起伏山峦里,行军的速度是极慢的,虽然这里的山峦并不险峻,可是单这些林涧就让先锋的八旗兵吃了不少的苦头,更为重要的是,自从进入齐眉山脉以来,时常有落单的士兵或者斥候突然失踪,连尸体都搜索不到,这一路上过来,整整六千个八旗兵,一上午的功夫就失踪了三百多个,最后班布善只能将人陇成一团,让所有人不要掉队,不要单独行动,巡山的斥候,也一批批的派出去,不让他们落单。

    班布善拧着眉,这个先锋也太憋屈了一些,自从进了这片山脉,他就没有一刻的好心情,他挥舞着鞭子,在队尾不断的呼喝着队尾一些速度慢的清兵加快速度。

    几十个巡山的斥候骑着马从密林出钻出来,由于林子太多古怪,派出的斥候都是几十人为单位的,带队的是个牛录,那牛录迅速勒马靠近班布善,其他的斥候直接汇入大部队里继续行军。

    “协领大人,发现了了卡布尼的尸体,三十几个人全部死在一个山涧里,身上中的全是箭伤,应当是弩箭射的。”那牛录小心翼翼的拨马靠近班布善,禀报道。

    “是什么人做的?汉人呢?”班布善气的火冒三丈的挥了挥鞭子,为了防止落单的被人截杀,他派出的斥候都是三十人为一队,不成想这样都给人杀了,死了也就死了,最令他心堵的是居然连敌人都找不到,这到底打的是什么仗?

    窝火,实在是窝火,班布善冲着那牛录道:“你再巡山一次,这一次带一百人,定要找出一个敌人出来,若是找不到,就不要回来。”

    那牛录带着人巡了半个上午的山,早就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再加上心里的恐慌,早就疲惫不堪,这个时候听到协领又让他出去,脸上虽不敢表露出什么,但是心里早已骂开了,他是个牛录,理论上来说是这个协领的奴才,自然不敢说什么,只是点了个头,到队伍中选了一百个彪悍的勇士去了。

    连几十人为一队的斥候都能一口吞下,班布善不由得对埋伏在山林中的这些汉人更加警觉起来,他是先锋,先锋的任务说白了就是为后续的大军扫除沿路上的障碍,这片林子里这么多潜伏的汉人,若是放着不管,就算他的先锋军能过去,可是后面的大军怎么办?总得先将林子里的汉人一一拔出来才是最稳妥的,班布善叫来了几个军官参领商议了一会,随后下达了命令——原地扎营歇息。

    原本在山林中最忌安营的,毕竟这里枝叶过多,若是有人纵火,那么整个大营就成了火营,恐怕这里的人没一个能活着出去,只不过此时刚刚开春,昨日又下了一阵小雨,气候湿润,大规模的纵火已不可能,协领这才下了这道命令,他打算明日在林中好好的搜检一次,将这些汉人全部搜查出来,不过前提是得先抓住几个人来审审再说。

    清兵们松了口气,骑着马在这林涧中行军,实在是一种折磨,此时听到协领大人下令安营,许多人如释重负般的跳下马,有人开始在牛录的指挥下去砍伐树木,有人去后队辎重中准备好扎营的材料……

    到了傍晚,林子里已经黑了下来,由于这里空气湿润,再加上树木枝叶都是湿漉漉的,清军营里并没有点火,其实就算是有易燃物,恐怕也没有人赶点,在这树林里点火,简直就是活腻歪了,清军在附近砍伐下无数的树木建立营寨,同时砍出了一大块空地,除了一批批巡夜的士兵在附近巡查之外,班布善让其他人立即入帐歇息,以补充体力,第二日搜检时也有些精神力气。

    那个充作斥候的牛录也带着人回来了,他的部下损失了七个,但是也算是幸不辱命,抓到了两个活口,只是这两个活口长的和汉人并不一样,面色黝黑,鼻子高高的,两个俘虏叽里呱啦的说了很多话,也没有人明白,原来他们是殖民军团山地营的,由于没有经历过实战,在一队清军斥候路过时有人咳嗽了一声,随后暴露了出来,他们倒还算是硬气,立即放弩射击,清军只想着抓活口,反而被他们射倒了七个才逼了过去,其中有个印度兵给打死了,这两个被活捉了回来。

    在班布善的大帐里,班布善尝试着用蒙语、满语、汉话与那两个俘虏交谈,可是对方压根就不知道说些什么,倒是用汉话问话的时候,那两个俘虏用汉话齐声高呼:“万岁。”

    “前进,一切为了尔等衣襟手足,一切为了尔等父袍泽,一切为了大明巍然屹立、荣光万年长。”

    “一切为了大明皇帝陛下万岁无疆。”

    没办法,他们学的汉话只有一些简单的口号,听到班布善说的汉话与自己的汉人军官的一样,他们立即用学来的口号尝试交流。

    班布善终于爆发了出来,他狠狠的瞪了那个牛录一眼,随即甩了甩手:“把人拉出去砍了。”

    ………………………………………………………………………………………………………………………………………………………………

    到了夜晚,还不等清军去搜检山林,散布在山峦里的明军已经行动起来,在清军营的四周,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各种声音,既有嘲讽,又有人哇哇大叫,或者吹着口哨,将许多的清兵惊醒,巡夜的清兵赶到声源处去查看,可是一旦走出营地的范围,就再没有人回来,让巡夜的清兵不由得毛骨悚然。

    惊醒来的班布善披着甲衣出来,听到了巡夜的清兵回禀,耳边到处都是四周明军的怪叫声,倒是颇有四面楚歌的味道。

    “琪琪格尔。”班布善咬牙切齿的望向身后的一个亲兵长,这是他的心腹。

    “主子。”那叫琪琪格尔的汉子穿着件短褂,在这寒风凛冽的林子里丝毫不觉得冷,下身也就一件马裤,由于是急跑出帐的,连外衣都没有穿。

    “带一队人去,杀几个汉狗回来。”班布善下了命令。

    “喳。”那琪琪格尔一脸横肉的抖了抖筋骨,随后朝着身后出营的百十个清兵做了个眼色,众人回帐去拿了武器,跟随着琪琪格尔杀出营去。

    上百个亲兵跟随着琪琪格尔出了营,循着声离开了大帐,营外一团漆黑,琪琪格尔原本想叫人打起火把,可是又害怕成了汉人的靶子,遂摸黑过去,琪琪格尔衔着刀弓着身子往前走,身后的清兵有样学样,只感觉到声源越来越近,突然,一阵蓬蓬的羽箭声响了起来,随后七八个清兵被射倒在地。

    “杀。”琪琪格尔在隐约中感觉到了前方有人,握住大刀,大吼一声。

    黑暗中听到有人在喊:“射。”

    又是一蓬羽箭在黑暗中划过,更多的清兵倒在地上,琪琪格尔的臂上被射中了一箭,他彪悍的将羽箭拔出,眼睛盯住了五丈之外一个个冒出头来的汉人,打起精神,呼喝着生还的部下继续冲刺。

    琪琪格尔还未走两步,地下突然传来一阵窸窣声,一片杂草被掀起,随后一个人影突然站了出来,一个匕首划空而过,狠狠的扎中琪琪格尔的腰腹,琪琪格尔先是感觉到了剧痛,随后全身一麻,瘫倒在地。

    那人影还未等身后的清兵反应过来,已飞快的向后疾退,淹没在黑夜之中。

    失去了首领的清兵一下子乱成了一团,对于他们来说,战斗不过是骑着快马亮起战刀厮杀而已,哪里见过如此阴深恐怖的阵仗,有人吓得向后溃逃,这些人还未走几步,附近的丛林中陡然钻出人来,那湛蓝的匕首锋芒在黑夜划过,刺入了清兵的肌肤,便是立即有人无声躺倒,而有些向前冲的清兵所面对的则是一蓬蓬的弩箭,黑夜成了屠戮者的帮凶,那些凶残的清兵如今却成了待宰的羔羊,许多人连声息都没有发出,便被割破了喉咙。

    ……………………………………………………………………………………………………………………………………………………………………

    一个受了惊吓的清兵出现在了营门口,他是唯一逃出来的亲兵,他的步伐有些趔趄,喘着粗气被几个巡夜的清兵扶住,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逃出来的,只听到四周一片漆黑,一蓬蓬弩箭在身遭划空而过,看到有人影突然窜出来,犹如猿猴一般无息的划过身边清兵的喉咙,还未等他反应过来,人又如鬼魅一般的消失在黑夜,他听到了痛苦的呻吟声,闻到了腥臭的血液,但是他四处转身,无论如何也弄不明白,这些汉人到底躲在哪里,下一刻又会从哪里钻出来。

    他踉跄的随着一些清兵向营盘方向逃,那些汉人似乎没有放过他们的意思,有的从树上吊着绳索下来,有的从丛林中钻出来,有的甚至突然出现在他们的身后,他们的身体十分轻盈,仿佛与黑夜溶为了一体,陡然出现、杀人、退走,一个个的动作一气呵成,没有一丁点滞泻,他拼命的往后跑,身边一个个人倒下,幸运的是,那些汉人似乎并没有注意到他,或者是要注意的人太多,根本就没有顾及到他,随后他如没头苍蝇一般的跑回了营地,到现在,方才发生的事,仿佛都如做梦一样,如果不是身上沾染到的血迹,或许他只会认为自己是在做梦吧。

    营里头许多的清兵都被四周的声音吵醒了,整个大营乱糟糟的,班布善吩咐牛录们让士兵们各自回帐子里去,就算是睡不着也得在帐子里带着,等他忙完了一切,才发现了那个亲兵。

    “怎么?琪琪格尔呢?”班布善忙昏了头,劈头盖脸的向那亲兵质问。

    “死了,全死了,大人,全死了。”

    班布善心冷了下去,一百多个人,一顿饭的功夫就没了,这附近到底埋伏了多少汉人?

    形势越来越严峻起来,班布善原先的估计只是一小批分散的汉人袭扰,可现在的估计,这些人的人数应当在五千人以上,或许更多。那么,要剿灭这伙山中的汉人恐怕自己的这些力量还不够,必须得向后方的大军知会一声,最好多调些人来,将整座山脉都翻过了一遍,否则让这些人在自己的腹背,鬼知道会出现什么乱子。

    只是有一个问题却让班布善犯了难,既然让人回去传信,要派多少人好呢?少了是不成的,恐怕连这座山都出不了就会给汉人吃了,多了自己这里只有这么点儿人,顾得了这头,顾不了那头啊。

    这时,帐外突然传来一阵阵的声浪,喊杀声从四面八方传来,班布善心里一惊,以为是明军来攻营寨了,心急火燎的抽出腰刀冲出了帐子……

第五百二十七章:十面埋伏

    营寨的四周人影绰绰,仿佛千军万马自四方杀来,那喊杀声连绵不绝,清营一片大乱,班布善已经召集了一批将佐,高声大吼:“准备迎敌,所有人上马。”

    传令兵将班布善的命令四处传播,原本被赶到营帐里的清兵匆匆出来,去马棚寻马,一阵紧张的集合之后,数千清兵仓促的握紧马刀,骑上战马,一排排的清兵被安放在栅栏后,做好了准备。

    “来的正好。”班布善心里想着,他并不害怕汉人强攻,他相信,若是汉人面对面的与他的部属作战,他的赢面更大一些,虽然这里不适合马战。

    骑在马上的清兵取出了弓箭,开始搭弓,只是令他们疑惑的是,四周的林子之中虽然仍是人影绰绰,喊杀声仍然响动不绝,只是……为什么不见一个汉人出来?

    “大人,似乎有些不对头。”一个守在营门的牛录匆匆奔至班布善的身边,小心翼翼的道,他的人马部署在林子的附近,因此对林子里的情况了解的更多一些,他甚至可以看到林子里许多人影在晃动,只是这些人影不是在向前冲杀,而是左右来回奔跑,牛录可以肯定,那些汉人绝对没有进攻的意思。

    班布善似乎也感觉到了不对,这些汉人是光打雷不下雨啊,可是他又不能取消戒备,所谓实则虚之,虚则实之,若是一旦让勇士们回营去继续歇息,明军突然冲杀过来怎么办?照他现在的估测,这些汉人的人数可不比他的先锋营的人少,在这林子里,骑兵的优势大打了折扣,他甚至相信,若是明军一举攻营,将整座大营陷落也并非不可能,他摇了摇头:“让一部分人先回去歇息,留下一半人守着。”

    那牛录点了点头,看来也只能如此,班布善的命令一下,便有一部分清兵开始陆续回营歇息,可是这里四周闹哄哄的,仿佛汉人随时就要从天而降一般,喊杀声连绵不绝,在这种环境下,恐怕是没有人能睡下,尤其到了后半夜,汉人不知从哪里弄来了锣鼓,敲得震天的响,让许多清兵烦躁不安。

    班布善也只能忍着,清军不善夜战,患夜盲症的也多,一出去就是睁眼瞎,只有挨刀的份。

    黎明过后,那些林子四周的汉人似乎走了,清兵们不由得松了口气,正想好好的做个美梦,许多人一日一夜都没有睡,早已筋疲力尽,他们不知道的是,昨夜里围困他们的并非只是汉人,其中印度兵占了多数,这些人闹腾了一夜,随着几声口哨,便向大山深处去,随后,另外一队山地营的士兵来到了他们原先的阵地,这一次他们所带来的家伙齐全的很,什么唢呐、锣鼓、铁皮喇叭一应俱全,随后,又是一阵欢快的敲锣打鼓和喊杀声。

    班布善已经受不了了,这些阴险的汉人实在是卑鄙无耻,这种下三滥的招数都能使出,他甚至想天亮之后带人出营冲杀一阵,可是现在整个先锋营都筋疲力尽,让他们去冲杀,恐怕实在勉强了一些。

    一直喧闹到了晌午,等许多清兵微微的眯了眯眼,班布善下令拔营启程,这个鬼林子实在让人受不了,班布善指望在傍晚之前迅速的出了这个林子,至于身后大军他可顾不了这么多了,各安天命吧,再折腾下去,不需要汉人冲击大营,自个儿就得先垮了。

    五千余名睡眼朦胧的清兵就这样上了路,可是一夜没有歇息,这行军的速度自然奇慢无比,掉队的更是三五成群,而这些速度慢一些的,能活下来的机会恐怕少之又少,到了后来,汉人的攻势开始愈发大胆起来,甚至连清军的大部队都敢袭扰,有时一队山地营明兵从丛林的两侧射出弩箭,随后一批清军被射倒,草丛窸窣几声,等到清兵们过去搜检时,对方已完全不见了踪影。

    入了山林,就等于是进入了山地营的领地,那连片的山峦和茂盛的丛林就是山地营的天然战友,清军在取水时可能那清甜的溪水已被人下了剧毒,当有清军在路边小解时或许丛林中会突然冒出一个人来,匕首的锋芒在半空一道半弧,便是鲜血四溅,当前面出现一个拐角,当先的清兵刚刚转过时,迎接他们的是一排搭了弩箭按动机括的明兵,这些犹如猿猴一般的战士在森林中或滚或爬,或者吊着钩锁在群树之间不断的移动,他们在路上设置了陷阱,甚至在河里凭着一根麦管潜伏,只要一有机会,便爆发出无限杀机。

    反观这一队清兵,在开赴之前他们或许还是耀武扬威,或许还是踌躇满志,可是在此刻,他们成了毫无招架之力的靶子,他们不知道汉人下一步的动作是什么,不知道那些该死的汉人会在哪里出现,不知道前方设置了多少陷阱,不知道后方有多少人瞧瞧的尾随而来,这种胆战的心情,时刻煎熬着他们的心。

    这样一来,原本还打算傍晚之前离开齐眉山脉的班布善计划落空了,因为几个时辰过去之后,原先预计的一半路程都没有走到,而此刻天已经黑了,继续赶路,只会让汉人所趁,毕竟清军的夜战经验不足,在这林中夜晚行军,简直就是自个儿送死。

    班布善只能命令继续安营,只是在远处一座山峦内,临时搭建的一座帐篷隐没在林莽中,帐内设施简单,烛光摇曳,将人的脸照的昏暗,三个山地营的游击将军围着一张齐眉山的简约地图嘀咕轻语,三人都是老交情,当年在海都李霄训练山地营时都还是新兵蛋子,如今却成为了一方的营主,领着将军衔。

    “老王,依我看,今天夜里是该收网了,若再延迟,如何进行下一步对鞑子主力的部署?咱们跟这点儿鞑子闹腾了几天,将士们也乏的很,不如一网打尽了,好腾出手来,跟后队的鞑子主力周旋。”说话的是一个皮肤黝黑身材矮小的汉子,他是印度殖民军团山地营的游击将军,南印度酷热难当,他这个被调去训练山地营的军官如今也是晒得漆黑。

    那姓王的游击一动不动的盯着地图,托着下巴沉吟不语,按照当年李霄教给他们的知识,山中袭扰小股敌军,必须超过三天的时间,三天的时间足够耗掉他们的所有精力和士气,再一鼓作气的将其一伙端掉才是最好的,只是现在情况倒是有些复杂,毕竟这齐眉山不能与西南的大山媲美,一两天的功夫便能走出去,现在袭扰的时间还不够三天的一半,现在收网,最怕的就是那些清兵狗急跳墙,一旦如此,山地营的损失可就大了,毕竟山地营擅长的是袭扰,讲究的是敌明我暗,一旦浮出水面,就不是山地营的强项了,他眼睛望向另外一个游击:“张大哥,你看怎么样?”

