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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幽幽南山     步步谋仙txt下载     步步谋仙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三十六章 对阵

    萧原待要说话,却被身旁的折丹抢先说道,“这样也好,我们三个的比试都错开了,这样就可以互相给对方鼓劲了.”

    他边说边缓缓张开右手手掌,他右手手掌里却同样是一枚绿色竹签,在竹签最上方标了几个小篆,却是“贰拾柒”。萧原心底暗自“腹诽”道,“让你给我鼓劲,估计对手会出手更重”,嘴中却淡淡说道,“那我们就先去看洛师姐的比试吧。”

    三人赶到“乾”字台附近时,却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大跳。这“乾”字台竟是被人群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整个一个水泄不通。

    而且人群中,尤以年轻女子居多,每个人都踮脚张望,有眼神好者,更是瞅准人群里的“稍纵即逝”的缝隙,拼命往里挤去。

    萧原和折丹,洛诗吟三人对望一眼,都清清楚楚地看到对方眼中的无奈和疑惑。折丹思虑许久,突然猛然敲了自己脑袋一下,然后一脸不怀好意的笑意望向洛诗吟。

    洛诗吟直被这笑容看得毛骨悚然,捅了一下折丹,没好气地说道,“你是不是把自己拍傻了?”

    折丹这才微微笑道,“怕是等会要傻了的人是你呢,你可知你这轮遇到的对手是谁?”洛诗吟望向折丹的目光一颤,嘴角边扯起一丝苦笑,许久才无奈说道:“难道是他吗?”

    折丹微微点了点头,语气意味深长地说道,“若是没有意外,便是他了。”萧原直被两人的这番话语搞得晕头转向,混乱不堪,终时忍受不住,出口问道,“你们所说的他是指谁?”

    折丹和洛诗吟对望了一眼,然后异口同声地说道,“林若尘。”“哦,这林若尘很厉害吗?”

    “这林若尘据说是三十年来玄门修道者中,天资最为聪颖者,短短十数年,便将他本门所有道法都修炼到最高层次,而且他只凭别人口述和翻阅古籍,却是也精通了别派的诸多术法。不过,这倒不是这轮比试洛师妹最头疼的。”

    折丹话语一顿,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却被洛诗吟看在眼里,出其不意地一脚踹向折丹,轻轻“哼”了一声,没好气地说道,“就你还会为我担心,你巴不得看我笑话呢。”

    折丹脚步轻移,轻松避开了洛诗吟这一脚,口中含糊说道,“师妹这是说哪里话?我折丹,再不靠谱,也不能看自己师妹的笑话啊。”

    折丹望了一眼场中那群欢呼雀跃的女子,对着一脸疑惑的萧原说道,“萧师弟,你一定要记住今日我说的话啊。哎,造成这个天下太乱的,有可能不知是红颜祸水啊,还有可能是因为长得太帅啊。”

    洛诗吟又白了折丹一眼,对着折丹说道,“别瞎扯了,快想想办法让我怎么进去才是,比试都快要开始了。”折丹望着如潮的人群,抓耳挠腮半天,在洛诗吟又一脚将要踹来之前,微微一笑,说道,“有了。”

    只见折丹双手聚拢在嘴边,大声喊道,“还请各位姐姐给让一条路,好让林公子的对手上台比试。要不然诸位姐姐,就无缘得见你们林公子的各种身法和风姿了。”

    折丹这句嬉笑的话果然管用,他话语刚落,三人身前便被让出了一条路。

    折丹得意地望了萧原和洛诗吟一眼,大摇大摆地率先走向台前。萧原和洛诗吟无奈对望了一眼,各自叹了一口气,也大步跟了上去。

    不多时,三人便来到了台前,洛诗吟无奈苦笑了下,耳听最后一遍比试的钟声响起,再不犹豫,脚步轻转,身躯缓缓向上飘去。

    在半空中那轮圆月的映照下,她那一方白绫在她肩后迎风飘摆,直趁得她整个人灵动出尘脱俗,如月上仙子一般。

    萧原目光一转,却见在那“坤”字台上,背对着自己的方向,静立着一个身材挺拔的身躯。

    那人一袭青色短衫,一头秀发散在脑后,整个人散发出一股极为宁静的气息,周围嘈杂的一切似乎都与他没有关系,萧原突然觉得那人似乎是融在了这夜色中,这月色里,这风声中。

    本是如山岳般沉稳的气势,竟也不乏,如流水般的灵动。

    就在这人声鼎沸中,负责看管“乾”字擂台的玄元门执事长老,朗声说道,“乾字台第一轮比试现在开始。”

    洛诗吟此时身形却是,已缓缓升到擂台上方一丈左右的半空中,此刻闻听那执事长老的话语,也是朗声说道,“玄元门第三十六代弟子,洛诗吟有请林师兄赐教。”

    她话语刚落,脚步轻转,止住上升的趋势,猛然向着林若尘奔去。与此同时,双手十指不停翻转变幻,却是瞬间结了数十个手印。

    擂台下观看的人群中,顿时响起一阵嘘声,间或有几个女子的声音,跳入到萧原耳中。

    “这洛诗吟真是不要脸,林师兄还未回礼,她竟然就这般偷袭。”

    “对啊对啊,方才差点被她容貌身姿欺骗了呢,没想到她竟然是这般心肠。”

    萧原粗略听了几句,多数都是辱骂不堪的言语,他心中微微生出一丝怒气,正在这时,折丹却轻轻拍了拍萧原的肩膀,露出一个“随她们去说”的笑容,然后淡淡说道,“我倒是觉得洛师妹这一招,却是思考地极为周全。与人对阵,又岂能诸般都拘泥。”

    萧原听折丹在旁边絮絮叨叨,目光却是始终凝视着圆台之上。

    正在这时,那林若尘终是在洛诗吟欺到身前三尺之处时,缓缓转过身来。

    那却是一个极为俊秀的脸庞,乍一看去那张脸几乎近乎那日在禁地中所见的阿苏般的妩媚,但是脸部线条却是如刀削斧凿般刚毅。

    因此妩媚之中自有一股刚毅,却是一个极为养眼的美男子。

    此时,洛诗吟已欺到林若尘身前,手中所结手印已然将要触到林若尘的衣襟。

    但是,林若尘却依然气度从容,手中一把折扇缓缓舒展开来,双目如电望向洛诗吟。洛诗吟望着那展势极为缓慢的折扇,只见扇面之上,隐隐露出一个字体的一角,她心下虽涌出一种莫名的疑虑,但是此刻已容不得她再多想,她轻启朱唇,微微一笑,轻喝道,“咄”。

    随着她一声轻喝,她右手并拢的中指和食指间,只见白光闪烁,星光点点中,一朵朵白色六瓣花朵,从她手掌上脱落下来,纷纷扰扰地从四面八方向着林若尘席卷而去。

    折丹面色一变,失声惊呼道,“伤心花”。林若尘也是面色微变,但是面色转瞬就回复如初,手中折扇猛然张开,露出一个硕大的古朴古篆字体,“尘”。

    萧原只觉眼前闪过一片青翠色,再定睛望时,却一时失去了林若尘的踪迹。

    萧原目不转睛地望着那布满半空的一片片白色“伤心花”,片刻之后突然展颜一笑,嘴角一动,用一种虽然轻微但是依然能让洛诗吟听到的声音说道,“师姐,他已经看穿了你这“伤心花”乃是幻术所化,因此并无顾忌。下一刻,他必然出现在你下方的那“伤心花”之中,从你下方攻击你。”

    洛诗吟闻听萧原话语,微微一愣,但是并不迟疑,立鹿住下坠的趋势,白绫一展,身躯急速向后退去。洛诗吟身形刚退,方才她身形所在的半空中,果然一把折扇猛然凭空出现,带着极大的力道,在半空中盘旋不止。

    不过片刻,一个淡青色身影,也显现在半空中,那人一头秀发已是松散开来,但并不给人一种凌乱感。面容俊秀异常,脸上神色静雅淡定,正是林若尘。

    林若尘一击落空,并不追击,只是淡然立在半空中,目光讶异地向着萧原望来。甫一和萧原目光接触,林若尘却是脸色巨变,整个身躯都颤抖不已,许久才缓缓平复下来,转头望向洛诗吟。

    萧原对林若尘方才表现,也是讶异非常,不过此刻不便相问,只好微微摇了摇头,举目又望向台上。洛诗吟方才突袭未果,身躯急速后退,却是重新又落到了圆台之上。

    她面带笑容,淡淡说道,“林师兄,果然修为高深,竟是一眼看出我方才所用乃是幻术。如此,诗吟只好硬拼了。请林师兄赐教。”

    林若尘缓缓从半空中落下来,风度翩翩地收了手中折扇,微微一笑,缓缓说道,“洛师妹自谦了,小小年纪竟然能如此博通,若尘才是佩服。若我所猜不差,洛师妹应该学幻术不久,若不是方才那其中一朵“伤心花”有些许碎裂迹象,险些把我都骗过去了。”

    他话语刚落,台下便又响起阵阵尖叫声,折丹望着林若尘举重若轻地向着台下卖命呐喊的那群女子微微躬了躬身,不满地嘟囔道,“我终于知道这林若尘为什么声名如此卓著了,修为高深,长得帅,还不高冷,要是我是女子,都会喜欢他。”

    萧原不理会折丹一个人地自我沉浸,目光望向洛诗吟,却见洛诗吟微微一笑,再不多语,双手手掌并拢合十立于胸前,双目微闭,任周身灵力缓缓缠绕而来,凝于双掌之中。

    片刻之后,她双掌缓缓分离开来,然后,萧原只觉眼前一亮,一把的闪烁着赤红色光芒的仙剑,缓缓从她双掌之间显现出来。

第一百三十七章 暗涌

    萧原眉头微皱,微微蹙眉,心中暗自疑惑道,“以此刻洛诗吟的修为,万不可能达到寓剑于意中,除非……”

    洛诗吟缓缓执了那把赤红色仙剑于手中,剑尖指地,缓缓说道,“此剑名“蔷薇”,长七尺,宽三寸,新出剑炉不过三日,以我自身灵力和上古仙剑剑胚融于一炉而成,请林师兄试剑.”

    林若尘淡淡笑道,“’蔷薇’,好名字。好,就让我来试试这剑的威力。”

    他一语说罢,身形急转,猛然向前踏步而去。不过几步,便眨眼间来到洛诗吟身前,右手手掌虚握成拳,猛然砸向那’蔷薇’剑的剑身。片刻之间,他竟然转瞬从举重若轻地淡然,转化成毫不犹疑的果敢。

    洛诗吟一惊,手中仙剑急速后撤,秀足裹上灵力,猛然迎着林若尘的右手手腕踢去。

    林若尘微微一笑,手腕翻转,化拳为掌,向着洛诗吟的脚踝攥去。洛诗吟面色微变,手中仙剑触地,整个身躯借势急速向后退去。堪堪从林若尘掌下,抽出脚踝。

    林若尘淡然一笑,身躯猛然站立起来,速度丝毫不放缓,又急速追了上去。与此同时,他右手手掌急速翻转,瞬间结了数十个手印。

    片刻之后,从四面八方缓缓升起了一堵堵有形之墙,向着洛诗吟挤压而去。洛诗吟面色微变,再不犹疑,手中’蔷薇’仙剑聚起一丝丝灵力,猛然向前方辟去。

    那“蔷薇”仙剑不知是用哪一把上古名剑的剑胚炼化,此刻融了洛诗吟的灵力,猛然间光芒暴涨数寸,带着一股极为凶猛的气势,向前方劈去。萧原只觉自己眼前一阵眼花缭乱,目光所及都是剑影一片片。

    林若尘似是也感觉到了那“蔷薇”仙剑上的灵力的凶霸,身躯微微后退,向左侧一转,避开了这一剑。然后,只见他目光如电,左手食指中指并拢立于胸前,口中念念有词,片刻后,轻声喝道,“咄。”

    他话语刚落,一把闪烁着白色光芒的仙剑,从他后背翻越而来,挟着凌烈之势,向着洛诗吟击去。台下顿时又响起一片尖叫声和熙攘声,“看,那就是林师兄赖以成名的仙剑,缚仙。”

    洛诗吟眼见那白色仙剑凌厉而来,手执仙剑,本欲猛然向那仙剑击去,但是眼角一瞥,瞥到萧原微微摇头,顿时手中“蔷薇”仙剑向四面围拢而来的有形之墙横扫而去。

    伴随着一声轰然巨响,左方一面墙壁被削去了大半,洛诗吟再不逗留,从那空隙中急速翻越而去。

    正在这时,林若尘的“缚仙”却是瞬时变的柔软起来,从一把锋利仙剑变成了一根绳子状的东西,曲曲折折向洛诗吟缠绕而去。

    洛诗吟长吁一口气,猛然又向后越出几尺,脱离了那“缚仙”的范围。然而就在此时,只听四周响起无数清脆的碎裂声响,一股股极为让人窒息的压力,排山倒海般汹涌而来。

    洛诗吟不自觉地抬头去望,却是,瞬间脸色大变。

    中土,玄元门,通玄山。一轮皎洁圆月,独挂于高空之中,直把清冷月晖,撒向通玄山前山的那片占地极为广阔的广场上。

    九只巨大的青铜鼎中燃烧的熊熊火焰,将整个通玄山前山照射得如同白昼般。九只青铜鼎之间的八座高台上,却是有数对身影,变换腾挪,显示在进行着一场场比试。

    立于最南侧高台上的洛诗吟,此刻却是气喘吁吁,香汗淋淋。

    饶是洛诗吟在此次试剑大会之前做过充分准备,也不曾想到第一场比试竟会遇上这般难缠的对手,而这个对手却又是林若尘。

    洛诗吟微微躬下身子,以缓解方才身形急速转换所急剧消耗的灵力。她双肩微微颤抖,显是灵力消耗甚多,只是她纤细手指中紧握的那把“蔷薇”仙剑,却是直指前方,竟是没有一丝颤动。

    立在人群中的萧原,双目如电般射向高台上衣袖飘飘似出尘仙人般的林若尘,眉头微蹙,似是在考虑着什么。

    立在他身侧的折丹,却也是双眉紧皱,似是也在考虑着什么。只是他目光更多的是有意无意地望向身侧的萧原,倒是让人觉得萧原比此刻台上的比试更能引起他的兴趣。

    他这般沉思间,一声娇斥声却是从高台上传来下来。折丹不禁抬头去望,却见洛诗吟身形急转,闪身避过一道光芒,手中“仙剑”赤色光芒四射,猛然向着林若尘袭去。

    林若尘不慌不忙,十指变换不断,结成数个手印,方才幻化成无数冰凌的“缚仙”,蓦然又化为一把仙剑,猛然击在了“蔷薇”红色光芒之上。

    与此同时,他右手幻化成掌,竟是舍了手中仙剑,赤手抓向“蔷薇”剑身。随着一声轰然巨响,洛诗吟手中所持“蔷薇”仙剑身上所散发的赤色光芒,被缚仙给猛然击破。

    她只觉一股沛然力道从剑身上蜿蜒而来,她下意识地想往后掠去,却觉身形一顿,一股与之相反的力道,猛然拖拽着自己向前方而去。

    洛诗吟只觉手腕一震,“蔷薇”之上的灵力顿时消散地无影无踪,那股向前拉拽的力道却是犹未消散,她心神震慑之下差点让“蔷薇”脱手而出。

    洛诗吟眉目一凝,眼见林若尘探向“蔷薇”的右手手掌光芒猛然又暴涨了几分,而且那双深若潭水的眸子中,似是多了几分奚落的笑意。

    她目光缓缓扫过剑柄上那绘着的半渠芙蕖花,片刻后才缓缓抬头望向林若尘,与此同时,她左手轻挥,原本笼罩在她身侧的碧绿色光芒却是瞬间消散地无影无踪,她竟是撤去了护体灵力。

    林若尘乍一碰到洛诗吟的目光,只觉心头一颤,一种极为不好的感觉从心底蔓延而来。

    但是还没容得他多想,洛诗吟却是樱唇轻启,咬破了左手五指的指尖,滴滴殷红血珠向地面散落而去,但是在离地三尺时却是凭空凝立,慢慢缠绕向了她手中的“蔷薇”仙剑。

    那滴滴血珠绕着洛诗吟手中“蔷薇”仙剑环绕成一个方圆三尺的圆形,只见赤色光芒闪动间,那滴滴血珠凝结成的圆形蓦然急速运转起来,不住发出轰鸣之声。

    林若尘只觉周围空气一滞,一股沛然灵力携卷着漫天的血腥味道,铺天盖地地迎面砸来。他面色微微泛白,勉力抬头望向前方的洛诗吟。

    却见此刻的洛诗吟早已是眼光迷离,眉宇之间隐隐藏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黑气。

    只是她手中动作却是仍不停歇,右手被咬破指尖的中指和食指并拢,缓缓从眉间到下颌处滑过,两道令人心惊的血迹显现在她脸颊之上,让她的绝美的容颜有一种说不出的诡异。

    身在台下的折丹面色大变,不自觉地惊呼道,“凶星入命**…”他惊呼声未完,一道惨烈的惊呼声却是从台上传了下来。

    折丹定睛去望时,却见这负责这“乾”字台的执事师叔,横躺在高台之上,周身护体灵力起伏不定,衣衫尽碎,显然是受到了重创。

    而另一侧,洛诗吟手持“蔷薇”仙剑,剑僧上早已变得殷红一片,似是被血染一般。她目光迷离,嘴角边淡淡的血迹中却是掺杂着一丝邪邪的笑意,让人望之生冷。

    “诗吟,莫要坠了道心”一声清亮但不失温婉的声音,从数十丈外传来。话音未落,一个婀娜身姿依然身在高台半空之上。

    白衣飘飘,丹眉凤目,周身灵力凝而不散,却正是净水峰首座洛水。此刻洛水面露焦急神色,眼见洛诗吟手中“蔷薇”仙剑赤色光芒愈盛,直蹿射出三丈有余,光芒所到之处不时有惨呼声响起。

    洛水再不犹疑,舌绽春雷,身畔白绫迎风飞舞,倏忽缠向洛诗吟手中“蔷薇”仙剑。

    白绫之上碧芒闪动,瞬间将“蔷薇”剑身上所散发的赤色光芒给包裹了起来。

    “蔷薇”剑身颤动不已,片刻之后,只听一声呛然之声,洛诗吟终是忍受不住,手中仙剑坠落在地,身躯也软软地萎顿在地。

    洛水见状,心下大急,身形急转,瞬间掠到洛诗吟身旁,将洛诗吟抱了起来。正在这时,本是昏迷不醒的洛诗吟突然眉宇间黑气大盛,坠落在一旁的“蔷薇”猛然间又光芒大盛,重新飞回到洛诗吟手中。

    洛水处惊不变,周身碧绿色光芒缓缓将洛诗吟包裹在了其中,此刻蔷薇已然飞转到洛水周身碧绿色光芒之外,剑尖遥遥指向洛水,兀自颤动不已。

    只是洛水身为净水峰首脉,一身修为早已臻太清大成,此刻纵是洛诗吟使用“凶星入命**”,瞬间将自身修为提高了几倍有余,仍是难以和洛水同日而语。

    是以,蔷薇虽仍是赤色光芒暴涨,剑尖颤抖间隐隐有尖啸之声透出,但是仍不能穿透洛水护身灵力一分。

    如此持续片刻,眼见身前的洛诗吟脸上神色由苍白转为殷红继而又转作金黄,脸颊之上更是有串串豆大汗珠不住坠下,不过片刻已是汗透重衣。

    洛水心有不忍,脑海之中掠过种种往昔回忆,自百年前她早就心如止水,莫说门中纷争,就是那从幼时一直深入脑海的得窥天道,羽化成仙也让她提不起半分兴趣。

    唯有这二十年前偶得的洛诗吟,让她这数十年来倾尽心血,也让她觉得不至于如行尸走肉般存活于世。

    她心下想到这里,心底深藏的那点点温情如滔天巨Lang般翻涌上来,洛水长叹一声,右手轻挥,撤去了周身护体灵力,手中白绫缠向洛诗吟,身形急转,猛然带着洛诗吟升到半空之中。

第一百三十八章 七剑

    那蔷薇仙剑去了束缚,顿时轰鸣不已,绕着高台四周急速旋转.但是洛水方才撤去周身护体灵力的同时,早已在这“乾”字台的四周布下了结界,是以蔷薇虽仍是威力不减,但已是威胁不到台下众人。

    洛水收回目光,望向眼前洛诗吟,此刻洛诗吟却是面色已经恢复如初,气息也变得绵长稳定,就是周身灵力也变得不如先前那般紊乱不堪,只是眉宇之间一丝黑气却仍是游荡不定,不曾消散。

    洛水心中长叹一声,知自己所料不差,洛诗吟命格竟是已与这蔷薇融在一起,是以方才她仅是制住“蔷薇”,洛诗吟就有那般反应。

    她心下这般想着,却觉怀中一动,低头去望时,却见洛诗吟已是醒转过来,呆呆望向自己。洛水心中一喜,慈爱说道,“诗吟,你感觉怎么样?”

