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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幽幽南山     步步谋仙txt下载     步步谋仙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八十一章 拨云散雾见天日

    中土,好山好水无数,在众多大好山河之中,却有这么一处所在。

    周围群山环绕,直耸入天,有万丈飞瀑,从群山之上飞流而下。山涧之中,有一处溪地,终年四季,花草繁茂。虽无数天禽异兽出没其中,但是却与西疆之地大有不同,其间少瘴气,多灵气,少险恶,多奇峻。

    这处溪地,说大不大,却也是方圆数十丈。溪地之上,千万丈高空之中,风起云岚之间,有数座山脉,尤为高耸。若是从九天之上俯视而去,却是透过浓浓雾气,隐约可见,这数座山脉犹如,九天之上的仙人,一掌五指落入凡间。

    世俗之间,多有古老传说相传,传此地乃是上古大神盘古,开天辟地之时,右掌五指指骨化作此处那数座山脉。此处,据传,又是人间修为高深的至深修道之士,羽化飞升仙班之时,所通过之地。

    又传,数万年之前,鬼族一族发动叛乱,也是经此处由人间,侵入仙界天宫。据说,万载之前,此处也是血流成河,其后几千年间,尸骨遍地,冤魂厉鬼萦绕不散,一度成为人间炼狱,世间苦境所在。

    之后,玄女和擎苍以通天修为,将人间与地府破裂之处封堵,又过数万年,此处却是又渐渐灵气充足起来,花草繁茂,繁衍异兽,遂有现下之势,渐成人间仙境。

    此处虽鲜有人至,但是从千年之前,便在人间又渐有传言,有好事者,遍察上古卷籍,察唯有一处上古仙境,与此处景色一一对应,遂将此处以上古仙境之名命名。

    上古仙境,却是有名,曰,“昆仑”。

    此刻正值世俗凡间,寒冬腊月,本是猎猎狂风,极冷之时。这昆仑之境,却仍是一片花草繁茂,鸟语花香之景色。

    那群山之上,万丈飞瀑,顺着陡峭山脉之势,滚滚而下,砸入群山环绕间的溪地之上的,一处深潭之中,溅起朵朵水花。那朵朵水花,溅到半空之中,却是又轰然四散开来,碎成无数水珠,落入深潭之中,并带起滚滚热气。

    如此,竟是将那深潭之中的些许寒气,也给消散无形。另,深潭四周,却是又有数处似是人为凿就的沟渠,直引深潭之水,于群山山脚之下的,花草密林之中。深潭之旁,偶有不知名的珍禽异兽,却是在潭边,浅浅饮水,也并不发出一丝声响。

    如此景色,端得是,一副人间仙境。人世处处纷扰,在此处,也不过如过眼云烟般,不能搅扰玲珑之心分毫。

    在那深潭之边,溪地正中,却又有一处所在。青石环绕,碧草丛生,其上有缓缓清流从中穿插而过,青石之上却是架了一炉,一几。

    炉上架着一青铜小壶,炉上无火,壶中却是有水流鼎沸之声。炉边案几之上,却是散发着淡淡的清新之气,似是方从溪地边上密林之中,采得新木,凿制而成。案几之上,却是摆着一副棋盘,两盒棋子。

    棋盘也是林中新木所制,棋子却是温软如玉,此刻棋盘之上,棋局却是已到中盘。白色棋子,已是一片斩杀之势,显然胜券在握。

    一只手捏白色棋子的手臂,却是蓦然顿在半空之中,随着一声淡淡的叹息声,那手腕却是缓缓回撤了回来,那手腕轻翻,那炉上青铜小壶,却是自主飞转到他身侧,就那般壶身倾斜,缓缓将壶中热流,倾入半空之中,另外一侧的竹制木杯之中。

    热气缓缓缠绕在那人周僧侧,弥漫不散。那人手指,轻轻一弹,伴随着一道清脆声响,那只青铜小壶却又是陡然回转到那炉上,木杯却是犹自在半空中飞旋。数尺之外,那枚白玉棋子,却始终未曾落下。

    那只洁白手腕,又是一伸,将半空之中的竹制木杯,缓缓攥入掌中,一股沁鼻香味却是弥漫而出。香味凝而不散,清醒提神,却是有一股醍醐灌顶味道,若是有懂得茶道的,便能认出,这茶却是名“通玄毛尖”。

    这通玄毛尖,乃是取自,中土通玄山主脉之上密林之间。看这茶色,显然是方采摘而来。

    不过通玄山玄元门已于,十数日之前,被魔教门派而攻破,此刻怕早已是一片涂炭。况且,据传,通玄山已被魔教攻占,此刻也有数个魔门小派,在通玄山之上驻扎。

    如此这般境况之下,这人竟然还能采摘到这“通玄毛尖”,光是这番修为和胆识,当世修道之中怕是没有几人可以比肩。

    热茶之中滚滚热气,弥漫在那人周身,却是看不真切那人面目。那人缓缓饮了一口热茶,却是猛然抬起头来,望向那九天之上的层层云岚。他凝聚灵力,猛然断喝道,“你这老鬼,难道又想逃吗?你每次临败之时,总是有百般借口推辞,这次,休想再耍赖。”

    紧随着他那声断喝,他手中茶杯,却是急速猛然旋转起来,带起阵阵破空之声,直向九天之上而去。那茶杯去势如风驰电掣般,带起阵阵光影,穿透层层云岚,直向一座山脉峰顶之上而去。

    “嘘”,一道淡淡的轻嘘之声,却是宛若九天之上的惊雷般,初时未闻其声,待穿透云岚雾气之后,方猛然爆裂开来,直向那几案之旁的那人身躯砸去。

    “好啊你,下棋下不过,术法修为上,竟然还作弊。”他话音方落,原本悬在半空中的那枚白玉棋子,却是猛然间光芒爆射,呼啸向着九天之上而去。

    层层光影重叠,恍惚之间,那枚棋子,似是幻化成了一条蛟龙,盘旋而上,其势凛凛,威势煞是惊人。

    就在那白色蛟龙呼啸而上之时,九天之上,却是又陡然响起一声断喝,那案几之旁陡然掠过一阵狂风,棋盒之中,数枚黑玉棋子,猛然爆射而出,在半空之中,盘旋数遭,却也是骤然凝聚成一条黑色巨龙。

    那黑色巨龙却是并不盘旋而上,而是陡然身躯一转,直向那案几之后,端坐的那人而去。那人面色却是一变,猛然啐了一口,恨恨说道,“这百十年来,你还是没改了你这惫懒脾性,也不知当年小顾是不是精神恍惚,才让你和我一起出山。”

    他口中边恨恨说道,边将右手手掌霍然抬起,猛然斩落在那数枚黑玉棋子之间。一时之间,声息全无,风消云散,那案几之旁端坐之人,却又是随手一挥,招来一只木杯,缓缓倒入一杯热茶,又那般意态从容地喝起茶来。

    许久,九天之上,一个模糊淡淡身影,却也是缓缓降落下来,端坐在案几另外一侧。他身形虽然模糊不清,但是一张脸庞,却是清晰倒映在溪流之中。

    光滑柔嫩的脸庞之上,却是丛生了一头银色长发,那银色长发却是散落开来,在微风之中摇摆不定,更显其狂放不羁神态。对面那人,似是又低声咒骂了一句,隐约听去,似是‘老不正经’。

    他显然没将对面之人的咒骂放在心上,他微微一笑,却是一屁股坐了下来,淡淡说道,“如今,你我职责,既然已从照看那小子,成了在这昆仑之境中,静等巨变。便也不要如以往那般,太过小心翼翼。那般无聊日子,难道你还没过够吗?”

    “哼,我也不知当初,我初入山门之时,为何会选上你这无聊之人,做我搭档。哎,也不知,那百载无聊时光,我是怎么熬过来的?”

    他这般絮絮叨叨之间,却见案几对面那人,却是眉头一皱,他猛然吓了一跳,顿时住口不语。却见对面那人脸色却是愈发凝重,不禁喃喃道,“我说,你不至于吧,我只不过开个玩笑。”

    对面那人,却是手指立于唇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就在这时,他却是听到一阵轰隆之声,似是从数十丈外的距离传来,他不仅面色一变,愕然望向对面那人,低声说道,“难道,那日却是来得这么快吗?”

    对面那人却似是恍如未闻,他面上神色瞬间恢复如初,双掌探在身前,不住翻动,却是瞬间结了数个法印,光芒闪烁间,瞬间消失在原地。他见状,也是猛一咬牙,衣衫翻动间,也是紧随而去。

    中土,通玄山以西,不知几万里之处,幽冥血海之地。

    萧原众人因随着魔教教徒众人行迹,却是不经意间,闯入了四大密地之一的,幽冥血海之地。虽然这幽冥血海之血池,不过是传说中的幽冥血海之中的沧海一粟,但是,甫一进入这幽冥血海血池,众人却是陡遇诡谲极险之事。

    如今天道将倾,世间各处魑魅魍魉遍地行走,这幽冥血海之地却是尤甚。萧原诸人,无端卷入这场纷争之中,除却萧原还约莫知道,自己所行为何之外。余下诸人,却都是一头雾水。众人方从洞穴密室之中逃脱,却是又在湍急水流之中,又遇地府东方之主,九幽篁蛇。

    九幽篁蛇一威之下,折丹,白浅却是被九幽篁蛇吞入腹中,萧原,紫兰为救折丹,白浅,却是赶在九幽篁蛇,巨口闭合之前赶入。明空,青垆,青璃三人,来不及救援之下,却是紧随九幽篁蛇身躯移动之势而去。

    明空三人,走在累累白骨堆积的小径之上,却是骤然之间,周围起了一阵狂风,待抬头看时,却见数只九头怪鸟,向着众人盘旋而来。更远处的地方,却是又响起阵阵声响,他不禁举目望去,却又是面色一变。

第一百八十二章 拨云散雾见天日(下)

    中土,洛阳。

    正是寒冬腊月之时,人间万物凋零,世俗百姓人家多挤于家中炉前取暖,再有贫苦者,却是一家老幼皆挤于漏风破败茅屋之中,因此街市之上,却是一片人迹寥落景象。

    虽不是战乱之时,但是世俗百姓的困苦,又岂是居上位者所能体会的,况且,此时朝中局势动荡。东宫太子李重俊,被刺身亡的消息,虽然朝廷竭力遏制消息外传。但是各种各样的传言,却是在民间流传。

    传言版本虽是不尽然相同,但是有细究这些言论的人,却是不难看出,这无数不同版本传言之后,却都指向一个被众人忽略很久的事实,那便是,“这个大唐的天下,其实是姓李的”。