    姓张的游击早有了主意:“一句话,绝不能让鞑子出山去,今夜就收网吧。”

    那姓王的游击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么就在今夜了。”

    ………………………………………………………………………………………………………………………………………………………………

    夜,越来越深了,天空圆月高悬,发出黯淡的光芒洒落在地,只是在这山林里,灌木丛生,遮挡了那点点的银光,清军的营寨里人影绰绰,无数穿了号衣的清兵来回巡视,昨夜已经把这些人折腾怕了,许多人甚至神经紊乱,生怕汉人今天夜里,又来一次。因此,纵是许多清兵已一日一夜没有睡过觉,班布善仍然强令一半人入账歇息,其余人整装卫戍。这样的命令自然引起了一片的骂声,只是八旗兵制严厉,按道理,班布善等于是这些人的主子或者主子的主子,因此谁也不敢口出怨念,最多不过是心里骂骂罢了。

    卫戍的清兵懒洋洋的找到一切依靠半躺着休息,许多人心里甚至侥幸的想,昨日那些汉人闹腾了一夜,想必现在也是累了,今天夜里恐怕是不会来了,心里怀着侥幸,眼皮又越来越重,许多人就在帐外半梦半醒的休息。

    “杀鞑子……”骤然间,大营四周的林子里传来一阵暴喝。

    “万岁……”无数的声音连绵起伏不决。

    又来了,许多的清兵被惊醒,仓促的向四周瞭望,帐内歇息的清兵也被吵醒了,只是大多数人并没有出帐,好歹爷也是经历过昨天晚上汉人袭扰的,这些个汉人光打雷不下雨,除了会使出这种卑鄙手段,难道还敢跟爷真刀真枪的正面拼杀?他娘的,这些汉狗,等爷睡饱了,走出了这山,总是要你们好看的。

    果不其然,四周的喊杀声叫了老半天,也不见有人讯警,显然是汉人又在虚张声势了,趁着这个功夫,帐内的清兵又幽幽睡去,而帐外的清兵在短暂的仓促之后,又恢复了懒洋洋的摸样,他们实在太累了,自从进了这片见鬼的山脉,他们就没有睡过一次好觉,方才勉强被吵闹的汉人打起了精神,可是如今知道汉人又是虚张声势,不由得又松懈了下去。

    “杀鞑子……”林莽之中又是一声暴喝。

    “万岁……”无数的声音在黑夜中起伏。

    又是这玩意,许多清兵甚至低声的嘲笑,这些汉人就不能玩一点新鲜点的吗?

    唯一眉头深锁的倒是强拖着疲惫身体的班布善,他感觉到,今夜似乎有些反常,最让他担心的反而是属下的这些勇士,很显然,他们似乎没有警惕的心里,虽然他召来众将申斥了几次,让他们各自在营中巡守,让勇士们打起些精神,可是士气早已不如以往,再加上许多人被折腾的心力交瘁,纵使是那些个牛录用鞭子将巡夜的清兵抽起来,可是前脚刚走,人又歪歪斜斜的半倒了下去。

    “杀……”喊杀声仍然没有停止,突然,林莽中出现了一个又一个影子,在他们的身后,更多的人影从黑暗中奔了出来……

    “射。”黑暗中有人高呼。

    嗤嗤声犹如毒蛇吐信一般让营门口的清兵感觉到了什么,等他们察觉时,一蓬蓬弩箭已激射而来,许多人应声而倒,而幸存下来的清兵,显然被这些突如其来的弩箭搞懵了,直愣了几秒,才高声讯警:“汉狗杀来了,迎敌……”

    “迎敌……”

    “呜呜呜呜呜呜……”在哨塔上的清兵被惊醒,擦了擦酣睡时留在唇边的口水,立即拿起了号角。

    清兵们开始还不信,当听到号角声,这才七七八八仓促的提着武器出来,许多人根本来不及上马,只能往栅栏处跑,而在此刻,四面八方从林子里涌出来的明军抬着弩箭向着大营乱射,山中的大营很是简陋,只建了简陋的栅栏,一米多高,根本抵挡不住弩箭,营里乱糟糟的,暂时还组织不起任何抵抗,只有一些牛录在徒劳的寻找自己的队伍,许多清兵失去了指挥,只能跟着人流,如没头苍蝇一般的往营外涌,有人拿起弓箭还击,但是弓箭的瞄准和杀伤力比起弩箭来实在差的太远。

    在林中,数百个明兵正在给用细竹或芦苇编成的神火飞鸦内部填充火药,这种外形向乌鸦的玩意两侧各装两支“起火”,“起火”的药筒底部和鸦身内的火药用药线相连。作战时,用“起火”的推力将飞鸦射至一百多丈,飞鸦落地时内部装的火药被点燃爆炸。爆炸时的飞鸦宛如火箭弹一般。

    这种武器原本早在明朝中期便已经出现,如今经过改进之后,威力更加大了些,由于携带简便,又可攻击死角位置,是山地营最重要的火药武器。

    “点燃引线……”随着军官的命令,百只神火飞鸦被点燃,战士们托着飞鸦缓缓的放手,那飞鸦借助屁股后的火药推力仿佛飞鸟一般张翼向清军大营飞去,距离是明兵们早已计算好的,正好到了清军大营的上空,屁股后的推力火药正好燃烧一空,失去了推力的神火飞鸦借助着双翼在天空盘旋,落地之后便是一阵阵的爆炸。

    清军大营开始起火,而清兵受到了惊吓,更加没头苍蝇一般的往营外涌,正中了明军的下怀,人影绰绰的明兵平举着弩箭,借助在树木作为掩护,不断的射杀冲出营外的清兵。

    而清兵也开始还击了,只不过他们的弓箭实在不适合树林中射击,准头也难以掌握,片刻功夫,便倒下了无数的尸体,聪明的清军开始学着明军一样开始寻找掩体,很快,他们就失算了,因为这林子中,不知埋伏了多少山地营的战士,他们或从树上溜下来,活从杂草中钻出来,寻找最低的目标下手。

    “杀。”随着一声中气十足的大吼,明军发起了总攻,四面八方的明军从各个方向涌出来,对乱成一团的清兵展开了屠戮。

    这伙清兵的命运实在背得很,一开始遭受明军的骚扰闹的心神不宁,一日一夜没有睡过觉,现如今又给明军突袭一记,再加上黑夜中不知明军多少,又看到营寨被那神火飞鸦炸的火光四溅,更是乱糟糟的一团……

    ………………………………………………………………………………………………………………………………………………………………

    李来亨站在校场上,看着夔东军团在新军营教官的呼喝声中站的笔直不动,这三万从夔东十三军中千挑百选出来的战士此时早已是汗流浃背,这种残酷的战队训练开始时还好,可是站的越久,就越难受,只是这些从南京紧急调派来的教官毫无怜悯,使出了各种的方法对这些新兵蛋子进行折磨,李来亨巡视一番之后,便到营房里去。

    夔东军团刚刚组建不久,总督自然是李来亨了,而士兵大多是从原先的夔东十三家军中精挑细选出来的,由于战事紧急,皇上倒是没有将他们分派到南京去进行新兵训练,因此让南京新军营的教官全部抽调过来,在防地进行紧急训练,太和位于安徽西北部,地处黄淮平原腹地,是西北入安徽的重要通道,在朱骏心里,夔东军团刚刚起建,还有形成战斗力,因此让夔东军团驻守太和,主要的原因就是防备西北,虽然西北的王辅臣表示了降服,可是朱骏多少还是有些不太放心的,驻一支军团在这里,虽然实力不济,大多数在此之前还是乌合之众,可是抵挡个几日,向凤阳示警,好让凤阳方面做好准备还是没有问题的。

    按规矩,处于训练状态的军团在非特殊的情况下,总督是无权干涉的,因此,李来亨倒是闲了下来,每日只是去看看新兵训练,其他的时间主要是调派斥候在西北方向巡逻,以观察西北方面的动静,现在已经过了近半个月的功夫,西北方面倒是没有什么异动,这让李来亨安心了不少。

第五百二十八章:西北狼来了

    回到了临时的夔东军总督衙署,门前的亲兵立即迎了上来:“大人,斥候有大事禀告,正在里面候了半个时辰。”

    李来亨心里一沉,为了防止西北异动,他已派出了上百队的探子往西北方向探视,如今有大事禀告,莫不是西北方向出现了清军?他不由得加快了脚步,进入衙署,果然看到堂内有一个斥候正来回焦急的踱步,抬眸看到了李来亨,立即心急火燎的凑过来,行了个军礼:“大人,四十里外,有清军骑兵正在向这里挺进,人数约莫有五万上下。”

    李来亨眉头一沉,连忙道:“去,把城里的所有的将佐全部叫来,停止训练,迎战。”

    “遵命。”那斥候立即去了。

    李来亨面色阴沉,五万骑兵他自然知道意味着什么,太和的背后就是凤阳,就是圣驾驻地,背后就是大战的战场,一旦这些人过了太和,上可以侵袭明军的腹背,下可以围住凤阳,威胁皇上。这里已是最后一道防线,决不能再退了。

    如论如何,也要挡住,李来亨下了决心,开始独自观察起太和的地形图来,太和城身边就是颖水交汇于此,左右皆是山脉,唯一的漏洞,就是城外的税子铺有块平坦的沃野,可直通进入安徽,若是依城而守恐怕是不可能的,敌人是骑兵,可以随时从城池边上绕过去,毕竟敌人的目标并不是太和,那么只能依仗野战来迎敌。

    问题是,三万训练不足的新军来抵挡五万骑兵,这简直就是天方夜谭,不需要几个时辰,三万夔东军团就会被无情冲垮,李来亨自然没有高估到自己能够挡住这股洪流,他的任务是坚守三日,三日之后,凤阳方面就有了足够的准备。

    三天,想起这三天,李来亨不由得头痛起来,对方可是精锐的骑兵啊,太和又不是坚城,凭什么去守?只是到了这个时候,他已经来不及多想了,一些将领三三两两的进来,看到李来亨一脸踟蹰,都不好发问,只能愣愣的站在堂内,这些人大多是南京方面调来的,而夔东军的大部分军官也调换到了其他军团,这样做自然是增加朝廷对夔东军团的控制力。

    待人三三两两的来齐之后,李来亨将斥候的事宣布出来,堂内的大小军官不由得愕然,所有人原本以为,夔东军团之所以驻扎在这里,不过是为了以防万一罢了,毕竟王辅臣已经投降,有王辅臣在陕西,那张勇的陇右骑兵是绝对不可能短期内进入腹地的,可是如今,不但来了敌人,而且是五万以上的骑兵,若是一支海都或者武汉军团大家自然是有信心的,可是他们自己心知肚明,这三万夔东军团虽然经过了仓促的训练,火铳、火炮之类的武器也已经配发,可是就凭这一个多月子的训练,让他们去面对精锐的骑兵,恐怕谁也没有这自信。

    “诸位,我们没有多少时间了,即时起,夔东军团进入战时状态,新兵训练即刻终止,各营军官立即掌握本营,两个时辰之内,除一支山地营驻扎城池之外,全部向税子铺集结,即使战至一人,也决不能让鞑子入皖。”李来亨先是苦笑一声,说起来,这夔东军团实在是临时拼凑起来的,兵还是夔东军的兵,帅也还是夔东军的帅,只是这军官却大部分是临时调来的,还没有熟悉各自的营务,这个仗还当真是打的窝囊,他顿了顿,随后道:“立即派人飞报凤阳,让凤阳方面做好准备吧。”

    “遵命。”这些军官全部是从皇家讲武堂中毕业的少壮军官,又在各军官中从底层任小旗开始一步步提升起来的,在大明各大邸报中,被称为皇家少壮派,所谓皇家,自然是他们出身皇家军校,按道理,属于‘天子门生’,所谓少壮派,既是这些人都有极强的求战心理,对皇上绝对忠诚,而且对自己也极为苛刻,由于有了良好的教养,以及在军校中养成的习惯,他们不酗酒,不赌博,不沾任何旱烟、水烟,永远都是衣冠楚楚,军容整齐,就算是脱下了军服,让人一眼瞧见,也知道是皇家讲武堂毕业的。

    这些人还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绝对服从,李来亨简短的命令一下,许多人已行了军礼,噌噌的踏着军靴出去各自出了衙署,骑上马,立即去接受新军营的所属士兵去了。

    ………………………………………………………………………………………………………………………………………………

    地平线上,无数的战马奔腾,马队汇聚成一道蜿蜒的洪流,飞快的向前方奔驰,在不远处,一个小镇的轮廓逐渐清晰起来,镇内的百姓乱成了一团,当今的局势可是越来越乱了,先是听说明军北上了,甚至连不远的太和城都听说有明军进驻,如今,一队穿着号衣的清兵又飞马冲进了镇子,当地的地保连忙七上八下的去迎接,他心里还兀自庆幸,早几天就有几个客商抵达镇里,那几个客商都欢天喜地的割掉了脑后的辫子,就一个光头,告诉镇里的人说什么明军如今进城了,这猪尾巴辫子早割了早好,许多人听的怦然心动,还是地保晓得事,这年头兵荒马乱的,割了辫子就等于是反清,你不割人家明军也不会拿你怎么样,局势还不明朗,得看看风向再说,说不准有清兵来呢?这可是要杀头的啊,他赶紧带着几个里正来制止,并且告诫不许剃辫,好在他这个地保在镇子里头还是有些威望的,否则大清都快亡了,你这个大清的地保早有人跟你翻脸啦,那地保苦口婆心劝了几句,那些血气上涌的年轻人也就罢了手,反正辫子是要割得,晚上几天再说。

    果不其然,当地保看到了一队穿着号衣的骑兵呼啸入镇,心里不由得松了口气,若是辫子剃了,恐怕一个镇的都是反贼,要挨刀子的,他笑嘻嘻的迎上率先入镇的几个骑兵,撩起袍子去打个千,毕竟这是乱世,有刀子的是大爷,若是在平常他怎么说也是个地方乡绅,无论如何也不会给几个大头兵行礼的,不是事急从权吗?

    “哟,我的军爷哎,不知您是哪一路提督的属下?啧啧,几个军爷当真是魁梧的很啊,绝不是寻常的绿营出来的,弟兄们别坐在马上啊,咱们这里满街都是顺民,几个军爷要来剿匪,怎么说也要犒劳犒劳的。”那地保口舌生花,小心翼翼的伺候着,生怕那几个军爷翻脸,忙不迭的扶着一个清兵下马,又让身后的随来的几个镇民准备迎接大军。

    那清兵下了马,冷笑一声:“犒劳?凭你们这个小镇子也犒劳的起咱五六万大军?单这五六万匹战马的草料就能把这鸟镇子一口吞咯,你的口气倒是挺大,少废话,本军爷是奉督帅的命令来问话的,放心吧,其他的人不会进来。”

    清兵说的是一口陕西味的官话,地保听了故意擦了擦额头,示意自己被吓得流了冷汗的摸样,连忙道:“军爷有话但问,小人是本地的地保,定然是知无不言的,现在东边的匪乱大的很,小人还指望着军爷快快平乱,给咱们这些个蝇头百姓打出个太平呢。”

    清兵撇了撇嘴:“这里是哪里?”