    洛诗吟微微摇了摇头,茫然望向四周,纳闷说道,“母亲,你怎么在这?我这是怎么了?”

    洛水微微摇了摇头,只是嘴角含着微微笑意,慈爱地看着洛诗吟,双手缓缓拢起她的一头秀发,面上神色出奇的平静祥和。但是也唯有她自己知道,和自己面上神色不同,其实此刻她内心已是如江河湖海之上的巨Lang般,澎湃汹涌。

    且不说诗吟如何修得这早已列入禁术的“凶星入命之法”,但是那“蔷薇”仙剑上的凶厉之气已让她心底涌出极为不安的感觉。

    而且此刻洛诗吟灵力虽是已不如方才般动荡不定,但是灵力之中却隐隐含着一丝戾气,那戾气却又不象这个世间的魑魅魍魉和邪教妖徒所有,所以此刻纵使以她数百年来修为之深,见识之广竟是对如何化解此刻洛诗吟的戾气,也丝毫没有头绪。

    她这般心下胡思乱想间,突闻周遭响起一声震天霹雳声响,她盼目四顾,只见一道道粗愈成人手臂般的巨大光柱从九天之上急遽落下,猛然轰入人群之中。

    那道道光柱所到之处,顿时有无数修道者被轰然掀飞,直翻出数十丈之遥。那些修道者中修为高一点的数刻之后还能勉力摇摇晃晃站了起来,但也是衣衫尽破,浑身浴血。

    修为稍差一点的,更是直接被轰晕了过去。一时之间,偌大广场之上尽是呼喊惨叫声,人群之中一片骚乱。

    片刻之前还是宁静祥和的比试场地,这一刻竟是变得骚乱不堪。

    虽然早有玄元门和各派修为稍微高深的弟子在广场之上指挥众人缓缓离去,但是一来这不知因何原因莫名其妙而来的光柱实在是太多,威力虽不甚巨大,但是也不是此刻刚入上清之境的玄道众弟子所能抵挡的。

    二来,此刻广场之上所聚弟子虽说人数也不甚多,但是一遇此等变故,顿时到处四散开来。因此虽有各派弟子在此指挥,但是场面一时仍是混乱不堪。

    饶是如此,端坐在广场九千九百九十九阶石阶上方的第一殿之前的清虚三人,仍是没有丝毫动作,只是把一双精光闪烁的眸子望向九天之上那不知何时聚集起来的朵朵乌云。

    且不说三人遇此变故未有任何动作,就是三派之中修为在太清之上的弟子,此刻竟是一个也不曾见到。

    萧原立在向四周挤散开去的人群之中,并不施展任何术法,只是任自己被人群向四周时不时地挤散开去,一双深邃双眸若有所思地望向高空中的那轮圆月。

    立在他身侧的折丹本欲拉他冲去人流,但是一拽之下,只觉萧原却是立足极稳,似是有一股重愈千斤的力道,将他钉在了原地。他只好作罢,不自觉地顺着萧原目光,望向半空,一时之间却是面色大变。那轮本是散发着清冷月晖的圆月,此刻却如血染一般。

    “乾”字台半空之上,洛水丹眉微皱,双眸扫视着场中景象。正在这时,一声轰天巨雷之声蓦然从她身侧三尺之外响起,然后不等她回转过心神来,她只觉周身一凉,体内真元却是急遽消散而去。她微微苦笑,这才转回头来,淡淡望向洛诗吟。

    此刻的洛诗吟却是惊慌无措地看着自己的双手,她那双本是柔若无骨的纤细双手,此刻却是按在了洛水胸口之间。她双手之上碧芒闪烁间却也同样缠绕着一丝丝黑气,黑气之中却隐隐有雷电般的光芒闪烁游动。黑气渐渐消去,露出散发着雷电般光芒的事物。

    那却是一只长约三尺的青色小龙,那小龙双目怒睁,龙角凸起,片片鳞甲在月晖笼罩下,显得熠熠生辉,泛起道道冷光。赫然是那山河社稷图中所显现的应龙的缩小般。

    洛水看着洛诗吟面颊之上不由自主留下的两行清泪,微微一笑,淡淡说道,“傻孩子,哭什么,这点小伤还不至于要了我的命。”

    “哦,是吗?洛仙子还真是好气度。”一道清冷声音,突兀在洛水背后响起。

    洛水闻言色变,手中白绫悄无声息绕过自己身躯,猛然向身后击去。一阵耀眼光芒从她背后升起,洛水只觉胸口一甜,猛然仰天吐出一口鲜血。那道白绫也是瞬间旋转飞回到她腰畔。

    洛水再回转过身来的时候,只见一个面容模糊的身影,随意地立在自己身前。

    这短短几尺距离,以洛水修为,纵是有变化之能的魑魅魍魉,也会被她一眼看穿原形。

    但是眼前这人,却是面目模糊不堪,任洛水再如何运足真元灵力,仍是看不真切。那人一身紫色衣衫,任狂风猎猎,周身衣衫却是纹丝不动。他左手随意背在身后,右手食指中指间,却是栖着方才那三尺应龙。

    此刻见洛水目光望来,淡淡说道,“我三十年未曾杀一人,没想到今日重开杀戒,第一人却是如此绝色的女子。”

    洛诗吟闻言神色大变,再顾不得其他,右手一招,“蔷薇”仙剑瞬间又回到了她手中。她没有丝毫停顿,手中蔷薇轰鸣不断,猛然向前方劈了下去。那紫衣人不慌不忙,抬头望向那轮殷红圆月,淡淡说道,“破”。

    他话音刚落,洛诗吟只觉自己整个身躯重愈千斤,体内真元溃乱四散,道道血珠从七窍之中缓缓流出。

    那紫衣人淡淡说道,“以尔等如此蝼蚁道行,竟然也敢说得窥天道,”他话语未完,又低声惊道“咦”,言语中竟是多了一丝惊讶。

    在他身前三尺之外,浑身血迹的洛诗吟,却是又缓缓挺立了起来。她此刻面上虽多是血迹,但是一双精光闪烁的眸子中,坚毅之色却是又多了几分。

    她目光坚定地望向那紫衣人,左手缓缓举起,拭去脸上血迹,然后缓缓从额间向下颌处滑去。她竟是又想再用一次“凶星入命**”。

    眼见咯诗吟又要再妄用一次“凶星入命**”,身在半空的洛水却是心中大急,长袖一摆,身形急转,待要阻止洛诗吟。

    那紫衣人却是微微一笑,右手食指轻弹中指,那三尺小龙猛然怒吼一声,挟着雷厉风行之势,扑向了洛水。洛水面色一寒,断喝一声,手腕翻转,一把闪烁着青色光芒的仙剑,蓦然凭空出现在了她右手之中。

    那仙剑长约不过数寸,与其说是仙剑,倒不如说是一把匕首,只是其剑虽短,但剑僧上却是波光粼粼,应是一把秋水利刃。洛水手腕一转,也不回身,猛然一剑向后疾挥而去。

    随着一声“铿锵”之声响彻在半空,那秋水利刃上的青色光芒猛然暴涨,直将方圆数十丈的空间都笼罩在了其中。那三尺小龙痛吼一声,手指般粗细的龙尾轰然扫向洛水手中仙剑。

    洛水只觉剑僧上传来一阵巨大力道,直向自己袭来,她长袖一震,瞬间卸去大半力道,但仍是有些许竟是透过她护体灵力,直侵入到她体内真元中。

    洛水只觉体内真元变得动荡不定,面色瞬间变得苍白。不过只过了片刻,只见洛水周身灵力暴涨,面色恢复如初,一双俏目冷冷地望向那三尺小龙和那紫衣人。

    那三尺小龙似是被洛水方才那一剑给激出了凶性,一双眸子之中却是赤芒大盛,那满布利齿的龙嘴中却是电光四射。然后只见那三尺小龙尾巴轻摆,利嘴大张,竟是向着洛水手中那仙剑剑身咬去。

    洛水微微躬身,大口喘了一口气,拔剑,横挥,收剑,动作一气呵成,丝毫没有因重伤之下的拖泥带水。虽然她用的仍是方才那招,但是这一次她横挥之时,剑僧上的青色光芒却是蓦然消散不见,只纯以剑身破敌。

    只听一声彻耳的痛吼声在半空中响起,那三尺小龙却是被击出了十丈开外的地方。

    那紫衣人微微“咦”了一声,望着眼前气喘吁吁,紧握仙剑的右手已是鲜血淋淋的洛水,轻轻叹息了一声。

    许久方才缓缓说道,“本想渡你去轮回之道,既然你如此执拗,就休怪我了。这魂魄俱灭的下场,可是你自找的。且去做一只千百世游荡的孤魂野鬼吧。”他语调清冷,却是掩不住他话语之中的轻微的笑意。

第一百三十九章 七剑 (下)

    洛水微微一惊,只觉随着眼前这紫衣人每说出一个字,周围的空气似是就寒冷了一分.

    待那紫衣人说出最后一个’吧’字,洛水只觉自己身前三尺之处的空气已经是冷若寒冰,低头去看时,却见一层层冰凌却是将自己紧紧困在了其中。

    她只觉自己体内灵力竟是半分都提不起,似是被冰封了一般。她眉头微皱,望着那近在咫尺的紫衣人,突然淡淡笑了一下。

    那紫衣人本是待要落向洛水眉间的一指,却是微微一滞,然后就听那淡然清冷的语气之中带了一丝错愕,缓缓说道,“你不怕身形俱灭?”

    洛水微微一笑,并不答他所问,只是轻转过身去,淡淡地望了呆立在一旁的洛诗吟一眼,淡淡说道,“至道人心,又岂是你这等半人半鬼,所能领会得了的。”

    她话语刚落,双目之中却是猛然精光四射,一束耀眼的青色光芒从顶心之处暴射而出。

    只听一声声清脆的碎裂声此起彼伏地响起,洛水却是挣脱了那层层冰凌的束缚。

    然后没有丝毫犹豫,洛水猛然用整个身躯向那紫衣人撞去,隐隐携卷着一道道空气被拉裂撕扯的声音。

    她这一击已是抱了必死之心。

    那紫衣人却是轻轻叹息了一声,也不见他有任何动作,身影竟是转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洛水一击落空,却是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身形,整个身躯急速向着地面坠落而去。洛诗吟大惊失色,身形急转,猛然向下方掠去,将洛水的身躯拥入怀中。

    她目光瞥过怀中的洛水,身躯一震,却是再也控制不住,两行清泪从她双眸之中不断流出。

    清冷月辉透过洛诗吟的臂弯,淡淡打在洛水身上。

    那万千青丝此刻却是瞬间变成了片片银发,本是光滑如绸缎般的肌肤,也是隆起了无数皱纹,气息微弱,感受不到丝毫灵力气息。

    此刻的洛水只与凡间的老妪无异,就算是能保得性命,怕是所余阳寿也不过数年时间。

    那紫衣人这时却又缓缓在半空中显出了身形,那头方才被洛水击出去的三尺小龙,又重新栖在了他右手并拢的食指和中指之间。

    他轻微叹息了一声,淡淡说道,“你此刻虽道行全无,并不值得我动手,但是我却从未有过杀念既起而不杀生的习惯。如此,你且去做你的孤魂野鬼吧。”

    他一语说吧,却是又右手中指轻弹,将那三尺小龙弹向半空之中,右手并拢的食指和中指上缓缓缠上一丝淡淡的紫色光芒,缓缓向着洛水的眉间点去。

    一声暴喝声,却是赶在那紫衣人手指点在洛水眉间前,在高台之上响起。

    那暴喝声中却是夹杂着一股颇为浑厚的真元灵力,场中诸人只觉心头一震,有几个立得高台近的人更是脚下生了一个趔趄,跌坐在地。

    那几人只觉眼前掠过一道疾若闪电的黑色光芒,然后就听到一阵巨大的金石相交的声音传入耳中。有几个道行稍低的只觉眼前一黑,竟是这般晕厥了过去。

    许久,那震耳声响才缓缓散去,那紫衣人右手轻挥,挥掉自己右手食指和中指间燃起的点点火光,这才淡淡地向前方的那道身影望去。

    那身影却是笼在一片黑暗之中,一袭黑衣将清冷月辉阻挡在了身躯三尺之外,只裸露在外的一双眸子,满是沧桑的风霜之外却是偶有点点星光,散射而出。

    那黑衣人背上却是凌乱背了数个石盒,双手之中却是分执了一凿一斧。

    那凿尖之上犹自带着点点火光,想来方才与自己右手食指中指相击的,应是这石凿无疑。

    他眉头微皱,这般沉思间,淡淡问道,“你却又是何人?”

    那黑衣人并不答话,手掌翻转,瞬间将背上所负石盒一一给解了下来,放于高台地面之上。

    那紫衣人缓目四顾,一一数来,却见那石盒足有六只之多。正在这时,那黑衣人衣袖轻抚,那六只石盒盒盖却是砰然被一起给击了出去。

    六色琉璃光芒从六只石盒中跳跃而出,直向半空之中凝聚而去,在离地数丈之外聚在一起。

    那黑衣人待这一切事毕,左手虚张,口中淡淡说道,“折丹,借你怀中“玄清”剑胚一用”。

    他话语刚落,一道赤色光芒却是瞬间没入他左手掌中。

    那六色琉璃光芒此刻却是光芒更盛,在半空中急速旋转起来,不多时猛然向着那黑衣人手中的赤色光芒激射而去。

    一个闪烁着七色光芒的太极图案,缓缓出现在那黑衣人手持的“玄清”剑胚上,不住流转,把那黑衣人的双眸映得光彩明灭不定。

    那黑衣人动作却是并未停止,他衣袖轻挥,那散发着七色光芒的太极图案,猛然凝在了那“玄清”剑胚剑尖之上,轰然裂成无数碎片,缠绕聚集在那“那玄清”剑胚之上。

    风起,云散,月去,声寂,一时之间,整个通玄山山顶被这七彩光芒,照应地琉璃辉煌。

    从那“玄清剑胚”之上,陡然而起的风势,却是越来越大,片刻之间却是形成了一股,强有力的飓风。

    那身在高台附近的玄道众人,受这风势影响,顿时周身护体灵力,瞬间被吹散,向外吹出三尺有余。

    那紫衣人目光灼灼地盯着,身前三尺之外的那人,狂风将那人衣衫吹打地猎猎作响。面上黑纱起起落落,隐约可见那人,脸上虽是隐约有风霜之色,但是却也自有一股坚定神色。

    这近万年的时光中,除却数十年之前那人,这世俗之中,已经鲜有人能立在自己身前三尺之内。

    他心下这般想着,却见那黑衣人,身形一转,自有数个闪烁着碧绿色光芒的太极图案,从那黑衣人脚下,周身,头颅数处方位亮起。

    随着那数个太极图案的剧烈旋转,又有数股青色光芒,从那方形成的法阵之上,直冲天而去,猛然射向那“玄清剑胚”。

    那玄清剑胚,受那数股青色光芒冲击,顿时在半空之中剧烈晃动起来,不过多时,那玄清剑胚,却是渐渐幻化出七把形状,大小,都基本相同的仙剑来。

    那七把仙剑时而重合,时而分散,众人只觉自己眼前一阵恍惚,却是刹那之间分不清虚实。

    “玄清七剑”,那紫衣人和站在“第一殿”殿前台阶之上的清虚,清言,口中同时吐出这四个字,但个人内心想法,却又是不同。

    百丈开外,高空之中,苏三却是猛然间从,玲珑阁阁僧上站了起来,他面上神色微变,口中却是喃喃说道,“好你个清影,这天道还未倾,你就想独死吗?”