    城东,坊市之间,却是有这么一处所在。几座青瓦砖房,鳞次栉比地排列在这处街道之上。门口厚重的门帘,将门外凌冽的寒风与门内鼎沸的人声,隔离在两个不同的空间内。

    居首一处,门前却是立了几名彪形大汉,今日虽然寒风更胜,但是这几名彪形大汉,却是赤露上身,露出一身遒劲肌肉,再配上脸上那一道道横肉,更显其威势凛凛。

    再往上望去,门楣之上,却是悬着一块硕大的牌匾,其上铁钩银笔地挥毫了四个大字,乃是“银钩赌坊”。此处,正是,这洛阳城中,最为声名卓著的赌坊。

    这“银钩赌坊”,之所以在这东都之中诸多赌坊之中,尤为声名卓著,其原因却是,这“银钩赌坊”不但但是一所赌坊。东都洛阳,乃是朝中权贵所在之地。所谓权贵,便是有大把的时间和金钱,却是又一时找不到挥霍所在之地的这样一群人。

    更何况,此刻朝中局势动荡,大多数的皇族宗室,或者朝中大臣,宁愿去寻那么一处所在,来挥霍时间和金钱,也不想无端卷入这还未看的清,这局势到底会倒向哪一端的混乱朝局。

    这“银钩赌坊”便是这么一处所在,不同于其他赌坊,这“银钩赌坊”却是分为上下三层,虽明里说是来者不拒。但是,懂门道的人,却是知道,这三层却是从上到下,讲究的品级也是不同。

    一层大厅,但凡能出得起赌资的人,便可自行出入,无论是贫是贱,只要运气足够好,带得一身‘富贵’出门而去,也不是不可能的。

    而且,这“银钩赌坊”与别处赌坊不同,只要你不出老千,全凭自己本事和运气,无论你能赢得多少钱财,这“银钩赌坊”都不会为难于你,并且会为你想尽办法,帮你尽最大可能地免除后患之忧,让你能有命来花掉这些银钱。

    二层却是尽设帘布相隔的雅间,其中多是富商巨贾或者江湖术士。当然,世俗钱财对于这些人来说,便已如粪土。其所求者,更多的乃是长生之术,或灵丹妙药。

    对于这些人,世俗赌坊大多都不敢迎客,且不说这些人背后有着多错综复杂的关系,光是那些修道之士,若是一不高兴,随手一个术法,赌坊怕是瞬间便会被夷为平地。但是“银钩赌坊”却是就敢,而且不光是敢,这数载之间,却也从未听说,有哪个人敢在这里闹事。

    其背后原因,没有人了解得清楚,但是只要是不傻,也便不会去故意触碰,以了解这“银钩赌坊”的底线。这“大树底下好乘凉”的道理,凡是能入得了这“银钩赌坊”二层的人,还是了然于心的。

    三层却是独设了三间雅间,偌大的空间之内,只在正北,正西,正东,三个方位,雕梁画栋般,设置了极为精致的三间雅间。而且,这三间雅间之间,却是并无任何走廊相连。

    便是惯常的连二层通往三层的楼梯,这“银钩赌坊”内,却是也并未设置,这种种不免让人猜测,这三间雅间,到底是有怎样身份的人,才有资格坐在其中。而在那雅间之中,所进行的交易或者赌局,又会是怎样的。

    不过既然没有任何楼梯走廊,也便没有人知晓,这三间雅间之中,所来往之人到底是何人。更何况,那三层之上,唯有数名头戴青铜面具之人,环绕在雅间之外,这三人也不知是何来历,整日便那般倚栏而立,却也不曾入过那雅间。

    据说有资格在这雅间侍奉的,却是唯有,这“银钩赌坊”的坊主。至于这银钩赌坊的坊主是谁,却是也并没有人见过。

    这一日,风雪初霁,这“银钩赌坊”一楼大厅,却是依旧人声鼎沸。有细心者不难看出,二楼雅座之内,今日却是爆满,而且从装束和外表看来,今日所来之人,却多是江湖之中的修道之人。

    三楼之上,今日却也是多了数名头戴青铜面具之人。这种种一切,无不暗示着,今日这“银钩赌坊”内,却是来了一名身份极重之人。

    一楼,大厅之中。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突然拥挤出一个,衣衫褴褛之人。这人身上裹着一件破棉袄,里面棉絮翻露在外,并且散发着一股极为浓重的恶臭味道。

    他这般不管不顾地向着人群里一挤,顿时一处赌桌之上的数人,手掩口鼻,带着极为鄙夷地表情,退散开来。那人呵呵一笑,又抖动了身上的破棉袄一下,那股浓重的恶臭味道,又是一散,顿时又把那数人,往后逼开一段距离。

    他这才一屁股坐在那赌桌旁边的一张长凳之上,却是双手猛然向外一张,身上那件破败棉袄,却是从他身上脱落下来,轻飘飘落在赌桌之上。那人随手一挥,却是瞬间将头上零落发丝给挽了个发髻。

    众人只觉眼前一亮,这人退去外面那件破败棉袄,里面却是穿着了件青色衣衫,他这般随意将发丝挽了起来,众人这才看清,这人却是长了一张绝美的脸庞。那张脸庞之上,虽柔美无比,却又不失坚韧刚毅,这般轻轻一笑之间,端得是一副风神玉秀。

    众人这般沉醉期间之时,却又觉眼前一阵光芒闪过,不禁向那赌桌之上望去。却见那人,却是从容不迫地,将那一袭破败棉袄给从中撕扯了开来,他手腕一翻,轻轻提起那破败棉袄,轻轻一抖,数千枚金灿灿的金锭,却是从中抖落而出。

    众人一声惊呼,顿时又有数人,却是再也顾不得那破败棉袄之上,所散发出的恶臭味道,猛然挤了上来。其中数人,却是将数枚金锭,抢在怀中,放入嘴中,使劲咬了一口,虽是咯得牙齿生疼,却仍是一脸兴奋之色,大声呼道,“是真的”。

    这赌坊一层大厅中的诸人又是一阵惊呼声,刹那间,那无数赌桌之前,方才还赌兴正酣的人,也放下了手中赌牌,瞬间都赶了过来,拥挤在一处。这一楼大厅之中,霎时间变得寂静无比。

    只不过,此人身怀赌资如此之巨,怕是能买下这条街上其余的赌坊,因此,一时之间,却是没人敢上前问话。那人却也是不急不忙,只是从容坐着,一双细眉丹凤眼,似是入定一般,只是偶尔向着角落一处的地方望去。

    那处角落里,却是独有一条长凳,一个身穿碧绿道袍的中年道士,手中持着一个硕大的紫红色酒葫芦,饶有兴致地喝着酒。酒味弥漫在厅堂四周,直往三楼弥漫而去,突然,光芒骤闪,那一缕酒气,却是猛然被阻挡在了二楼三楼的阁楼之间。

    这三楼雅间之间,竟然是设下了,如此这般厉害的禁止。那身穿碧绿道袍的中年道士,却是微微一笑,手中硕大的紫红色葫芦,却是向着三楼急速射去,在半空之中,那硕大的紫红色葫芦,却是又猛然暴涨了数寸。

    一阵铿锵的金石相交的法器出鞘之声,瞬时响彻在楼阁之间,似是要待那紫红色葫芦再进一寸,那二楼之上的修道之人,便会法器尽出。就在这时,那硕大的紫红色葫芦,却是猛然倒转回来,又兀自飞向那身穿碧绿道袍的中年道士手中。

    这一切似是,那道士开了个玩笑,那二楼之上的众多修道之士,收回法器,恨恨而坐回之时,在那禁止未发动之时,却又一略淡淡酒香,穿过禁止,直向那三楼雅阁而去。

    那中年道士,微微闭起双目,却是又仰头喝了一口。他手指轻弹,一丝几不可查的窘,却是隐在一团光芒之中,向那众人簇拥的赌桌旁的那人轻飘飘飘去。

    那人这才将头回转过来,目光一凝,却见那张窘之上,却是淡淡写了几个字,“在,好”。这两个字,蛇头蛇尾,那人却是嘴角凝起一丝笑意,整了整衣袖,将桌上那数千上万枚金锭扫落一旁,右手食指轻轻扣在赌桌之上,淡淡说道,“这‘银钩赌坊’难道,就没有应赌之人吗?”

    他话音刚落,却是从后堂,缓缓走出一个老者,那老者虽是一头银发,身形佝偻,但是一双眼眸之中,却是精光矍铄,显是见识过大场面的人。

    这老者望了望那桌面之上的无数金锭一眼,淡淡说道,“公子,想要赌什么?”

第一百八十三章 沧浪之水濯我缨

    却说,寒冬腊月之时,神都洛阳街市之上,虽是一片寂寥之色,虽是风雪初霁,但仍是寒风凌厉,偶有过往行人,无不是紧裹衣衫毛领,脚步匆匆。

    但是,“银钩赌坊”内,却是一片热闹景象。一楼大厅之内,却是与东南西北,各个角落,独设了几处火炉,此外,二层雅厅之内,也是人手一个手炉,此外,又有热茶清汤应召而来。至于三楼雅阁之内,众人虽是看不到,但光凭其外在就如此神秘,护卫如此严密,其内服务可想而知。

    得益于这“银钩赌坊”如此周到的服务,是以,此时虽是寒冬腊月之时,但是这赌坊之内,却仍被拥挤得水泄不通。不过,方才还人声鼎沸的一片热闹景象,却是片刻间戛然而止,一楼大厅之内,竟是静得连落下一根针,都能听得到。

    原因无他,因为这“银钩赌坊”,今日却是来了一名豪赌之人。众人目光紧紧盯住那端坐在一楼大厅中央的一处赌桌前的那人,屏息凝神,看看今日到底会上演一场怎样的好戏。

    那年轻人,看那老者从容不迫,缓缓落座,除了最开始眼角瞥了一眼,那堆满赌桌的一桌黄金外,竟是自始至终却再也没有往那些银钱之上,看上一眼。他心底暗叹,这“银钩赌坊”果然非同一般。

    就连这老者,竟是视钱财如凡物,看来,果然如那人所说,“这‘银钩赌坊’所虑者,已不仅仅只是世俗之间的金钱财富。其所虑者果然甚远”。他心下想到这里,却是眼角轻轻一瞥,有意无意地望向,那角落处独坐饮酒的,那身着碧绿道袍的中年道士。

    只见那中年道士,似是仍旧视这大厅之内的一切如无物般,仍旧是独坐在那处角落里,独自饮着酒。那硕大的紫红色葫芦,似是装满了酒,这人这般饮了数个时辰,仍是还没见底。酒香弥漫在空气之中,他淡淡闻来,却是觉得,那酒香却是与平常酒香并不相同。