    “回禀军爷,这里是界首集,正好儿是从豫入皖的交界呢,再往前边点走个二十里便是税子铺了,税子铺的前头就是太和县城。”地保果然是知无不言,对于他这种小地方的小老百姓来说,什么民族大义都是扯淡,人家可没有这么个觉悟,虽说镇里头的年轻人刚从太和城里回来,个个义愤填膺的说要去加入明军,可对于这个久经世故的地保来说,平安才是大道理,打来打去不就是换个皇帝吗?换皇帝碍着谁的事了,只要不杀我的头,爷就给谁请安不是?

    “太和城里可有明军?”那清兵显然对地保的态度很是满意,颌首点了点头,继续问。

    “有的,有的,听说还不少呢,来往的客商都说了,那里至少驻了一个大营,每日都在城外依依呀呀的练兵,军爷,这些乱匪声势可不小啊。”

    那清兵重重的用鼻音哼了一声,目光变得贪婪起来,打量了那地保几眼,随即嘿嘿一笑,这个时候恐怕谁都知道他想要什么了,爷好不容易接了个问话的差使,怎么着也不能空手回去吧?那清兵握住了腰刀:“你还真说对了,现在匪乱大的很,你们镇子里恐怕也有潜伏的匪盗吧,不成,咱们几个得去搜一搜,督帅有令,宁杀一千,不可罔纵一个。”

    地保早已吓得魂不附体,宁杀一千?他娘的,小镇子上总共也不见有一千户人家啊,更何况一旦让他们搜检起来,按照往年那些个绿营兵路过剿匪的性子,顺手牵羊什么的倒是小事,若是有人看到了谁家媳妇水灵,一干畜生冲进屋子里都不一定的事儿,这种事就算是有冤枉,他们这些平头小百姓又去哪里伸冤啊。

    他瞅了瞅那清兵,咬了咬牙,从衣袖的内袋里摸出几钱银子来,偷偷往那军爷手上塞:“军爷,小人是本地的地保,对这镇子里的事儿是清楚的,绝不会有什么盗匪的,军爷行个方便。”

    那清兵将几钱银子放在手里颠了颠,皱起了眉:“咱们这四五个人,你拿这点儿东西来,怎么着都有些打发叫花子的意思在里头,咱们是秉公办事的,否则如何向督帅回命去?”

    地保心里早将那清兵骂了个七八遍,只好又掏出一点儿银子来,这一次银子足够一两重,其实他是早有准备的,因此将银子藏在身上,只希望这些军爷下手轻一些,想不到还是躲不过去。

    那清兵拿了一两多重的银子这才眉开眼笑:“既有地保担保,想必是没有乱匪的,既然如此,那么咱们就回去复命了。”他朝边上几个清兵使了几个眼色,骑马走了,随后一大队骑兵自界首集飞驰而过,并没有人再入镇来。

    那地保冷笑一声,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大元宝,呸了一声:“果然是西北的蛮子,一两银子就打发了。”

    其实地保原本以为躲不过,带来的是一个大元宝,像往常,安徽本地的绿营路过,这个大元宝还是最少的数,可惜这些西北的清兵没什么见识,他一个地保原来还以为会层层的往上勒索,谁知一两几钱银子就打发走了。

    “这些没**的东西早晚要在太和超生的。”地保又忍不住骂了一句,这才带着几个人回镇公所了。

    …………………………………………………………………………………………………………………………………………………………………

    “大人,小的问过了,这里已到了界首集,再往二十多里便是税子铺,税子铺离太和城不远。太和城里有明军驻扎。”那去问话的清兵勒马回到了大部队,随后在队伍的尾衔处找到了王辅臣,连忙禀报。

    王辅臣捋须放缓了马速,他身后除了七八个亲兵之外,还有就是大儿子王继贞,王继贞脸上兴奋莫名,他毕竟是个年轻人,第一次上了阵仗,又没有亲历过战场,因此自然是躁动不已,只望着能杀几个‘明贼’立下功勋。

    “父亲大人,恐怕一两个时辰就能到了,儿子愿做先锋,带人冲阵。”王继贞对于父亲让张勇做先锋心里还是有些不满,毕竟那张勇平日里与张家的关系就势同水火,这样的功劳自然时能落到那张勇的头上。

    王辅臣摇了摇头,他自然明白儿子的心思,这个儿子平日里办事也还稳当,就是太爱记仇,心眼小了一些,只想着争功,却不知道如今这大军的督帅就是他老子,那张勇只是个副帅,凭他如何打前阵立下了多少功劳,到时候报功的还不是自个儿吗?届时这功劳簿上想怎么写就怎么写,那张勇能耐他何?他嗔怪的望了王继贞一眼:“你懂个什么,张勇是个骁将,让他打前锋岂不是最好,咱们跟在后头,什么时候见着了那新始小儿,再出手不迟。”

    边上都是王辅臣的亲信,王辅臣倒不怕他的事泄露出去,因此说的话自然也就更直白了一些,争功?嘿嘿,张勇一个副帅也想和自己争吗?其实他心里还有个想法,整个西北的两路大军一个是他的平凉铁骑,一个是张勇的陇右骑兵,等将来朝廷消灭了南明之后,他王辅臣就是平凉王了,边上若是有个陇右骑兵还真让他不放心,现在不如让张勇的陇右骑兵去打前站,能消耗多少是多少,等将来他王辅臣成了平凉王,手下头还有平凉铁骑,这西北就是他王家的天下,这不又是一个平西王吗?《这里解释下,王辅臣是没有吴三桂后来反叛的心思的,毕竟由于历史发生了偏差,吴三桂还没有反叛就已经死了。这里的有一个平西王,指的是位高权重。》

    王继贞怏怏不乐的点了点头,他虽然学的了父亲的一些手段,但是毕竟还年轻,虽然知道道理,但是总是心有不甘的。

    “传我的将令。”王辅臣嘴角扬出冷笑:“平凉骑就在此原地驻扎吧,告诉前边的张勇,本督限他一日夜的功夫,取下太和城来,不可贻误。”

    ………………………………………………………………………………………………………………………………………………………………

    前边的张勇接了命令,口里没有说什么,心里却恨恨不已,不过他是降清的宿将,给满人做了这么年的鹰犬,手上不知染了多少汉人的血,心知就算是投降了南明保住了性命恐怕一辈子也难抬起头来,因此是铁了心的为满人做奴才的,压根就没有考虑过降明的事,王辅臣现在是主帅,他的命令下来,他张勇纵然心里有多少怨恨也得忍着,只能命令陇右骑兵加速前进。

    一个时辰之后,税子铺已遥遥在望,陇右骑兵刚想冲过这个小镇,却不由得又勒住了马,在他们的面前,那小镇的四周,无数的黑影出现在他们的眼帘,显然明军已有了防备,在这里摆下了阵型,做好了决战的准备。

    税子铺在安徽太和县西北,临颍水为镇,道通河南沈丘,一边是颖水,另一边是颖山,只有四五里长的平原可供通过,可谓是河南入安徽的重要通道,此时除一个山地营之外,两万五千余名明军已在这里集结多时,并且将镇子上的百姓全部迁往了太和,在镇子的外围挖掘了许多的沟堑,打算在这里阻止清兵。

    张勇的陇右骑兵刚刚抵达这里,还不知道明军的深浅,因此倒没有莽撞的发起冲击,只是一些斥候开始向镇子徐徐靠近,希望打探明军的虚实。

第五百二十九章:太和决战

    很快,陇右骑兵便探出了税子铺明军的实力,兵力在三万上下,人数与陇右骑兵相当,只是这些明军所依靠的是一个小镇,四周到处沃野,地形上自然是陇右骑兵有利的,张勇并不是个吃素的,在收到了税子铺初步的斥候情报之后,他并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先派出小股部队试探攻击,在他看来,骑兵最大的优势在于士气巅峰时期的冲击力,若是先让小股骑兵去试探,反而会让他的陇右骑兵士气下泄,他召来了众将,商讨了左右翼的部署以及冲击次序之后,立即下令总攻。

    地平线上,三万陇右铁骑缓缓的拔出了马刀,金铁交鸣之中,他们的帅旗出现在了队首,张勇一身钉甲,威风凛凛的出现在队首。

    “杀。”陇右骑兵士气高昂,他们的提督与其他人不同,每次冲锋陷阵之时总是在队伍的最前方,可以毫不夸张的说,陇右骑兵只要有张勇在,就绝对是一支所向披靡的劲旅,早在当年满人入关之时,张勇便带着他们或者是他们的父祖横冲直撞,为满人立下了汗马功劳,似陇右骑兵这种镇守一方的汉奸部队,往往是凭着祖先替满人立下军功而加入汉军旗的后代,相较绿营来说,他们更加忠诚,又由于他们长年驻在西北,战斗力自然也不是寻常绿营所能比拟的,张勇此时已到了中年,可是如今,在这暴喝之下,也不由的热血沸腾起来,仿佛又回到了十几年前的战阵厮杀。

    他缓缓举高了长刀,身后的骑兵也举高起来,无数的刀锋汇成了寒锋的海洋,不安分的战马开始打着响鼻,张勇的身子向前俯低,双腿夹紧马镫,大腿内侧向马肚一夹,战马受痛之后立即撒蹄向前狂奔起来,空气中还回荡着他的最后一个命令:“杀……”

    无数匹快马撒蹄狂奔,那夹杂着喊杀声的马蹄声犹如战鼓一般摄人心魄:“杀。”

    明军早用了一个上午的时间在税子铺一线构筑了一条简易的防线,为了防止清军骑兵突破战线,从颖水河畔至颖山山脚,数里长的旷野上到处都是明军借助着沟堑列成的方队,清军已经发出了突击,每个方队的军官开始大吼:“不要怕,平举火铳,一切听命行事,冷静。”

    夔东军士兵并不缺乏勇气,事实上,自他们踏上反清这条路以来已经预感到了死亡,只是在千军万马的冲击之前,那浩瀚的气势离得老远就扑面而来,握铳的手不由得捏了一把汗。

    “士兵守则第一条是什么?”敌人还离的太远,士兵们过于紧张,为了舒缓这样的情绪,军官们立即运用起皇家讲武堂所学习的士兵心理知识,由于夔东军还处于训练教导阶段,夜校的思想教官一大把,可是安插入部队的教导官还没有配置,这个责任只能由各个方阵的军官代劳了。

    “忠于皇帝陛下,捍卫皇室。”夔东军士兵们士气颇有些低落的吼出来,毕竟是刚刚开始的新兵训练,大多数夔东军士兵从前又是‘大顺军’出身,若说他们能短时间内对朱家有过多的忠诚可言,那还真是见了鬼了,但是训练的成效还是有的,军官的话刚喊出,许多人条件反射一般的吼了出来,这脱口而出,反而转移了许多人的注意力,紧张的心情减低了不少。

    “士兵守则第二条是什么?”军官们一边测算着敌军的距离,一边继续发问。

    “坚决服从军官,为争取胜利而战斗时,英勇战斗到最后一刻。”这一次吼声更加大了,几乎掩盖了清军奔腾的马蹄声,高声的宣泄出来之后,许多人顿时感觉轻松了许多,那种山雨欲来的压迫感顿时一扫而空。

    而在这个时候,军官们没有再发问了,前队的清兵已经越过了准备射击射程,他们一个个高呼着:“第一排预备,装填好火药,平举你们的火铳,放轻松……”

    刷刷……无数支火铳平举在第一列的夔东军手中,黑漆漆的铳口正对着杀气腾腾俯冲而来的骑兵。

    军官们开始目测距离,可是在这个时候,情况突然出现了变化,左翼方阵内,一个紧张的士兵还没有听到军官的射击命令,已砰的一声按动了机括,随着一阵硝烟响起,立即有军官骂了起来:“是谁擅自射击?”

    在这种距离进行射击完全就是徒劳,火铳又不是后世的冲锋枪,装填弹药就需要浪费不少的时间,这样的射出去非但不能杀伤敌人,反而还要浪费时间装填火药,第一波的射击若是不能对骑兵产生重大的伤亡,那么在后面几波射击之后,高速移动的骑兵就扬着战刀杀进方阵了。

    让所有军官不情愿看到的结果终于发生了,当第一个夔东军士兵开火之后,许多的士兵开始按动了机括,砰砰砰砰……如炒豆一般的声音在战场上响起,血气方刚的军官们无奈的闭上了眼,因为一阵排铳放过去,清军几乎没有任何伤亡。

    “第二队出列,准备射击。”无奈的军官们只能迅速的下达命令,这些个新兵蛋子,实在让他们吐血不已,讲武堂里的理论和各大军团里的实战经验恐怕在这里已经没有了用武之地,只能随机应变。

    …………

    经过第一轮的射击之后,陇右骑兵的冲击曾出现了一些凝滞,但是很快,当那恐怖的火铳声以及明军方阵的硝烟腾起之后,当看到身边的伙伴除了几个战马受了惊吓之外,甚至连个伤亡都没有,这些来自西北还没有见识过火铳威力的陇右骑兵还以为对方不过是老一辈人讲起的明军辽东时期的鸟铳队,那种鸟铳明军并没有大规模的使用。

    原因有两个,威力太小,一个枪子若非集中心口或者头部压根就不能致命,试想一下,一个小小的铁丸射进了你的身体里能造成多大的伤害呢?最多流一点血,照样能又跑又跳。第二的原因就出自当时的匠户制度了,由于明朝保持了一定的世袭制度,除了一些爵位之外,还有就是匠户,许多人一出生下来就打上了匠户的标签,这些人永远被束缚在匠所里,食不能饱,衣不能蔽体,上头又有人不断的克扣工钱,往往造一柄鸟铳需要一两银子的材料,真正拨下来的恐怕连五钱都没有,这样下来,粗制滥造自然成了不可避免的,当时的辽东明军对于这种鸟铳是碰都不敢碰的,毕竟大家虽是来当兵的,上阵杀敌是死,可是他娘的碰了这火铳,说不定第一次射击就炸了膛,一旦炸开,这命还保得住吗?

    知道了鸟铳的威力,陇右骑兵们放了心,士气又高昂起来,跟随着张勇的帅旗,如洪流一般向夔东军迅速的接近。

    “射击……”经历了第一次失败,第二列的夔东军站了出来,平举着火铳,随着军官的一声高声,立时铳声大作,砰砰声响彻一片,在他们的正前方,冲在最先的百名骑兵纷纷落马,许多人虽然只是受了伤,剧痛之下滚下马来,但是他们身后的骑兵已经奔至,地上的清兵纵使没死,在后队骑兵的践踏之下也成了肉泥。

    一枚铅弹射中了张勇的钉甲,好在这身钉甲防护不错,比起那些普通清兵的号衣来不知好了多少,铅弹虽然射穿了过去,但是在入骨之际已经消耗了最后一丝的冲力,对于张勇来说只算是皮肉之伤,剧痛反而激起了张勇的仇恨之心,他意识到,对面的明军恐怕并没有这么简单,一声暴喝自他口中响起:“还有百丈,弟兄们杀过去,为兄弟们报仇哇。”

    “杀。”铁蹄迅速践踏着大地,西北军相较于江南的绿营来说不知勇悍了多少倍,在张勇的激励之下,毫不畏惧的高吼着策马扬鞭,事实上,这第一波的射击杀伤力对于一个训练有素经历过战阵的军团来说实在少得可怜,若是换上武汉或者海都军团,恐怕第一次射击就能将陇右骑兵的阵脚打乱,夔东军毕竟还是刚刚接触火铳,准头和装弹的速度与其他军团相差了太多,这才让陇右骑兵产生了错觉,这些火铳队确实够猛,不过还远远没有达到陇右骑兵崩溃的底线。

    “第三列,射击。”军官们的额头已经发汗了,这些新兵蛋子实在让他们过于失望,不过唯一的一点好处就是这些人对于新式军队来说或许还是个新兵,可是毕竟都曾是夔东十三家军的精锐,都是上过战场的,敌人的骑兵已经越冲越近,若是那些真正的新兵,恐怕早已溃散奔逃了,而这些人虽然紧张,却没有人后退一步。

    “砰砰砰砰……”

    “第四列……”

    “砰砰砰砰……”

    “第一列……”

    ……………

    在旷野上丢下了数千具尸体之后,陇右骑兵终于跨过了沟堑、撞开了拒马、冲至了方阵,汇聚成洪流的骑兵先是第一个冲入了火铳方阵,随后被近距离的射杀,紧接着冲进去的越来越多,战马凭借着惯性疯狂的在一排排方阵内割开了一道道的口子,夔东军开始出现了一丝混乱,在后队的压阵的李来亨迅速的投入了后备队前去增援,但是在骑兵近距离的冲击之下,零散的步兵显然成了待宰的羔羊,一个个陇右骑兵向着人群汇聚的方阵冲去,沿路所过,愣是用战马的冲力杀出了一条血路。