    他口中话语刚落,周身却是猛然亮起一团白色光芒,那白色光芒之中星辰点点,瞬间将周围黑暗又逼退了三尺有余。刹那之间,他身形也是消失在原地。

    与此同时,通玄山前山,清影却是身形急转,猛然向高空之上飘去,他右手虚张,那七把仙剑却是在半空之中,微微晃动。

    这七把仙剑微微晃动之间,清影身躯也是微微一颤,像是在忍受着巨大的痛楚。

    那紫衣人目光一定,口中却是冷冷笑道,“剑是凡剑,人是蝼蚁,以汝等卑微之力,竟然还妄想与天地斗,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他话语刚落,却是身形急动,玄道众人只觉眼前一花,刹那间,只觉,自己眼前尽是那紫衣人身影,却又无一是那紫衣人真身。

    “破”,随着一声低喝声在广场之上响起,场中诸人只觉自己手中一沉,手中所执法器,兵刃,却是猛然从中断裂开来。

    那无数断裂的兵器,受一股无形力道的牵引,猛然向着清影激射而去。清影牙关紧咬,他此刻身躯,受玄清七剑反噬影响已是重若万钧,片刻之间,竟是不能移动分毫。

    眼看那无数断兵纷涌而来,他猛然大喝一声,向前重重踏出一步,握掌成拳,猛然向着前方的紫衣人劈去。

    随着清影一拳劈下,半空之中的那七把仙剑,也是蓦然间,光芒四射,以迅疾之势,猛然刺向那紫衣人。剑光霍霍,一时之间,那七把仙剑,似是又分作万把,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无数仙剑,当头砸向那紫衣人,但是还未及仙剑触及到他发梢,紫色光芒闪烁间,他身影又瞬间消失在原地。余下仙剑,却是贴着地面,向通玄山四周悬崖峭壁急掠而去。

    那些仙剑似是受灵力牵引,却每每都是堪堪贴着玄道众人的衣衫边缘,疾驰而过。

    伴随着一声声轰隆巨响,那万千仙剑,砸在通玄山山门四周悬崖峭壁的密林之中,光芒闪烁间,却听千百道惨叫痛呼声,此起彼伏,从密林之中响起。

    只听一阵窸窣响动的声音从密林之中响起,眨眼之间,伴随着数种不同的灵力光芒的闪烁,这通玄山山门四周,却是刹那间,站满了数以千万计的人。

    众人心中一凛,这通玄山四周,竟是不知不觉间,被埋伏下了如此众多的人。从那些人的服饰和周身所散发的灵力来看,应是魔教中人无疑。

    清影一拳劈出,却是身形又是一晃,就在他身形晃动间,一道淡淡的清冷声音却是在他耳边响起,“破”。

    他只觉右侧肩膀瞬间麻木一片,竟是运不起半分力道,紧接着一把断剑剑刃从他右侧肩胛之中,击穿而过。他周身护体灵气,也是瞬间猛然崩破。

    饶是如此,清影嘴角边却是升起了一丝淡淡的笑意,他双眸之中目光疾射,脚下那青色太极图案,猛然间光芒四射,暴涨三尺有余,将那紫衣人身影也是困在了其中。

    与此同时,他一声断喝,左手虚张,一样物事,却是势如闪电般,飞到他身侧。他猛然抓住那样东西,再不犹豫,身形急转,却是猛然抡了下去。

第一百四十章 生死悟道

    清影却是丝毫不顾,周身护体灵气蹦破,体内真元急剧溃散,却是衣袖一震,猎猎狂风卷起一样物事,直如闪电般,飞到他身侧.

    他身躯微微一侧,左手虚张,猛然将那样物事抓在手中,身形急转,轰然砸了下去。

    光芒顿去,声音全无,没有想象中的耀眼光芒和轰隆巨响,清影这一击却似是全隐于自然万物之中。

    萧原目光随之望去,只觉清影手中似是空无一物,又似是执了一柄法器。

    那法器时而隐形,时而现身,到最后萧原只觉自己眼前眼花缭乱,竟是不能辨别分毫。

    萧原只觉风声一滞,周身空间内,声音全无,时光仿佛刹那间停滞了片刻。

    片刻之后,风声又起,纷乱嘈杂的声音又从四面八方涌来,萧原猛然睁开双眼,向前望去,却见清影手持一柄巨大的石锤,击在那紫衣人身前三尺之处。

    那石锤锤身被凿刻地工工整整,但却是丝毫灵力都无,应是萧原那日在暗影禁地之中,所见的,清影三百年前,开凿后山那条路径之时所用的石锤。

    这满含了三百年光阴的一锤,击在那紫衣人身前,虽无半分灵力。那紫衣人脸色却是前所未有的凝重,他右手轻抬,却是瞬间在那锤僧上,接连弹了数指。

    随着一声声清脆的声响,那巨大的石锤却是被这一指的力道,给缓缓往上击出几寸之高。

    那紫衣人右手五指在那锤僧上击打完毕,却是面色一寒,双眸之中目光激射,背在身后的左手,这时才缓缓从背后伸了出来。

    一条三尺青色小龙,在他中指和食指指间游弋。那三尺青色小龙,周身金光四射,双眼怒睁,呲牙咧嘴猛然向着清影脖颈之间飞去。

    清影此刻全身护体灵力已是尽失,方才一击也是身形方位全失,此刻面对那疾驰而来的三尺青龙,却是再无还手之力。

    那三尺青龙,转瞬之间已来到清影面前,清影目光一闪,向四周望去,顾目四盼间,却是与数丈之外的萧原目光相撞。萧原脑中轰然一响,只觉那目光之中尽是无限柔情。

    那目光之中似是又满含着万千话语想要诉说,萧原只觉体内一股冰冷真元,猛然暴涨,却是瞬间笼罩而去。

    那三尺青龙受萧原体内暴涨的真元灵力的影响,却是被蓦然间横扫出三尺有余,清影也是在千钧一发间,堪堪避过这致命一击。

    那紫衣人猛然回转过头来,一脸冷冷笑意地望向萧原,萧原只见他嘴唇翕动,许久之后,一道若有若无的轻飘飘的声音,却是在他耳畔响起。

    “破”,随着那道淡淡的声音在萧原耳旁响起,萧原只觉全身一震,体内原本源源不断涌出的灵力,却是戛然而止,然后萧原只觉眼前一阵迷离,连带着整个人的意识,却是有点模糊起来。

    那紫衣人嘴角边升起一丝轻蔑笑意,左手食指轻弹,随着那清亮的弹指声响,在广场四周响起,却听一阵阵嘈杂纷乱之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那广场周围原本围拢的魔道众人,顿时叫嚣着,向着场中混乱嘈杂的玄道中人冲杀而来。那紫衣人又是微微一笑,又猛然转回头去,手腕疾翻,猛然向着清影击了过去。

    这紫衣人显然是对清影起了必杀之心,他这一掌却是笼在一团紫色雾气之中,朦胧之间,依稀可以看到那手掌,却是不知何时成了血色手印。那血色手印去势极为迅猛,带起一阵猎猎风声,眼看就要击在清影胸口处。

    正在这时,却听一道爽朗笑声在天际响起,那声音初时似是在百丈之外,笑声未止,一道白色身影却是倏忽出现在,广场上方的半空之中。

    那笑声爽朗清亮之外,却自有一股摄人心魄之力,那紫衣人乍闻这笑声,却是面色一变,手中动作微微一停,举目向半空之中望去。

    在那半空之上,一道淡淡身影却是毫无凭借地悬浮在天际之间,他周身衣衫被狂风吹得猎猎作响。周身笼着一层层,淡淡的白色星辰,但是丝毫遮掩不住,他那张绝美的容颜。

    只是,他那张绝美的容颜之上,双眸之中,却是空洞如也,浑无半分光芒色彩,竟似是双眼已盲。却正是,苏三。

    苏三见那紫衣人向自己望来,却又是淡然一笑,衣袖轻挥,自有一股星辰之力凝聚的光芒,直奔清影和那紫衣人而去。

    那紫衣人身躯微微一震,身躯急速向后退去,舍了攻向清影的一掌,猛然回撤,双手手腕疾翻,一个巨大的血色手印,蓦然凭空生成,横挡在他身前。

    光芒爆闪间,那道满含星辰之力的白色光芒,和那血色手印轰然击在一起。那紫衣人身形微微一晃,唇角边溢出一丝血迹,他双眸之中,寒光四射,举目望向半空之中的苏三。

    苏三却是身形急转,猛然冲到清影身侧,双手十指在清影身上急点,并缓缓将一丝星辰之力注入到清影体内。片刻之后,清影原本苍白的脸色,才稍稍有所好转,这才微微睁开眼来。

    他乍一见到眼前之人,却也是一脸吃惊神色,苏三却仍旧是淡淡笑道,“清影,我们竟是有三百年不见了。”清影正要说话,却听耳旁传来,那紫衣人冷冷的声音,“你就是在山河社稷图之中,偷袭我的人?”

    清影微微一愣,却见苏三转头向那紫衣人望去,他双眸之中虽是浑无半点色彩,但是在那星辰光芒照耀之下,清影却仿佛有种错觉,他的那双眸子,怕是能看透古往今来的宇宙洪荒。

    他心中方如此想道,却听苏三淡淡说道,“阁下神鬼修为,奈何受这副躯体影响,一身修为却是发挥不出十之一二。苏某也是侥幸,才得以有机会,占阁下便宜。”

    他这段话虽是没有正面回答,却也是间接承认了,在山河社稷图之中偷袭他的正是自己。那紫衣人微微一哼,冷冷道,“想不到,星辰殿之中,除却苏一之外,这千万年间,竟也有你这样的人物。”

    “不过你既然知道,我此身修为,不是尔等世俗之人所能窥望,又何故与我为敌。这天道将倾的世道,阁下,何不做一个识时务之人?”这紫衣人竟是少有地未动杀念,而起了收服之心。

    “这恐怕要让阁下失望,苏某自小就是眼盲之人,连着天下景物都看不真切,又如何识时务。而且,苏某修为虽不如阁下,但是却知道,你一日入不得‘炼狱塔’,你这身修为便一日发挥不出来。”

    那紫衣人身躯一震,面色大变,冷冷说道,“顾守真临死之前,见得最后之人就是你?”

    苏三闻听那紫衣人话语,却是面色一寒,淡淡说道,“苏某此生唯一佩服之人便是顾兄,今日虽不能替顾兄报仇,但是终有一日,却一定要亲自手刃你这半人半巩徒?”

    他一语说毕,却是猛然转头向一侧天际望去,那处天际却是如血染一般,隐隐之间,能听到阵阵滚雷之声从天而落。

    他面色一变,对着身边的清影淡淡说道,“我先下却是又要事要离去,你务必再拖这人片刻。”

    清影微微点了点头,也不多说什么,猛然站起身来,右手虚张,将那玄清七剑握于掌中,猛然向那紫衣人劈去。苏三身形急转,再不多言,却是转瞬消失在原地。

    萧原立在四散拥挤的人群中,只觉胸中一点胀气,缓缓从心底蔓延开来,不断膨胀拥挤,似乎瞬间就将他整个心间填满。

    他呼吸不知何时突然变得急促起来,不多时就觉得一股异常难受的窒息感涌上心头,一时之间,他只觉得四肢百骸重逾千斤,脸色也变得异常苍白。

    他强撑身体,缓缓张开嘴巴大口呼吸,但是却没有丝毫好转的迹象。不多时,他只能俯下身去,双手支地,强撑着身体,才不至于让自己因站立不稳而倒落下去。

    尖叫声,打斗声,痛哭声,这无数纷乱声音纷纷扰扰地挤到他耳中,只让他觉得头疼欲裂,心烦意乱。

    体内灵力这时却是也奔腾不休起来,可是任他如何运转,体内灵力却只是拥挤在灵海之中翻滚不休,直把萧原体内筋脉灵海,搅了个乱七八糟。

    他勉力抬起头来,向四周望去,只见那“乾”字台上洛诗吟似是眼泪也已流干,只是抱着洛水的身躯,茫然望着天空之上那轮殷红的圆月。

    高台之上另外一侧,清影正手持“玄清七剑”与那紫衣人打斗正酣。只是清影攻势虽厉,但是那紫衣人却是举手投足之间,也不见有任何动作,只嘴唇翕动便轻松破了清影一招接一招的凌厉攻势。

    人群之中,却是只能隐约瞥到折丹的一角衣衫,折丹此刻也是颇为捉襟见肘,在魔门众人的围攻之下,也是频频遇险。

    只是靠着飘逸身姿,才能勉强与魔门众人周旋。再远一点的地方,那白玉石阶之上,清虚三人却是依旧稳坐不动,只是眼神之中依然已经流露出少许焦急神色。

    “轰隆”,伴随着一道耀眼的白色光芒,似是有什么重物从天而降,落在了这个广场之上,萧原只觉整个地面都微微颤抖起来,转头去看,却不禁面色大变。

    殷红月光照射之下,三丈之外,通玄山山门之下,此刻却是蜷缩着一条体形巨大的蟒蛇。那巨蛇此刻仅仅只是蜷缩身躯,就将通玄山巨大的山门给占了大半,那长约六七寸的殷红蛇信,在半空之中伸缩不断,远远望去,颇为摄人。

    萧原心下一寒,不自觉地握紧手中墨眉,横剑立于身前,向外不断散发出层层淡淡光芒。

    那巨蛇似是受到墨眉之上所散发的淡淡光芒的刺激,巨大的舌头猛然又向前探出了一丈有余,豁然张开血盆大口,露出森森利牙巨齿。

    那巨蛇蛇口一张,萧原只觉一股冰冷寒意迎面扑来,衣衫之上却是瞬间结了层层冰凌。不过他体内灵力却是瞬间平静下来,灵海也是瞬间归于平静,与此同时,一团淡淡灰色火焰,却是从体内亮了起来。

第一百四十一章 端倪

    萧原只觉一股冰冷肃杀的真元,在那团火焰周围聚集而生,也不知是那火焰之上自生,还是那火焰点燃了萧原体内原本就存在的真元灵力.

    那冰冷肃杀的灵力,似是不受萧原此刻灵海控制,竟是不经过身躯诸筋脉,直接从身躯之上,浸透而出。

    不过多时,萧原周身却是被一股阴冷肃杀的黑气,团团给包裹在了其中。那墨眉之上的原本淡淡光芒,也是瞬间耀眼四射,直向那巨蛇蛇头砸了过去。

    那巨蛇蛇头一摆,闪过从墨眉之上,疾射而出的耀眼光芒,身躯一摆,顿时把巨大的身躯舒展开来,猛然向人群之中横扫而去。

    萧原这才看清,这巨蛇身躯怕是少说都有数十丈之长,身躯之上却是丛生了无数鳞片,那无数鳞片在殷红色月光照耀下,反射出冷冷寒光,似是坚硬尖锐异常。

    萧原心神还未从那巨蛇身躯之上回转过来,便听到一道道痛呼惨叫之声从前方响起,转头去看时,却见那巨蛇蛇身扫过的地方,数十个还未来得及闪避而开的玄门道人,被重重地击落在了广场之上。

    其中十数人周身灵力所散发的光芒,却是渐渐变得暗淡,痛呼之声也是渐渐低落下去,显然已经不能保得性命。

    其余众人,虽只是被那巨蛇蛇僧上的鳞片扫过,却也是衣衫尽破,浑身浴血,脸色苍白异常,显然也是受伤极重。这巨蛇一击之力,竟是强悍如斯。

    那巨蛇一击之后动作却是并不停止,蛇尾一摆,迅如闪电般向着萧原扑来。萧原只觉周身寒意更重,一股重逾千斤的力道,向着自己砸来,再不犹豫,急速向后掠去。

    萧原身形方动,这才发觉体内这不知名的莫名灰色火焰所散发的黑色气息,和他平时灵海之中的真元灵力却是迥然不同。

    世间修道门派,虽修真体系多有不同,但多是聚集天地万物和自身灵力气息于自身,以此来转化运用。

    因此纵是修为再高深的修道者,甫一动用真元灵力,便会或多或少地感受到体内真元灵力的消耗。

    然,此刻萧原体内这股莫名灰色火焰,在那巨蛇蛇身猛然扑到身前之时,却是陡然火焰又蹿升了几寸,萧原只觉周身缠绕的黑色灵气阴冷之气又似浓郁了一分,一种极度不安的感觉却是从心底慢慢滋生出来。

    萧原心下虽这般想着,但是周身灵气随着阴冷之气的加重,却是瞬间运转得更加迅捷,萧原只觉脚步一转,身形却是在刹那间就掠去去了数丈之遥,那巨蛇这一击却是扑了个空。

    那巨蛇一扑落空,显然颇为懊恼,巨大的蛇身连带着蛇尾猛然一摆,又轰然击在广场地面之上。

    “轰隆轰隆”,伴随着一阵巨大的震天彻地的响声,萧原只觉脚下传来阵阵晃动,低头去看时,却见一道蜿蜒数十丈,宽约一丈的巨大的裂缝,从那巨蛇身躯之下蔓延开来。

    还不待萧原有任何反应,那巨大的裂缝之中,突然弥漫出一股色泽土黄的尸秽之气,那尸秽浓郁之重,乍一闻来,直让萧原恶心欲吐。

    那尸秽之气却是凝而不散,渐渐向着那巨蛇的蛇身蔓延笼罩而去。那巨蛇此刻却是如蜇眠一般,又重新将巨大的蛇身蜷缩起来,巨大蛇头之上一双巨大的双眸,半睁半闭地缓缓扫视着四周。

    此时,那人群之中有几个玄道中人,见那巨蛇平息下来,以为有机可趁,顿时执了法器,向那巨蛇奔袭而来。

    那几人周身灵力散发的光芒,虽并不甚是耀眼,但却是含而不漏,灵力运转之间,隐见淡淡的太极图案缓缓流动,显然一身修为已是要堪堪进入太清之境。

    那几人显然是平时就配合异常默契,此刻虽是同时向那巨蛇奔袭而来,却是在离那巨蛇身躯一丈左右距离之时,蓦然分作数道方向,分别向着那巨蛇的不同部位击去。

    其中一人身形却是瞬间提到极致,萧原只觉眼前一花,一道身影闪过,那人却是已经瞬间出现在那巨蛇蛇头之上,一声断喝,一块闪烁着金色光芒的巨大丝帕,轻飘飘地向着那巨蛇的巨大的双眸盖了上去。