    除却一股辛辣之味外,这酒香之中,却是弥漫着一股特有的清香之气。他虽不好酒,但是却觉得这味道,似是从哪里闻过。只是,他此刻心中所虑所做之事,乃是事关之后大事成败的关键时刻,因此却也容不得他再抽出时间来,多虑其他的事情。

    他微微摇了摇头,心中急速掠过,这数日以来的种种事情,确认并没什么疏漏之处,这才心神猛然回转过来,脸上虽仍是那般惫懒神色,眼眸之中,却是霍然亮起一道亮光,他手指轻扣在那赌桌之上,缓缓说道,“就怕裘管家,你做不了这个主。”

    那老者苍老面容之上,霜色长眉微微一抖,脸颊之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震惊神色,脸上神色却是瞬间恢复如初。但是心中,却是震惊讶异不已。

    自己身份,就是这‘银钩赌坊’中的人,都少有知道,这人竟然不说自己在这‘银钩赌坊’中的身份,反而一语道破自己所隐藏的身份,想来,这人今日到此处也并不会只是为了钱财而来。

    不过他毕竟是见识过大场面的人,心中虽是震惊不已,脸上神色却早已恢复如初,他眉角一抬,淡淡望向对面那人,冷冷说道,“公子,想必是认错了人吧。老朽只不过是这‘银钩赌坊’内的主事之人,至于什么裘管家,老朽却是并不认识。但是,既然坊主信任老朽,让老朽当了这‘银钩赌坊’的主事之人,有些事情,老朽倒还是能做得了主的。”

    他话语之中,却是透出一股霜冷神色,那年轻人只觉自己扣在桌面之上的手指,却是突然传来一阵酸麻的感觉,他不禁低头看去,却见一道道霜色凝结的冰棱,顺着赌桌之上的桌面纹理,蜿蜒而来,直向自己身前涌来。

    那道冰棱顺着桌面纹理而来,而且这桌面之上,此刻只有他自己一人手指放于桌面之上,想来那老者想给自己一个下马威。他心中虽又是微微一愣,心想,这‘银钩赌坊’之中,果然尽有修道之人。

    他微微一愣之间,嘴角却又是勾起一道笑容,他缓缓抬起头来,淡淡望向那老者,手指却是在半空中微微一顿,继而又缓缓在桌面之上轻叩起来。

    随着他手指轻轻扣动,对面那老者却是验证猛然一睁,却见那人手指之间,却是燃起一团碧绿色火焰,那火焰却是极为微弱,只在他手指指缝之间,轻微一闪,便就钻入那桌面纹喇中,是以那人周围虽然围绕着无数人,但是,却没有一人看得到如此异象。

    那道轻微的火焰,顺着那桌面纹理,猛然冲向那霜色冰棱,瞬间将那道霜色冰棱给融化在无形之中。他手指轻轻往前一滑,那道火焰却是又陡然往前直逼三尺,攒成一团火焰,待要近那老者身前三尺之时,却是猛然一顿,转瞬之间,消失于桌面之下。

    那老者面色微微一变,饶是那年青人,陡然在那团火焰直逼自己身前之时,收住来势,但是那团火焰之上的威势,虽然这一楼大厅之中的凡间普通之人感受不到,但对于他这名修道者来说,却是切切实实地能感受得到。

    凌厉之中不乏中正平和,虽然不是直冲他而来,但是就这般猛然冲击之下带起的火热气息,却是瞬间,让他体内灵力,沸腾起来。他虽然修为不高,但是见识和眼力还是有的,世间虽然修道门派林立,但是以中正凌厉见长的,当世之中,却是还有一个门派。

    只是,江湖之中盛传,那个门派早已寻月之前,被灭掉山门。门中弟子,多隐世避居,而且,就在前几日,却是又有消息说,就连这江湖之上的数个玄道正门,却是突然之间也宣布与那个门派断绝关系,并全力追杀那个门派之中的弟子。

    那个门派,在江湖之上,修道者之中,却也曾是声名赫赫,那便是,曾经的玄道之首,“玄元门”。

    至于缘何如此,江湖之上却是传言甚多,但是有一个说法却是较为可信。据说,当朝势力,曾于数日之前明昭江湖之中的修道门派,“玄元一门,暗中勾结朝廷敌对势力,着江湖之上,凡有大义之人,务必全力追杀玄元门中人。凡是追杀玄元一门者,所得财物,法器,术法,全归己有,朝廷一律不予追究。另,视其表现,朝廷另有重赏。”

    据说,这般诏书,却是在东宫太子,李重俊被刺杀的次日,而下达到江湖之中各个门派之中。其中悱恻,难免惹人猜度。这些,原本与他们,却是并无丝毫关系。

    只是,既然于数载之前,少爷既然已经决定卷入这场朝局的是非之争中,便再也不能不管这些事情。有时候,他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一心求道,丝毫不关心世俗之事的少爷,突然有那么一天,却是果断决绝地要卷入这一场,朝堂之上的争斗之中。

    要知,此刻虽是武后已然驾崩,但是朝中错综复杂的暗流,却是并不比以往少。往往一不留心,便是身死之时。他这般,片刻之间,心中却是转过万千想法,目光一时滞在原地,静默不言。许久,对面那年青人,却是又轻轻扣了口桌面,淡淡道,“老人家,赌局,可以开始了吗?”

    那老者这才猛然回转过心神来,微微一笑道,“既然公子是客人,那这赌局,如何来赌,便全由公子做主,如何?”

    中土,某处神秘所在,一片广袤沧海之上,却是突兀立着数座山脉。

    山脉陡峭险峻,直耸入天,将苍茫白云陡然分成两截,山脉之上云气雾气弥漫不散,凛冽狂风直吹得这云萎气,上下弥漫,翻滚不休。

    远远望去,直如人间仙境一般。再往里去,群山环绕之间,却有一处深潭,深潭之中热气弥漫,偶有滚滚热流喷涌而出,水流潺潺,颗颗水泡凝结沸腾。这处,赫然是一处,天然的温泉之所。

    这深潭四周,却是以青石围绕,青石色泽却是不同于别处,青褐色之外,却独有一道道淡淡的白色光芒,散射而出。

    如此竟是将,要从群山缝隙之间穿过的猎猎狂风,给阻挡在外。但是,却又独留了一道狭小缝隙于底端,因此群山之外的滚滚海水却是又分流而来,引入清潭之中。是以,倒也些许消解了那深潭之中的滚滚热气。

    突然,一道清脆宛如莺转的清丽声音,从一处角落,淡淡传来。其声虽是轻微,但是却清脆响亮,在这群山环绕之间,回荡不散。

    “渔父曰:“圣人不凝滞于物,而能与世推移。世人皆浊,何不淈其泥而扬其波?众人皆醉,何不哺其糟而歠其醨?何故深思高举,自令放为?”

    屈原曰:“吾闻之,新沐者必弹冠,新浴者必振衣;安能以僧察察,受物之汶汶者乎?宁赴湘流,葬于江鱼之腹中。安能以皓皓之白,而蒙世俗之尘埃乎?”

    渔父莞尔而笑,鼓枻而去。

    乃歌曰:“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吾足。”遂去,不复与言。”

    却是楚人屈原的,一首《渔父》。

第一百八十四章 沧浪之水濯我缨(下)

    那道清脆的诵念之声,却是婉转萦绕不散。清丽悦耳之外,却独有一种,坚韧不屈之意。

    其时,朝堂之上,因局势变化万端,诡谲多变,众人无不惴惴不安,偶有忠贞之士,却是多遭打压排挤,因此,朝堂之上,却是一片乌烟瘴气。

    朝堂之外,更有边疆封臣,坐地而起,势力直逼朝堂。人间世俗百姓,虽不是战乱之时般,困苦不堪。但是,时应劫难,大多百姓日子,却也只能是过得,草草果腹而已。

    此种景象与境况,却与楚人屈原,所在战国楚国之时一般无二。只是,现下地方,却是恍如人间仙境,身在此处,只要不去刻意去想那些嘈杂之事,心神却也是宁静不扰。

    此人身处如此仙境,却心神扰之,当知其心紧系朝堂百姓,郁郁难安。

    突然,一道清冷声音,却是在周遭响起,猛然打断了那念诵之声。“惶惶天道,既然轮回有序,必定是上应天命。苏兄,本是逍遥自在的快活神仙,怎得自从与顾守真一见之后,竟是也变得如此多愁善感?”

    那道清冷声音,却仿佛从地底身处,九幽鬼府而来,直蹿入人心,让人觉得心底寒冷,阴森之气顿生。紧随着那道声音,半空之中,却是蓦然惊现一道晴天霹雳,惊雷滚滚,天火阵阵而来。

    那滚滚惊雷,阵阵天火,直向一处方向直射而来。那处所在,群山深潭之处,又转过几道急弯,只有一方方圆一丈青石,青石之上,一名白发老者,端正而坐。青石之外,却是一片苍茫,只见雾气滚滚,却丝毫看不到其余景象。

    那老者眼见那滚滚惊雷携卷着那阵阵紫色天火而来,眼角一抬,随手一挥,只见在他周身滚滚弥漫的雾气,却是猛然滚动旋转起来。道道白色闪电,横亘其中,瞬间饶他周身一遭。与此同时,那滚滚雾气之中,却是突然景色大变,原本空无一物,却是瞬间景象万千。

    那其中,景象却不似这人间景象。魑魅魍魉,妖魔鬼怪,似是欲从那滚滚雾气之中,跳跃而出。又有人间之间,战火荼蘼,无数刀光剑影,血肉横飞的景象,出现其中,又宛如一副人间地狱景象。那老者轻轻一叹,缓缓抬起右手食指,轻轻向那雾气之中点去。

    他一只轻轻点在滚滚雾气之中,却是陡然又有一丝闪电般的光芒,从他手指之间,蜿蜒而出。那滚滚雾气之中,万千景象,遇到这丝闪电般光芒,却是陡然一震,瞬间消散在无形之中。

    如此这般景象变化万千,不过转瞬之间,那滚滚惊雷,阵阵天火,却是已然来到那老者上方三尺之处。那老者依旧是面不改色,身形未移动分毫,只一脸茫然神色地望着,眼前那早已消散的滚滚迷雾。

    “没想到,今日我不请自来,却正是来得好时候。苏兄,妄将紫微北斗星术,催运到极致,既然能推算到天道运势,但是怎得就推算不到,自己命术呢。”

    那道清冷声音,直透那老者头颅之上聚顶而来,就在这时,那滚滚惊雷,却是猛然在那老者上方三尺之处,爆裂开来,直激起一团极为耀眼强烈的白色光芒。那团耀眼强烈的白色光芒,却是陡然倾泻开来,将那老者脸颊前,散落的几缕长发给吹散开来,露出其苍老面容。