    后备队终于开始从后队奔来,紧急救援被清军冲垮的右翼方阵,后备队主要由神勇营组成,由于神勇营不善近战,手里的武器大多是长矛和短铳,长矛是两人合力抬起的数米长矛,而短铳经过改进之后倒颇有些后世左轮枪,只不过明军通常叫它‘快铳’,这种快铳能迅速的连续击发,其主要特征是枪上装有一个转鼓式弹仓,内有六个弹巢,枪弹装在巢中,转动转轮,枪弹可逐发对准枪管,而后发射,这种短铳发射虽然快,却有一个致命的缺点——它的射程只有二十丈,也就是说,这种短铳只能在近战中使用。

    说起这种快铳,倒是在欧洲的军火贸易中很是吃香,欧洲的贵族军官们对于这种护身武器很是喜爱,因此快铳在欧洲卖的极贵,几乎所有的军官都以拥有这种武器为荣,当然,对于他们来说,相对于长管火枪来说,快铳最多不过是一个精美的装饰品,毕竟在远程攻击的战斗,这种武器使用的几率并不高,只是在大明,快铳才得到了广泛的应用,由于快铳制作简单,对工艺的要求甚至比连发火铳还要低,因此大明曾经制造了一大批,其中一部分分发给了各军团的忠勇营士兵,其余的则零散的交给各地的巡捕使用,以维持治安。

    五千名忠勇营迅速的抵达了右翼,他们两人合力用长矛去抵挡马队,当长矛不管用时便掏出快铳直接射击,毕竟是近战,快铳在这个时候发挥了很大的威力,右翼的阵线开始逐渐的稳定下来,后面观战的李来亨不由得松了口气,可是很快,左翼在开始时遭受清军的冲击并不强,李来亨关注的主要是中央和右翼的方向,可是谁知道两三千人的骑兵竟将左翼整整五千多人的神机营顷刻之间冲了个粉碎,倒并不是这些夔东军士兵不勇敢,只是在清军的骑兵冲击之下,手里的火铳立即成了烧火棍,压根一点儿用处都没有,冲入方阵的清军骑兵一边催动着战马四处践踏,手里的战刀不断的挥舞,所过之处,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李来亨抽出了战刀,后备队已经调遣一空,在李来亨身边的,唯有几百名亲兵队、传令兵、斥候等组成的骑兵,一旦左翼方阵完全冲垮,那么清军完全可以两面夹击中央方阵,真要到了那个时候,当阵线露出了一个口子,那么清军就会将这道伤口不断的捣烂,直到溃散到整条战线上去,到了这个时候,李来亨想不拼命都不成了。

    “杀。”李来亨亮出了战刀,身后的骑兵虽然来自各个编制,甚至许多根本就不是作战人员,但是此刻见到主帅暴喝,一时间纷纷拔出了刀剑,随着主帅向左翼杀去。

    鏖战正式进入了高潮,随着战斗的接触,开始时占尽了优势的陇右骑兵在慢慢陷入混战之后优势开始渐渐的消失,只是相比于明军来说仍然占了不少的上风,而夔东军原本就是流寇出身的,此时清军冲到,早已忘了近些日子的训练,拿着火铳当烧火棍对着清兵的战马狠砸,只是相比于清兵的战刀来说,实在得不偿失,往往杀死一名清兵,就要消耗掉两个夔东军士兵的生命,唯一占了不少上风的倒是右翼的忠勇营,他们端着短铳,还未等清兵靠近,便甩手一枪,这种快铳在远程作战时或许是垃圾,但是在肉搏战中却显现了不少的威力,最为重要的是,清兵在西北从来未见过这种武器,这时候人还未靠近便是一声巨响,随后看到同伴轰然倒地时,心里的震撼可想而知。

    “杀。”夔东军士兵或许组织、纪律、以及技能方面还不熟练,但是战斗的勇气却是极强悍的,虽然清军占据了足够的优势,洪流一般的铁骑肆意在方阵中践踏,可是对于这些曾经遭受过清军无数次围剿的夔东军来说,倒是并没有人溃逃,反而明知是死,许多人提着火铳迎着战马猛砸,只是,这种攻击显然是徒劳的,若不是到了后来,由于骑兵开始逐渐陷入了混战,失去了冲击力,这才勉强鏖战在了一起。

    ……………………………………………………

    陇右骑兵看到了胜利的希望,士气如虹,而夔东军死战不退,虽然死亡已经超过了四成,但是凭着对鞑子和汉奸的仇恨,仍然坚守在阵地上,军官们显然也作出了极好的榜样,李来亨带着百名骑兵不断的厮杀,不断的鼓舞着士气,而那些从南京调来的军官也纷纷拔出了指挥刀陷入战线的最前端,原本对南京方面调来的军官还有些不满的夔东军士兵此刻消除了芥蒂,反而更加卖力的固守阵地。

    就在双方鏖战之际,在地平线上,一个个骑着高头大马的骑兵出现了,一副肃杀之气的平凉铁骑终于抵达了战场,他们开始做好了冲锋的姿势,等待着下令冲击。

    “平凉军来啦,兄弟们,杀啊。”平凉铁骑的出现无疑提振了陷入苦战中的陇右骑兵不少的士气,就连体力渐渐不支逐渐退出战团在旁观战的张勇此刻也放下了与王辅臣的私怨,对王辅臣寄予厚望,张勇是个老军伍,自然明白夔东军虽然在苦苦支撑,但是败退只是早晚的事,只是夔东军坚持的越久,那么他的部下所遭受的损失更多而已,陇右骑兵是他一手提炼出来的雄师,不知有他张勇多少的心血,若是平凉铁骑能够发起冲击,那么夔东军恐怕就真正的完蛋了,也可减少陇右骑兵的伤亡。

第五百三十章:不和

    平凉铁骑的出现,让夔东军的士气陡然降了不少,中央防线出现了个极大的窟窿,若不是正好一队忠勇营赶来驰援,说不定整个中央防线都要冲垮,只是,那地平线出现的点点平凉骑兵黑影行为却极为反常,他们排成了一排,摆出了冲锋阵型,却再也没有了任何动作。

    王辅臣微微含笑的勒马观望着双方的激战,嘴角的弧线愈加深了,身后的王继贞一副跃跃欲试的摸样,身边的平凉军将佐和亲兵、传令兵拥簇成一团,眼眸纷纷射向王辅臣,只等着王辅臣下令出击,这个时候是出击的绝佳时机,一旦平凉铁骑发动一次突击,绝对可以将夔东军全线冲垮。

    王辅臣的态度却极是玩味的,张勇与他不合,其实说到底,并不是两个人的性格不合,想当年在剿灭大顺军残余时二人还曾并肩作战过,关系还不算差,真正导致二人决裂的,反而是朝廷的任命,王辅臣功劳小,却任陕西提督,而张勇功劳比起王辅臣来说大了不知多少,却只做了个甘肃提督,领辖青海,表面上二人的职衔相同,可是这陕西和甘肃岂是能相比的?张勇自然是不服气的,张勇之所以不服气,却并不认为朝廷不公,矛头指向的是当年的平西王吴三桂,认为吴三桂嚣张跋扈,而王辅臣功绩比他小的多,却因为是‘西选官’的因素封爵赐官时比自己高了不少,自然是朝廷给的是平西王吴三桂的面子,因此,张勇越瞧王辅臣越是不顺眼,曾在许多场合奚落过王辅臣。

    张勇是个莽夫,而王辅臣却不同了,王辅臣明白,朝廷这样做与吴三桂或许有些关系,可是真正的用意却是离间他和张勇,毕竟西北只有两路人马,这两路人马既是面向西北的屏障,又是遏制南部三藩的重要关口,两路人马若是团结一心,对于朝廷自然是不利的,而朝廷若要制住西北两支人马,那么就必须挑拨矛盾,彼此监视,若是有一路人马造反,另外一路可以随时作为朝廷安插在其侧的反制力量,王辅臣心里明白朝廷的心思,说到底,朝廷对于自己还是不放心的很,因此张勇反目,他也顺水推舟,故意给张勇一些难堪,假戏真做,以消除朝廷的猜忌,只有西北的两支骑兵反目,对于满人来说才能对西北的局面高枕无忧。

    可是如今,王辅臣却不愿意再在身边留一枚钉子了,满人的势力遭到了空前的打击,再也不能掌控全局,战争之后,满人承诺给王辅臣平凉王的封爵和藩王的一切待遇,王辅臣所需要的并不只是这些,他需要的是西北,需要的是当年吴三桂在西南那样的威风,王家将在西北扎根,他的子孙将世袭罔替,割据一方。

    因此,在他看来,陇右骑兵必须在这场战役中遭受极大的损耗,否则这枚安插在西北的钉子将让他寝食难安,清廷仍然可以依靠陇右骑兵随时收归他的一切特权,只有消耗掉了这支西北汉军旗,满人纵使是从新招募汉人补充血液进去,也不过是第二支绿营而已,绿营?王辅臣的嘴角轻蔑的笑了笑,这种毫无战斗力的绿营纵使有十万人他的平凉铁骑也可以瞬间击垮。

    王辅臣打定了主意,瞭望着远处血腥的战场,面无表情的下令道:“全军就地下马扎营,让将士们歇一歇,继贞…”

    王继贞勒马出来:“在。”

    “带一队人马巡视,密切关注占据,切记,不可莽撞,坐山观虎斗便可。”王辅臣微微一笑。

    “喳。”王继贞策马而去,挑选精壮巡视去了。

    拥簇在四周的将佐们满脸的疑惑,在场的都是老军伍,跟着王辅臣一刀一枪杀出来的,在他们看来,此时正是抢夺陇右骑兵功劳的绝佳时期,只要带人冲一冲,那些苦苦支撑的夔东军不需吹灰之力就可解决,他们哪里知道王辅臣心里还有借助夔东军尽量消耗陇右骑兵的心思。

    王辅臣神色不动,在这乱世,他自然明白谁的拳头大,谁就成王的道理,利用张勇消耗掉挡在这里的明军,随后损伤过重的陇右骑兵只能成为平凉铁骑的附庸,届时跨过了这道防线,他再以平凉铁骑为先锋,一举突袭明军腹背,根据消息,朝廷的满蒙大军已经启程南下了,而明军也迎头北上,双方的战场应当离这里并不远,恐怕就在皖北一带,他可以想象,一旦明军与清军摆阵厮杀之际,自己的铁骑突然出现,整个战役的局势都将由他一手扭转,这是什么样的功劳?又是多大的威风。

    争功?王辅臣对这些将佐很是不屑,真正的功劳不是这里,打败一支明军也叫功劳吗?对于他来说,只有在那场战役上左右战局,才是真正的不世之功,现在要做的不止是让陇右骑兵与明军去消耗,还要让自己的平凉铁骑好好的歇养歇养马力,做好真正决战的准备。

    ……………………………………………………………………

    夔东军的左翼终于崩溃了,陇右骑兵在这里撕开了极大的口子,并且利用优势兵力将一些尚自鏖战的左翼残余士兵围住,而中央阵地显然也出现了极大的缺陷,无数的夔东军士兵疯狂的开始反扑,可惜这一切只是徒劳,善于近战装备精良的陇右骑兵牢牢的占住了主动权,一些骑兵开始腾出手被抽调出来,向后方集结,随后又发动一次次的小规模突击,夔东军的阵线被豁开一道道的口子,就连李来亨也受了重伤,一只手掌被马刀齐根砍断,若不是身后的亲卫拼死救出,撤到了后队,恐怕早已身亡了。

    尽管如此,陇右骑兵仍然遭受了惨重的代价,到处都是失去了骑兵的战马在战场上惊慌失措的奔走,张勇的亲兵队损伤惨重,几乎全部殆尽,几个营的兵力也因伤亡过半而后撤休整。

    张勇原先是一脸焦急,对于他来说,冲垮了这一条防线的明军算不得什么,可是自己陇右骑兵的损伤却是不能弥补的,眼看着一个个参将、游击过来哭天喊地的叫嚷着损失惨重,退往后方压阵的张勇差点儿气的口鼻生烟,可是随后,平凉铁骑的到来却让他升起了一丝希望,随后,他终于愤怒了,王辅臣那个王八蛋居然只在那里看热闹,到了整整一个多时辰,都没有施出援手,眼看着伤亡越加惨重,张勇也只能在这里耗着,他明白,陷入了这个泥潭,一切只能靠自己了。

    晴朗的天空渐渐暗淡下去,从晌午厮杀到至今,太阳已渐渐下山,只留下天空万道霞光和那一抹金黄色的斜阳,在霞光洒落之下,一个个夔东军年轻的面孔嘶哑的发出一声声呐喊,手里的武器机械似向着敌人挥去,所有人都耗尽了最后一分的力气,看着一个个朝夕相伴的同伴倒地,倒在那早已凝固的血泊中,许多人已经杀红了眼,他们曾经一起在深山里守望相助,在那林木繁生的大山深处,他们缺衣少粮,可是他们活了下来,他们凭借着同劳同食的精神相互扶持着活了下来,他们每一个都是邻里,人人都是兄弟姐妹,他们在繁茂的树林里,曾经共同猫在一簇丛林之后,袭击任何一个进犯的清兵,他们没有同甘过,却一起扛过了那段兴山共苦的岁月,可现在,这些挂着猪尾辫的敌人杀死了他们的兄弟,杀死了他们曾经的战友,新仇就恨,就在此刻迸发了出来,就在此刻,在极度的劣势之下,没有人后退,一双双血红的眼睛在战场上游荡,锁定住一个个骑在马上的清兵,身上的伤口还在泊泊的流淌着血液,消耗着他们的一分分的生命,他们迸发出一次次力气,用枪托、用长矛、或者用清军掉落下来的砍刀疯狂的扑过去,杀……

    狰狞的面孔、嘶哑的嘶喊、求死的勇气让陇右骑兵们筋疲力尽,就连那些不断后退冲刺的骑兵也渐渐消耗了最后一分的力气,不止如此,经过了两三个时辰的厮杀,许多战马的马力也越来越弱,以至于一些受伤的战马突然颓然的轰然倒地,让马上的骑兵不得不成为步卒。

    霞光渐渐隐没,那最后一丝的阳光也逐渐淡去,天空渐渐变得阴沉,整个大地也逐渐隐没在黑暗之中。重伤的李来亨被亲卫们拉到了战线后方的税子铺,这座空旷的镇子里的百姓已全部被送往了后方,所有的街巷都被明军接管,成为了整个西线战场的临时指挥所,只是由于战斗过于激烈,几乎所有的预备队在开战初期便投入了进去,现在这里反而成了伤兵的救治所,数十名律属后勤营的军医慌乱的指挥者百名配置到救治队的士兵不断的将伤兵一个个抬下来,而军医们在一个大宅子里不断的救治着伤员,李来亨也在其中,他的手掌被砍刀削下,此刻脸色苍白,为了稳住其他伤员的心,抿着唇努力的咬着牙关,一个大夫先是用盐水给他清洗伤口,随后用烧红的烙铁在他的伤口烫的焦糊,这才让他晕死了过去,这样做只是给他消毒止血而已,做完一切之后,那大夫面无表情的给他擦了些伤药,这才离开。倒是几个将佐一直陪伴在李来亨的身边,焦急的擦看着伤势,此际天已经黑了,许多人不由得松了口气,对于这个时代来说,黑夜作战是大忌中的大忌,若是清军在短时间内不能冲垮战线,也只能退回修整一夜。

    半个时辰之后,一脸冷汗的李来亨突然睁开了眸子,眸子半阖着没有一丁点光彩,摇曳的烛光将这个大堂子照的灯火通明,时常有伤兵的呻吟声在他的耳畔回荡,他动了动唇,几个过来军官立即凑了过来。

    “战局如何?”李来亨费了很大的力气才说出这几个低弱的字句,他的额头滚烫,感觉嗓子在冒烟,几个军官很是紧张,李来亨毕竟是整个夔东军的主心骨,大夫曾说过,若是能够熬过今夜,算是命大,若是熬不过,恐怕……

    “清军退了,就在数里外扎营,各营的军官正调动士兵继续修缮工事,准备迎接明日的进攻。”

    “明日……”李来亨话说到一半又晕死过去。

    ……………………………………………………………………………………………………………………………………………………

    当夜,鏖战之后的夔东军并没有闲着,有人搬运伤员,有人托运埋葬死尸,更多的人开始继续挖掘战壕、陷阱,放置拒马,做好明日的战斗准备,黑暗中,隐隐传来一阵阵低泣声,热血过后,当看到战友死亡,分辨着一具具血肉模糊的尸体,就算拥有再坚强的心,恐怕在此刻也变得脆弱不堪。

    在另一边,满腔怒火的张勇开始清点损伤,三万陇右骑兵只一个下午的功夫便伤亡了一万余人,减员超过了三分之一,虽然他知道,夔东军如今也成了强弩之末,恐怕真正还有战斗力的,绝对不会超过一万人,可是这种消耗对于张勇来说是不能接受的,最后,张勇的怒火终于发泄到了王辅臣身上。

    明明平凉骑兵已经抵达了战场,明明这些生力军只要发动一场突击便可以将夔东军一举冲垮,可是平凉骑兵却没有出动一兵一卒,亏王辅臣还是主帅,竟然见死不救,张勇原本就是火爆的性子,在听完了各汛各营的禀告之后,气呼呼的前往平凉军的大营理论。

    “王大人。”张勇直接闯入王辅臣的营帐,兴师问罪道:“陇右军的兄弟在前面奋战,你为何不发兵救援?他娘的,老子和你有仇,可是大家都是为皇上效力,两军阵前,还分彼此,难道王大人有什么异心吗?”