    另外一人,向着那巨蛇的蛇尾急掠而去,只听一声刺耳的金石相击的声音在半空之中响起,那人已然身形急掠到半空之中,双手执了一把巨大的石锤,隔空不断往下击了下去。

    他每击一下,半空之中便响起一阵巨大的刺耳响声,光芒闪烁间,隐见无数似是灵力真元凝聚的石钉,向着那巨蛇的蛇尾砸落下去。

    余下一人,却是不慌不忙,直顺着那巨蛇蛇身向前奔掠而去,在那两人动作完成之前,堪堪赶到那巨大的蛇僧上,手腕一翻,从背上取下一把铁叉,猛然向着那蛇身击落了下去。却正是那巨蛇蛇身的七寸之处。

    虽然隔着那浓郁弥漫的土黄色尸秽之气,萧原只能依稀模糊地看到那三人身形和动作,但是这三人这般默契,果敢,却让萧原微微吃了一惊。

    且不说此刻未动手的玄门三大门派的高手,就是此刻这广场之内,修为比这三人高的也大有人在。

    但是一来玄门各派,嫌隙由来已久,其他玄门道派巴不得看玄元门在这试剑大会上出丑;二来今日诡异之事实在太多,那巨蛇和那浓郁秽气,却是来得莫名奇妙,因此多说玄门众人,却都是收了灵力,各自找了一个角落,静观场中形式。

    这场中此刻与那巨蛇颤抖的三人,虽然身形面目此刻模糊不见,但是从身法和服饰来看,显然并非玄元门门中人,也并非萧原所知道的任何一个玄门道派的人。因此,他心下却是无形之中,对那三人起了些许好感。

    就在这时,那蛇头之上那人手中所掷出的一方丝帕,却是已经将那巨蛇的双眸给蒙了起来。那巨蛇虽是蛇头摆动不已,但是那方丝帕显然不是凡物,任那巨蛇如何晃动,却是如附骨一般,紧紧贴在了它双眸之上。

    而蛇尾一边,那身在半空之中的人,随着他手中石锤不断隔空击落,却是隐隐有无数散发着光芒的石钉,将那巨大的蛇尾给钉在了广场地面之上。

    与此同时,那蛇僧上的,那把铁叉却是光芒四射,猛然插入了那巨蛇蛇身七寸之处。

    “吼”,那巨蛇顿时狂吼不断,直来回地将巨大的身躯反动不已,但一来那蛇尾之处的由灵力凝聚而成的石钉,却是入地极深,牢牢地将那巨大的蛇尾钉在了广场之上。

    此外,那插入蛇身七寸之处的铁叉,似是也非是一般凡兵,甫一插入那蛇僧内,就变得殷红无比,似是将那巨蛇身躯之中的鲜血都给吮吸了过来,而且那铁叉却是也越变越大,越变越长。

    初始不过六七寸左右,片刻之后,却是已然伸展到一丈左右,直透过那巨蛇身躯,插入到了广场地面之中。

    那巨蛇不住来回摇摆身躯,却是始终不能挣脱,许久,终低吼一声,缓缓将巨大的头颅给低了下去,似是耗费了浑身力气般,只不断从巨大的血盆大口中,大口喘着气。

    人群之中顿时一阵雷动,这之前在江湖上名不见经传的三人,竟是在顷刻间,就将这巨蛇给收服了。

    萧原耳闻人群之中的欢声雷动,一双眸子缓缓扫过那巨大的蛇身,突然觉得周身的阴寒之气又重了一分。

    这般想着,他面前广场之上那巨大的裂缝之中,突然一阵剧烈震动,然后一道道耀眼光芒冲天而起,光芒未散,一股股腥臭浓郁的尸臭味,却是从地底翻涌而来。

    萧原只觉一股摄人气息弥漫在广场之上,还未回转过心神来,就见那本是已经奄奄一息的巨蛇,双眸之中突然射出两道红光,将那双眸之上的一方丝帕给击落了出去。

    萧原淡淡望去,只见那巨蛇双目突然变得如注血般赤红。那蛇僧上的片片鳞片,也瞬间倒立起来,猛然攒射而出。

    “砰砰砰”,那本是将那巨蛇蛇尾钉在广场地面之上的石钉,却是一颗颗迸射而出,然后在半空中瞬间碎为齑粉,眨眼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巨蛇脱了束缚,身躯猛然一摆,竟是缓缓向半空之中升去,每升高一丈,身躯似是又变长了一丈。如此这般,不过片刻,那巨蛇已经上升到距地面数十丈的高空之中,身躯恐怕比之前大了不止一倍。

    众人目瞪口呆地望着眼前的变化,一时之间,周围的声音似是都消散无形。

    夜色似是又浓了几分,众人抬头望着那高空之上,那蜿蜒数百丈身躯的巨蛇,只觉一股诡异莫名的窒息感,铺天盖地压了下来,一时之间,竟是连身躯不能移动分毫。

    也不知如此过了多长时间,一道轰然巨响,又在广场之上响起,萧原抬头望去,这才发现,那巨蛇蛇尾一扫,竟是将那巨大的“玄元门”的山门给扫去了大半。

    碎裂的汉白玉玉石石块向着萧原砸落而来,萧原身形刚要移动,却觉眼前一亮,在那些巨大的碎裂的玉石石块之中,却是夹杂着一个身影,翻转而来。

第一百四十二章 端倪(下)

    那身影却是来势极快,不过片刻,便已翻转到萧原身前不足一丈之处.萧原这才看清,那却是一个长相颇为奇怪的人。

    那人身形巨大,大脚大手,高约两丈的身躯之上,却是顶着一只巨大的大象的头颅。

    他手中却是执了一只巨大的石锤,双手在空中胡乱挥动着,显然是被那巨蛇方才蛇尾的横扫之力,给击了出来,一时之间难以稳定身形。

    萧原眼见那人口中大呼小叫呼啸而来,巨大的象头之上却仍是一脸迷茫神色,不仅又是一怔。

    这一怔之间,那人却是已来到萧原身边,眼角瞥到萧原在这漫天而来的玉石石块之间,却是从容淡定,也是微微一愣。

    他忽然对着萧原咧嘴一笑,露出巨大的象嘴,然后豁然张开蒲扇般大的手掌,将如常人般臂粗般的拇指,在萧原横立在身前的墨眉上轻轻一点,顿时止住了呼啸去势。

    然后,萧原只见他脚步轻转,已是瞬间回转过身来,和萧原并立在了半空之中。

    萧原只觉心中涌起一点奇异的感觉,这人面目自己虽然不识,但是却似是在什么地方见过一般,而且,那种亲切的感觉确实极为强烈。

    萧原却是心中一愣,这人方才那在墨眉之上的轻轻一点,竟是没有他想象般的重力。以他这般身形,却能做出如此灵活动作,想来此人修为已不能单纯靠灵力来判别高低。

    萧原心下这般想着,却见身边闪过一道疾若闪电的身影,然后就听到一道浑厚的声音,从远方遥遥传来,“兀那妖蛇,休伤我家兄弟,且吃我龙象天君一锤。”

    萧原又是一愣,想不到这看上去表面傻乎乎的人,竟是有如此果敢,勇毅心智。

    萧原心头间方转过如此想法,那龙象天君已是又来到那巨蛇蛇尾之处,高高举起那巨大的石锤,猛然向着那巨蛇的蛇尾击了下去。

    一阵金戈相击的刺耳声响轰然传来,萧原只觉脚下不稳,顿时起了一个趔趄,差点向下方栽落下去。他竭力稳住身形,却觉耳边掠过一阵呼啸风声,似是又有一道身形被甩了过来。

    然后萧原只听一道轰天吼声从后方不远处响起,“兀那呆子,你是想害死你哥哥吗?”

    然后萧原只觉眼前白光一闪,却是又有一人立在了自己身前。萧原待那巨大的声响在耳中引起的轰鸣之声渐渐消去,这才抬头望向眼前之人。

    眼前这人却同样是长相颇为奇异。身形虽比方才那自称“龙象天君”的那人小了一圈,但是一副人僧上却是长了一只巨大的白色老虎的头颅。

    此刻见萧原向他望来,也是咧嘴一笑,然后转头又向前方望去。萧原望着他巨大头颅之中,双眸之中透出的那点笑意,却是心神巨震,身躯剧烈颤抖起来,难道真的是他们?

    那人又是咧嘴一笑,伸出巨大的手掌,在萧原肩头轻轻拍了一下,微微笑道,“公子,别来无恙,我等换了这副样貌,公子竟然也能认出我们兄弟来。看来,小姐对公子评判,果真令人折服。”

    前方玄元门山门之处,那“龙象天君”却是正斗得兴起。

    只见他双手执了那巨大的石锤的木柄,抡了一个弧度颇为圆润的圆形,似是单单认准了那巨蛇的蛇尾一般,猛然向下砸了下去。

    那巨蛇却是感应极为灵敏,虽是身形巨长,却是灵动异常,那“龙象天君”石锤方落,那巨蛇身形便猛然摆动起来。

    一时之间,高空夜空之上,漫天都是都是那巨大的蛇尾摇摆所带起的片片光影,一阵阵狂风不住吹来,直吹得萧原觉得脸颊生疼,身躯在半空之中摇晃不定。

    那“龙象天君”却又是暴喝一声,身形似是猛然又暴涨了一分,大脚一迈,竟是将手中那巨大的石锤向那巨蛇蛇身给扔了出去。

    衣袖一挽,身形疾若闪电般向着那巨蛇的蛇尾掠去,巨大的手臂一环,猛然抱住了那巨大的蛇尾。

    萧原立在那巨蛇身躯十丈之外,遥遥望去,只见那“龙象天君”一张黑色面皮之上却是涨得紫红,身子稍稍往下蹲去,又是一声暴喝,双臂往上一抬。

    只见那巨蛇蛇身轻微一晃,从蛇头往下竟是一寸寸被拔了起来,这“龙象天君”竟是纯用一己之力,将这身长百丈有余,重逾万斤的巨蛇给抬了起来。萧原一时之间目瞪口呆,乍舌无语。

    正在这时,那巨大广场地面之上的裂缝中却是又发出一声巨大的声响,无数土黄尸秽之气,喷薄汹涌而出,直向那立在高空之中的巨蛇的蛇身笼罩而去。

    那巨蛇又是一阵怒吼,巨大的蛇僧上传出阵阵爆裂之声,一道道电光火石似的光芒从蛇僧上爆射而出。

    那蛇僧上泛着森森寒光的鳞片,猛然倒立而起,变得锋利无比,蛇尚部的鳞片更是离体而去,露出泛着肉白色的蛇身,不多时,那蛇僧上却是又缓缓隆起,缓缓显出数对羽翼。

    那数对羽翼迎风而展,瞬间便长成数丈之长,殷红月光照射之下,显得森冷无比,似是寒铁铸就,坚硬锐利无比。

    那数对羽翼,在半空之中扑棱不断,直带起一阵阵狂风呼啸之声,将那巨蛇的蛇身又向高空之上带去。

    那蛇身却是又瞬间长长数十丈,遥遥望去,宛如一道无尽银河,横亘在万里高空之上。

    那巨蛇蛇身此时却是将整个通玄山前山的这片广场给笼罩了起来,一时之间,身在广场上的众人只觉天空黯淡无光,一股压抑诡异的气氛,渐渐在夜色之下弥漫起来。

    风势更急,萧原只觉得此刻纵是有灵力护体,那漫天狂风缺如罡气一般,直刺得脸颊生疼。

    他忽觉脸颊一冷,用手轻拭,却是一滴雨珠从高空坠落到他脸颊之上,抬头去往时,却见连绵雨线缠绕而下,竟是落雨了。

    那黯淡无光的夜空之中,却是漆黑得望不到一丝亮光,甚至连那一轮血红圆月,也似是因忌惮什么而躲了起来。

    只余一道道长约三寸的土黄色光芒,缠绕丛生在那巨蛇羽翼,身躯之上,就是在越来越大的如注雨势之下,其上散发的厚重浓郁尸秽之气,也是铺天盖地而来,直令人觉得作呕欲吐。

    那巨蛇不知什么时候也停止了摇摆身躯,数对巨大的羽翼也是停滞在半空之中凝立不动,那“龙象天君”和另外一直未见其踪迹的立于蛇头之上的那人,也不知去了何处,竟是半点声息都无。

    气氛一时变得诡异宁静,萧原悄悄回头去望,却见自己身后一丈之外,清虚真人满带深意的目光,在那巨蛇身上,缓缓流过,竟是兴奋期待多了一些。

    也不知过了多时,众人突然被一阵轰隆的巨雷之声给惊醒了过来,一时之间却是电闪雷鸣,暴雨如注。

    萧原借着那电扇划过夜空之际,抬头去望,却见那巨蛇蛇僧上的数对羽耶上,却是在这漫天风雨和轰轰雷鸣之际,裂开了数十个巨大的口子,宛如一对对巨大的双眸般。

    萧原又觉脸颊一冷,脸上传来腥臭黏稠的感觉,顺手拭去回眸去望之时,却是面色一变,那手掌之中却是滚落着无数血珠,虽被萧原用手拂去,却是并不碎裂。

    滴滴血珠从万千丈的高空,纷纷坠落而下,落在汉白玉石堆砌的广场之上,响起阵阵清脆声音,若不是目睹这诡异的景象,单听那声音,却是清脆悦耳,宛如琵琶声起,余音不断,“大珠小珠落玉盘”的绕梁三日。

    萧原立在这漫天血雨之中,只觉体内“玄元三清灵力”已是早已运转不堪,整个灵台恍如大漠深处一片荒芜。若不是有那周身的诡异灰色光芒绕身,此刻萧原早已被那坠落的雨珠给浇透全身。

    萧原低头望向那巨大的广场地面上,只见,那无数滴滴血珠落在广场地面之上,凝而不散,依次排列缓缓转动,似是在绕成一个奇怪的图案。

    那滴滴血珠初始还是运转异常缓慢,但是过了片刻,便运转如飞,萧原只觉眼花缭乱。目不转睛间,只觉那广场之上无数血珠,似是在绘制成一座颇为宏伟的城墙。不过片刻那方圆近百丈的广场,倒是有多半被那滴滴血珠,坠落覆盖。

    这玄元门山门广场,本就是此次“试剑大会”宾客参赛者的云集之地,这方圆百丈的山门广场前聚集的修道众人,少说也有数千名。

    此刻那无数血珠在山门广场上,滚落而动,顿时就有数十人被包围在这诡异血珠所环绕而成的巨大的城墙轮廓中。还不待那数十人有所反应,环绕其附近的无数血珠突然急剧转动,怦然燃气数团紫黑色火焰,向着那数十人缠绕而去。

    只听一声声惨呼声从场中响起,那数十人却是转瞬间被那数团紫色火焰,烧为齑粉,化为一丝淡淡灵力,融入那滴滴血珠之中。场中玄道众人顿时面色大变,眼见那无数血珠绘制而成的轮廓,还有向外侧蜿蜒而来的趋势,不仅心下大骇,拥作一团,向着那玄元山门广场边缘挤散而去。

    那玄元门广场边缘,本就是靠着深谷悬崖而建,这般拥挤骚乱之下,顿时有数十人被如水人潮给挤落到了深谷之中。

    场中玄道众人此刻却是有一多半修为稍低的,受那巨蛇血珠影响,体内灵力凝聚不起半分,那数十人之中也有十数人此刻却是灵力全散,直直向着悬崖深谷跌落而去。任是如何惊呼,这场中玄道众人,只顾着闪避那蔓延而来的滴滴血珠,竟是没有一人对那些惊呼救助声所动。

    萧原冷眼旁观着这一切,只觉一股冰冷的感觉从心底升起,这些自诩能窥天道的人,竟是如此这般没有一丝悲悯之心。他只觉心底一动,缠绕周身的灰色气息似是又弄了几分,然后他脚步微动,瞬间竟是跨过数十丈的距离,来到了那悬崖深谷半空之中,微一探手,救起一个修道者.

    只是此刻坠落深谷的修道者少说也有十数人,萧原此刻修为却也不过在上清初始,虽说那缠绕周身的灰色气息,奇诡莫名,但是萧原却并不能运转自如。

    因此单单救起这一个修道者,萧原就觉得,自己身体重量似是重逾千斤,似是马上就要坠入深谷之中,他拼命死撑,才勉强堪堪立在半空之中。更不要说,去救那余下的十数人。

    正当萧原懊恼之际,一道青色身影,却是似缓实快地从萧原眼前掠过。那身影却是纵跃自如,在这深谷半空之中留下一道道痕迹,也不过数转之间,那往深谷坠落而去的数十人,便被那青色身影,轻松地一一都给扔到了那玄元门山前,广场之上。

    那道青色身影,这才缓缓止住了身形,轻飘飘地落在了萧原,对面的半空之中。然后,萧原就这样,看到了她。

第一百四十三章 轮回

    萧原呆呆地望着眼前那道浅浅的身影,本是近在咫尺的那人,却仿佛是笼在一层烟萎中.

    周遭一切仿佛刹那之间,变成一片虚无,如光如电如泡影。他双眼之中,除却那一袭青衣,竟是再别无他物。

    那道浅浅身影本是背对于他,伴随着一声淡淡的叹息声,那道身影却是缓缓转身过来。

    萧原只觉脑中轰然一响,无数纷乱繁杂景象蓦然涌上心头,他心绪大乱,脚步趔趄,竟是差点一头栽入那无尽深谷深渊之中。

    那青色身影却是蓦然化作一道光影,瞬间出现在他身侧,轻轻扶住他双臂,迎上他迷茫夺目双眼,轻轻叹道,“你果真一切都不记得了吗?”