    却正是,星辰殿,殿主,苏一。

    苏一对这一切,却似是仍旧恍如未闻,只是仍旧一双呆滞的眸子,定定望着身前那团万千景象早已消散的迷雾,似是心有疑虑,仍有一团未解之忧愁。突然,他眉头一皱,双眸却是光芒四射,脸上神色一变,身躯微微颤抖,竟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极为激动的事情一般。

    只听他喃喃自语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我怎得忘了这件事情,有那人在,纵使他体内星君使出全部力量,也怎会奈他如何。顾兄,虽然我比你痴长千岁,但是这运筹帷幄,比起你来,苏某还是差得远了。呵呵呵,如此,我也不担心,他不能御用那物了。”

    他却是陡然一阵狂笑,笑声直上云霄,竟是瞬时间,掩盖过了那滚滚惊雷之声。他在那滚滚惊雷,阵阵天火倾轧之势之下,却是陡然缓缓站起身来。他双眸之中,一时之间,却是光芒四射,宛如刹那间,便将九天之上的星子,全部都纳入了双眸之中。

    他随手一挥,顿时有万千光芒从他双掌之间,缓缓而生,凝聚成一条条状如银河的丝带,那丝带陡然一转,却是猛然向上方直射而去。那丝带与万千惊雷天火,甫一接触,便激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轰隆声响。

    片刻之后,轰隆巨响散去,露出九天之上的晴朗天空,天空之上白云朵朵,却是不见一丝人影。苏一双眸猛然望向其中一朵云朵,冷冷说道,“千载之前,你就不修正途,如今,即使已是九转不死之身,这偷偷摸摸的性格,却是丝毫未变。要是师尊在世,定会被你气得吐血。”

    他双眸定定望向那朵在九天之上,缓缓飘动的云朵,脸上神色却是瞬间变得阴沉起来,似是回忆起了什么极为悲伤之事。片刻之间,这宙宇四周却是一片寂静,数十丈之外的凌冽狂风的呼啸之声,海水波浪冲击巨石的声响,都瞬间清晰可闻。

    “哼,你竟然还知道,你我曾是师兄弟,但是千年之前,你暗地里纠结外人,抢夺星辰殿殿主一位时,可曾想过这些情分。至于师尊,他在世之时,就看我不顺眼,要是他今日还活着,我倒想问他问,我到底有哪里做得不对。”

    那道清冷声音,却是骤然响起,满含怨恨,直透苏一心胸而来。苏一微微摇了摇头,嘴角边却是挂起一丝苦笑,片刻之后,却是又恢复了那般宠辱不惊的神色。

    他淡淡说道,“你虽然练就了九转不死之身,但是这数千年来,我却也不曾闲着。况且,你应该能感知到,这处还藏着一件物事,今日你虽然有备而来,若是非要拼死相争,怕是你也讨不了什么好处。”

    他话语刚落,那朵白云却是以迅疾之势,猛然向着更里的一处洞穴而去。苏一微微一笑,却是身形不动,依旧立在原地。许久,却听一声痛哼声,从数十丈之外淡淡传来。

    “你这老不死的,竟然将星辰阁的天枢源力置于此处,看来你真是想将星辰阁,拖入这一场纷争之中。”那道清冷声音,却是缓缓消散在天际,想来那人已是遁去。

    苏一目光定定地望着天际,许久才长叹一声,却是缓缓向着,刚才那人而去的那处洞穴而去。他便走,便从怀中,缓缓掏出一样物事,那物事,却是一个琉璃小瓶,瓶中装满清水。虽平底尽是泥土,但丝毫不扰清水分毫。

    他喟然长叹,以几不可闻的声音,喃喃低语道,“沧浪之水虽在,君归之日可定?”其声之中,满是期初悲苦语气。

    中土,东都洛阳,“银钩赌坊”。

    那老者话音刚落,这“银钩赌坊”之内,却是陡然又发出一阵惊呼声。历来,赌场规矩,从未有赌徒,来自己立规矩的。这年青人到底是何来头,竟然刹那之间,就让这“银钩赌坊”的主事之人,态度瞬间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

    不过,那年青人显然没有一丝惊讶神色,因为只见他下一刻,就右手食指和中指,搓在了一起,打了一个响亮的响指。脸上一副,与地痞无赖一般无二的神色,又展现出来。

    他淡淡望了那三楼雅阁一眼,这才缓缓说道,“好,既然老人家这么客气。那我也就直话直说。”

    “今日,杨某不请自来,倒也并不是专找茬的。闻听公子,今日来到贵赌坊,商讨要事,吾家舍妹却是相见公子一面。今日,杨某便与贵赌坊,来赌三局。若是我三局全胜,还请贵赌坊不要阻拦,我家舍妹进入三层雅阁。至于公子见或不见,全凭公子做主。我等断然不会,违背公子意思。”

    他一语已毕,便不再多语,只定定看着对面那老者。那老者闻听此言,却是心下一惊,更加怀疑对面这年青人的来历。他心中转过如此心思,便淡淡问道,“如此之事,却是老朽不能做主的。还请公子稍等,待我通报坊主之后,再做决断,如何?”

    他转身就走,刚迈出几步,却似乎是又想到了什么事,又猛然转回身来,对着那年青人问道,“还未请教公子,尊姓大名?”

    那年青人,收起脸上的那副惫懒神色,却是躬身行了一礼,淡淡说道,“在下,杨国忠”。那老者眼角一跳,也是回了一礼,便匆匆向后堂赶去。

    三楼雅阁之中,此时,却是一片嘈杂之声。阁中数人,却是争乱不休,居中首座一人,脸上掠起一丝不耐神色,却是猛然站起身来,起身走到门口,猛然将门打了开来。

第一百八十五章 风云巨变由此始

    这三楼雅阁,虽是隔离而设,但是却是凭空设了一扇门窗。门窗悬浮于半空之中,遥遥望去,宛若是空中楼阁。那人猛然站起,长吁了一口气,面色之上闪过一丝不虞神色,却是踱步到门窗之前,猛然将那扇窗户给打了开来。

    这扇门窗却是设计得极为巧妙,门窗推开之后,却是改为平伸,直往外延伸而去,却是将雅阁之内的人身形大部分遮挡而住。但是,门窗所设之处,却是又往外延伸了一小块,因此置于此处,雅阁中的人,却是可以清晰看到赌坊之内的景象。但是,赌坊之内的其余人,却是看不到雅阁之中的人。

    设计如此巧妙,当然是因为,来这雅阁之中的人,身份隐秘,不能与人知。此刻,立在门窗之前的人,却是个极为年轻的人。一身白底绿衬描金衣袍,将他整个人衬托得干练洒脱之外,却独有一股凛凛威势。

    这年轻人看上去,不过二十余岁的年纪,但是一双俊秀面孔之上,却尽是老练神色。浑身上下除却,腰畔一一鲜红丝带系着的半方青石外,却是别无他物。却正是,临淄王,近日又兼潞州别驾的,李隆基。

    他面上此刻却是一片不虞神色,背后争闹之声仍旧争吵不休,他猛然回转身去,目光凌厉望向那座中数人。众人只觉空气中一冷,顿时都住口不语,房间之内,一时变得鸦雀无声。他这才缓缓回转过身来,淡淡说道,“诸位都是跟随我多年的,我什么脾气,大家也都知道。如今,我为鱼肉,人为刀俎。若是再如此犹疑,我大唐江山,何时才能回到我李姓手中。”

    他话语微微一顿,眼光却是有意无意地向楼下扫去,却见一楼大厅之中,却也是瞬间归为宁静。他微微一愣,这才看清,众人围绕之间,却是端端正正坐着一人。虽然相隔甚远,但是依然可以看得清,那人却也是长得极为出众。

    除此之外,那人周身却是笼着,一团碧绿光芒。那光芒虽是淡淡,但对于修行术法许久的他来说,却是不但能看得清,而且能看得到那图案碧绿光芒之中,竟然还带着几丝气运之气。

    天行有常,天命恒之,江山社稷气运之数,虽有大定。但是,如今,天道将倾,这世俗之中,却是也有人,有物能对气运之数起一丝逆转作用。近来,因为身怀青石的缘故,他却是对气运之数也有所修习。

    因此,这般乍一望之,却见那人身上竟是带着几丝气运之气,虽然气运之气,究竟是顺是逆,此刻却辨别不清。但是,这般现下时刻,乃是所谋划之事最为紧要的时刻,因此他一望之下,却是心中一动,动了惜才之心。

    众人见他一时之间沉默不语,便都缓缓踱到窗口,也往下望去。此刻一楼大厅之中,那老者却是由后堂匆匆而来。那老者微微弓手,这才缓缓说道,“坊主说,公子既然远道而来,那便是‘银钩赌坊’的贵客。今日,一切赌局,便全听公子安排。至于赌资……”

    他说到这里,却是微微一顿,随手一挥,那赌桌之上堆积的数千数万枚金锭,却是被他扫落桌下。就在众人惊愕之时,他这才缓缓说道,“坊主说,公子乃是高洁之人,这俗物若为赌资,却是难免沾染了这场赌局。坊主说,若是公子能答应坊主三件事情,今日这赌局,便全听公子安排。”

    那老者说到这里,却是住口不语,他缓缓走到赌桌另一侧,目光淡淡向杨国忠望来。杨国忠闻听那老者一语,却是心下惊讶无比,虽然行事之前,他们早已私底下打探过这‘银钩赌坊’的来历。但是,现下看来,这‘银钩赌坊’,背后似是还有更深的背景。其所虑,果然甚远。

    他心下这般转过万千想法,眼角向那处角落撇去,却见那身穿碧绿道袍的中年道士,仍旧是手拿那硕大的紫红色葫芦,独自饮着那醇香味道的烈酒。似是浑然未听到那老者所言,又似是觉得现下之事,已经与自己无丝毫关系。

    杨国忠心底暗自想着那中年道士,啐了几口,心下却是迅速做了一个决定。他面上神色带上淡淡笑容,也是弓手行了一礼,淡淡说道,“坊主,乃是大神通之人。想必,也没有什么事情,能让杨某代劳。不过,既然坊主,提出这个建议,那杨某只有,恭敬不如从命了。”

    他口中这般淡淡说着,却是微微一笑,从怀中掏出两枚骰子,猛然扔向半空之中。那两枚骰子,却是在半空之中翻转不休,并不往下落来。随着那两枚骰子,越转越快,却是带起一团耀眼的光芒,在那两枚骰子周围,缠绕而成。

    他眼角却是抬也不抬,淡淡说道,“既然来到贵赌坊,那第一局,便按赌坊的规矩来好了。这两枚骰子,虽是我自身携带之物,却是并无半分作弊之处,还请老人家检查一下。”

    那老者微微一笑,缓缓说道,“坊主既然答应了公子,今日赌局都按,公子意思来办。若是连公子人品都不信,那这场赌局还有什么意义。公子,不妨就说,怎么个比法吧?”