    王辅臣正在与一干将佐在大帐内闲谈,这时张勇闯进来,发泄了一通,尤其是后面那一句异心可比什么操你娘之类的要狠多了,帐内坐着的全都是平凉军的将领,是王辅臣的心腹,此时见张勇出言不逊,再加上往日里这些人与陇右军也有诸多摩擦的,纷纷站了起来按住刀柄怒目而视。

    王辅臣倒是显得不急不躁,含笑着喝了口茶,这才缓缓站起道:“原来是张大人,稀客稀客啊,请坐下说话吧。”

    张勇有火发布出来,看到王辅臣一副笑脸相迎的摸样,只好气呼呼的找地方坐,只是这个时候却出了一个问题,帐内早已坐满了,哪里还有空椅子,那王辅臣一面叫他坐下,一面却没有叫人挪个位置或者搬个椅子来,这明显就是给自己难堪了,他正想发火,可是这个王辅臣已不温不火的道:“张大人,你方才那句话可就实在言过了,平凉军千里跋涉,日夜不休,早已疲乏不已,就算是本督帅发动突击,咱们这些平两军的将士能扛得住,这座下的战马能扛得住吗?”

    张勇一时语塞,毕竟他抵达了这里时也是略略休整之后养了养马力才开始发动攻击的,他顿了顿,强辩道:“那么之后呢?王辅臣,嘿嘿,你的心思老子明白的很。”

    王辅臣不动声色仍然带着微笑:“哦?本督帅奉的是皇上的密旨,皇上让本督帅节制西北军马,张大人,你的话太过了,本督帅不与你计较,不过你听好了,若是再胡闹,本督帅可有先斩后奏之权。”

    张勇哼了一声,他自然不怕王辅臣敢动他,毕竟他手下还有两万的陇右骑兵,闹将起来谁也别想落个好,不过王辅臣总是本督帅本督帅的,摆明了就是用朝廷的密旨来压他,其实他也是没有办法,只能硬生生的忍下这口气。

    王辅臣道:“好了,咱们废话说尽了,你来的正好,本督帅正要与你议议明日的战局呢,明日清早还是由陇右军做先锋吧,先把明军的阵脚打乱,若是能一举冲垮明军,本督帅给你记头功。”

    张勇跺了跺脚,几乎要拔刀子砍人了:“今日咱们甘肃的兄弟死伤过大,如何明日还要咱们做先锋,这个功我张某不要也罢,还是让与王大人吧。”

    王辅臣捋须一笑,张勇这个人他是知道的,要玩弄他与鼓掌,王辅臣错错有余,他自然是知道张勇软肋的,因为他知道,张勇此人绝不可能降明,不说他手上不知沾了多少汉人的鲜血,而是此人残忍好杀,不知灭了多少朱姓王爷的满门,如今皇上又任他为统帅,不管如何打压他张勇,张勇恐怕也得把气咽下去。

    …………………………………………………………………………………………………………………………………………………………

    有没有说要挖好战壕摆上拒马,对骑兵是不成问题的,恐怕兄弟没有看仔细,沟堑和拒马都摆了,但是毕竟迎敌仓促,不可能发挥主导作用。

第五百三十一章:明军兵变

    第二日,陇右骑兵又发起攻击,这一次,经历了昨日的战火之后,夔东军显得更加熟稔了许多,战场才是真正的训练场,手持火铳的夔东军虽然人数减少了不少,无奈之下,只能减少了左右翼的方阵密度,一列列满是愤慨的夔东军团士兵稳稳的平举着火铳,在陇右骑兵进入射程之后开始轮番射击,陇右骑兵在昨日也遭受了重创,今日的士气降低了不少,此时被一轮轮密集的火铳队轮番射击之下,留下了一地的尸体。

    可是噩梦还没有结束,骑兵们面对的,还有一条条昨天夜里夔东军赶工挖掘的沟堑、放置的拒马,砰砰……虽然这些简易的工事毕竟建的仓促,但是仍然迟滞了陇右骑兵的进攻。

    “竖矛。”明军的方阵响起了大吼,一列列的火铳手退到了后列,忠勇营的士兵二人一组,挺着数米长的长矛指向了正前方,长矛并不密集,可是在此刻,却也是抵御骑兵冲击的最好方法。

    “砰砰砰……”侥幸越过工事的骑兵终于一个个的撞在了稀疏的长矛上。

    “杀。”激战正式开始,在沟堑、拒马、长矛阻挡了骑兵的冲击之后,骑兵剩余的冲击力也降至了最低,终于,双方又一次鏖战在了一起……

    税子铺里,一批伤兵开始转移,其中还包括了陷入昏迷的李来亨,李来亨昏迷之后,各营的军官进行了一番讨论,所有人都认为守住税子铺防线已不可能,既然如此,那么一些辅战人员和伤员就必须及时的转移,至于其他人,军官们在那个烛火摇曳的大帐里纷纷抽出了指挥用的长剑,那仍带有一些稚气的脸庞满是坚定,皇家讲武堂教给了他们太多的知识,更加灌输给了他们一切军人的美德,他们的眼眸充满了决绝,最后长剑触碰到了一起,所有人在帐篷里高呼:“一切为了皇帝陛下,万岁。”

    军官们抱着必死的决心上了战场,他们要面对的是清军一波又一波的冲击,他们流下的每一滴血都将为后方拖延一刻最宝贵的时间,随后,他们将血染在这片黄土上,长眠于此。

    “大明万岁。”战场上硝烟阵阵,浓重的血腥并没有浇灭那团激昂的斗志,军官的情绪带动了那些满是仇恨的夔东军士兵,或许在从前,他们对于大明这个名词还多少有一些反感,他们对于皇帝陛下还颇有些不敬,可是此刻,在这些充满了理想和斗志的军官身上,他们也受到了感染,许多人不约而同的在战场的角落里附和起来。

    陇右骑兵前期的损失极为惨重,张勇几乎快要疯了,这已是他的底线,王辅臣若是再没有动作,任凭他的陇右骑兵去送死,恐怕张勇就算是万劫不复,也要撤军跟王辅臣算算账,终于,随着一阵号角声响起,歇养了一日的平凉骑兵摆出了冲锋阵型,随着号角越加急促,密密麻麻的骑兵终于动了,犹如风卷残云一般随着万马奔腾的蹄响向着战场的方向发起了冲锋。

    ………………

    凤阳城里,一封急报送至了朱骏的御案上,朱骏眉头深皱,忍不住与他平时雍容的气度不符的恶狠狠的骂了一句:“王八蛋。”

    在朱骏的左侧,李定国、王秋二人欠身坐着,眼眸直勾勾的望向皇上,不知皇上到底是为了什么发怒,平时里这个皇上虽然偶尔会笑骂几句,可是极少这样恶狠狠的骂人的,不过二人的担心很快就消除了,朱骏的脸色慢慢的暖和了一些,嘴角又浮出那一抹浅浅的笑意,做了十二年的皇帝,朱骏早已练就了一副喜怒不形于色的面孔,若不是因为这封急报,他也不会如此失态。

    朱骏平复了心情,战场之上,什么样的突发情报不会有?当务之急的是如何补救,否则就是骂上一万句,反复无常的王辅臣也不会被骂死,他侧过头,向两名紧急召唤前来的军方巨头道:“事情有些复杂了,王辅臣的投降是假的,六万西北骑兵已经抵达了太和。”

    李定国的脸色并没有多少波澜,这种事他见得多了,战争原本就是瞬息万变的,哪有一帆风顺,他的思绪自然没有沉浸在镇定之中,脑海中早已出现了整场战役的各个兵力部署,而新加入的这支西北骑兵,又该如何应对。

    王秋却是不同,一阵骂骂咧咧的声音脱口而出,等意识到这里是皇宫,而眼前还坐着皇帝,立即闭上了嘴,脸上又是一副跃跃欲试的摸样。

    朱骏靠在銮椅的后垫,托着下巴:“李爱卿,你看如何?”

    李定国沉声道:“皇上,夔东军团就在太和,但是依微臣看,恐怕夔东军团要面对西北精骑恐怕拖延不了不久,为今要考虑的是,当西北骑兵突破太和之后,到底是往哪路走。”

    朱骏点了点头,扶着御案支起身子:“不错,这才是关键,西北骑兵有两个选择,上可往齐眉山,攻击我大军的腹背,下可以突袭凤阳,以此包抄后路,依李爱卿看,若你是王辅臣,该如何抉择?”

    李定国苦笑道:“微臣万死也不做王辅臣的,不管是攻击我军的腹背还是包抄后路,对于王辅臣来说都有极大的主动权,但是依微臣看,恐怕王辅臣多半还是会引兵东向,直指凤阳。”他顿了顿,继续解释道:“凤阳城里毕竟有皇上在此,若是能围困或是攻陷凤阳,不但让前线的明军士气低迷,对于王辅臣来说也是天大的功劳,岂是破一大军所能比的?更何况,凤阳如今是前线的后方,粮草军械都堆积在此,一旦拿下这里,就等于切断了前线的供应和齐眉山大军的后路,王辅臣此人阴险狡诈,想必也能看到这一点,因此,微臣以为,王辅臣的目标八成是凤阳。”

    朱骏笑了笑:“大明不知多少舰队停靠在沿海,粮草的供应想必没有凤阳这一条陆路应当也是无虞的,凤阳的城墙坚固,又有近卫军团卫戍于此,想必那些西北的满人狗腿子要想破城绝非这么容易,只是凤阳一旦围困,围城的清兵封锁了凤阳与外界的联系,恐怕对前线的各军团来说,不啻于一次沉重的心理打击。”朱骏语调缓慢的分析了清军围困凤阳的各种设想,眉头微皱。

    “皇上,末将愿带近卫军团出城与清军决战。”王秋挺起了胸脯,大大咧咧的道。

    朱骏含笑着摆摆手:“决战?凤阳城池高阔,近卫军团远程打击能力恐怕天下无出其右,却出城去与骑兵决战?”

    李定国也点头:“微臣以为,依仗城池拒守才是正道,最麻烦的就是王辅臣若是围而不打,切断城中派出传信的斥候,再有人四处传播谣言,恐怕会扰乱齐眉山前线的军心,各军团的总督若是知道皇上被困,又失去了总参谋部的协调指挥,恐怕纷纷会憋不住回来救驾,那么原先的部署恐怕就……”

    朱骏站了起来,一只手仍然扶着御案:“这才是朕最担心的地方。”他的目光闪闪生辉,说是担心,却完全没有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手指不由得敲了敲御案:“朕倒是有个主意。”

    …………………

    税子铺已是一片狼藉,无数的尸体交叠在一起,凝固的血液到处仿佛成了大地的涂鸦,寒风凛冽,得胜的清军开始汇集,根据王辅臣的命令,为了赶时间,所有人不得歇息停留,继续前进。

    当一脸疑惑的王继贞问到到底往哪个方向前进时,王辅臣嘴角含笑:“向东,凤阳城。”

    “父亲。”王继贞这些天来算是学到了不少的东西,就在方才,他还亲自领着一队亲卫斩杀了一个明兵,他的脸上显然稳重了不少,至少现在的他看来,杀人并不是什么很有趣的事:“去齐眉山一举消灭贼军主力岂不是更好?早些与满蒙八旗会合。”

    王辅臣微微一笑,那笑容中却令人捉摸不透:“擒贼先擒王。”

    王继贞不敢再问了,既然父亲心意已决,他自然是不能左右的。

    王辅臣看到儿子一脸失望,不由得来了兴致,此刻他意气风发,平日里阴沉的脸也缓和了不少,他徐徐解释道:“贞儿,若是去齐眉山,就算一举从腹背突袭明军的后侧,咱们能落到多少功劳?”

    王继贞并不是个傻子,王辅臣轻轻一点,他立即明白了:“咱们平凉军突袭明军的后侧,那些个八旗兵见到机会自然正面掩杀,咱们毕竟是汉人,满人岂会让咱们立下这头功,说不准咱们这一番与八旗兵合作,是给他人做了嫁衣,父亲的意思是,咱们和八旗各打各的,他们去拖住齐眉山的明军,咱们直接包抄明军的后路,若是能一举擒获贼首,这不世之功,恐怕谁也夺不去,父亲,不知我说的对不对?”

    王辅臣轻轻一笑:“正是如此,包抄凤阳或许更加危险一些,可是有一个道理你需得明白,富贵险中求,为父冒这个险,也是为你打下基础,只希望我们王家的后世子孙,可以依托在为父的荫庇之下,不需再险中求取富贵。”

    王继贞连忙垂头:“儿子明白。”

    这时各营已集结完毕,仍然是那个倒霉的张勇率陇右骑兵做先锋,其他的各营呼啸着穿梭而去,蜿蜒的队伍一直延伸到地平线之外,王辅臣抖擞精神,勒紧马缰:“走吧。”

    ……………………

    四五万骑兵直接绕过了太和城,那太和城里如今只有一个山地营驻防,其余的都是从前线转移回来的伤兵,别说出城迎战,那骑兵往城下呼啸而过,是无论如何也挡不住的,许多人只能站在城头上一脸悲愤的望着城下得意洋洋绝尘而去的骑兵队伍,就算开城门出去追击,凭着城里的这些步卒,恐怕连边儿都挨不着。

    两天之后,清军终于出现在了凤阳城下,凤阳城自然早就接到了消息,四门紧闭,一个个火铳手站在城墙上的墙垛之后,增设的炮台里,新式火炮也装填好了炸药,只要清军敢攻城,那瓮城里部署防御的王秋随时做好了反击的命令。

    清军自然是知道明军火器厉害的,倒是不敢过分靠近,纷纷在城外十里处扎营,王辅臣此时精神奕奕,他可不是白痴,用骑兵去攻城简直就是送死,不过后方的大量火炮就可以运到,只要火炮一到,他倒是很有机会,说起这些火炮,恐怕城里的明军要气的七窍生烟了,当时王辅臣假降,向明军索要一批火炮用以增加平凉城的防御,以此阻挡打算西进的陇右骑兵,大明方面倒是爽快,立即调来了百门旧式的火炮,谁知王辅臣翻脸比翻书还快,现在这些大明铸造的火炮,恐怕不久之后就要用于攻取凤阳城了。

    王辅臣暂时下达的命令是围而不打,先封锁整个凤阳城,又派人四处散播谣言,以此来瓦解北方前线的明军军心。

    憋屈了几日功夫的张勇也打起了精神,虽然王辅臣给他穿了不少的小鞋,可是如今围住了凤阳,对于他来说,正是立功的大好时机,至于与王辅臣的恩怨也暂时抛到了一边,而王辅臣对这个张勇此际也客气了许多,陇右骑兵现在损伤过半,对于王辅臣已没有了多大的威胁,既然如此,也就没有必要再行削弱了,现在倒是以拉拢为主了,至于拉拢的效果,恐怕只有天知道。

    王辅臣、张勇带着西北的诸将‘和乐融融’的骑着马在城外七八里处的一个小坡上观看着城内的兵力部署,王辅臣笑容可掬,指着城头上的龙旗侧过头对张勇道:“大明皇帝就在城里,只要能登城,便是万世不拔之功,咱们汉军旗这些年来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如今也该扬眉吐气了,张大人,前些日子是老夫的不对,咱们如今是一根线上的蚂蚱,到了今日,想必张大人是不会计较的,咱们携手一举破城,封疆拜王也是迟早的事。”

    王辅臣这次说的极是恭谦,前些日子还自称督帅,如今便自称老夫了,言语中又隐隐说咱们汉军旗,其实不过是拉近关系而已,王辅臣原本就是两面三刀的人,先前要削弱陇右骑兵时,对张勇颐指气使,可是如今陇右骑兵精锐尽丧,王辅臣自然已经没有必要和张勇过不去了,说到底,张勇与人关系意气用事的占着主因,而王辅臣全凭的是利益的取舍,也正因为如此,昨日还反目的两个人,王辅臣此际却能摆出一副融洽的摸样。

    张勇心里有气,可是王辅臣毕竟是主帅,此刻他放下了架子,张勇也只能唔了一声,心里却说,反正不管如何,自己的陇右骑兵是不会去当开城的先锋的,姓王的看了这么久的热闹,总该是他的关宁军出场了。

    王辅臣捋着须心里一阵激动:“那新始小儿卧薪尝胆,蛰伏了十几年,如今却想不到被咱们围在城里吧,嘿嘿,也不知那新始小儿心境如何了?”