    萧原微微一怔,望着近在眼前的那毫无瑕疵的容颜,只觉脑海之中,却是一番苍茫景象。那处地方似是一片海洋所在,但是却又不尽然。

    只觉天地之间一片苍茫,无穷无尽的浓萎中却是一片无尽海所在,在那海的中央,却是盘腿坐着一个单薄弱小的身影,面目却是看不清楚,只一袭青衣在猎猎海风之中,飘荡不定,发出瑟瑟声响。

    那单薄弱小的身影,却是在狂风之中,瑟瑟发抖。看样子并不是因风大天冷而致,倒更多看去似乎是因修炼什么**在忍受着巨大的痛楚。

    萧原四下转动身形,却是无论如何,都看不真切那青衣人的面容,倒是那青衣人面前,却是摆着一抉简。那竹简却是散了开来,其上无数字体繁复异常,萧原并不识得。

    唯有起首一页竹简之上,写着硕大的两个字,那两个字虽是同样繁琐,但是萧原却一眼便认了出来,那两字缠绕不断,循环往复,分明是“轮回”两字。

    萧原只觉心中瘀积难平,忍不住仰天长啸,那啸声绵延不绝,似是由他肺腑发出,又似是从他内心深处发出。一时之间,那绵延啸声却是盖住了那滚滚惊雷,瓢泼血雨的声音。

    他双目之中那双熠熠双眸,不知何时变得如注血般赤红,他意识神思却是模糊一片,过往纷繁往事和今生今世之事,纠缠在一起,直搅得他头疼欲裂。

    正在这时,却听到耳旁响起,一阵清微的叹息声,那叹息声似是从数万年之前传来,声音飘渺,带着说不出的苍凉古意。

    萧原只觉一种奇妙无比的感觉,从心底升起,那种感觉玄之又玄,无从说起。宛如大醉初醒,口渴难耐,一碗清水置于身前。那不过是普普通通的一碗清水,但是,你却觉得,必是定有前缘,或有轮回。

    萧原只觉那如水目光,似是要将自己的心,都给融化掉。只是任他如何苦思冥想,也实在记不起,自己曾经何时在何处见过这样一个如水的姑娘。

    但是冥冥之中,萧原又觉得,自己之前必定是对她极为熟悉的。因为从她那潋滟目光之中,萧原分明看出,那女子分明极为柔善的。

    若是换做之前的她,怕是只会因这青衫之上沾了一点血迹,都会大惊失色。远不是现下这般,她丝毫无视自己青衫上的斑斑血迹,一双凤眸之中,更多的是沧桑与淡漠。

    萧原这般沉思间,却觉眼前光芒一闪,却是先前见过的那两个长相颇为奇异的与那巨蛇相斗的两人,立在了那女子身侧。

    那两人先是对着萧原,又咧嘴笑了一下,然后悄声在那青衣女子耳旁说了一些什么。那青衣女子闻言,顿时脸色变得凝重起来,她又如此注视了萧原片刻,却是微微叹了口气,衣袖轻拂,轻飘飘将萧原送往玄元山门前的广场之上。

    她莲步轻移,转瞬之间,大步向着半空踏空而去,转瞬之间消失在厚重云层之间,竟是再也没有转头看萧原一眼。萧原只觉心中沉甸甸的,一股莫名奇妙的感觉,从心底升起。那种感觉似是有一分失望,却又似有一份释然,一时之间,连萧原自己都觉得难以说清。

    萧原只觉自己头脑之中轰然一片,那些十数被救上来的修道者的感谢言辞,也只是如一阵阵嗡嗡之声在他耳边萦绕,听不真切。萧原茫然沿着脚下的汉白玉铺就的道路向前走去。

    恍惚之间,萧原只觉得,似是有人在这天地之间,布下了一层幻幕。众人都是熙熙攘攘,嘈杂惊呼而去,唯有萧原眼中却是另外一番景象。

    场中形式此刻却又是一变,那滚滚血珠缠绕串联而成的血红色城池,此刻却是已见雏形。

    举目望去,却是巍巍峨峨,连绵不断,赤色光芒闪烁间,隐隐间城高墙阔,只是光波摇曳,景象模糊,应只是缩影倒映。

    萧原只觉自己双目之间,眉心正中位置却是隐隐作痛,其中似是有无数滚滚气息,翻腾欲出。

    萧原强按下心中的不安,勉力向那巍峨城池看去,只见无数城池街道之中,似是有无数模糊身影比肩接踵,纷纷向着其中正中一处城门涌去。

    那处城门较之别处城门却有些许不同,且不说城高墙阔更愈其他城门三分,单是那城门之上,旗帜摇曳,守卫如林,就知此处城门应是这座城池之中最关键所在。

    但是如此看去,却甚是模糊,只觉影影幢幢,一片嘈杂纷乱。萧原无奈摇了摇头,举目远望,只见这通玄山本是万水千山,一片晴岚,此刻却是被包裹在一层浓重粘稠的雾气之中,给人一种强烈的窒息感。

    当他转身待要大步迈向第一殿一侧方向之时,却觉心中一动,却是瞬间面色大变。那正中那座城池之中,一处山脉巍峨耸立,其上殿阁林立,最前方一片广场之上,一处巨大山门挺立入云,本是洁白的汉白玉石之上,却是粘了无数浓稠血液。

    那些血液却是又沿着,山门棱角,缓缓流动,不断滴落血珠而下,渐渐在广场之中,凝成一条宽约数丈的血河,直向山脉之下城门方向流去。

    这无数景象,映入眼中,却是熟悉无比,赫然是这通玄山之上的一草一木,一阁一楼。

    萧原只觉心中一动,一点碧光却是由萤火熊熊燃起,那城池之中的无数景象,突然变得异常清晰。萧原目光微瞥,不经意间瞥到,那城门之上,那块石质黑字牌匾,却是忍不住心神俱震,眼前一黑,猛然仰天吐出一口鲜血来。

    那牌匾之上两字,却是铁笔银钩,入石三分,一笔一笔写就,其上无数黑气翻滚汹涌,就是如此竟是也能感受到几分阴骘鬼气。那两字赫然是“酆都”两字。

    他只觉脑中涌过无数支离片段,他内心隐隐觉得,自己对这处地方应是也极为熟悉,那酆都之后,似是还有绝密所在,并且那处所在还关系着极为重要的事情。但是,他只觉自己头脑之中一片混乱,却是无乱如何,都想不到那些是什么。

    他这般意识模糊间,却听耳边响起一道清亮苍老的声音,“清气下沉,秽气上升,此乃天道将倾之征兆。如今黄泉之主,携秽气想冲破人魔两界阻隔,想来你体内禁止,也是受这黄泉秽气的影响,才产生如此幻境。”

    萧原心头猛然一震,只觉灵台之中,那些杂乱碎片瞬间都消失不见,灵台随之变得清明。

    他缓缓转回头去,却见,在朦胧月色之中,迎风立着一道淡淡的身影——

    洛诗吟只觉自己胸口堵得厉害,似是有块重愈万千斤的巨石压在了自己心头间,使自己不能呼吸。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是双手使劲将洛水拥在自己怀中,任双眸中的泪水,湿透了自己的衣襟。

    本是哭干眼泪的洛诗吟,此刻望着场中激斗正酣的清影与那紫衣人,目光之中却尽是冷若寒霜。她默然起身,左手擎起方才洛水所用的那把秋水利刃,右手却是凑到唇边,猛然咬破手指之间,作势向自己脸颊之上拂去。

    她竟是又想再一次动用,“凶星入命**”。她身旁一直默默呆立一侧的林若尘,见状顿时面色大变。他心下一动,却是立马做了一个,连自己都感到惊讶的决定。

    从与洛诗吟初识,至此刻不过数刻光阴,但是这面姿秀丽的少女,却给他留下极为深刻的印象。他幼时因因缘机遇,恰巧碰上那次神迹突显,却是无意之间获得一块青石。

    那青石这数十年来,对其修行却是尤为助益,再加上他天资聪颖,面容俊美,因此也是受过众多姿色绝美的修道女弟子的青睐。只是,三十年前,那场自己不经意间碰到的变故,却让他一颗修道之心起了些许波澜。

    这三十年来,他虽然修习不殆,但是功夫修为却是再无寸进,而且,更让他心慌的是,那些过往往事碎片如跗骨之蛆般,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让他越发胆战心惊,道心不稳。

    今日,却见到,一个年纪轻轻,却不惜数次动用“凶星入命**”的女子,实是让他心下讶异非常。情爱之事倒是其次,怎样让道心稳固,修为再进一层,实是他首要做的一步。

    因为,他在俗世却也有个当今能称得上名号的名姓,乃是唤作,“安禄山”。

第一百四十四章 轮回(下)

    萧原被那一道淡然清亮的声音给惊醒,不禁转头去看,却见自己身侧,在猎猎狂风中,却是站了一人.

    那人一袭白衣,在如此血色月光之下,却仍不能掩其光芒分毫。及胸长须却是随风飘荡不定,他似是感觉到萧原目光向自己往来,也是身躯微微一动,目光向着萧原望来。

    萧原目光甫一和那人目光接触,便顿觉有无数光芒四射的星辰,从那双满是苍茫古意的双眸间向自己射来。萧原周围缠绕的浓重尸秽之气,甫一接触到那万千星子,便猛然被从中轰散开来,随风散去。

    萧原只觉自己眼前一亮,方才出现在自己眼前的万千景象,顿时消散不见。那九幽鬼府,鬼气森森的酆都,都瞬间消失不见,眼中所见,仍是广场之上,玄道众人与魔教之徒正在厮杀颤抖。

    半空之中,那篁蛇也不知是因为方才受那几个身份不明的人的攻击还是因这散在广场之上的星辰之力的影响,周身所弥漫的秽气也大有消减之势,连带着整个身躯似是也变得朦胧稀薄起来。

    萧原只觉自己头脑之中一片混沌,似乎方才所历所见之事,都是大梦一场。正这般茫然间,却见那老者身形一转,却是瞬间来到了萧原身前。

    离得近了,萧原才发觉,这老者身上所散发的气势,是那般的势不可挡。他身形所到之处,方圆数十丈之内的魔教之徒,却是瞬间被压为齑粉。

    他身形不过移动了数丈距离,这场中丧命在他手下的魔教之徒,竟是已达数千之多。

    本是占据上风的魔教众徒,因这老者这般身形移转之间,竟是瞬间被玄道众人又重新压制了下来。

    这一场莫名其妙而起的战事,萧原只觉心中涌起更多的疑惑,似乎莫名其妙之外还隐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只是,那些秘密究竟是什么,却仿佛是隐在团团雾气之中的景象,让人看不真切。

    他心智和神思,已较之方才被地府秽气所侵染时,大有好转,因此心思也变得缜密起来。通玄山,玄元门修道三年,不管自己愿意不愿意,自己已经被卷入了一场事关这个天道的阴谋。

    虽然他现下还是一片模糊,但是,却不得不步步为营,寸步而行。这般想着,却听身旁的老者,又是清微地叹了一口气,然后缓缓说道,“这黄泉之主虽还未出世,但是整个天下的命运气数,却是已经被改变了。”

    他目光缓缓向另外一侧,还兀自挣扎的那秽气聚拢而成的篁蛇看去,却见一道淡淡身影,从那篁蛇身侧急速掠过,在那篁蛇头颅稍稍停留,猛然带起一阵金黄色光芒,消失在遥远天际之间。

    萧原目光也随之望去,却不仅面色一变,那道身影虽是淡淡看不真切,但是看那人怀中还携带着一人,观那人服饰服色,却正是洛诗吟。

    萧原心下虽是百般焦虑,这三载通玄山上的光阴,洛水虽对自己修为并无多少教诲。但是每次相见,却都是流露出稍有的慈爱神色,于萧原来说,在这通玄山上,洛水却也是那个,自己能丝毫没有一丝尴尬,安静坐在‘净水峰’上吃一碟点心的人。

    这种感觉,对萧原来说,于十数载的时光中,却是从未有过。因此他也倍加珍惜,于修道之余,每每有空,总是“不情不愿”地被洛诗吟拖着到‘净水峰’去吃一碟点心。

    至于洛诗吟,却是萧原在这通玄山上,少有的能放下心来与之轻松相处的人。因此,萧原乍见洛诗吟被那人掳走,却是心神一震,体内猛然燃起一团灰色火焰。那火焰火势越燃越旺,萧原身形一转,却是瞬间消散在原地。

    那老者见此景象,却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口中低声说道,“或许也是时候,让那东西,回到你手中了。”他目光四顾,见那广场之上,清影犹自与那紫衣人缠斗不休,却是微微冷笑,双袖一震,猛然冲向那紫衣人。

    中土,大唐,长安,临淄王府邸。

    亭台走廊迂回之后,却是一并不起眼的青砖灰瓦的,低矮房屋。

    门窗四开,长安独有的深入到骨子里的寒冷,携带着片片雪花,直往房屋里冲去。那片片雪花纷飞飘扬,宛如激流之中的浮萍一般,上下飘动不定。

    只是,那万千雪花碎片,方一入到门槛之处,一阵耀眼的碧绿光芒却是轰然亮起,那万千雪花碎片便被猛然给反弹了回来。

    一只洁白如洗的手腕,却是蓦然从那阵碧绿光芒之中出现,那手腕疾翻,万千雪花碎片受那手腕翻转影响,顿时聚拢在那手腕手掌之上,瞬间变结成一道长约数丈的雪柱。

    那手腕猛然一顿,那雪柱随手腕手势,也是猛然停滞在半空之中。然后,那手掌中食指和中指并拢,猛然一撮,竟是打了一个响指。随着那响指清脆响亮的声音在半空中响起,那道雪柱却是上下翻转起来,翻转之间,竟带起一阵震耳欲聋的声响。

    那声响直冲云霄而去,竟似是龙吟虎啸一般,就在这时,那雪柱却也是猛然间盘旋而上,片刻之间,竟是化作了一条雪龙。

    那雪龙猛然向前方冲去,那纷纷而下的万千雪花,顿时被这条雪龙给凭空击出三尺之外。那雪龙直冲去数十丈有余,才缓缓,从半空之中消散,又化作万千雪花碎片,坠落而下。

    许久,从那房间之内,却是淡淡传出一道清朗却不失气势的话语,“是时候,改让这天换一下颜色啦。”

    长安城外,骊山之上。

    这一片绵延山脉早已被寒冬大雪蔓延覆盖,往日的点点青翠,也早已消失不见。

    在这片皑皑白色之间,一处陡峭悬崖绝壁之上,却不知何时,搭建了一座小小的茅屋。茅屋虽不大,但是在这陡峭悬崖绝壁之上的,猎猎寒风之中,却是自有一股,重如山岳的气势。

    茅屋之中,有一道淡淡的烟柱,飘散出来。闻那香味,像是在熬制一锅,极为美味的粥。在这寒冬之时,已没有什么东西,比一碗能暖人肠胃的热粥,让人来得畅快和舒心。

    茅屋之中,摆设却是极为简单,除却一几一桌一灶两椅外,却是再别无他物。

    炉灶之前,一个身形极为曼妙的女子,纤纤素手之上拿着一只汤匙,正在小心翼翼地试着粥的味道。

    突然,那茅屋的门却是被从外打开,一阵寒风携着阵阵雪花狂卷而来。那女子,却是头也不回,缓缓放下手中汤匙,又在那在炉灶之上正煮的那锅粥之中,放入了几片玫瑰花瓣,这才姿态曼妙地站起身来,淡淡说道,“快把门关住,别让这粥的味道给散了。”

    那站在门口的一人,却是微微一愣,将手中提着的硕大的紫红色葫芦,猛然扔到双肩之上,却是轻手轻脚地将那门给关上,看那姿态,竟似是怕自己一不小心,把这茅屋给弄塌了。

    当他关好房门,转过身来之时,那女子却是早已盛好了两碗粥,放到那木桌之上,绝美容颜上,笑容嫣嫣,招呼着他过去喝粥。

    他微微一愣,摇了摇头,心中虽然实在想不通,这平日懒得连喝壶茶都嫌费事的苏婉,怎么今日却有闲情逸致煮起粥来,但是,既然有饭吃,有酒喝,对他道宣来说,却也是最求之不得的事情。

    道宣从苏婉手中接过那碗热粥,也不多话,仰头就一口喝了下去,再低头时,却见苏婉脸上尽是一副嫌弃的神色。

    苏婉却是姿态万方地坐到一侧,慢慢品尝起那碗热粥来,口中却是喃喃说道,“如你这般吃法,纵是世间珍馐,你又能吃出什么味道来。”

    道宣嘿嘿一笑,在另外一侧坐了下来,淡淡说道,“你做的东西,吃什么都是一样的。”

    他大大咧咧地,将肩头上的硕大的紫红色葫芦,给拿了下来,又仰头喝了几口,不顾对面苏婉面色一变,却是径自将那硕大的紫红色葫芦,仍在了那条木质长桌上。

    他昂首将方才喝下的那一大口酒,给“咕咚”咽了下去,嘴里嘟囔道,“这个臭长安,冬天竟是如此冷,什么时候我们还是回南方去吧!”许久,对面苏婉,却始终未出一言,道宣这才抬头向对面看去。

    苏婉不知什么时候,一张绝美的容颜上,却已尽是泪珠,道宣顿时手足无措,慌张道,“喂,你别哭啊,我说错什么了吗?”

    他眼光不经意间瞥过,苏婉身前木桌上一卷古籍,却是面色大变,呆坐在原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那木桌之上,却是零散放着,一抉简古籍,古籍之上密密麻麻全是些许,并不人是的上古篆体,但是唯有卷首两字,循环往复,缠绕不断,却是“轮回”两字。

    道宣面色瞬间变得苍白无比,双目怒睁,直望向苏婉,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第一百四十五章 断肠

    中土,洛阳城.

    漫天雪花携带着阵阵冷气,漫天遍地纷纷扬扬散落下来,整个天地也成了一片白色。

    九重内城之中,乃是一座座金碧辉煌,鳞次栉比排列的宫殿。年关将至,整个皇城之中,却是处处一片素寂,丝毫没有张灯结彩的迹象。

    那金碧辉煌宫殿之上,的金色琉璃瓦,被纷纷扬扬而下的雪花,也渐渐覆盖住。甫一进入到这雪白的世界中,陈玄礼却是只觉眼前一阵眩晕,胸口突然涌起一种强烈的窒息感。

    前几日的会晤,犹在眼前,临淄王掷地有声的话语在他心中却是翻涌不定。沙场征战,万军杀敌,他也不是未曾经历过,只是从来没有一次,像这次般,让他犹豫不定起来。

    事关全族生死,他不得不慎重考虑,虽然临淄王最后也只淡淡地说了一句,“事不宜急,宜缓后图”,但是这件事情却宛如一块石头般压在他心头,让他只感到一种强烈的窒息感,在心头弥漫。

    他心中所思千丝万缕,却是未看到对面急匆匆赶来的一名内侍,那内侍显是也是内怀心事,低头匆忙急行,却是与陈玄礼撞了个满怀。

    陈玄礼只觉一阵天旋地晕的感觉,从脑中蔓延而出,但是方才心中的那丝瘀滞,却是瞬间消散不见。他微微一愣,稳住身形,这才抬头向来着看去。

    那对面内侍,却是被陈玄礼这一撞,撞到在了雪地之上。那内侍也抬眼望了一下陈玄礼,却是先并不起身,就势行礼,恭谨说道,“还请陈将军,恕小的挡路之罪。”

    那内侍,见陈玄礼淡淡挥了挥手,并不计较,这才缓缓站起身来,闪到一侧,让出路来。那内侍从头到尾,却都是一副从容自若的神态,竟是不见一丝慌张。

    陈玄礼心中一愣,这才打量起那名内侍来。从那名内侍服饰看来,却是东宫内侍,自己少与东宫走动,这人竟然知道自己。他心下一动,右手却是缓缓背到身后,面上神色不改,淡淡说道,“你这是匆忙去哪?”