    杨国忠微微一愣,许久才哈哈一笑,朗声说道,“好好好,既然坊主如此相信杨某,那杨某就却之不恭了。”他手指此刻,却又是轻轻扣在那赌桌之上,随着一声清脆的声响,那两枚骰子,却是从半空之中,坠落而下,直坠落到赌桌中央。

    他轻轻一弹,那两枚骰子,却是径向那老者手中而去,瞬时之间,却是稳稳落在那老者右手手心之中。那老者,乍一见那两枚骰子,却是面色一变,满带讶异目光的向杨国忠望来。杨国忠微微点头,淡淡说道,“老人家,想必已看出,这两枚骰子,却不是凡物。”

    那老者神色此刻却是极为震惊,激动说道,“莫不成,这便是,传说中的,能测气运的‘天行骰’?”杨国忠微微一笑,说道,“老人家,果然见多识广,这‘天行骰’一直是传说中之物,却是从未有人见过。杨某偶然得之,却从未用过。今日,既然,坊主如此信任杨某,那第一局,咱们便全赌气数,如何?”

    那老者面上一片震惊神色,许久才缓缓褪去,然后才缓缓说道,“公子,身怀贵气,这第一局,若是老朽来赌,必定会输得面目全非。今日,我坊中,却也是来了一个大贵之人,不如请他出来,与公子,来赌这第一局,如何?”

    杨国忠点了点头,做了一个请的姿势,那老者便又匆匆向后堂而去。此时,三楼雅阁之中,李隆基,却是一脸疑惑神色地望着那赌桌之上的那两枚骰子,眉头微皱,似是有所不解。此时,却有一身穿破旧袈裟的老僧,缓步到他身侧,手指淡淡指向那两枚骰子,缓缓说道。

    “这‘天行骰’据说乃是战国之时,广成子传人,因读荀子《天论》有感,取天地异宝,聚龙脉之气,天地灵力而制成。据传那人虽然一身修为通天彻地,但是却是耽于娱乐,尤对豪赌一事,却是百赌不厌。因此,竟是把随身法器,也炼成了两枚骰子。其后,其人羽化飞仙,独留下这两枚骰子,于人间。因其一生所修法术,多为气运之数,因此,这两枚骰子,却也是能测气运之数的上古异宝。”

    那老僧缓缓说来,却见李隆基面上,神色缓缓舒展开来,眉眼之间,却是也多了一丝兴趣,又接着说道,“这杨国忠,却是不知从何处得来这‘天行骰’,不过这人修行的竟是‘玄元秘法’,因此自身气运之数,却是极为逆势。但从这气运之数看,若是能日后收得此人为公子所用,应对公子有所助益。只是,……”

    李隆基闻听此言,却是猛然回转过头来,望了那老僧一眼,淡淡说道,“大师,不妨直言。”

    那老僧这才微微一叹,又缓缓说道,“只是,这人今日如此这般而来,显然是心机极为深沉之人,怕是知道公子在此处,才这般费尽千般心思。应,不会成为,朝堂肱骨忠贞之臣”。

    李隆基闻听此言,却是微微一笑,无所谓说道,“若是朝堂之上尽是忠臣贤相,还要明君何用?”那老僧闻言一怔,片刻之后,才缓缓说道,“公子,如此胸怀,倒是老朽多虑了。”

    李隆基微微摆手,示意无妨,这才又低头向楼下看去。正在这时,那老者却是,从后堂缓缓而来,紧随那老者身后,却是跟着一个一袭白衣的年轻人。那年轻人,虽是缓步而来,却是瞬间几步,便来到那赌桌之前。

    杨国忠,眼光更尖,他目光一瞥之下,却是瞬间面色也是一变,那人缓步而行间,却是两脚之间,却是聚气而生了一个个,闪烁着碧绿光芒的太极图案。

    来者,竟然也是,玄元门中人。

第一百八十六章 风云巨变由此始(下)

    中土以西,不知几千几万里之外,幽冥血海之地。

    身处九幽篁蛇巨腹之中,萧原和紫兰,只觉周围秽气却是沉重无比,渐渐蔓延缠绕到两人全身。将体内灵力,压抑到蛰伏不动,这阴秽之气之重,由此可见一斑。

    除此之外,这九幽篁蛇巨腹之中,却如深山洞穴一般,道道幽径,曲折盘旋。又幽黑无比,两人却是一时分不清,该往哪处方向而去。正在这时,萧原和紫兰,只觉那九幽篁蛇身躯一震,两人脚下不稳,陡然向下滑去。

    随着一声轰然巨响响彻在四周,这九幽篁蛇竟似是砸入了什么地方,两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给震得七荤八素,还未反应过来,却见前方幽暗之处,亮起一点光芒。刹那之间,那光芒,却是越来越亮,以迅疾之势,向着两人疾速而来。

    萧原心下一惊,这九幽篁蛇体内,本就是阴森诡怖之处,在这九幽篁蛇之中的,也必定不是什么友善的东西。他心下一惊,却是自然而然地伸出手臂,将紫兰揽在怀中,待那光芒近到身前三尺之处时,他身躯猛然一转,却是在千钧一发之间,避过了那道光芒迎面撞来的一击。

    萧原猛然回转过身来,定定看着那团光芒,从两人身边跃过之后,却是停在两人身后三尺之外。那光芒耀眼无比,笼罩成一团,从头到尾似是勾勒出一道物体的形状,只是那光芒过于耀眼,两人一时之间,却是看不真切,那东西到底是什么。

    就在这时,萧原只觉一阵温热气息,却是吹到自己脸上。他微微一愣,不禁低头去看,却见此刻紫兰被自己揽在怀中,虽然方才两人身形急转数次,但是身躯却是依旧紧紧抱在一起。萧原低头望去,只见此刻,身处自己怀中的紫兰,却是面上不知何时升起了一朵红云,虽一对秀眸紧紧盯着自己,却是一时沉默不语。

    两人虽自幼时,便亲密无间,但是如现下这般,却是从未有过。随着年龄增长,两人对情爱之事,也是比幼时更加明了。紫兰,自不用说,她一颗芳心,早已系在萧原身上。虽然萧原内心之中,只觉前路迷茫,危机重重,现下仍不是思虑情爱之事的时刻,但是他自己却不否认,自己对紫兰的好感。

    佳人在侧,吐气如兰,萧原只觉体内灵力,霎时之间,却是变得躁动不安起来,一股热流,也是从小腹之中,猛然升起。他只觉眼前一阵迷离,周遭景物,似是突然之间,变得模糊不堪起来。怕是,再下一刻,萧原便要失去心智,正在这时,却听一声轻轻的叹息声,在身旁响起。

    那声音虽是婉转萦绕,却是满含沧桑之意,萧原只觉体内灵力猛然沉寂下来,一阵冰冷气息,从浑身散发出来。冰冷气息之外,却似是有星光点点,从体内缓缓生成,将方才欲要燃起的一团黑色气体,给硬生生地扑灭了下去。

    他周身一震,猛然回转过心神来,低头向紫兰望去。却见紫兰虽仍是,满含柔情的目光望向自己,但是脸颊之上,眉宇之间,却是多了一丝忧愁神色。他心下疑惑,不知方才发生了什么,却见面前那团光芒,却又是猛然一动,似是又要作势向着两人扑来。

    那团光芒方一跃动,却是将两人吓了一跳,两人瞬间又往后倒退了三尺有余,却见那团光芒却是上下跳动不已,发出阵阵声响,仔细听去,竟隐约似是嬉笑之声。萧原大感无奈,这东西,竟似是在拿两人取乐,方才竟是故意戏耍两人。

    萧原眼见那团光芒,慢慢缩小成一只凡间成年老虎形状,却仍是上下跳动不已,似是还沉浸在方才那戏耍两人的‘快乐’中。萧原大感无奈,深知此刻却是不能在此处,再浪费半点时间,轻轻碰了碰紫兰,示意两人慢慢向后退去。

    两人蹑手蹑脚,向后退去,待退到三丈有余外,眼见那团光芒,又要向着两人扑来。萧原眼角目光一瞥,眼见此处却是又生了几条分岔,其中一处,也不知是不是那九幽篁蛇腹壁之上的肉,还是被它活生生吞到腹中的什么东西,却是立在一条岔路的一侧,只留下了些许缝隙。

    萧原心中一动,身形一转,却是猛然抓起紫兰手掌,转入那处岔路,从那细小缝隙之中,钻入了那腹壁之上的凸起之处。两人身在那幽暗狭小的空间之内,只觉周围,却是瞬间之内,闪过无数道光芒,最后,那团光芒却是落在两人方才立足之处,再也不移动分毫。

    萧原心下暗惊不已,这东西,虽不知道是什么,但是移动速度,竟是如此之快。这片刻之间,竟是将这数条分岔都转了个遍。

    两人方才已深有体会,一条路,两人不过走了一半路程,便已耗去一炷香的时光。以萧原对这九幽篁蛇,腹部构造的分析,就是此刻两人灵力不减分毫,单单一条肠胃形成的分岔,怕是两人也得行大半柱香的时间。

    萧原默默和紫兰对视了一眼,都能看出对方眼中的惊讶和不解,这东西究竟是什么,是被那九幽篁蛇吞入腹中,还是从九幽篁蛇之中自生的。不过有一点,萧原倒是可以肯定,就是,这东西,身上光芒所散发的灵力,和那九幽篁蛇身上的阴森诡怖的鬼气不同,虽然倒也不是清正中和,但是却没有那般阴森恐怖。

    就在两人这般沉思之间,却听一阵阵声响,从外侧那条通道中传来。那一阵阵声响,不同于方才那欢快的嬉笑之声,却是弥漫着一股凄苦哀婉。萧原和紫兰对视一眼,一时之间,却是无语。

    这东西,似是一时之间,找不到两人,竟似是哭了。萧原本不是柔情之人,只是通玄山上,玄元门中修道数载,又修习幻术,因此性子之中,却是多了几分柔犬处。紫兰,也自是心性柔犬人,因此,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出对望,双眸之中的无奈神色后,便将身形移动出来,缓缓向外走去。

    两人立于那主道之中时,却见那团光芒,这片刻之间,却又发生了变化。原本周身笼罩的一层耀眼光芒,渐渐散去,却是露出那东西本身的形状来。那东西,和萧原方才所料不差,果然是一只成年老虎的形状,只是周身毛发全是白色,四足双眸之内,不时闪过凌厉的光芒。