    ………………………

    齐眉山,一个消息开始蔓延出来,消息是从南面传来的,这个消息让原本喧闹的大营越加阴沉起来,官兵们一下子锐气尽失,到处打听消息,一些从南面来的货商也被问了个遍,但是所有人的人都是一个答案——皇帝陛下被围在凤阳,五六万清军突然出现在了凤阳城下。

    随后,各种各样的消息流传出来,有的说凤阳已被攻破,皇帝陛下不知所踪,有的说皇上已突围而出,可是不管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至少有一点可以肯定,皇帝陛下有危险,现在一点儿消息都没有,就连总参谋部的部署命令也没有传出,派回去刺探的士兵还没有回来。

    “救驾去,保卫皇帝陛下。”大营里这种情绪不断的蔓延到每个人的心头,士兵们已经没有心情作战了,皇帝陛下处境危险,就算是是消灭了满蒙主力,又有什么意义?许多人开始产生了恐慌的情绪,请愿的呼声越来越高,中低层的军官也支持士兵们的请愿,有人写上了血书,请求总督回师,下面是无数密密麻麻用血打下的指模,这种恐慌在新兵训练的时候就埋下了伏笔,所有的官兵心目中,皇帝陛下就是一切,失去了皇帝陛下,任何事都已没有了意义。

    过了一天,士兵们开始愤怒了,皇帝陛下处境危险,为什么总督不下令回师?总督到底存了什么心思?难道他们不拥护皇帝陛下吗?虽然在平时,所有人对这些总督都充满了敬仰之情,可是此刻,三个总督只是缩在大帐里秘密商议着什么,这已经让士兵们寒心了,无数的士兵将整个大帐围了起来,随时都有兵变的危险,一些军官也参与其中,他们愤怒的要讨一个说话,若是这些总督平时让人尊敬,恐怕他们都要被士兵们绑起来了。

    那些守卫大帐的亲卫一个个神色紧张,他们看到越来越多的人潮涌了过来,说句实在话,他们的内心里也是支持士兵们的请愿的,皇帝陛下高于一切,高于大山,高于江河,他们打心眼里希望总督能够下达救驾的命令,可是他们同样肩负着保护总督的职责,这让他们很是踟蹰,他们与总督大人接触是最多的,也明白总督大人绝不是弃皇帝陛下不顾的人,可是……现在能让他们怎么办呢?

第五百三十二章:精神永存

    其实最受煎熬的不是围着大帐的密密麻麻的清兵,而是帐内三个大眼瞪小眼的总督,清军围了凤阳,从他们的情感上来说,皇上困在凤阳,作为军团总督,理应立即回师勤王救驾的,只是在座的三个总督都清楚,凤阳城防事坚固,又有近卫军团固守,单凭骑兵就算是有十万恐怕也不易攻取,若是现在回师,整个参谋部的部署就等于完全乱了,齐眉山的明军一撤,满蒙八旗趁机追击,三个军团就等于陷入了前有西北骑兵,后有满蒙铁骑的危险,三人在紧急的商议之下,还是决定先派出斥候打探消息再说,否则冒冒失失的南下,皇上的苦心部署就完蛋了。

    帐外的呼声越来越高,三个总督坐在大帐内个个愁眉苦脸,他们能有什么办法?那些该死的斥候还没有回来,没有准确的情报,怎么可能轻易的擅自行动,而且正面的满蒙八旗恐怕也已经收到了消息,想必他们已经做好了追击的准备了吧。

    “大人。”海都军团的亲卫长急匆匆的进来:“挡不住了,外面的兄弟越闹越凶,有军官甚至扬言要带本营回师救驾,大人若再不想办法,恐怕……”

    张有德摆摆手,眼睛瞥向徐达昌、孙堂福,苦笑着道:“局势失控,恐怕就算是现在不回师救驾,也是绝无可能的了,到了这个时候,恐怕谁也弹压不住,真的兵变起来只会让满人所趁,二人,召集众将吧。”

    孙堂福资历浅,自然是以张有德马首是瞻的,颌首点了点头,倒是徐达昌有些不舍,如今一切部署完毕,只等着与清军决一死战,可是大军说撤回就撤回,八旗掩杀过来,整场战役都将陷入被动,更何况根据他对近卫军团的了解,几乎大明最新式的武器都是抢先往近卫军团送的,三万近卫军团也都是精锐中的精锐,甚至训练强度比其他军团更加高了不少,凭着凤阳城,要挡住这些清军绝对可以保住皇上安全无虞,就这样撤回去,他实在不甘心,毕竟他在南印度训练殖民军团已有几年,上一次印度逊克王的战役中,由于殖民军团刚刚投入训练,还未形成战斗力,主要还是由成都军团作为主力平的叛,如今殖民军团总算在他手里有了些起色,千里迢迢的带兵赶来指望着让皇上刮目相看,谁知道刚刚布好阵势又要回师,徐达昌实在是想不通,可是如今营中闹成这种样子,不说那些大头兵,就是平日里对总督绝对服从的军官都闹了起来,坚持要回师救驾,若是再不松口,说不准真要闹出兵变来,这局势恐怕真的要坏到不可收拾了。

    徐达昌咬了咬勉强点了点头:“一切请张大人安排吧。”

    张有德见两个总督都不反对,这才拍了拍身前的桌子:“来人,召集游击以上军官入账商议救驾。”

    …………

    等到张有德命令传出了帐外,那一望无尽人头攒动的士兵立即发出了一声欢呼:“万岁。”

    中层以上的军官们也立即退出了请愿的人群,纷纷整理了军装,进入大帐,密密麻麻的士兵仍然翘首以盼的等候在帐外,只等着总督大人发布命令。

    张有德发出了一连串的,毕竟是在满蒙八旗的眼皮子底下撤退,若是不能从容布置,决不能有任何疏忽,首先要做的就是布置好掩护的兵马,关于这个,自然是由印度军团殿后,而海都、成都军团立即南下救驾,其余的一些部署,还有粮草的调配足足说了半个时辰,早已经有人不耐烦了,张有德这才挥挥手一脸苦笑:“诸位,就此准备吧,晌午之前,各营做好准备,贻误军机者军法处置。”

    正在这个时候,帐外的大营里突然爆发出一阵阵直破云霄的吼声,那声音是数以十万计人一道爆发出来的,其气势岂是一个大帐所能阻隔,一道道声浪从四面八方传来,一浪高过一浪,此起彼伏,竟没有停止的迹象。

    “万岁……”

    “皇帝陛下万岁……”

    ………

    帐内的军官们吓了一跳,个个面如死灰,心里估摸着应当是帐外的士兵等不及兵变了,只是虽然那彻天的响声毫无停息的迹象,可是却不见兵变的士兵涌入帐来,牛皮帐外人影绰绰,却都是往外涌的。

    这是怎么一回事?帐内的军官们一时间糊涂了,也太诡异了一些吧,士兵们到底怎么了?这可是他们从来没有出现的状况啊,一时间,让帐内所有的军官始料不及,压根就不知道该如何处理。

    “皇帝陛下万岁……”

    “吾皇万岁……”

    声音越来越高,直接冲破了天际,割裂了云霄一般,耳膜中已经没有了其他的声音,只有那充满神圣意味的口号,张有德突然反应过来:“诸位,取消所有命令,皇上来了,迎驾。”

    军官们这才恍然大悟起来,纷纷开始整理自己的军服,捋平衣摆上的褶皱,能引起这么大轰动的,除了皇上来了,恐怕已经没有别的可能了。

    ……………

    大营外,万名全副武装的近卫军团士兵列成方阵缓缓向大营移动,中间的一辆马车显得格外显眼,那八匹白马拉动的宽大车厢精雕细刻,数条金龙蜿蜒其中栩栩如生。

    近卫军团的军服与其他军团略有不同,唯一的区别就在于那象征皇权的臂章,这是绝对不会错的,近卫军团抵达这里,皇上也一定来了,原本那些还担心皇帝安危,请愿救驾的士兵突然发现一支军马正在移近,等确认这些人就是近卫军团时,立时轰动起来,十里长的大营在彼此相告,最后才有了方才的一幕。

    马车渐渐的缓了下来,那橡胶包裹的轮轴缓缓的开始减速,由于橡胶的出现,许多工厂也开始应用到了各方面的领域,尤其是马车的轮轴,许多新式的马车已经在轮轴处嵌上一层橡胶,这样自然极大的起到了减震的效果,随着马车的减速,近万名近卫士兵也徐徐的放慢了步伐,随后终于嘎然顿住了军靴,停止了脚步。

    车厢的珠帘被掀了开来,冕服正冠的朱骏终于出现在了无数人的视线,他徐徐下了马车,脸上仍然是那副招牌似的浅笑,在一阵阵声浪中开始向大营中,近卫士兵继续前进,一队近卫士兵也将他拥簇起来徐徐前进。

    朱骏的办法很简单,既然凤阳被围会影响前线的军心,而凤阳又不能舍弃,毕竟一旦舍弃凤阳,那么西北骑兵自然会放弃这个府城,立即北上两面夹击明军散布在齐眉山的主力,因此朱骏干脆带着一万近卫军北上亲临前线,皇上抵达了前线,士兵们自然不再担心凤阳城的安危,士气自然也高涨不少,而凤阳城内留守的两万的近卫军团士兵则可与依仗着城墙拒守,为了拖住王辅臣,城内仍然打起了皇旗,做出一副大明皇帝就在凤阳,保卫皇帝的模样,所谓金蝉脱壳,岂不就是这种的用法?

    三个总督已经从拥簇的士兵群中赶了出来,慌忙的过来迎接,朱骏在一阵阵的声浪中步行入营,那些欢呼的士兵虽然兴奋,可是却不敢靠近皇帝,朱骏向营内走,许多人在数十步外就连忙退开,生怕阻挡了皇帝的道路,有人索性跪了下来,由于皇帝突然出现,礼仪很是仓促,大家毕竟不是礼部出来的,当兵的哪有这么规矩,就算有规矩,在这个时刻恐怕也忘了。

    等朱骏进入了大帐,欢呼声这渐渐嘎然而止,一些高级军官一起跟进了帐篷,朱骏已坐在了帐首,军官们纷纷按阶站在两侧,眼望着皇上正拿着一份奏疏,脸上仍然挂着笑意,可是眼眸中却没有一丁点欢喜,而是一抹浓重的哀意。

    “诸位爱卿,朕的将军们。”朱骏开场白的声音很是沉重,虽然那招牌似的浅笑仍然一成不变的,但是帐内的军官都能感受到那股沉重的气息。

    朱骏又扬了扬手中的奏疏:“这是一份太和送来的奏疏,这份奏疏送至凤阳时朕已北上开赴这里,那送奏疏的勇士后面就是遮云蔽雾的数万骑兵,辗转之后,才从凤阳赶上了朕的车驾送到了朕的手里。”

    军官们肃然不动,连大气都不敢出,他们明白,皇上花这么多功夫说起这份奏疏自然是有深意的。

    “王辅臣反复无常,六万贼军出西北,直奔皖北,太和城夔东军团誓死抵抗,于三日前悉数阵亡,只留下不到万人的伤残。”

    朱骏脸上的浅笑终于褪去,眉头皱起:“明知不敌,尚能舍身取义,朕有愧夔东军团将士。”

    “伟大的帝国背后,必然有伟大的精神为依托,,伟大的精神只要传承下去,伟大的帝国必将永远不死!夔东军团两万阵亡的官兵就是我大明的精神,人死不能复生,朕已无力挽回将士们的生命,却必将让他们的精神永存世间,要为他们的精神建造丰碑。”朱骏敲了敲桌子,他的音量逐渐拉大,直至最后几乎是嘶声揭底喊出来的。

    朱骏恢复了冷静,事实上,这一次夔东军团的覆没,几乎是一帆风顺的明军数十次战斗以来最为严重的损失,传奏疏的勇士已经将战场上的情形向朱骏细述了一遍,从第一天忿然抵挡清军,损伤过半,总督李来亨重伤,到第二日无数的军官毅然决然的抱着必死的决心带着士兵们走上了战场,直至全军覆没,一路上,朱骏的心情都十分沮丧,以往实在太顺利了,如今突然整支军团的覆灭,自然让他心情低落的很,虽然他可以有很多个借口,比如夔东军团刚刚成立,训练不及,或者王辅臣反复无常突然袭击,可是仍然掩盖不了这个事实,等到他抵达了齐眉山大营,看到一个个年轻的脸庞露出的喜悦,听到一浪高过一浪的欢呼,这才醒悟过来,人已经死了,可是他们的精神还将存在,自己要做的不止是为死者悲哀,更多的是将这股精神延续下去,士兵们战死在沙场,军官们舍生在敌人的屠刀之下,可是他们的精神却永远存在,大明要想延续,帝国要想扩张,就必须让这股精神深入人心。

    “传旨。”朱骏坐回了原位:“夔东军团总督李来亨虽败犹荣,忠勇可嘉,此败之罪尽在朕身,是朕虑事不周,中了王辅臣狗贼的奸计,朕自下罪己昭告天下,敕李来亨兴山王爵,夔东军团所属战死的将士着令户部从厚抚恤,令工部准备调拨银两,待光复江北之后,于太和建立丰碑,历数战死官兵姓名,以供天下人祭奠。”

    朱骏话音落下,终于松了口气,关于这些英雄将来的宣扬,现在恐怕是不成了,等回到南京之后在做处置,他扫了一眼两侧凛立的军官,语气平和下来:“怎么都不说话,如今齐眉山的战况如何了,满蒙军在哪里?朕不通军务,只是垂询而已,诸位都是老军伍,该如何办的还是要办下去,不要看朕的脸色。”

    “遵命。”军官们这才回过神来,纷纷行礼,一些游击之类的中层军官平时是极难看到皇上的,此刻见到皇上,心情不由得有些激动,那遵命两个字,喊的声音极大。

    张有德原原本本的讲述了如今的军情,七天之前,隐藏在齐眉山的山地营一举消灭了打前站的一支满蒙先锋,后队的满蒙大军眼见形势不妙,干脆放火烧山,此时山林潮湿,要想燃起大火是极难的,可是对于清军来说,要烧几个山头却易如反掌,张有德怕哪一天天气干燥让清军放起大火,只能把山地营潜伏在山南附近,不敢再深入进去,而清军开始搜山,也遭受了一些损失,双方在齐眉山的两畔对峙,倒是一时半会打不起来。

    朱骏一直没有张口建言,毕竟他是皇帝,若是他说一两句建议出来,这些个军官就算觉得不对,恐怕也不好反驳,说不定硬着头皮去执行那可就糟了,等张有德讲完,朱骏颌首点了点头:“按照参谋部的部署,恐怕现在要等的是李霄、沐剑铭的两个军团消灭了侧翼的绿营再行会战吧?既然如此,这些事朕也不管了,一切还由张爱卿执行,朕只在营里看看书,等待诸卿的好消息吧。”