    那内侍又行礼一礼,这才应道,“太子有秘事,着小的出宫。”他话语方落,却见一道光芒,从自己面前闪过,一道刀影,携带着凌冽寒气,向着自己本来。他身形急转,脚步一错,这才堪堪避过这一刀。

    那内侍猛然抬起头来,却见陈玄礼,手中早已执了一柄利刀,立在自己身前三尺之处。那内侍冷冷一笑,周身突然光芒暴涨,猛然弹开陈玄礼又迎面劈来的一刀,这才缓缓说道,“陈将军,果然好刀法。”

    陈玄礼此时,却是心中惊疑更甚,这人竟是身怀高深术法。那人却似是不想与陈玄礼缠斗,又是一指,猛然弹开陈玄礼,势大力沉的一刀,身形一转,却是要急掠而去。陈玄礼身躯下沉,猛然一刀,劈向那人肩头。

    那人身形微微一侧,闪开这疾若闪电的一刀,猛然加速,瞬间消失在远处城墙之外,只剩,陈玄礼呆立在原地,陈玄礼却是面色瞬间变得苍白无比。

    方才他一刀虽未劈中那人,但是却是将那人背后,所背负的包裹给劈了开来,那其中,却是一颗犹鲜血欲滴的头颅,正是当今东宫太子,李重俊。

    他双手紧握刀柄,直攥得手掌发麻,许久才长叹一声,缓缓收刀入鞘,大步而去。

    中土,通玄山,玄元门。

    由浓重秽气凝聚而成的篁蛇身躯,早已消散在半空之中。清影,苏一,和那紫衣人,也不知何时,消失在了这通玄山山顶之上。只剩一众魔教众徒,还在不断向着通玄山,主脉殿群围攻而去。

    突然一声断喝从九天之外响起,“你们这些蝼蚁之躯,又何必做如此无谓挣扎。”

    熙熙攘攘的,原本拥挤在山门残垣之处的魔教众徒,轰然向两边分散开来,闪出一条宽约数人的通道。

    清虚,圆觉和青垆彼此对视一眼,只觉今日所发生之事,却是极不简单。这魔教众徒,怕是不能善了。

    三人这般对视沉思间,那前方甬道之处,却是轰然爆出数团浓重黑气。那滚滚黑气弥漫开来,只把一方夜色给团团裹住。其中隐约可见,数个黑影,飒然踏空而来。

    又待片刻,那团团黑气,方慢慢消散。露出其中几道身影。却是一男两女。

    那一男两女却均是一身青衣打扮,远远望去却也是别有一番风姿。只是近处细看,方发觉那青衣前襟衣袖边缘,却绘着无数骷髅冤魂。

    淡淡月光反射之下,那无数骷髅冤魂,竟似是活过来般,直冲天而去,发出呼啸鬼气之声。

    离得近的几名魔教众徒和玄道众人,霎时间脸色变得苍白异常,似是忍受不住那阴煞之气,瞬间跌落在地,抱头惨呼痛叫。

    清虚淡淡望了那三人一眼,右手手掌翻转之间,一道青黑之气从他手掌之间急奔而出,绕着那在地上抱头惨呼的数人,绕匝三周,方消散而去。

    那数个方才惨呼之人,却是魔道中人皆有,那道青黑之气围着这数人绕匝三周后,那玄道中人瞬间周身黑气全褪,而那数个魔道中人,却是周身燃起一团碧绿火焰,那火焰越燃越旺,不过片刻,那数人惨呼更烈,又过片刻,却是全部化为一团灰烬,消散于夜风之中。

    偌大山顶广场,突然一片寂静,唯余风过呼啸之声。

    清虚方才一击,看似轻描淡写,实则却大有文章。且不说玄元一门修得乃是三清浩然之法,何以这青气之中,又有一丝绵延不绝黑气?单是那一手,翻手救人,覆手绝命的玄妙**,在场诸人,十有**已是心有余悸。

    “清虚真人当真是好手段,这般很辣果决,倒是有我怨灵门几分风度。不如你辞去这玄元掌门之位,入我怨灵门门墙如何?”

    场中顿时响起一片哗然,哗然之中又多了几分惊诧与忧惧。玄道众人这才看清,当中一人,却是身长一丈有余,身形魁梧异常,方脸粗眉,浓须之上,一双眼眸却是浑浊异常。

    这看上去与乡野粗汉无异之人,竟然是如今魔教四大门派之一的,怨灵门中人。听他语气,想来在门中地位不低。

    众人哗然间,清虚却是对那狂妄至极的侮辱言辞无动于衷,只是微微一笑,淡然说道,“万门主风采,清虚却是向往已久。今日亲临敝派,清虚本应倒履相迎。只是事起仓促,方才才斩杀九幽篁虫,是以才招待不周。也罢,恰巧今日圆觉大师和青垆斋主在此,不如你我以这九幽篁虫佐酒,圆觉大师和青垆斋主作陪,你我饮上三百杯敝派醉凡尘,再谈你入我派门墙之事如何?”

    那青衣大汉闻听清虚言语,顿时面色微变,刹那间脸色却是半青半红,显是愤怒异常。“这清虚老道果然奸猾无比,他这般看似心平气和地一番话语,却是明里下套,暗中威慑,装疯作傻俱有。”

    他心中这般咒骂清虚千万遍,也不管清虚是否能感应得到,只觉如此才方能解胸中恶气万分之一。

    清虚此时却是心中冷笑不已,这万千百虽名义上为那怨灵门门主,充其量不过是那鬼王宗宗主扶植起来,遏制另外魔道两派的傀儡而已。那鬼王宗宗主,据说是天地之材,经天纬地,怎会派这自大自傲的蠢才来自取其辱?

    莫不成这其中还有什么猜不透的阴谋?

    清虚心中思绪翻转,只觉今日之事,竟是诡秘难测。这般想着,却听那青衣粗汉朗声说道,“我今日来,也不是与你做这无谓的口舌之争。只是听闻,方三十年一次的试剑大会在你这通玄山举行,所以特地带了我门中之人来观看一下。”

    他话语一顿,扫视了一下场中那几个已是残破的高台,冷冷说道,“今日虽是来得晚了些,但是想必你们早已决出其中佼佼者。我怨灵门虽是乡野小派,却也想向玄道才俊,请教一番。如此,如我等千万年间被困于一隅的乡野小派,才会心悦诚服,也不至于心生怨念,拼死一搏。不知几位掌教和斋主,心下以为如何?”

    他这番话却是与前番话语,语气风格迥然不同,谦虚自贬之中,却是话锋犀利,这般不留余地的威胁,纵使像是在询问清虚等人的意见,却把清虚三人逼上了只有一处出口的道路。

    那便是无论如何,这场比试,却是比定了。

    清虚眼光余角扫了一下圆觉和青垆两人,见两人却仍是那般无动于衷,淡定如常,只好心中暗自叹了一口气,开口说道,“既然万门主有如此雅兴,那清虚也不能不从。我玄元门弟子千万人,别脉弟子情况我也不能尽知,我自己却也收了几个不成器的弟子,不如你随便选个,和你门下之人相较如何?”

    那青衣粗汉微微冷笑,又交头与右侧一女子细语一番,方才说道,“这比试人选,清虚掌教自不必费心。我等在来时路上,偶见贵派高徒,惊其修为。细细探究之下,才知其芳名。不知贵派之中,可有一女子,唤做’叶臻”?”

    这万千百话语一出,清虚只觉心中一冷,也刹那之间明了了这怨灵门和鬼王宗的险恶用心。

    果然,不等他开口反驳,那万千百身后,却是淡然走出一人,那人也是一袭青衣,面容看上去不过三十出头,一张俊秀脸庞之上,却苍白异常,隐隐可见其下血管密布,远远看去,诡异恐怖异常。

第一百四十六章 断肠(下)

    清虚心下更沉,这面前的脸色苍白的青年,自己虽并不熟知,但是却也在百年之前,在清影门下见过一面,因他修习的**极为特殊,这才印象深刻.

    没想到,如今百年过后,这男子,却是早已潜伏到怨灵门之中,以清虚对怨灵门的了解,看这男子服饰,显然已是做到了某地分舵舵主的位置。

    只是,照目前形势看来,这男子身份,却是已被怨灵门有所怀疑。

    至于那唤作“叶臻”的女子,却是洛水一脉之下的弟子,清虚记得也是百年前,也是清影托自己,让洛水收下了那个寡言冷清的女孩子。

    清虚还记得,那日清影却是难得的沉默,临走之前,只是淡淡地说了句,“清影执掌暗影以来,多少人因我而丧命,而家破,清影自绝九死难辞其罪,这女孩子心里有太多苦,还望掌教着洛水师姐,慢慢开解于她。”

    时光荏苒,匆匆岁月如梭而过,这百载时光之中,清虚也曾在这通玄山上,见过那女子几面。每次匆匆一瞥,那女子恭谨行礼之余,眉间那丝抹不开的忧愁,却是越发凝重。

    他这般沉思间,那怨灵门门主,却是又一声断喝,“却不知,清虚掌教有何意见?”清虚心下思绪翻飞,一时之间,却是犹疑难以自决。

    一来,“暗影”门中事物,一向都是清影掌管,除清影之外,任何人却是不得插手,从百年之前自己执掌“玄元”一门以来,这已经是铁打的定律。

    二来,这场比试,虽名义上只是比试,但是从怨灵门的险恶用心来看,这场比试已经事关这两个人的生死。虽然生死之事,于他来说,在这数十载之中,已早已如草芥。

    但是,在如此天下玄道众人之前,让他决断他人生死,他心下却是极为不情愿的。况且,怨灵门,不过四大魔门之中的小小门派,竟然也妄敢要挟于他,直让他想起数百年前的那件事情。

    他心下这般犹疑间,却听一道清婉声音,从人群中想起,“玄元门弟子,叶臻在此。”四下里熙熙攘攘的人群,突然安静下来,万千目光都向那道声音望去。

    那年青男子,本是毫无血色的脸色,却是又苍白了几分,不过,他眼眸之中,却是亮起一点光芒,似是满怀欣喜,又似是万般犹豫。如此,似是过了许久,他才缓缓抬起双眸,顺着那道声音望去。

    在朦胧月色之下,一道曼妙的身影,却是从第一殿的方向缓缓飘来。那道曼妙身影,却是着了一件白色纱衣,那白色纱衣在山风吹动之下,上下飘荡不定,远远望去,仿佛是从九天之上,落下的仙子一般。

    那道身影却是来势极快,就在众人震撼之间,那道身影却是稳稳地落在了广场之上。那年青男子望着身前三尺之外的那道身影,却是猛然间呆立在地,双眸精光四射,似是就想这般,什么都不做,把眼前之人,看个千百遍。

    一百年,这漫长的时光之中,他却是从未见她一面,无数个夜不能寐的夜晚,他也曾脑海中转过无数个想法,她是不是更加美丽动人,是不是修为更高,是不是仍然还是那般喜欢耍小性子,是不是已经重新有了喜欢的人。

    每当他都快要在黑暗中坚持不下去的时候,他总会在脑海中描摹自己印象之中的她的一颦一笑,她的如画眉眼,她的眉角发梢。因此,当她这般突兀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除了稍稍的错愕,却并没有一丝的陌生感。

    可恶的是,就在三年之前,不知哪个环节出了错误和疏漏,怨灵门中人竟是发现了自己的身份。自己熬过千万般酷刑,却终没抵过那一味“醉乡”。

    这三年的时光,他整日活在背叛与惴惴不安之中,数日之前,他被告知,要前往通玄山之时,他突然感到一阵的轻松。时至今日,生与死已没有多大的区别,若是能再见上她一面,便已经足够了。

    他心下这般想着,却是心底猛然做了一个决定,他衣袖一震,双眸之中血色更甚,一阵淡淡的烟雾,从他周围缓缓弥漫而生,直把他整个人隐在了一片烟萎中。

    身在他一侧身后的怨灵门门主,只是冷冷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一丝冷笑若有若无地挂在嘴角,他眼眸不时向“第一殿”门前望去,目光有意无意地望向静立一旁,沉默不语的清言。清言也是目光矍铄,脸上一丝会意的笑容从他面色之上,一闪而逝。

    那叫叶臻的女子,却是一直静静立在原地,不发一言。她纤纤素手笼在衣袖之间,眼光在对面那男子身上流连,眼见那男子身影就要消失在一团烟萎中,她双手才缓缓从衣袖中间伸了出来。

    她双手中间却是执了一把样式较为怪异的折扇,那折扇分作六片,每片之上却都镶着一类花朵,在朦胧月光重要下,那些花朵,似是要从折扇之上纷飞而出。

    那男子心中一动,这折扇,却是百年之前,自己与她遍采千山万花,独挑六种,以三味真火淬炼而成。因她尤其喜爱桃花,因此,这把折扇,却是也有个别致的名字,乃是叫做‘桃花斩”。

    只是,这“桃花斩”,两人却是当初有过约定,若是终有一日,自己身份暴露,便用这‘桃花斩’来了结自己的性命。他心下一阵苦笑,聪敏如她,当然能够从这般状态中,判断出自己身份早已暴露。

    只是,如今一切都变了,他早已不再计较什么玄魔之分,什么天道己任,他突然觉得那些东西都好远,他所求者,不过一人相伴,终老于山水之间而已。他心下想到这里,却是身形转动更为迅速,他凝聚一丝灵力,传音入耳对着那女子说道,“我身份已暴露,我们再也不要管这世间的纷争,你随我一起离开这是非之地吧。”

    那女子闻听此言,却是浑身一震,俏目缓缓望向那年青男子,身形将要消失的方向。她目光之中尽是迷茫犹豫,许久,才缓缓低下头去,直望向手中那把折扇。

    她目光如水,似是要把那折扇都看透看穿,又过片刻,她眉头紧蹙,却是猛然抬起头来,双目之中目光如电,手中折扇猛然打了开来。众人只觉眼前一阵光芒闪过,无数纷乱花瓣,纷纷扬扬从天际飘落而下,直将她曼妙身影隐在那无数花瓣花雨之中。

    那年青男子此时身形也是转瞬消失在原地,再现身时,却已到了那女子身旁,那女子微微一笑,笑容中尽是凄苦无奈,她手腕一翻,手中折扇却是猛然插入了那男子胸膛。

    温热的鲜血,溅射了那女子秀美的容颜之上一脸,她茫然呆滞地双手托住那年青男子缓缓向下坠落的身躯,喃喃自语道,“这一百年的时光你都坚持下来了,为什么偏偏败在最后这一刻?”

    她缓缓将那男子身躯放在地上,双目豁然望向那怨灵门门主,身形急转,手腕疾翻,猛然直向那怨灵门门主奔去,手中折扇带起片片光影,轰然间击向那怨灵门门主的胸口方向。

    那怨灵门门主却是微微一笑,身形立在原地,一动不动,周身猛然暴起一团黑色光芒,猛然间向着叶臻急卷而去。叶臻眼看那团黑色光芒向自己席卷而来,却是并不闪避,牙关紧咬,猛然又运转体内灵力,冲向那团黑色光芒。

    事已至此,她早已不把自己的生死放在心上,心中所念者不过,“这通玄山上百载时光,洛水对自己的谆谆教诲和每当深夜之时自己不能入睡之时,总有那么一个人,轻手轻脚而来,给自己盖上棉被,或者给自己端一碗热面”。

    然而,自己这一百年心中所挂念之人,竟是,让对自己有恩之人身死的叛徒。若是自己能手刃这怨灵门的门主,那自己陪他去死,也便足以了了这一百年的心愿。

    她现下抱了必死之心,将周身灵力运转到极致,那“桃花斩”贴着怨灵门门主面颊而过,却是也惊出了他一身冷汗。他没想到这女子,竟然这般决绝,他身形一侧还未回转,却只觉周围风声一紧,一把仙剑却是猛然向着自己胸口刺来。

    他双目之中闪过一丝寒意,打消了原本要奚落这女子的心思,心下一沉,却是对这女子起了,必杀之心。他运掌如刀,带起一团光影,猛然向着那女子脖颈间劈下。

    清虚心中此刻却是百味杂陈,如今门中几大真人都在全力应付外敌,如今只剩自己和清言两人在场。当着天下玄道众人的面,若是自己不出手相救,怕是会落人口实。他心中长长叹了一口气,周身灵力光芒暴涨,圆觉和青垆,只觉眼前一阵金黄色光芒闪过,待再转头去望时,却早已不见了清虚身影。

    “一寸光阴心法”,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出彼此眼中的疑虑。若非神魔之躯,便是聚百种阴兵和炼妖壶阴毒之力,而练成此心法。两人心中自然明了,这清虚自然不是神魔之躯,因为当今神魔之子,只有一人。

    落在两人身后的清言,却只是目光,远远落在那怨灵门门主身前,目光之中尽是看不透的笑意。

第一百四十七章 上卷终章悦

    中土,玄元门,通玄山.