    萧原心中蓦然一动,突然记起,在那山河社稷图中,自己身闯轮回洞府之时,也曾见过这么一只白虎。只是那时,一切尽是虚幻之中,虚虚实实本就分辨不真切,又哪里能看得真切。倒是那石碑之上,有寥寥几行字,倒是还能回忆起来。

    “数万年之前,鬼族叛乱,又幽冥一族趁势击之,故天庭一时动荡不已。此役历千日,方终。千日之后,仙界诸仙,鬼族诸人却也多在战乱之中尽逝,唯余玄女和擎苍。此时,鬼族之中,幽冥地府之中,魑魅魍魉,幽野之主,却是尽数出世,肆虐扰乱人间。玄女,擎苍,携四神兽,镇之。”

    萧原心下想到这里,却是恍然一动,若是所料不差,眼前这东西,应是当年,四神兽之一的白虎。只是,缘何这白虎到了此处,却是一时不解。他心下这般杂乱思绪翻滚间,却见那白虎,见到两人却是颇为兴奋,又是猛然一跃,向着两人猛然扑来。

    只是,这一次,那白虎却是撤了周身散发的光芒和灵力,猛扑之势,也是稍稍收敛,轻轻一顿,却是猛然扑入了紫兰怀中。紫兰一脸苦笑的望着萧原,这白虎身躯怕是也有百斤之重,他这般猛然一扑,紫兰却是顿时脚下趔趄,差点栽倒在地。

    那白虎似是颇具灵性,颇通人性,见紫兰如此,却也是从紫兰怀中跳跃了出来,然后,身形一转,却是猛然又跃入了萧原怀中。它使劲在萧原怀中嗅了嗅,又抬起巨大的头颅,向萧原望了望,却是微微摇了摇头,似是也有什么极为疑惑之处。

    萧原心下虽是惊讶不已,但是,从方才那九幽洞穴之中,他早已探听到,这四神兽,乃是通往‘炼狱塔’所必须的。既然,无意间得到这一只白虎神兽,那便对自己今后所行之事,有莫大的助益。

    这十数日时光之中,虽然并没有人对他名言,但是,既然入了‘暗影’,那肯定会和这魔教诸派都一心相系的‘炼狱塔’脱不了干系。更何况,自己从不止一人口中,听到,自己和那‘炼狱塔’之中的擎苍,有莫大的关系。

    所以,不管基于什么原因,这‘炼狱塔’,他是一定会入的。他心下想到这里,便微微摇了摇头,将那白虎猛然扔向半空之中,却是在紫兰耳边低语了一番。

    紫兰会心一笑,手腕翻转,体内灵力携带者一丝丝白色光芒蔓延而出,缠绕成一团光球,猛然向着那白虎而去。

第一百八十七章 不识庐山真面目

    从紫兰体内散发而出的星辰之力,缠绕成一团光球,直奔白虎而去。那白虎却是稍稍呆滞了片刻,然后双眸之中,突然闪过一丝亮光,却是前爪猛然抬起,直扑那光球而去。那光球稍微一顿,却是猛然往上抬高数寸,又稍稍一滞,待那白虎又追来之时,却是又往前飘去。

    萧原眼眸之中光芒爆射,若有所思地望着那白虎追随那光球,嬉戏前行。他只觉心头一黯,数万年之前,玄女和擎苍,在这九幽鬼府之下,如何凭两人之力,将地府鬼物,四境之主镇压。又缘何,从那之后,两人却是分道扬镳,一个被封于‘炼狱塔’中,一个其踪不知。

    还有,这天道将倾,难道仅仅就是因为那次神迹的预示,那神迹之中到底藏着什么。那数次相遇的紫衣人,又究竟是何人?那四大神兽,青丘之狐又和‘炼狱塔’有着怎样的关系?琼罗,佛提,又是谁的转世?

    这万千思绪如一团乱麻般,缠绕在他心间,久久不能消散和理清。突遇玄元变故,和最近这一系列事情,他本是早已把这些放在脑后,如今在九幽篁蛇腹部之中,又遇白虎,他却是蓦然清醒,无论如何,这些事情,自己却是不能置之脑后的。那日,秦无涯虽然未曾明说,但是他也知道,终有一日,自己也会潜入到魔教之中。

    因此,将这些事情,提前理清,已成为最迫在眉睫的事情。但是,如何去理,从何处才能寻到答案,他却一时没有丝毫头绪。正这般想着,却觉手掌之中传来一阵温热的感觉,低头看去,却是紫兰,一只柔荑却是轻轻挽了过来。

    萧原抬头,与紫兰目光微微一触,便猛然转回头来,因为方才刹那,他竟然似是从紫兰双眸之中,看到了自己轮回身世的刹那光景。一片漫无边际的黑暗之中,自己身躯却是在沉沉浮浮,不知身在何处。除此之外,却是撇到,一片紫色衣裙,却是轰然爆碎成片片碎片,那片片碎片围绕聚拢在自己身躯周围。

    他心下猛然一惊,突然记起,在那洞穴之中时,那圆觉老僧,曾说,紫兰和明空所修行的乃是为天下所不能容的禁术。难道,紫兰所修行的这禁术,却是和自己有关?他心下猛然一惊,手中却是不自觉地加重了力道,猛然抓起紫兰手掌,小心翼翼地问道,“紫兰,你告诉我,你这数载时光之中,到底修行的是什么术法?”

    紫兰秀眸之上修长的睫毛,闻听此言,却是微微一颤,她目光甫一和萧原目光接触,便猛然回转过去,背对萧原说道,“还能是什么术法,不过是些平常的道术。”

    “平常的道术,为什么那老僧会说,你修行的乃是禁术,而且,自从潜入这幽冥血海之下,我也觉得每每我灵力微弱,心智迷茫之时,你灵力是注入我灵海之中,丝毫没有排斥之感,竟似是本就同出一脉一般。”

    “你想多了,我所修行的术法,乃是星辰阁中的术法。千百年来,星辰阁一直,孤悬于世,介于出世与入世之间,行事也不按世俗准则,因此被称‘禁术’也不过世俗偏见而已。至于能融入你体内灵力,大概是因为,星辰阁所运术法和灵力,本就是与星辰之力,源出一辙。宇宙万物自然之力,本就是修**道根本,你灵力不排斥,也是不足为怪。”

    她侃侃而谈,却是丝毫不给萧原发问的机会,只是她只是背对萧原身躯,却是丝毫看不到她脸上神色。萧原细思之下,也觉有道理,但是,这其中却隐隐觉得似还是有许多,不通之处。他正又要发问,却见紫兰猛然回转过身来,淡淡说道,“白虎踪迹都快消失了,我们还是赶紧凭借白虎嗅觉,尽快找到折丹和白浅,才行。”

    她一语说罢,却是猛然将那只带有温热的柔荑,从萧原掌心之中抽了出来,大步向前行去。萧原望着那柔弱但是不失坚定的身躯,心中长叹一声,微微摇了摇头,却是大步赶了上去。

    与此同时,明空数人,此刻却是也突遇变故。众人在白骨堆积的小径上前行,突遇一阵狂风,那狂风却是把众人吹了个七荤八素,还未等众人回转过心神来,却是又闻几声尖叫声从众人上方半空中响起。

    众人不禁举目看去,却见数只九头怪鸟,扑棱着翅膀,猛然向着众人俯冲而来。那数只九头怪鸟,身形却是异常巨大,全身羽毛呈漆黑之色,远远望去,倒入幽铁一般。这般俯冲而下,方到众人身前三尺之处,众人便觉一阵一股刺骨疼痛,却是被那九头怪鸟巨大的翅膀,卷起的阵阵狂风所致。

    明空心下一凛,身形急转,却是猛然将青璃和青垆,护在身后,手中‘阴阳扇’,霍然张开,猛然罩向那急冲而来的数只九头怪鸟。虽然是身在这鬼气森森,不见天日的地底之下,但那‘阴阳扇’却是,依然光芒四射。

    数团白色耀眼光芒,从‘阴阳扇’之上,爆射而出,瞬间缠绕向那数只九头怪鸟。那数只九头怪鸟,尖叫一声,那幽黑铁翅,猛然一滞,在那白色光团之上,轻轻一点,竟是,瞬间身躯往上飞升了数尺,躲过了那‘阴阳扇’之上光芒的笼罩,轰然四散开来,向更远处的地方飞去。

    明空微微一愣,这九头怪鸟,竟然已初具灵性,竟然懂得应变之道,而且,方才那数只九头怪鸟飞扑而来之时,明空却是目光瞥到,那数头九头怪鸟爪上,却是系了几根红色丝带,倒像是有人豢养的。也不知是何人,竟然,能在此处,豢养如此凶猛异禽。

    他心下这般想着,却听周围的青璃和青垆,却是一阵惊呼,不禁随着两人声音,举目望去。一望之下,却是面色大变,只见,在三人身前数十丈开外,却是矗立着一座,高约数百丈的高塔。

    那塔浑身呈白色,似也是白骨堆积而成,那塔僧上,却是遥遥望去,似是有无数鬼卒,在塔僧上不住腾挪移动,似是在修建这高塔。明空凝聚灵力,举目望去,却见那塔僧上多有破裂之处,就是顶端,似也是被什么重物,给削去了大半。

    他心下这般疑惑间,却觉一道冰冷气息,却是随着他凝聚在目光之上的灵力,猛然汹涌而来。他心下一惊,猛然撤了周身灵力,手腕翻转,将那‘阴阳扇’绘有弯月一侧朝向那高塔方向。顿时有一团黑色气体,从扇面之上,散发出来,将众人身形隐在其中。

    待那团黑色气体,将众人身形笼罩在其中以后,明空才觉,激射而来的那股冰冷气息,才稍稍有所缓解。他这才小心翼翼地探出头来,向前方远处望去,却见那百丈高塔之上,不知何时,却是凭空生出了两只硕大的眼睛。那两只眼睛,却是足有百丈之快,眼眸之中,眼珠不断转动,四下张望着,竟似是在守护那座高塔一般。

    明空虽然这数载之间,也见过不少诡异之事,但是如此阴森恐怖之事,明空却是从未见过。遥遥望去,这高塔,似是从地底之下更深处而起,而且看其断裂之处,和周围地面之上堆积的碎石断骨,可想而知,这高塔未曾坍塌之时,怕是有数千数万丈之高。如此高度,却是足以,贯通人鬼两界。

    他心下想到这里,却是心下猛然一惊。“贯通人鬼两界之塔”,传说当年,鬼族叛乱之时,鬼族便曾修建高塔,借此侵入肆虐人间。那塔,却是有名,曰:修罗塔。难道,这便是当年,被玄女和擎苍,毁去的修罗塔。