    全体军官又行了个礼,朱骏这才感觉到累了,笑呵呵的站起来拍了拍张有德的肩:“一切尽皆托付张爱卿和诸位将士了。”

    “末将愿效死力,皇帝陛下万岁。”大帐内传来一阵大吼。

    ……………………

    自皇上进了大营以来,整个大营都处在一个古怪的气氛之中,不说士气增加了不少,原本这当兵的,口里多少是粗话连篇,什么他娘的之类的话是必不可少的,平日里军官也不禁止,可是如今,士兵们显然‘文雅’了不少,就算问候对方也不过你娘可好之类,皇上的大帐位于大营的正中,这里建起了个营中营,周围全部由近卫军团的帐篷将大帐团团围住,许多其他军团的士兵操练之余,多少会来这里走一走,眼睛左右乱瞄,有时甚至可以看到皇上在帐外头与几个军官散步,还有一次,皇上居然还朝着外头‘围观’的士兵们招了招手,他们这些大头兵眼里,皇上毕竟是个神秘的所在,此时见到皇上平易近人,一时间得闲时围观的人更多了,一些低级军官不去喝止,反而也参与其中。

    近卫军团的军官曾经向朱骏禀报过一次,希望皇上下令让他们各自回营去,以策应安全,朱骏倒是不以为意,安全?在这大营里全是明军,哪里还会有不法之徒,更何况每一个明兵在入伍之前都会经过严格的审查,营中是绝对不可能有满人的奸细混迹的,朱骏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第二日去观看大兵们会操,当朱骏的车驾一到营外简易的校场,立即传来一阵欢呼,朱骏很是平易近人,甚至会操结束之后还做了短暂的停留,叫了几个大兵过来问话,问问伙食,问问平日里是否有军官克扣军饷,或者问问对方家里的情况,对于朱骏来说,做皇帝该摆架子的时候要摆架子,该让臣子们感觉到恐惧的时候就让他们感到敬畏,可是偶尔一些普通的慰问,同样也是驾驭之道,当然,主要也是朱骏闷得慌,那些近卫军团的官兵为了策应他的安全做了不少的防卫工作,也正是这样,让朱骏虽然到了大营,可是仿佛被囚禁一般,很是不爽,朱骏毕竟不是天生的皇帝,偶尔找人闲聊,甚至笑骂几句也不会觉得掉了架子,只是让那些陪同的近卫军团官兵们抹了一把冷汗。

    “皇上,武汉军团、苏南军团有消息了。”几天之后的一大早,朱骏刚刚洗漱完毕,兴冲冲的张有德已经急匆匆的跑来了,他的手里攥着一份急报的文书。

    “哦?”朱骏将湿巾递给边上随军而来的小桂子,慢慢的踱步靠近了张有德:“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第五百三十三章:覆灭满清的最后一战

    “好消息,那些个绿营完全是一群废物,灵璧萧县二城的绿营已被击溃,武汉军团、苏南军团已从灵璧、萧县二城分别向齐眉山赶来,最多两天就能抵达。”张有德满是兴奋,灵璧、萧县二城分别在齐眉山的两翼位置,这样就等于给满蒙八旗造成了三面合围的局面,现在要做的,就是尽快与满蒙八旗决战,而张有德显然对这一天已经期待很久了。

    朱骏细细的看了看战报,莞尔一笑:“既然如此,那么一切按计划进行吧,清军现在如何了?”

    “显然他们也接到了消息,今天他们出动了许多斥候,也有一部分先锋正在试图进山,想必是他们也意识到决战迫在眉睫,希望尽早一举击溃齐眉山的大军,否则……嘿嘿……”张有德开怀一笑,事实上已经不需要他来解释了,两路军团正在赶来,清军的正面是一个明军大营,现在留给他们的路已经不多了,要嘛分兵阻击正在赶来的两大军团,可是这样一来,十五万满蒙骑兵便有极大的可能被明军各个击破,可是坐以待毙也不可能,毕竟一旦困住,要想脱身可就难了,那么清军剩下的选择只有两个,第一是撤军,任由明军光复黄河以南的大部分地区,甚至还有可能跨过黄河直取京畿的危险,至少在天津,明军的活动已经十分频繁,一旦撤退,满人的空间将会被压缩的只剩下一个小小的北京城,这是绝对致命的,因此,满蒙八旗最大的可能是迅速的展开行动,指望能在两天之内一举攻破阻碍在他们面前山对面的明军大营。

    朱骏笑了笑,不再说话,一切的计划都已经在参谋部的部署之下,整个计划进展的十分顺利,现在要做的,就是收网了,如今政权已经逐渐稳定,他这个皇帝自然是不必亲力亲为的,他在小桂子的帮助下换了一身衣裳,对张有德道:“不必理会朕了,将军自去部署,既然满人要狗急跳墙,就小心让狗给伤着了。”

    张有德原本是来问问皇上是否准备的,这时皇上做出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明显是暗示让他甩开膀子去干,连忙嘻嘻的点了个头,去召集众将部署去了。

    …………………

    果然不出张有德的预料,清军在得知即将陷入合围之后,立即躁动以来,现在的情况让满人很是尴尬,退是不成的,分兵更是不可能,唯一的道路只有趁着明军的两大军团还未抵达立即击毁明军大营,早上的时候清军还只是派出小规模的先锋和斥候进山试探,而明军显然也愿意让清军翻过山岭进行决战,撤出了所有的山地营,到了晌午,整个清军大营开始出动,漫山遍野的清军开始越过齐眉山,他们的目标只有一个,到山的另一边去,为满人的生存做最后一次的努力。

    在这个过程之中,山阴处的明军大营没有做出任何搔扰、阻止的活动,与满人一样,他们的精力更多的花在了迎接即将来的决战一样,双方都希望决战顺利进行,谁也不愿意阻挠这个过程,对于明军来说,一次性解决对手总比将满人吓退之后徐徐追击的要好,在山阴处,明军已经挖掘出犹如蛛网一般的壕沟,放置了数不清的拒马,甚至设置了许多的小型碉堡,以供神机营中的射手使用,这些都是阻挡骑兵的利器,而真正的杀敌利器,则是在壕沟、拒马、简易土堡之后列成方阵的火铳手和长矛手,当然,还少不得最后的火炮营。

    越过山林的清军开始集结,看到不远处早已准备好的各种防止骑兵的工事和列成方阵戒备的明军,许多满蒙人开始不安起来,在这种地形与明军交战,他们显然不占地利,只不过木已成舟,这一战他们是非打不可的,一队队的满蒙人开始密密麻麻的凝聚成一个个小圈子,随后等待后方的人马继续前进。

    “张大人,现在敌人立足未稳,不如出击吧。”徐达昌怦然心动,骑着马寻找到海都军团方阵的张有德,现在的敌人颇有些淝水之战半渡的前秦军,这个时候若是杀过去,确实能占很大的便宜。

    张有德徐徐摇头,苦笑道:“皇上的意思是最大限度的消灭满蒙八旗有生力量,半渡而击纵然能占到很大的便宜,可是只能冲乱敌人,若是敌人未战先溃,那些骑马的满蒙八旗谁追得上?”

    徐达昌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

    齐眉山里,蜿蜒的满人继续前进,有人骑在马上小心翼翼的避过枝桠,有的干脆下马牵着战马赶路,所有人的脸上或多或少的有些茫然,这些人再蠢,恐怕也意识到了现今的处境,这……或许是最后一战了吧?

    康熙穿着一副金丝编织的战甲,参杂在队伍之中,数百个穿着黄马褂的侍卫小心翼翼的拥簇着他,早在半个月前,辽东失利之后,康熙便从济南到了大营,他已经没有退路了,今日便是决一生死的时刻,在他的身后,大大小小的满人官员沉默的尾随着,索额图徐徐的跟在他的左首,右首是满蒙八旗两个主将,一个是常宁,另外一个则是和亲王岳乐。

    岳乐清是努尔哈赤第七子阿巴泰之子,排行第四。是顺治朝功勋卓著的亲王,满人入关之后,岳乐跟随肃亲王豪格征讨盘踞四川的张献忠,他作战英勇,颇具谋略,率部击斩了大西王张献忠,被晋升为贝勒。之后由于他在工部及宗人府的政绩,被擢升为安亲王。

    岳乐与其先辈不同,他是清初改革派的代表,他全力支持顺治的一系列改革,大胆启用汉人,停止圈地,缓解与汉族地主阶级的矛盾,可是到了顺治晚年,由于鳌拜等守旧大臣的上台,岳乐渐渐被疏远,康熙上台之后,明军开始得势,几乎所有的满人对汉人更加仇视,尤其是大批汉军旗汉人以及绿营开始向明军投降,更加坚定了满清上层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想法,在京城里,甚至许多王孙逐渐与岳乐关系淡漠,甚至有人开始抨击他养贼自重,以至于康熙对这个族叔都颇有不满,随着满人逐渐式微,满人的势力逐渐收缩,满人几乎到了无将可用的地步,汉人不可信,入关时的一些骁将相继病死,留下的子孙除了吃喝玩乐之外什么都不会,最后康熙选来选去,只好重新启用岳乐,让他主掌满蒙八旗营之一的五万铁骑。

    岳乐性子稳重,一脸忧心忡忡的跟在康熙身后,一直没有开口说话,对于当今的局势,或许还有满人会有盲目的乐观,可是对于岳乐来说,却是十分清楚的,人心并没有站在他们这边。

    康熙慢慢的走着,后头跟着的王公大臣们也是鸦雀无声,自从进林以来,他一直是这样行走过来的,步辇、轿子、马匹统统不用,每走一步,康熙的心里便不知转过了多少个念头,他在豪赌,赌的是他的江山,他的社稷,他的一切,他不得不这样做,他已经没有退路了,到了今天这一步,他甚至想到了崇祯,那个皇帝是不是和自己一样呢?他们为了既定无法挽回的大势不断的疲惫奔波,可是事情往往都是往相反的方向进行着,仿佛像上天注定一样,他看到眼前无数的枝桠和丛生的杂草,心里在想,若是此战大败,朕的归宿或许就是在这里吧,天子啊天子,这个称呼多么的耀眼,可是既然自己顺天应命,继承了祖宗的天下,苍天为什么一定要亡我爱新觉罗呢?朕自问即位以来矜矜业业,山东大灾,朕不敢耽搁,江南水患,朕熬夜召见相关大臣,这一切的努力,苍天难道没有看见吗?一定要朕做那……

    想到亡国之君四个字时,康熙的脸色苍白,脚下踉跄了一步,吓得周围的侍卫要过来搀扶,康熙摆了摆手,他心里打定了主意,就算是苍天让他做亡国之君,他也绝不做阶下之囚,当年的崇祯皇帝有吊死在煤山的勇气,难道他爱新觉罗的嫡亲后裔,以勇敢著称的满人皇帝难道还会畏死苟活吗?

    身后的王公大臣与康熙一样,脑海中翻腾起各种的念头,每个人机械一般的抬着腿,仿佛像押赴死刑台的死囚,好像越过了林子,等待着自己的,便是那午门刀斧手的砍刀一样,这种压抑的沉默终于被康熙打破,康熙的眼眸中满是萧然,徐徐停住脚步,他抖擞了最后一丝的精神,或许这也是他有生以来最后一次的精神了,他咬着唇往后看了一眼那些尾随的王公,最后咳嗽了一声,所有人被迫收回了思绪,眼望着皇帝,鸦雀无声的倾听着。

    “九叔、老三。”康熙的声音中各种情绪饱含其中,眼睛向着岳乐和常宁望去。

    “奴才在。”两个穿着都统战衣的王爷顺势打了个千,其他的王公大臣纷纷避开了一些。

    “大清就托付给你们了,朕……朕的性命也交给你们了,不要让朕失望。”仿佛如鲠在喉一般,康熙的喉结不断涌动,可是吐出来的字却满是悲意苍凉,就仿佛那将荆轲送至易水河畔的燕王太子一般。

    “喳。”一大一小两个王爷郑重的吼了一句。

    “你们先去吧。”康熙挥了挥手。

    两个王爷一起起来,从边上的侍卫接过马缰,一道骑马先走了。

    康熙又将目光落在索额图身上,索额图此时老态毕现,虽然不过四十岁光景,可是白发早已滋生,迎着康熙的目光,老眼中满是浑浊的泪水,他比谁都明白,这一仗之后意味着什么,更清楚满人有多大的胜算,他一下子再也忍不住低泣着跪了下去:“主子,您先回京吧,奴才们在这里,为主子决一死战。”

    康熙低叹了口气,那萧索的叹息声隐含着决心,他是绝对不能走的,就算走,他能走到哪里去?满蒙精锐烟消云散之后,还有谁能保卫北京城,谁能守得住紫禁城?就在这个功夫,听到索额图的话,许多满人王公大臣也醒悟过来,出于从前的本能,也相继跪了下来:“请主子先回京,奴才愿替主子决一死战。”

    “都起来吧。”康熙脸上没有感动,也没有悲恸:“朕意已决,诸位不必再劝了,索额图,还是你回去吧,胤礽不知现在学步了没有,若……若是朕有不测,就保着胤礽即位吧。若是……若是这江山守不住了,就带着太子走吧,渡海或者出关,不管如何,望你能保住朕的一点血脉。”

    一年前,皇后赫舍里氏所生的胤礽便降生了,胤礽是康熙的嫡长子,自然得到了康熙的喜爱,这一次亲征之前,康熙害怕再也不能回去,便早早的册立了胤礽为太子,现在康熙越来越沮丧,更有着强烈的保住血脉的心思,皇后赫舍里氏是索额图的女儿,在生下胤礽之后便难产血崩而死,这太子自然也是索额图的亲外孙,康熙之所以选择索额图,也自然是为了这个原因。

    “主子……”索额图伏在地上动了不敢动一下,康熙把话说到这个份上,显然是抱了必死的决心,索额图正想劝几句,康熙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不要劝朕,朕信任你,你把差事办好了,便是对朕的忠心,你去吧,把侍卫们都带回去,还有太皇太后,她年岁大了,也望你悉心照料着。”

    “喳。”索额图应了一句,踉跄着走了。

    ……………………………………

    与康熙的情绪恰恰相反,朱骏今日的心情格外开朗,棋局已经布好,兵卒们已经推过了界河,终于到了见真章的时候了,在距离阵前老远的地方自朱骏抵达了大营之后,便在这里建起了一座四五米的高台,朱骏饶有兴趣的站在高台上,用望远镜向着战阵瞭望,此时他的心情或许有一些紧张,但是更多的却是兴奋,就好像当年高考的学子一般,既然早晚要摊牌的,不如现在见个真章吧。

    站在朱骏边上的是几个近卫军团的将领,高台之下,一万名近卫军团士兵看着远处列好方阵准备厮杀的各大军团,胸中的热血却无处发泄,很是折磨。

    “清军开始集结了。”朱骏看到远处密密麻麻的骑兵开始排成一线,放下了望远镜,喃喃自语了一声,随后脸上大放异彩,对身后的近卫军团军官道:“不必站在这里,带一队人到火炮营去,朕这里安全的很。”

    那几个军官迟疑了一下,仍旧站着不动,他们的任务是保护皇帝,就算是皇帝让他们离开,恐怕也会抗旨的。

    朱骏对这些人的固执倒是没有发火,嘟囔了一声,又举起了望远镜。

    ……………………………

    越来越多的清兵从林子里走了出来,人流越来越多,并且开始在牛录们的组织下集合起来,随时准备发起进攻,他们的时间不多了,必须在两天之内解决眼前的敌人,否则所有人都将万劫不复,随后,常宁和岳乐带着亲兵也出现在了战场,他们骑着马开始召集众将制定攻击计划。

    明军则显得轻松了不少,工事是事先挖掘好的,他们也不急着进攻,只是摆好了方阵,随时准备迎敌便可,一些教导官已经在各营开始鼓动了,事实上不需要他们的鼓动,士兵们的士气也高昂的很,因为他们只要回头一望,便可以看到远处的高台上皇帝的影子,皇帝就在我们的身后,弟兄们自然卖命的。

    后列的炮手们已经校准好了火炮,上千门新旧火炮列成了四纵瞄准了清军的阵地,其实说起来,新式的火炮是足够射中林畔的清军的,只不过军官们害怕打草惊蛇,只能引而不发,先等所有的清军从林子里出来了再说。