    这个夜晚,却是比以往任何一个都漫长。一轮圆月,却是始终都笼在一团雾色之中,那团雾色,虽然能掩盖住圆月之上洒下的清冷月辉,却是遮挡不了,山顶之上,冲天扑鼻的浓重血腥味。

    魔门与玄道的混战仍在持续,从山顶往下看去,千百丈以外的山脚下达那处村落,却是处处都有火光亮起。喊杀声,惨叫声,兵刃相击所发出的金属声,交织在一起,打破了这原本应该属于祥和宁静团圆的夜晚。

    若是有眼力稍好的人,站在通玄山山顶向下望去,可见那蔓延在山道之上的无数火光,却是一队绵延数里的人手中所执火把。

    若是眼力再好一点,还可以看出,那一队人,身上所着乃是铠甲头盔加身,这一队人竟然是帝**人。

    这一场修道之争,竟然已不单单是修道者之间的争斗,反而把帝国的朝堂的势力都拉扯在了其中。萧原气喘嘘嘘地立在一处山峰之上,眼中所见,便是如此景象。在通玄山修道三年,于御剑而行一术,因为修为不够,他却未曾修习。

    方才他情急之下,便运转体内深藏的某种灵力,才使得整个人御风而行,但是一来自己对体内那种莫名灵力知之甚少,因此掌控也是有限,二来他修为较之林若尘却是差了许多。

    因此这一番追逐,不过一炷香的时间,他便不能再支撑下去,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林若尘带着洛诗吟而去。他胸中一片苦闷,眼见山脚那队人群,却是手执兵刃,见人就杀。他眼中寒光一闪,手腕一翻,紧握墨眉,脚步轻移,猛然向着山下疾奔而去。

    通玄山山顶,广场之上的杀戮,依旧在继续。

    不过,不知什么时候,玄元一门上清和太清境界修为的弟子,却是陆续加入了其中。这群弟子,虽然衣衫尽破,衣衫之上也尽是血迹,但毕竟修为要高出,这场中大多数的魔教众徒许多,因此甫一加入,便起到了压倒性的效果。

    清虚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知其他几处地方,应该已经问题不大,这才放下心来。今日之事虽然来得蹊跷,但是在此之前,得益于暗影从各处传来的零散消息,门中诸位真人还是做了充分的准备。

    虽然未能达成自己心中所愿,但是除去清心宗,也不能不说是今夜的一大收获。至于这通玄山上,有多少玄道中人死去,早已不在他的考虑之内。

    如今,七剑在手,又暗地里间接从萧原那里得知,玄清七剑的剑法和‘炼狱塔’所在,琼萝这百载时光之中,又被自己牢牢控制在玄元一门内,若是再找到阐提,打开‘炼狱塔’便只剩下,如何寻找到四大妖兽了。

    他心下想到这里,却是微微一笑,至于这四大妖兽的寻找,他从三年之前便开始谋划。斩去暗影在四大魔教之中的眼线,安排自己的人进入,再加上有萧原,这一切到来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清散,我终于可以替你报仇了,我隐忍了这么长的时光,也不过是为了等这一刻的到来。”清虚只觉心中一阵畅快淋漓,恨不得此刻便仰天长啸,一吐胸中块垒。片刻之间,他心中转过这般万千想法,突然觉得灵海之中,那数道金色光柱,有那么一刻一滞,身形渐渐现在广场之上。

    立在第一殿殿门门口的清言,一言不发地冷冷站在台阶之上,他目光时而望向广场之上那怨灵门门主所在的方向,时而望向九天之上的那轮,朦胧模糊的圆月,嘴角一丝冷笑,却是始终不改。这个天道的巨变,就要从今夜开始了,他心中如此默默想道。

    清虚只觉体内灵力却是如决堤江水一般,向体外迅速奔流而出,竟是不受他意念控制。他只觉脚下一个趔趄,却是终显出身影来,脚下不稳,被猛然向前带出了几步的距离。

    “哈哈哈”,一阵粗狂响亮的笑声,却是在清虚身前三尺之外的距离响起。“清虚掌教,何必行此大礼?”清虚稳定下心神,抬眼望去,却见三尺之外,那怨灵门门主正一脸奚落神色地望向自己。

    他心下一寒,笼在衣袖之中的双手却是缓缓凝聚灵力,面上却仍不动神色,直缓缓站了起来,淡淡望向那怨灵门门主,听他继续说下去。这“一寸光阴”心法,虽然自己是逆天而修行,但是从百年之前,自己便将修行**,改为至为狠辣一道,因此,两厢相冲之下,并不会对体内产生太大的影响。

    但是从这怨灵门门主此刻的神情看来,这怨灵门门主却似是知道,自己为何会出现如此状况的隐情。他努力克制住自己,下一刻就要将这怨灵门门主,捻死在自己手指中的冲动,缓缓凝聚体内还未消散的灵力,耐下性子来,听这怨灵门门主还有什么话要说。

    果然,那怨灵门门主脸上露出得意神色,猛然将手中提着的叶臻,扔到一侧,抬起右脚,猛然一脚向着清虚踹去。清虚心下一动,身形却是未动,结结实实受了他那一脚,与此同时,他暗运内力,硬生生从体内逼出了一口鲜血。

    “清虚掌教,难道不知,这‘一寸光阴’心法,最后还有一句话,乃是‘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方任体内灵力凝聚如柱,穿梭光阴,遨游三界。”他话语微微一顿,继续说道,“像清虚掌教这般,今日之内,忧思大喜焦虑诸种情绪,萦绕心肺,又妄用‘一寸光阴’心法,却是大忌奥”。

    他话语说道这里,眼光却是不自觉地向后望去,清虚只觉周围空气一滞,一股浓重的寒冷气息,瞬间弥漫在四周。他猛然抬头向那怨灵门门主望去,却见那怨灵门门主,脸色一瞬间变得苍白无比,竟是嘴唇翕动,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他豁然转头,向身后望去,他身后广场之上尽是那无数缠斗在一起的魔教和玄道中弟子,再往后便是圆觉,青垆,和清言三人。除此之外,以他灵力高深,和灵觉敏锐程度,却是并未发现什么其他有如此高深术法之人。

    那怨灵门门主脸上却尽是一副惊慌神色,脚步趔趄,向后接连倒退了数十步,方才堪堪停止在了原地,那脸上神情,似是遇见极为可怕的事一般。清虚心中一寒,知自己再休想从他口中套出半句话来,当下身形一动,却是猛然撤去浑身灵力,脚步一转,却是转瞬消失在原地。

    他步伐极为诡异,浑然不带半分灵力,却又鬼神难测,再现僧时,却是猛然出现在了那怨灵门门主身后,手起如刀落,猛然间砸向那怨灵门门主脖颈之间。亏得那怨灵门门主,此刻心智巨变,脚下趔趄,竟是阴差阳串间,闪过了清虚这一掌。

    清虚这一掌,直击向怨灵门门主手臂,这一掌带起一团黑色雾气,将那怨灵门门主右侧手臂,竟然整个都斩落了下来。那怨灵门门主惨呼一声,身形急转,却是再不敢逗留,猛然间光芒暴涨,瞬间消失在原地。

    那一只断臂,滚落在地面之上,在朦胧月色之下,断口之处早已漆黑一片,以此来看,那怨灵门门主断臂,已是生机血肉全无,若想再凝聚出一只手臂,怕是非得有数十载光阴,不能生成。

    清虚这一连串的动作,却是丝毫没动用半分灵力,招招之间尽是杀机和无限杀气。清言立在台阶之上,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嘴角未动,却是轻轻吹了一个口哨。

    那口哨声悠长绵远,似鸟鸣又似虫叫,更为诡异的是,这口哨声明明是从清言扣中发出,但是这广场上的众人,却只觉四面八方都响起。就连身在清言身旁的圆觉和青垆,也只是微微诧异,转头回看了一下清言,见并无异样,才缓缓转回头去。

    清言心中冷笑不已,这佛门和道佛双休的两大圣地,果然也是被世俗太多纷争蒙蔽了一颗道心和佛心,因此遇上如此这般事情,也都是高高在上。心中所想的都是,冷眼旁观,以缓后图,而不是考虑如何出手相助。

    以他们修为,若是真有心相助,应是不难辨别出这声音,从何而来。不过如此,也正好遂了清言的心意。口哨声此起彼伏,越发响个不停,那类似虫鸣鸟叫的口哨声,在旁人听来,不过如往常一般,但甫一入清虚耳中,清虚只觉整个脑海都要猛然爆裂开来。

    体内灵海之中的金色光柱,交缠汹涌澎湃不停,大有一鼓作气,将他灵台捣碎的趋势。清虚心下大惊,慌忙撤去方才凝聚的一丝灵气,在原地坐了下去,屏气凝神。他心神方一放松下来,却能清楚地看到自己灵海之中,却是又数只三寸之长的金黄色小虫,竟赫然是‘九幽黄泉虫’。

    他心下这般想着,却只觉周围风声一紧,一阵破空呼啸之声,猛然向着自己所在的方向挤压而来。那呼啸之声却是来势极快,还未等清虚凝聚灵力,闪身避开,一股极为强劲的力道,却是猛然从他右侧肩头贯穿而出,直将他整个身躯带出数丈之远。

第一百四十八章 上卷终章湫拊顿

    上菊章(中)其远修兮

    从来没有一条向上的路,是坦坦荡荡,毫无荆棘的.

    萧原手执墨眉,立在半山腰的一条小径上,眼帘之前早已是一片血色。这一炷香的时间内,死在他手上的兵士和魔教众徒,早已数以百计。

    杀人这件对他来说本是极为生疏的事情,没想到,甫一动手,却是将他体内隐藏许久的魔性给激发了出来。他双眼不知何时,早已变得惨红无比,双眼之中早已是一片血色。

    这早已成了一场杀戮,他机械地将手中墨眉举起,前推,刺入一具火热的躯体,然后抽出,然后又举起,又前推。

    他只觉脑海之中一片兴奋,早已忘记了,是因为什么动的杀念,他脑海之中只萦绕着一个念头,‘将这群人都杀掉’。

    突然一阵响亮的婴孩啼哭的声音,从山脚下一处大伙燃烧着的茅屋中传来,萧原只觉心头一震,脑海之中突然涌过一道清流,那本是蒙垢一片的灵台,瞬间变得清亮起来。宛如那日,在暗影禁地之前的悬崖绝壁之上,因清影的一声断喝般,豁然间醍醐灌顶。

    萧原心下突然记起,这三载通玄山上的时光中的无数纷乱片段来,突然记起,自己修道为何这件事情来。他脚步一动,猛然间推开身边拥挤的两个兵士,那两个兵士受萧原突如其来的力道的推挤,却是向两侧悬崖绝壁处倒去。

    眼看就要跌入万丈悬崖之中,那两个兵士只觉身躯一滞,身躯却是瞬间停滞在了那万丈悬崖之前一寸之处。待惊魂稍定,抬眼望去之时,却只见一道白色身影,疾如鬼魅般向着脚下而去。

    那两个兵士对望一眼,双目之中闪过一丝光芒,却是微微摇了摇头,低声细语了一番,却是猛然拔出身畔长刀,高高举起,对着山腰小道之上还依旧蜿蜒而上的那队兵士,大声喝道,“传我军令,所有人停止前进。非有人侵犯,不得杀戮,速速赶往山脚之下,救助山民。如有抗命者,军法从事。”

    那一队士兵,被这一声断喝惊醒,猛然都打了个机灵,纷纷收刀入鞘,转身向着山脚之下疾奔而去。那两个立在悬崖之侧的兵士,却是又对望了一眼,又向那已早到了山脚之下的身影望去,却是蓦然做了一个决定。

    萧原立在一处被大伙熊熊燃烧的茅屋前,突然记起,自己幼时也是被这么一场大火,给困在了其中。从那以后,他便孤身一人,既无从知道自己的身世,也不知该向何处前行。如今,十数载光阴已过,那场大火,却仍犹在眼前。

    他心下一阵凄凉,却是浑身灵力暴涨,一团黑色光芒,猛然凝聚成一团光球,携带着他整个人向着茅屋之中冲去。片刻之后,萧原怀中怀抱一个婴儿,却是缓缓踏步而出。他环目四顾,却见周围火光不知何时都已熄灭,自己身前却是聚集了无数兵士。

    那方才被自己所救的两个兵士中的一个,却是向前踏出一步,朗声说道,“在下秦朗,感谢公子方才不杀之恩。我等因被魔教之气侵袭,方才才做出如此杀戮之事。方才见公子,出手救助山民,我等本是被当今朝廷追杀的原东宫太子李重俊的手下,还望公子不计我等前嫌,收留我们。”

    萧原本无心管这等闲事,他连自己下一刻要去哪都不知道,又哪里能管得了别人。何况,他一向都是清冷的性子,并不喜多与人接触,因此断然是不想和这群人牵扯在一起的。他抬头望了众人一眼,正欲拒绝。

    那秦朗却是向前又跨了一步,猛然拔出身畔长刀,横在自己脖颈之前,朗声说道,“公子乃是宅心仁厚者,我等若是出了这通玄山地界,也是一死。若是公子不肯收留,我等就立马死在公子面前。”

    他话音刚落,他身后的那一队士兵,也是轰然双膝都跪倒在地,猛然抽出身畔长刀,也是加诸在自己脖颈之前。萧原大感无奈,却觉怀中一动,低头看时,却见怀中那婴孩却是极为不舒服地翻了个身,见萧原看来,却是咧嘴笑了一笑。

    萧原只觉心中一动,心底默默叹了一口气,微微摇了摇头,许久才缓缓说道,“也罢,只不过我此刻还有要事要做,却是万不能带上你们。这几张咒符和这只纸船,你们带着,就去长安临淄王府,去寻一个叫郭肃的。待我事了,自会前去寻找你们。这孩子,还要麻烦你们带我照看。”

    他便说便从怀中,掏出几张咒符和一只纸船递给那秦朗,沉吟片刻,却是又冷冷说道,“我知你们都是手染鲜血之人,但是既然今日求我庇护和收留,若是再有违背我意,妄加杀戮之人,休怪我手下无情。”

    众人只觉一阵寒气弥漫在自己周身左右,却是浑身打了一个激灵,那秦朗却是应了一声,见萧原再无话交代,又询问了下咒符的使用方法,这才带着众人离去。

    萧原眼见众人离去,这才身形一动,周身灵气暴涨,猛然向着山顶掠去,他手中墨眉黑气弥漫,向着百丈之外的魔教之徒,轰然砸去。

    通玄山山顶,玄元门广场之上。

    清虚直被一股极为凶猛的力道,拖出去数丈之远,他只觉体内鲜血汨汨而出,竟似是毫无阻滞一番。他缓缓睁开双眼,低头去看,却见右肩之处,却是贯穿插着,一根数寸之长的黝黑铁棍。

    那铁棍之上鬼气弥漫,显然不是世俗凡间的普通兵器。清虚只觉自己灵海之中一片混沌,一颗道心竟是摇摇欲坠,大有把守不住之势。他心下大骇,心中转过万千思绪,许久却是蓦然做了一个决定。

    清虚双掌猛然拍在广场之上的地面之上,一团金黄色光芒猛然在他周身四周亮起,紧接着那道黄色光芒,却是又从内到外,依次亮起一团团碧绿色光芒和一团团黑色光芒。那数道光芒纠缠在一起,猛然向四周涌去,顿时有无数魔教教徒和玄道弟子,殒命当场。

    清言心中一震,他万没能这清虚竟然将这数种不同**糅合在一起,这清虚果然已与百年之前不可同日而语。先生想得果然周到,他再不犹豫,大喝一声,“尔等魔教之徒,还不束手待毙。”

    他身形一动,却是猛然冲入那魔教众徒之中,手起刀落,瞬间却是杀死数十人。圆觉和青垆对望一眼,却都是同时摇了摇头,吩咐门下众人,也加入争斗之中。

    此刻清虚却又是浑身一震,那数种光芒却是猛然波荡摇曳起来,清虚猛然吐了一口鲜血,周身灵力所凝聚的光芒却是轰然爆散。清虚一头本是梳理得整整齐齐的长发,凌乱散落而来,他猛然一声长啸,身形急转,却是蓦然消失在原地,转瞬消失在天际之间——

    那一日巨变之后,通玄山上大火燃烧十日,方才渐渐消散。

    那一役,虽然对天下玄门损伤并不太大,或许一则是因中土之地本就是玄门门派林立之地,虽则魔教众徒最会隐匿行事,但是还不至于能悄无声息地将足以抵抗玄门正道的力量输送到中土。二则玄元门中隐藏在各个魔门中的断刺暗影,除却冬眠之外者,也是尽数启用,虽然几乎遭到毁灭性的打击,但是终让玄门各派提前保存实力,知晓魔教行踪。

    但是,作为玄门正道领袖,举办这三十年方一次的“试剑大会”的玄元门,所受打击却是首当其冲。

    身为天下暗影领导者的“清影”杳无音讯,可以说已经间接地断了玄门正道得知魔教行踪的消息的这条线,更是让冬眠者们的蛰伏期更加遥遥无期。而且“净水峰”首座洛水,虽勉强保住了性命,但一身真元却是尽数全毁,所余人间寿命也不过三五载。梅长苏虽修为并无大碍,但是真元枯竭到边缘,怕是没有数载时间,不能恢复。

    清微耽于世间享乐,这通玄山有无他,倒是并不二样。掌门清虚,被炼妖壶反噬,几乎成魔,疯疯癫癫,也不知踪迹,自又不能算作玄元门的有生力量。

    这样算下来,在这一役中,唯一没有丝毫损伤的倒是一臂早损,平常修为最弱,最神鬼难测的清言。

    除却几个数百年未出世的清字辈老人,玄元一门中能在江湖上有点声望的竟是几乎没有。

    梅长苏避无可避,在门中几位长老推举了几次后,也便接了这掌门之位。

    但是,一则通玄山那日尽受黄泉地气侵蚀,通玄山主脉守护仙阵却是被毁了个七七八八。二则玄元门下太清修为者,也多多少少受到损伤。

    因此,梅长苏便下令,玄元门中人,暂时撤离通玄主峰,隐居各地,待听到号令,再重聚通玄。

    玄元门众人撤离通玄山后十日,是夜,九天之上虽仍是星光灿烂,但这通玄山玄元门主脉殿群却是隐在一片漫无边际的黑暗之中。

第一百四十九章 上卷终章 (下)前尘如梦

    中土,玄元门,通玄山.

    本是山幽鸟鸣的季节,这通玄山方圆百里之内,却寂静到没有一丝声响。还未散去的浓浓烟雾笼罩下,偶有几点火光跳跃,空气之中似是充斥着满满的死气。

    突然,浓萎中,飘过两团淡淡磷火,然后一个淡薄到若有若无的身影,慢慢从浓涡显出身来。

    然后,一道尖细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突然想起,“你说,小姐让我们在这通玄山废墟中这般找了十数日,也不告诉我们,要找的是什么,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啪”一道清脆的击打声,蓦然从半空响起。“老黑,你干嘛打我?”

    “这数载你真是白在人间待了。若是你一直这般点化不透,你我别说修行难进,便是连狐岐山那人一面都见不到。”一道沉重浑厚的声音,带着恨铁不成钢的语气淡淡说道。

    “我怎么了?我这数载还不是按照你告诉我的那八字真言行事啊?”

    “你倒是还记得’小心翼翼,如履薄冰’这八个字。但是这’曲意逢迎,腹中蛔虫”这八个字你却是连半点皮毛都没学到。”

    那浑厚沉重声音微微一叹,才继续说道,“小姐让我们在这通玄山废墟里找的东西,我虽然不知是什么。但必定和一个人有关系。”

    “你是说萧原?”