    他心头,突然涌过一种极为不好的感觉。这数载时光之内,江湖之中,一直都盛传,天道将倾。但是除了,魔教突然活跃在中土以外,却并无别的什么异象。最近这一年时光来,江湖之上的玄道众人,却是渐渐把天道将倾的这件事情,放在了脑后,转而去应对那魔教。

    难不成,这鬼族和幽冥一族,竟然是倾尽全力,都用在了修建这‘修罗塔’之上。若是让这修罗塔修建完毕,即使是阻止魔教进入了‘炼狱塔’,这人间势必也是一番炼狱。他心中想到这里,却是一筹莫展。

    莫说是仅凭自己数人之力,便是当年玄女和擎苍,为了毁去那炼狱塔,也是倾尽了心力,才致使,两人不得不,一个被自封在‘炼狱塔’之中,另外一个不知踪迹。他心中乱七八糟一团,心知此刻最为明智之举,乃是先离开,然后将这个消息,散步江湖,再聚集玄道之中的修道之士,来捣毁这‘修罗塔’。

    他心下想到这里,正想招呼青璃和青垆离去,却见身侧两人面色又是一变,青璃更是面色骤变之下,猛然惊呼一声。随着这一声惊呼,两道夺目光芒,却是携带着一团冰冷气息,急速射来,与此同时,百丈之外,无数身影却是伴随着无数尖叫声,纷纷向着三人奔来。

    明空身形一转,带着两人向着一处方向,急速奔去,趁着这间隙,向后望去,却见,那九幽篁蛇巨大的身躯,却是不知何时,蓦然出现在那高塔右方数丈开外的距离,并且看其去势,竟是猛然向着那高塔砸去。

第一百八十八章 不识庐山真面目 (下)

    那九幽篁蛇以万钧之力,直向那高塔砸去,与此同时却见那高塔之上,那两只硕大的眼睛,似是活过来般,舍弃掉追逐明空等人的目光,蓦然转向那九幽篁蛇。那目光一从明空等人身上挪转开来,吧叫嚣着奔涌而来的万千鬼影,却也是瞬时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明空蓦然一愣,又将体内灵力,源源不断散发而出,待查清周围数十丈以内,确实是再无任何鬼物之时,这才放下心来,和青璃,青垆两人一起停滞了身形,向那急剧降落的九幽篁蛇望去。

    那两只硕大的眼睛,却是陡然双眸睁大,顿时有一道道天然罡气,从那两只眼睛中迸发而出,射向九幽篁蛇。那九幽篁蛇似是忍受不了,那两只硕大的眼睛中,射出来的道道天然罡气,身躯却是猛然翻转起来,但是那数道罡气,却是紧紧将那九幽篁蛇缠绕在其中,那九幽篁蛇,却是一时之间,挣扎逃脱不得。

    剧烈的轰鸣声,纷纷扰扰的叫嚣声,一股脑地涌入到萧原脑海之中,萧原猛然打了个机灵,从昏睡之中苏醒过来。他茫然望向四周,只见四下里却是一片黑暗,唯有周身三尺范围之内,却是笼罩着一片白色光芒。

    那光芒却是异常熟悉,耀眼夺目之外,却又有无数繁星点点横亘其中。却是星辰阁所独有的秘法。萧原心下一沉,忙举目四顾,却见紫兰斜躺在自己身侧三尺开外的距离。

    虽是昏迷不醒,但是如此距离感知而去,却是能感觉到紫兰周身弥漫灵力虽然有些许散乱,但是却是紧紧护住了她周身灵脉和灵海。萧原这才长舒了一口气,随手一挥,待要挥散掉缠绕周身的那团白色光芒,起身查看紫兰情况之时,却又是蓦然一愣。

    那团白色光芒非但没有消散,反而是毫不排斥地迎上了从萧原体内散发出来的灵力,并且刹那之间,却是融入了其中。萧原起身行转间,那团白色光芒,却又是散发成点点星光,纠缠于萧原灵力所散发的光芒之间。

    萧原心中一沉,只觉,自己一直担忧的,缠绕于他脑海和心扉间的事,怕是要一语成畿。从再次见到紫兰开始,萧原便隐隐觉得,这三载时光中,紫兰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且不说一向活泼开朗的她,似是蓦然间看透了世事沧桑,变得沉稳寡言,单说她竟然放任小七自己来寻找自己,萧原便断定,紫兰身上一定怀揣着一个天大的秘密,而且这秘密一定和自己有关。

    但是,至于这秘密是什么,直到这一刻,萧原也不能全部明了。但是有一点,萧原方才却是已经下了判断。那便是,紫兰所学术法,一定是全为了自己,而且那术法,可能真如圆觉所说,乃是逆天而行的禁术。

    萧原心下正如此这般胡思乱想着,却听不远处的紫兰发出一声嘤嘤声响,萧原微微摇了摇头,将头脑中的烦乱思绪扔到一边,大步向着紫兰而去。刚从昏睡中苏醒的紫兰,一眼望见萧原就在自己身侧,原本一脸的焦急神色,这才缓缓恢复如初。

    两人回忆了方才所历之事,却都是模糊不堪,只记得方才两人用“极为可耻的方法”

    收服白虎后,却见前方传来一阵厮杀之声,两人大惊之下,慌忙向前赶去。正在这时,那九幽篁蛇,却是像是猛然砸入了一处什么地方,正当两人踉跄趔趄站起身来之时,那九幽篁蛇却又是一阵剧烈地颤抖,似是忍受了极为剧烈的痛苦,然后两人只觉,一阵强烈的灼烧感带着一股使人窒息的压迫感,从九幽篁蛇腹部肉壁之上源源不断传来。两人,只觉眼前一黑,却是就此昏睡过去。至于之后又发生了什么,两人却是一概不知。

    此刻,这九幽篁蛇,显然是被困在了一处什么地方,兀自挣扎不休,是以萧原和紫兰仍觉得头晕目眩,体内灵力也是震荡不宁。只是,显然困住这九幽篁蛇之地,也不是凡俗之地。只是,此刻两人仍处在九幽篁蛇腹中,对于外遭所发生的情况却是一概不知。

    两人正在茫然之时,却又觉那九幽篁蛇却是又是猛然一个翻转,这次翻转之强烈,却是更甚从前。两人只觉方才立足之地,却是刹那间翻转了过来,直翻腾地两人头昏眼花。显然,这一次,那九幽篁蛇却是不知受了什么更为强烈的刺激,却是将整个身体都翻转了过来。不过,这般一翻转之下,萧原却是看到那翻转的腹部肉壁却是擦出一阵阵耀眼的火花,那肉壁缝隙之处,隐隐有血肉丝线断裂的迹象。

    萧原眼见如此,却是心中一动,计上心来。他手腕一翻,猛然从怀中掏出“墨眉”,缓缓注入一丝灵力。“墨眉”随着萧原注入其上的灵力,急剧旋转起来。不多时,又一阵天翻地旋,那九幽篁蛇又剧烈翻转起来。

    萧原猛然运转起全身灵力,双掌霍然向前推去,满含数种灵力所凝成的一团光球,将墨眉轰然推向其欲翻滚的方向。这九幽篁蛇本就有千钧之力,如此剧烈翻转之下,其带起的力道怕是更有万钧之上,更何况墨眉本身就是上古神兵,此刻又携带着数种不同的灵力,这般随着九幽篁蛇翻转下压之势,顿时猛然向着下压一侧的肉壁之上攒射而去。

    随着一阵耀眼的火花光芒的闪烁,那九幽篁蛇腹部肉壁之上却是被破了一个硕大的口子。萧原见状,再不犹疑,手臂一环,将紫兰揽在怀中,脚步轻转,身形却是在那肉壁之上的口子下压下来之时,从那硕大的口子上急速冲了出去。

    一阵极为冲鼻的恶臭气味,却是迎面扑来。那恶臭气味之中,却是满是腐尸的味道,萧原只觉其阴森恐怖感觉,更甚初入那九幽篁蛇腹中之时给人带来的震撼和恶心。

    只是,此刻,虽然口鼻之中被猛然塞入了许多东西和呛鼻味道,但是周围四周,却是一片漆黑幽暗。那漆黑幽暗光景,又如一般光景不同。

    漆黑幽暗之中,似是又带了一点碧绿之色,远远望去,恍如鬼火点点。萧原心下惊骇不已,刚才他心中只一心想着如何冲去那九幽篁蛇腹中,于是急冲之时,却是运起了全部气力和灵力,这一下却不知冲到了何处。

    萧原只觉自己身下,却是一片软绵绵的感觉,不禁借着身前漂浮的墨眉之上所散发的光芒,向下望去,却见自己身下所堆积的却是一片白色浆水状的东西,那些浆水似豆汁一般,但是却是比豆汁更加浓稠,而且这片东西竟然从下到上,怕是累积了千丈之高,不断有汨汨起泡从下方浆水之中翻滚而出。

    中间夹杂着,听起来极为遥远的凄惨叫声。这确实一个诡异之地。萧原借着从墨眉之上散发的光芒,向上望去,却见这四周尽是光滑石块垒起的墙壁,这墙壁环绕成圆形,直往上延伸而去,却是一眼望不到尽头,萧原心下砸舌不已,这塔状处所在怕是有万万丈之高。

    这九幽篁蛇,乃是地府四境之主之一。而且,按其方才俯冲之势来看,怕是已直冲地府幽境而去。若是这塔状物体所在是以九幽地府四境之一的某处所在为地基,按照这高度,怕是会直穿地府,通向人间而去。他心下想到这里,却是猛然一惊。天道将倾,人间气运之数大变,莫非是从这地府九幽之境而始。

    若果真如此,那自己和紫兰现下所在的这处地方,应是九幽黄泉之浊气通往人间的必经之地。只是,这塔如此之巨,也不知耗费多少鬼力,时日。

    他心下想到这里,却是心头一阵黯然,原来不管人鬼神魔,一旦贪欲之心一起,便是会蒙蔽心智,不管他人死活,非要达到心中那点最初开始时的,自己也以为可笑的想法。一念到此,他又想到,门中清虚真人。

    虽然门中一提起清虚真人,此刻都是闭口不言。但是,萧原身份特殊,又和清影,梅长苏关系甚近。因此,也多多少少知道,清虚掌门,心中那点执念,虽然现下仍没清虚踪迹,但是,清虚为达目的,却是修习魔门功法,这已是不争的事实,而且,那风岫很可能也是清虚设计将他困住在了玲珑阁之中。

    至于背后还有什么秘密,只有等到,找到清虚才能了解清楚。萧原脑海之中,刹那之间,却是转过如此千百转想法,却不见身旁紫兰有任何言语,不禁蓦然向紫兰望去。

    却见紫兰含情脉脉望向自己,见萧原转头向自己望来,却是璨然一笑,萧原却是许久没见如此笑容,竟是一时间看的呆住了。直到紫兰轻声咳嗽了几声,这才回转过心神来。

    两人望向四周,却见除上方那千丈距离之外,可见有点点光亮,除此之外,却是别无他路可走。只是,这身下那浆水状的东西,却甚是粘稠,任两人如何挣扎,却都是一时之间都挣脱不得。