    随后,清军开始发起了试探性的攻击,数百名骑兵组成的马队开始在明军的外围探查,明军倒是很给面子,没有派出人驱逐,这场战争对于清军来说实在很怪异,明军的表现完全是个纵容孩子的家长。常宁已经按耐不住了,对于他来说,明军的做法显然是对他的挑衅,只有看不起对手才会做出这样的举动出来,不过没有岳乐那边的左翼发起攻势,常宁自然是不会有任何动作的。

    紧接着,康熙也出现了,满蒙八旗的阵中,无数的给主子请安的声音响起,骑兵们的士气不由得也高昂起来。

    ……………………………………………………………………………………………………………………………………………………………………………………

    铛铛铛铛……决战终于开始了,在三十号结婚之前,整个大明将全部光复,下一卷将正式开始进入《征服天堂》卷,嗯,其实我觉得征服世界更精彩一些,至少对于写了一百多万字的国内篇来说,或许写世界对小弟的干劲更大吧。

第五百三十四章:命中注定的决战

    两军终于对阵起来,清军的大部已摆开了冲锋的阵型,明军一如既往的做好了防御的准备,在清军阵前,康熙穿着一身明黄色的金丝铠甲骑着大马不断的鼓舞士气,到了现在,这个少年即位的皇帝已经做好了放手一搏的准备了,满蒙骑兵们不由得热泪盈眶,这可是主子的主子的主子啊,平时在宫禁里,他们这些个奴才们便听说主子如何英明,今日见着了主子亲自上阵,无数人感动了起来。

    而在大后方的朱骏用单筒望远镜看到康熙皇帝骑着快马鼓舞士气,不由得眉头一皱,他是第一次见到康熙,对于这个从前的‘千古一帝’在开始时还有些畏惧,可是到了后来明军渐渐得势,朱骏便对这个年轻皇帝不太看得起了,什么千古一帝,不过是一群奴才们捧起来的,剿除几次叛乱就是千古一帝,那这个世界上千古一帝也实在太多了些,当年的万历皇帝弄个三大征,打一打蒙古人、苗人、倭人放在大明可就成了‘千古废材’出了名的昏庸无道,若是将万历放在满清,有这么多奴才歌功颂德,恐怕如今也是‘千古一帝’了,毛都没长齐的东西,竟敢抢朕的风头,朱骏放下望远镜,对身后的近卫军团军官嚷了一声:“走,跟朕上阵去。”

    那几个军官面面相觑,朱骏已噌噌的顺着阶梯下了高台,说实话,朱骏对于康熙亲自上阵鼓舞士气的手段还是略有佩服的,反正他现在去阵前喊话心里总是感觉有些惴惴不安,爷爷可是大明天子呢,那里兵危战险的,若是被流矢伤了,那可危险的很,这皇帝做得久了,朱骏自然是惜命如金,不过康熙那毛都没长齐的小子都上去了,朱骏若不上去难免寒了将士们的心,朱骏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十万明军列成数十个方阵一字排开,在他们的眼前的,是密密麻麻的骑兵,清军的阵前,穿着明黄铠甲的康熙骑着快马来回的奔跑,喉咙都快要喊哑了,他的马每到一处,便传来一阵阵的欢呼声,这可是大清朝千千万万个奴才里最大的主子啊,满人们自然激动莫名,一时间早已忘却了即将到临的决战,忘记了即将到临的生命消逝,无数人疯狂的大吼。

    “奴才给主子请安……”

    “吾皇万岁……”

    ……

    此起彼伏的声音,把明军阵前教导官的喊话和士兵回应都掩盖了下去,许多明兵自然是不爽,有人甚至抬起火铳想把那康熙直接瞄下来,可是对方离得实在太远,火铳的射程连边儿都沾不着,再加上没有军官的命令,谁也不敢胡乱按动机括。

    一些军官拿起单筒望远镜观看清军的举动,更是觉得鄙视的很,什么玩意啊,人家拿你当奴才,你还热泪盈眶,这不是骨头贱吗?从前天天听人说满人战斗力惊人,可是这些个奴才能爆发多少战斗力,他们骄傲的回头望了望身后的这些明兵,这些人可和满人是不同的,他们可是正宗的大明子弟,就连皇上都说了,除了朕是天子以外,人人生儿平等,那些满人们大多数是佝偻着腰的,想必是给人打千,在主子面前哈腰惯了,可是再看看咱们这些小伙子,个个都是身杆子挺直笔立,这是什么,这就是区别。

    不过清军的叫嚣声确实盖过了明军,这一点让官兵们很是泄气,许多人实在搞不懂,怎么主子来了,一群奴才叫的这么欢呢,居然还有人带着哭腔嘶吼的,这……什么玩意啊。

    哒哒哒……马蹄声突然传来,明军官兵们不由得手上一紧,将火铳和指挥剑握紧,可是往前一望,那马蹄声居然不是眼前的清军传来的,他们还没有发起进攻呢,可是除了清军的骑兵,哪里还有这么多骑兵呢,许多人开始四处张望,随后,明军爆发出了一阵阵欢呼声,这欢呼声开始时还有些驳杂,可是到了后来,等所有人看到穿着冕服的大明皇帝朱骏矫健的骑着快马,身后数百名近卫军团骑兵紧随其后向着长蛇方阵而来,立时爆发出来更大的欢呼。

    “皇帝陛下万岁……”这种发自内心的欢呼立即掩盖住了清军战阵的声望,那声音的回响仿佛冲破了云霄,冲破了对面的齐眉山岭。

    朱骏骑着马经过一个个方阵,原本他还计划着说几句鼓舞士气的话,可是士兵的回响一浪高过一浪,根本静止不下来,朱骏就算开口,恐怕嗓门再大也得淹没在声浪中。

    既然说不了话,朱骏干脆徐徐拍马在一个个方阵前徐徐漫步便成了,这一路走下来,足足走了半个时辰时间,而在对面,按耐不住的清军眼见明军的声势盖住了自己,那康熙便退到了后队,随着一阵阵的鼓号声响起,狂躁不安的战马开始用蹄子刨着泥土,清军们开始拔出了砍刀,他们已经不耐烦了。

    “陛下,可以撤退了。”几个近卫军官听到了清军的呜呜的号角声,不由得脸色紧张起来,这是骑兵进攻的信号,皇上是不能再往这里呆了,几个人一起催着马赶上朱骏道。

    “走吧。”朱骏在欢呼声中,加快了马速,身后数百名近卫军团骑兵紧随其后,绝尘而去。

    “听我的命令,准备迎敌。”看到皇上一走,明军的各个方阵也传出了号角的呜呜声,军官们开始下达了准备作战的命令。

    哗哗哗哗……无数支火铳从方阵的第一列探了出来,一排排的铳管对准了正前方,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等待着暴风骤雨的降临。

    “不要紧张,瞄准正前方,一切听口令行事。”军官们开始借助望远镜观测敌人的动向,另一边试图让士兵们冷静,狂热的士兵或许对骑兵有用,可是对于这些火铳兵来说,却毫无用处,他们必须冷静,必须抛除一切的杂念,必须整齐划一仿佛机械一般。

    战争的胜利是将领和士兵共同努力的结果,一支军队强大与否可以从其外在表现体现出来,大致分为四等。

    第四等的军队是乌合之众,他们没有军纪,四处抢劫,没有纪律。这样的军队只要受到有组织的军队的打击,就会一哄而散,他们绝对算不上强大。

    第三等的军队有着完整的组织结构,他们军容整齐,步伐一致,但斗志不高,士气不盛。他们虽然比第四等要强,但只要遇到更有战斗力的敌人,也必然会被打败。他们也算不上强大。

    第二等的军队不但有统一的指挥系统,装备精良,而且士气高涨,在行军途中经常会喊出两句“杀敌报国”的口号,士兵们都急于表现自己的英勇。这一档次的军队有气势、有冲劲。他们不畏惧任何敌人,可以称得上是强大的军队,但很遗憾的是,他们也不是最强大的。与最强大的军队相比,他们还缺少一种素质。

    这种素质就是沉默,最强大的军队是一支沉默的军队。

    这种沉默并不是指军队里的人都是哑巴,或者不说话。

    所谓的沉默应该是这样的一种情景:临战之际,军官们站在高地上对他的十万大军训话,这十五万军队漫山遍野,黑压压的占满了平地、土丘。

    他们不同相貌、不同地方、不同习好,却挤在同一片地方,听着同一个声音,看着同一个方向,鸦雀无声,在军官的口令之下,他们开始整齐划一的做着各种的战斗准备,他们把火药上膛,他们平举起火铳,他们开始瞄准,在此刻,他们不会有任何声音,仿佛一个崭新的战争机器一般,在指令之下,按部就班执行一切指令。

    士兵们执行着军官的指令,军官们执行总督的指令,而总督的每一句话,都将彻底的贯彻下去,既没有一群人在你身边叽叽喳喳,这个说前进,那个说后退,这个说东,那个说西。也没有人躲懒或者冲动的率先按动机括,在这里,军团的最高指挥官就是神,他将决定一切。

    清军逐渐开始躁动起来,首先发起冲击的是左翼的岳乐军,岳乐一身戎装,矫健的骑在马上,长刀千指,随后数万把发着寒芒的战刀刷刷的指向前方,在一片刀林之中,岳乐已大吼一声:“杀。”

    “杀。”数万洪流一般的骑兵开始缓缓的向前移动,随后逐渐散开,加快了马速,排山倒海一般发起了冲击……

    随后,常宁的右翼也举起了战刀,在左翼满蒙八旗的喊杀声中开始爆发,这是满人最后一次的决战,他们的命运将在此面临两个选择,成功或者失败,继续成为这片广褒土地的主人或者阶下囚,奴役别人或者被别人奴役,屠杀或者被屠杀,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仇恨的种子已经种下,任何友好都不过是欺诈和谎言,种子已经开始突破了土壤,生根、发芽、现在需要等待,等待此时此刻生出最血腥的果实。

    交战的双方都明白,此际已经没有了任何的退路,满人们更加明白,要嘛冲到对方的方阵里去屠杀这些动摇统治的汉人,要嘛就是被火铳射杀,他们的妻儿将沦为奴隶,他们的一切将会化为乌有,杀吧,这是最后一战,既然来了,那么这里注定要千万颗人头落地,注定要用鲜血将这片土地浇灌成血红,注定了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注定了千万人从此化为枯骨、尘埃。

    “杀……”十万匹战马在加速之后开始散开,蔓延在明军阵前十几里的阵线前,那马蹄践踏大地的震响隆隆不断。

    千万匹战马在奔腾,千万颗心脏在剧烈的跳动,千万把战刀迎着太阳闪耀着妖异的寒芒,千万人的喊杀声此起彼伏接连不断。

    这就是满蒙八旗的威势,几十年前,他们凭着这些逐鹿天下,称雄一时,几十年前,他们利用这些赚取了血腥的果实,一统山河。他们的敌人犹如羊群一般被他们肆意的驱散屠戮,他们的敌人甚至还未开战就开始四处溃逃,那种雄视天下连风云都随之变色的威势让他们成为了这片沃土的主人,所有的一切都成为了他们的牛羊。

    斗转星移、日月轮回,同样还是这样的威势,同样还是千万匹战马奔腾,千万柄战刀做好了屠杀的准备,可是他们的对手却已物是人非,明军们仍然是沉默的,既没有人激动,更没有人胆颤,他们已成为了整个战争机器的一部分,他们或许只是一颗小小的螺钉,在威势面前,他们忠实的随着军官的命令无畏的没有挪动一下脚步。

    战争开始了………

    火炮开始轰鸣,最先发难的是威力强大的新式火炮,无数颗黄铜炸弹宣泄在骑兵的冲锋阵型之中,剧烈的爆炸声震耳欲聋,许多满蒙骑兵触不及防的被炸成了碎片,弹坑仍然冒着硝烟……

    这就是明军的火炮吗?无数马背上的骑兵自问,他们已经没有了刚才的那种不可一世,强大的炮火将他们最后的信心仿佛打碎了一般,对于他们来说,这种威力强大的火炮几乎已经不能容纳入火炮的范围了,在他们的心目中,火炮不过是夹杂着铁钉和碎铁冒着黑烟的东西而已,可是,这到底是什么呢?

    他们已经没有时间多想了,尽管他们的冲锋阵型尽量的散开,但是伤亡仍然巨大,许多人被炸得血肉模糊,与战马一道倒在地上,这不是结束,只是开始。

    千门火炮的声音仍然隆隆不停,清兵们不断的催动着战马,他们必须冲过去,冲过了这里,冲过了这里才能活下去,至少能暂时活下来。

    随后,一个个壕沟和路障、拒马挡在了骑兵们面前,在火炮声中,他们尽量的跨过这些障碍,可是障碍太密集了,往往前方的骑兵调入了壕沟,被路障和拒马撞击成了冰冷的尸体,后方的骑兵才多了一分活命的机会,壕沟可以用尸体来填平,路障可以在一次次的冲刺下冲开,可是这一些,都必须用人命的代价来完成,前方的骑兵用鲜血和尸体给后方的骑兵开辟出冲锋的道路,让后方的骑兵距离明军更近一些,而后方的骑兵必须毫不犹豫的跨过他们的尸体,去迎接另一个挑战。

    这就是战争,所有人不再是活生生的血肉之躯,他们只是工具,只是为了向胜利冲刺的一个个棋子。

    “第一列火铳手准备。”明军的军官不再沉默,骑兵已经进入了射程,他们毫不犹豫的持着指挥剑,开始忠实的下达命令。

    “射击……”

    “砰砰砰砰……”

    相对于火炮和工事来说,这才是对满蒙八旗最致命的武器,这些侥幸冲破了火炮的打击范围,冲破了工事阻挠的骑兵们如今要面临的,将是密集的铅弹的呼啸。

    许多人开始倒下,活下去的人继续冲刺,汉人离他们不远了,冲过了这里,他们才有生机。

    火炮在轰鸣,火铳的声音砰然作响,无数人倒下,清军们杀出了一条用血浇灌的路,可是这条仿佛没有尽头。

    一些清兵甚至拿出了身后的弓箭开始对着明军的方阵射击,可是在这炮火、铅弹参杂的惨烈战场,用这种原始的武器无异于是找死,还未等他们拉开弓,铅弹便射入了他的体内,随后与他的同伴一样身体逐渐冰冷。

    满蒙八旗骑兵们继续前仆后继的发起了冲击,既然没有了后路,那么狗急跳墙也好,决一死战也罢,无论如何也要杀几个汉狗赚回点本钱,虽然他们明知能够杀入汉人方阵的人是极少的。

    “第三列火铳手准备,射击……”

    “第四列火铳手上前,准备,射击……”

    “第一列……”明军的军官仍然如机械一般继续的发布命令,而士兵们忠实的执行着指令,他们都是老兵,这样的场景不知道面对了多少次,眼前铺天盖地而来的满蒙八旗不过是比之从前的敌人更加勇敢一些罢了,那又如何?在他们面前,任何敌人都将被碾成粉碎。

    “忠勇营准备。”终于有骑兵开始零散的冲入了方阵,这些幸运的骑兵很快会被射杀,但是他们的死掩护了身后的骑兵,明军的火铳手显然有些凌乱了,这个时候,该是忠勇营出场了。

    在方阵的最后,如林的长矛竖了起来,这种两人合抬的长矛长达三四米,是抵挡骑兵的最后一道屏障。

    “变阵……”各方阵的军官拖长了尾音,嘶吼着。

    刷刷……明军的方阵终于开始大规模的动了起来,火铳手纷纷向后退避,将自己的位置让给了忠勇营的长矛手,一根根长矛自方阵中探了出来,那尖刺的矛头,探出两米的躯干密密麻麻的越来越多,整个明军方阵仿佛成了刺猬一般。

    ………………………………………………………………………………………………………………………………………………………………

    最后的决战写的好有感觉啊,两个小时就写好了五千字,哈哈。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19636/ 第一时间欣赏永历大帝最新章节! 作者:楼主大大所写的《永历大帝》为转载作品,永历大帝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永历大帝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永历大帝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永历大帝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永历大帝介绍:
永历皇帝,江湖人称‘跑得快’。据说跑功十分了得,曾创下从湖南跑到广东,广东跑到广西,广西跑到云南,云南跑入缅甸的记录,但是这一次,因为历史的机缘巧合,他不跑了!
修兵甲
重生产
开贸易
威慑缅甸
扬威南洋
誓师北上
驱除鞑虏
反清复明永历大帝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永历大帝,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永历大帝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