    “除了他,还有谁能让小姐如此不惜一切代价,非要修习轮回术法。”

    “我总觉得萧原那臭小子浑身散发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那东西,似是清正之外,又透着无穷煞气。真不知这小子,到底是什么狗屁来历?”

    “和小姐有几世轮回的,又怎么可能是寻常凡人。再说,这些本就不该是我们该管得了的事情。我们还是先去找东西吧。”那道浑厚沉重声音却是慢慢消散在弥漫到无边无际的夜色之中。

    “可是,你还是没有告诉我,我们应该要找什么啊?”“哎呀,老黑你别再弹我。”那道尖细声音也随之缓缓消散而去。

    通玄山,后山。不同于这通玄山主峰别处的一派狼藉,后山祖师祠堂方圆十里之内,却干净到没有一片落叶。

    祖师祠堂内,灯火依旧燃烧,虽然与那漫无边际的黑暗比起来,未免显得淡薄了些,但终归是一团灯火光芒。

    突然,从祖师祠堂内,传出一道清微的低沉声音——

    中土,玄元门,通玄山。

    通玄山上大火,已陆续被留守下来的门中弟子给扑灭,偶有几点火光在一片漆黑夜色中亮起,却是给通玄山这一片寂静地夜色增添了,几丝人气。

    后山,玄元门,祖师祠堂所在。

    不同于别处庙宇坍塌,祖师祠堂不知是因处于这后山隐秘所在免受了那日战火涂炭,还是因为这处又设了些许禁止的缘故,祖师祠堂方圆三里之内,确实没有丝毫残砖断瓦。

    这后山除却这祖师祠堂以外,便只有零零落落几所竹屋,除此之外,这后山所在四周所环绕的却是一片片密林。

    是夜,星光黯淡,因门中多数弟子都已撤离,余下的些许弟子,也在前山收拾东西,准备于明日也全部撤离。

    因此,这通玄山后山所在,却处处是一片宁静夜色,偶有低低的虫鸣声从四周悬崖绝壁上的密林中传出,更显得这夜色漫长,凄冷更甚。

    祖师祠堂中,几只手腕般粗细的摆烛,在香案上燃烧着,火光虽小,但终归是一团灯火光芒,也让这祖师祠堂,在这冬日寒夜之中,显得有了些许暖意。

    突然,从祠堂内,传出一道低沉的声音。

    “今次所谋之事,不能说是全胜,不过折损洛水一人,清虚虽然疯疯癫癫,但是这其中真伪又有几分,现在却也不能确定。”

    那道声音笼在一片黑暗之中,似是也如这夜色般,幽黑地听不真切,透过祖师祠堂香案上的微微光亮,依稀可以看到地面之上折射的身影,那应道是一个身材几位修长的人。

    在那道身影之旁,却在地面之上又拉扯出一团,模糊不清,裹乱在一起的黑影,那人竟是与这夜色完全融为一体了。

    声音突然停滞在那么一刻,但是这祠堂之中的气氛,却让人感觉极为压抑,犹如那祠堂之外一株苍木之上,本欲展翅而翔的鸟雀,突遇风起,并不是就此不会起飞,而是蓄发以待。

    果然,就在下一刻,就听先前那道低沉的声音接着说道,“此外,清虚门下那三个弟子,除了那个石蕤,另外令人到底如何身份,到现在竟是丝毫没有头绪。你潜伏他身边时日这么久,竟然这点事情都办不好。”

    那声音本是淡淡低沉说来,但是说到最后一句,语气虽然平淡如常,但是却是硬生生顿在了原地,似乎想等身旁所立之人给他一个答复。

    那拉扯在地面之上的那团暗影,突然微微一动,似是察觉出这祠堂内的空气和氛围瞬间变得寒冷凝滞无比。

    他微一沉吟,才缓缓说道,“虽然清虚名义上说收了三个弟子,但是在门中,除了石蕤,我却从未见过另外两人。你也知道,我参与他谋划之事,他本来就疑心甚重,若是我刻意再去探究,说不定他对我的防范之心会更重。到那时,怕是更达不到今日结果。”

    先前那道声音微微一声冷哼,但是却也不再追究,继续说道,“如今,这玄元门,既然失了那七把石剑组成的仙阵的庇护,便是废墟一个。梅长苏既然提出,把玄元门中的力量分散出去,你也不妨赞成。不过,务必要让他将主要的有生力量,都移到菩提寺,清泉谷之中。”

    “菩提寺,清泉谷?那可是佛门菩提寺,所在之地。虽说,玄门几大门派,一直都有嫌隙,但毕竟同属玄道,若是让梅长苏将主要力量移到了清泉谷之中,我们在想动手,可就没那么容易了。”另外一道声音,似是对他的话极为不解,出言询问道。

    “我所图者,尤其是这玄元一门,如今天道将倾,有那半妖半鬼半人半神之人存在,我们已经先占了先机一分。只是,他生性嗜杀,非是我族类,因此也不能全指着他。那‘炼狱塔’仍是我们可以,凭借依赖的最主要的力量。”

    他话语微微一顿,接着说道,“如今,四大魔教已尽在我们手中,虽然他们还心存疑虑,不会轻易交出那标识着,‘炼狱塔’所在方位的四大神兽的有关隐秘,但是我想这些迟早都已是囊中之物。”

    “况且,最近,那人,似是又在秘密炼制一个阵法,这些对于寻到四大神兽来说,应该足够。因此,先下最要紧的乃是,找到那青丘女主,百年之前所藏的那份地图。另外,便是尽快将,菩提寺之中那人,释放出来。”

    他身旁那人,闻听此语,突然浑然打了个激灵,他突然变得结巴起来,也不知是因紧张还是害怕所致,断断续续说道,“你,是说那人?”

    先前那道声音轻轻冷哼一声,似是极为鄙夷他现在的反应,继而冷冷说道,“成大事者,就应狠绝果辣。你以为,你走上了这条路,难道还有回头的机会吗?”

    他声音说道这里,却是重重顿住了,紧接着,他脚步轻移,却是缓缓从祠堂之中的阴暗角落里走了出来。他缓步踱到石阶之上,完全沐浴在月色笼罩之下。

    他抬头望向,九天之上的那轮淡淡月盘,清冷的月辉,洒在他周僧上,却是折射出一道道,若有实质的冰晶光芒。

    他着了一身月白色衣衫,远远望去,与这月色和夜色,似是完全融入在了一起。再网上看去,那人一头秀发之前,却是带着一个冰冷的青铜面具,将万千月辉,反射而出。

    他举目望着那轮淡月,许久沉默不语,也不知方才他所言话语,是对自己而说,还是对身旁之人所说。许久,他衣袖轻拂,却是举手之间,便将那苍木之上的那只鸟雀,收入手中。

    他双手缓缓抚摸着那鸟雀羽毛,片刻之后,却是重重叹息了一声,接着恢复了之前的冰冷语气,淡淡说道,“还有,萧原,你们竟然让他和星辰殿之中的人接触了,现在又不见他踪迹,真不知,你们是怎么做事的。务必迅速找到萧原,此外,暗影之中,清影既然已逝去踪迹,这之中,也要迅速安排上咱们的人。”

    他似是不想再多逗留片刻,却是一口气,将自己心中所思虑之事,全都一一说了出来。然后淡淡说道,“看来,我也要着人,到星辰殿走一趟了。好了,我吩咐你所做之事,你就着手去办吧。”

    他一语已毕,却是再不多语,脚步轻移,却是转瞬就消失在原地。祠堂之中,一时安静下来,许久,那团黑影,才从黑暗之中缓缓走了出来,他缓步走向方才那人所立足位置,俯下身去,将方才那人手中所拿的那只鸟雀,给拿了起来。

    那只鸟雀虽然体温依旧是常温,生命体态也是正常,但是他灵力探查之下,却发现那只鸟雀,却是体内灵力尽空,竟是已如行尸走肉一般。

    他面色微变,喟然长叹一声,却觉远方密林之中一阵响动,他心中讶异更甚,这人竟然能感知百丈以外的灵力,如此修为,几已与那他口中所称“半人半妖半神半鬼”之人可以匹敌。

    他又淡淡叹了一口气,将那只鸟雀收入怀中,身形一转,却是瞬间消失在原地。

第一百五十章 下卷前章 天下皆醉我独醒

    “你可要学星辰运转通玄之力?”

    “不,大道运转如星河宙宇,又岂是一己之力所能改变?”

    “你可要学紫薇八卦命盘之术?”

    “不,大道崩坏,诡不可测,纵是能看透古往今来,四合之内,于我何用?”

    “你可要学阴阳转化,万物互生之学?”

    “不,学它何用.”

    这却是一处不知所在何处的数层殿阁,这殿阁从外观远远看去,呈玲珑塔妆。内中却别有千秋,这本是应层层分明的殿阁楼宇,其内却如一浩瀚宙宇。其中,有一团星云点缀其中,那星云之中,又有一条丝带纵贯如银河一般无二。

    这一切所在,宛若佛家所说的“芥子须弥,别有洞天”。但是,这其中万般景象却分明真实存在,那星云宙宇银河,大小纵横,孰减一二。在那团星云之中,却是凭空立着两人。

    那两人却是一老一少,那老者一袭白衣随意搭在身上,却丝毫掩饰不住他周身凝聚的无穷星辰之力。岁脸颊清癯,但双眸精光四射,一头银发散在半空之中,远远望去,恍若那无尽银河便是这一头银丝化就。

    那少女,却是眉如远山,明眸皓齿,一袭紫色衣衫更衬其娇美亮丽。唯一双眸子之中,似是满含看透世事苍茫的风霜之色。她浑身虽无半点灵力真元波动迹象,但是在那老者浩瀚无穷的星辰之力的笼罩下,依然面色不改分毫,谈吐从容自若。

    这一老一少分明是,从通玄山,刚刚回来几日的苏一和紫兰。这万般玄妙所在,也便当然是,闻名天下,却也神秘至极的“星辰殿”,“摘星阁”。

    苏一闻听紫兰所言,却是顿时一怔,沉思片刻,方才微微要了摇头,俯首望向紫兰,缓缓,淡淡说道,“那你想学何术?”

    紫兰此刻也是缓缓抬起头来,迎上苏一目光,她双眸之中目光一闪,极为认真地盯着苏一的双眸,淡淡却又坚定地说道,“你这里当真有万般术法?”苏一微微一愣,衣袖一挥,那横贯在那团星云之中的银河,顿时舒展飘荡而去,直绕向四周。

    片刻之后,银河光芒所到之处,显出殿阁四壁,四壁之上,数排木制书架,纵贯上下,直没入那几有万丈之高的云层之中。其中书卷琳琅满目,怕是有数百万井多,又何止万种术法。

    苏一微微一笑却是瞬间神色黯然,他环目四顾,喃喃自语道,“纵有万种术法,却无一法,可解天道轮回之变,又有何用?”许久,他缓缓抬起头来,面向紫兰,淡淡说道,“如何?你尽管告诉我你想学的法术,星辰宫自会满足你的要求。”

    “好,那我便学,天地所不容的禁术。”苏一面色微变,不过瞬间恢复如初,长叹道,“你终究是看清了他的出身,但是却为何看不透,这最难的情呢?”——

    玄元门突遇变故已是数日,门中多数弟子已于昨日全部撤离,这失去种种禁止的通玄山已是魔教众派活生生的靶子。

    从各地暗影传回来的零碎信息可知,通玄山以西,大大小小数十个门派已尽数被魔门收服和攻陷。一时之间,中土已是大半河山尽是魔教踪迹。

    玄元门中除洛水外,掌教清言因术法反噬,那日离开通玄山后,便再无踪迹。清影此刻却是踪迹全无,生死不知。

    梅长苏为保玄元禁地,与诸多鬼怪一战,此刻也是闭关修养,余下诸人经过商议,决定暂时将门中大多数弟子转移到菩提寺所在的清泉谷。

    一来众人可以修养生息,以缓后图。二来,避开这魔门首当其冲之地,也可以保留一些有生力量。

    夜深人静,昔日的人间仙境,世俗百姓所敬仰的神仙之地,此刻却是寂静无声,笼罩在一片漆黑之中。偶有寒风从坍塌的山门和破裂的宫殿间穿过,带起阵阵呼啸之声,更显凄冷。

    不过数日,破败之境却是如此转瞬。世间万事万物,不往外如此,你鲜亮之时,便趋之若鹜,你动荡之时,便树倒猢狲散。

    这方圆百丈的通玄山主脉,除却后山隐隐有一丝光亮外,却是漆黑如墨。

    通玄山后山,暗影禁地,秦无涯一脸忧愁神色地望着面前石桌上的一张手书。

    手书是清影所留,大意乃是说若自己有什么不测,由秦无涯接管暗影,并竭力寻找到所潜伏在四大魔教中的暗影,以此来获取关于绝密天机的线索。

    至于如何寻到潜伏的暗影,以及那绝密天机究竟是什么,不知是因太过仓促还是怕泄漏,这张手书上却是只字未提。倒是卷尾一句话,却是触目惊心般夺目而来。“十年之内,务必寻得天机线索,十年之期一过,则天道将永无轮回逆转之可能。”

    夜静得吓人,秦无涯不记得有多长时间自己未曾有过这般感觉。倒不是凄冷孤单,而是突然之间从心头升起的莫名无助。之前的多少个日夜,虽也在如此夜色中独行过,但是那个时候自己一肩所担也不过是自己一人生死,又哪来今日肩上的这般重托。

    他心下思绪烦乱,一时之间,脑海之中掠过无数想法。正在此时,却突觉身后光影一暗,秦无涯心下大惊,背在身后的左手不动,手持手书的右手却是拇指轻划,瞬间在那张手书上画了数个符篆。

    秦无涯右手拇指轻按在最后画就的一个符篆之上,身形微动,却是瞬间往前飘去,拉开三丈距离,然后猛然转过身来。

    “十载未见秦师弟,秦师弟一身修为竟是进境如此之快,这般处惊不变,临敌自若,已隐隐有清影师叔的风范。”

    秦无涯目光如炬,射向三丈开外的来人。那人一身短装打扮,腰畔斜插一木剑,剑眉星目,脸上一派温和神色,却正是林海。

    秦无涯面色不改,若有所思地望了林海一眼,口中不疾不徐说道,“林师兄深夜来这“暗影”禁地,所为何事?”他口中边说道,右手拇指却是轻轻按向那张手书,那手书轰然爆裂开来,燃起一团火焰,直向林海袭去。

    秦无涯这才微微一笑,缓缓说道,“十载不见,还请林师兄指教。”他话语刚落,背在身后的左手,却是幻化成一排重重叠叠的拳影,猛然向着林海击去。

    林海剑眉微皱,着实没想到这秦无涯说打就打,而且看其来势,分明是自自己踏入这洞穴以来就早有准备。他微微摇了摇头,却是双腿一沉,就那般轻蹲立在了原地。虽无半点灵力缠身,却自有一股不动如山岳的气势。

    秦无涯却是拳势来得极快,就在林海轻微弯下腰的刹那,那重重叠叠拳影已是转瞬之间来到眼前。

    林海凝神屏息,突然缓缓闭上双目,一时之间,林海身侧尽是重叠拳影,但是林海却不为所动,仍旧双目紧闭,双手缓缓拢于胸前。

    如此又过片刻,林海豁然睁开双目,右手屈指成拳,中中正正地向前击去。这一拳却是满含力道,隐隐带起阵阵破空之声,林海恼秦无涯不问事情缘由,这一拳却是用上了七八成力道。他倒是想看看,这十载间,当年那个和自己一起入山门,天分不相上下的师弟,究竟修为有多大的进境。

    这一拳中中正正,不带任何花哨,但是拳到中途,却是又蓦然幻化为掌,一时之间,两人周身三尺之内尽是层层叠叠掌影。

    这一招竟是将方才秦无涯的掌法,学了个惟妙惟肖。秦无涯一阵苦笑,眼见那层层叠叠的掌影已到眼前,他嘴角微动,心下却是蓦然做了一个决定。

    没有预想的巨大的力道冲击,却分明有穿透实物的感觉,林海脑海中突然闪过那个关于暗影,一直被掌教提起的秘密。

    林海猛然睁开双眼,向前方定睛望去,前方却是一片空荡,竟是刹那间失了秦无涯的踪迹。他鼻翼翕动,低头向前方地面望去。那烛光照耀不到的黑暗角落里,一团暗黑色液体却是在缓缓往更深的地方爬去。

    林海心中一动,脚步微动,正要追上前去,却听背后传来一阵爽朗笑声,紧接着一道清亮声音缓缓从后方三丈开外的距离传来,“林师兄沉稳如山岳的气势,无涯今日算是领教了。却不知林师兄今日所来,究竟所为何事?”

    林海待要答话,却听背后数十丈开外的半空中响起清脆的爆裂声响,不到片刻,一条蜿蜒数丈的火龙却是奔袭而至。

    那火龙所过之处,整个山洞顿时燃起团团赤色火焰,瞬间将洞内事物烧了个一干二净,不留一丝痕迹。那火龙却甚有灵性,方绕洞穴一周,将洞内事物焚化完毕,却是猛然停在了林海身前,凝神盯了林海片刻,突然张开大口,咧嘴向林海作了个鬼脸。

    林海一愣,心下一动,双手幻化,瞬间在身前结了一层冰凌。那冰凌猛然爆裂,化为无数碎片,碎片遇风又化为无数冰蝶。那冰蝶在黑暗之中,闪烁着淡蓝色光亮,虽不甚耀眼,却甚是繁多,远远望去,如无数淡蓝色繁星般。

    “咦,七彩流萤蝶,想不到林师兄,你竟然会习此幻术?”

    “哼,我今日来,不过是想找萧师弟,你若见到他,就让他明日午时于前山山门之前侯我,我有掌门之令要传达于他。”

    他话语方落,那无数七彩流萤蝶,却是轰然爆碎,裂为无数冰凌,那些冰凌层层叠叠,直往高空而去,在隐约月色照耀下,却甚是七彩琉璃,美轮美奂。

    一道飘渺声音从高空传来,“这十数载暗影生涯,也不知对你是好是坏,你竟然变得如此小心翼翼,这个世上不知还有没有值得你信任的人。”

    话语声渐渐散去,只余那无数冰凌在月光照射下,起起伏伏,不时又化作冰蝶。

    许久,秦无涯缓缓从一处黑暗角落里走出,他目光复杂地望着那无数冰蝶,许久,却终是苦笑一声,转身大步向洞外走去。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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