    正当两人愁眉不展之时,却见一道光芒闪过,一条手臂般粗细的藤绳,却是从上方给抛了下来。紧随其后,却听一道清脆声响,从上方缓缓传来。

第一百八十九章 身世浮沉雨打萍

    身下那粘稠浆水状的液体,却是瞬间沸腾起来,隐隐之间,萧原和紫兰,却是闻到一股恶臭血腥味道从身下那液体之中滚滚传了出来,只让人恶心欲吐,他猛然摇了摇头,这才抬头向上望去。

    以萧原眼力也仅仅只能看出那放下藤绳的人的大致身形,但是那人身后却是长身立着一人,却能清楚地看清那却是一个袅袅女子。

    也不知那女子所练功法到底是什么功法,任是如此千丈之之遥,萧原远远望去,却见那女子却是一袭白衣白裙,周身光芒凝而不散,双眸之中两点光芒,却是成碧绿之色,远远望去,甚是夺眼。

    那种感觉却甚是诡异,不同于星辰殿那种本身便是光芒耀眼,如果说那日苏三三人在落日城门口让人清晰地能感觉到,如一波池水中被微风吹皱的涟漪。

    那这女子身上所散发的这种耀眼光芒给人的感觉,便仿佛似是一波碧水之中,被猛然掷入了一颗石子。

    萧原心中只觉一阵恍惚,如此片刻之后,才缓缓向上望去,却是一张极为秀媚的面孔,宛若春雨之中犹自飘摇的一株芍药,真是我见犹怜。

    却正是白浅。

    从初次见到白浅,萧原心中便一直有这样的感觉。言语浅浅,笑容浅浅,就连心思都浅浅。

    萧原觉得这女子,虽然身怀隐秘,但却一定不是居心叵测之徒。正因为这样,萧原才放心折丹一直和她在一起。

    他目光轻抬,却是与白浅目光微微一撞,萧原却是清楚地看到白浅双眸之中的会心笑意。

    萧原这才转头望向身旁紫兰,却见紫兰也是一脸会心笑意,他心中微微一叹,这个世上,终究是有那么一些人,不用言语,便一切尽都了然于胸。

    萧原这才手掌轻挥,原本漂浮在半空中的“墨眉”猛然回转而来,直向两人下方贯穿而去。一时之间,却是寂静无声,萧原却是任有耐心地等待着。

    果然,就在下一刻,那“墨眉”之上突然爆发出耀眼的光芒,两人脚下那原本粘稠的浆水状物体之中,却是顿时响起滚沸之声。

    紧随其后,无数气泡滚滚而出,萧原猛然拽着紫兰向着一颗从两人下方翻滚而来的硕大气泡的方向移动而去,借势身躯却是猛然被向上托去。

    然后,两人手急眼快猛然抓住荡在一侧的藤绳,缓缓向上而去。这千丈距离,也不是一时半刻便能被拉上去的。

    萧原趁这间隙,却是缓缓将神识深入到灵海之处。却见体内一颗浑圆珠子,其中却是包裹着一块残缺的青石。

    那青石之上,缠绕着万千青绿丝线,萧原猜测自己对周围事物的灵感增强,应该是得益于这块青石。

    以往虽然也有数次自己能感知到这方青石和这颗圆珠,但是却从来没有像此刻这般清晰可见。

    或许是因为这九幽地府的鬼气,冲散了他体内的某种禁止。他这般胡思乱想着,却听折丹的清脆声响,从上方缓缓传来,“你本来就重得像头猪,此刻却充起死猪来了,你这是要累死哥哥我的节奏嘛”。

    萧原只觉自己脸上不知何时又升起了一丝苦笑,他微微摇了摇头,周身灵力猛然暴涨,却是瞬间将折丹往后推开三尺有余,然后身形急转,却是猛然抱起紫兰,踏在了那处洞口的地面之上。

    折丹正要破口大骂“好你个没良心的”,却见那洞口下方,却是猛然蹿上来一道长约千丈的浆水般色泽黄白的水柱,直擦着洞口墙壁往上而去。

    那洞口外侧的墙壁,在被这水柱冲刷过以后,却是瞬间墙壁纷纷坍塌,发出滚烫热气,那热气之中远远望去,似是还携带了一丝似是因灼烧到极致而呈现出的深褐色。折丹顿时砸舌不已,直呼侥幸。

    口中却是喃喃道,“这**竟是也有如此威力,早知道,我平时也多喝点豆汁啊,功效应该都差不多吧”。萧原和紫兰只听到前半句,便只觉腹中一片翻江倒海,顿时呕吐不已。

    许久,才慢慢恢复过来,萧原满带惊诧神色地望向折丹,难以置信地问道,“你是说这高塔之中的这些东西,乃是这九幽鬼府中鬼族众鬼的**堆积而成?”

    折丹给了他一个轻蔑的眼神,面上神色却是瞬间变得庄重肃穆起来,口中却是满带愤懑语气地说道,“这些丧心病狂之徒,若真是用了鬼族**,那还算始终存了一丝,对天道的敬畏之心,这些人,现在已经巴不得天道将倾。”

    紫兰闻听此言,却是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无比,全身瑟瑟发抖起来,口中难以置信地说道,“你是说,他们竟然用的是人脑**”?

    折丹却是再也不言语,众人却都是一时间明了,只觉心头之间一片沉闷,这洞穴之中,一时之间却是充斥着压抑沉闷的气息。

    许久,还是萧原轻轻拍了拍紫兰的肩膀,柔声说道,“先不要去想这些了,他们今日所造的杀孽,总有一天,会让他们千百倍地偿还”,他继而望向折丹,问道,“你们却是怎么从篁蛇腹中到了这里的”。

    折丹却也是一脸迷茫地说道,“我们被那九幽篁蛇吞入腹中以后,白浅却是感知到,你和紫兰紧接着也进入了这九幽篁蛇腹中”。

    他说到这里,萧原却是有意无意地望了白浅一眼,却见白浅此刻脸上却是一片沉浸在思虑之中的神色。

    他心下一动,却听折丹继续说道,“只是那九幽篁蛇腹中肠道却是如迷宫一般,任是我们能感知到你们两人就在那九幽篁蛇腹中,但是却是无论如何,都找不到你们。这之后,那九幽篁蛇,似是受到什么刺激般,竟是剧烈翻转起来,或许是我灵力和修为皆不够,竟然这般就昏睡了过去”。

    他说到,灵力和修为皆不够时,脸上却丝毫没有流露出半分后悔和遗憾的神色,而就在那一刻萧原分明看到白浅却是抬起头,面带微笑地望了折丹一眼。

    却听折丹继续说道,“之后发生的事情我便都一概不知,等我再醒来之时,便已经在这修罗七屠塔中了,然后我们误打误撞,却是又恰巧碰到了这个洞口,本来以为是什么出路来着,却不成想,见到你们两人像是落汤鸡似的,在下面那些**之中挣扎,于是我便起了善心”。

    萧原却是懒得再听折丹废话,突然转向白浅,问道,“既然这塔名为修罗七屠塔,那我们现下所在的塔,却是哪一层,哪一屠?”

    白浅不疑有他,却是淡淡说道,“这层所在,乃是这修罗七屠塔中的第四层,乃是人屠层所在”。

    她一语一毕,却见萧原目光霍霍望向自己,目光之中一丝杀意一闪而过,却是再沉默不语。

    心中却是转过万千思绪,“按照公子所说,这少年不过是未懂世事,初学道法几载的毛头小子。怎地如今看来,这小子给人的感觉,却是城府都堪比公子,而且整个人都给人一种极为不好的感觉”。

    她心下想到这里,却听萧原微微一笑,淡淡说道,“白浅姑娘,果然好见识,既然如此,还请问姑娘,另外六层修罗屠塔,俱是何种名头?”

    白浅微微一愣,见萧原方才脸上那极为可憎的笑容却是瞬间消失不见,换上了一种极为真诚的神情。

    她心中微微一转,这才缓缓说道,“这修罗七屠塔顾名思义乃是七层,从下到上,分别为,鬼屠,冥屠,妖屠,人屠,佛屠,道屠,和仙屠。”

    “传说,这修罗七屠塔,乃是仿上古大神共工所遗留罗刹阵而建,内中变化万千,别有洞天。只是,万年之前,魔神擎苍之子玉蝉子,以此塔为桥梁,聚世间怨气,一举突破六重壁垒,直上天庭而去,却是挑起了神魔人三界的争斗。”

    “最后,擎苍和玄女以绝世神通,方将这修罗七屠塔给倾塌,将玉蝉子给镇压在九幽鬼府之中的万丈深渊之中,才结束了那场争斗。”

    萧原听白浅娓娓道来,耳听身后洞口之下,那千丈之外**翻滚卷起的巨大声浪声,一时之间,却只觉心烦意乱,眼见洞口另外一侧,有微微光亮透射而来,于是便缓缓说道,“此处这也不是久留之地,我们不妨边走边说”。

    他脑海之中,却是一时之间回荡着那个“玉蝉子”的名字,心底却不自觉地将这个名字和脑海之中那个紫衣身形联系在一块,他总隐隐觉得这两者必定有极大的联系。

    这样想着,脑海之中,却又是一亮,不自觉地出口问道,“我曾听闻,有秋千年以前,却是有一人也是从地府破去六层壁障,直向人间而去,最后却是被菩提寺众位高僧以大乘佛法困在菩提寺之中,你可知晓此事?”

    白浅微微一愣,面上神色瞬间转化万千,最终却是微微叹了一口气,缓缓说道,“既然我身份,你已经猜的差不多了,那我也便不再隐瞒。”

第一百九十章 身世浮沉雨打萍 (下)

    白浅喟然长叹一声,转身望向折丹,脸上笑容依旧浅浅如初,口中却是淡淡说道,“我知你,早已对我身份起疑,但是却仍不顾生死,舍命救我,这份情义,却是重愈千斤,一直压在我的心头。”

    她脸颊之上的浅浅笑容,不知何时却是多了一丝凄苦神色,她又淡淡望了萧原和紫兰一眼,缓缓说道,“我一直以为,你不问,我就可以不说。但是,方才萧原望向我的目光,却是如刀割般割在我心头。事到如今,却是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

    她婉转清丽的声音,在这狭小的洞穴窄道之中,久久回荡,不曾消散,一时之间,却是压过了那洞穴之外的,**滚沸之声。许久,白浅却是又缓缓说道,“萧公子,可曾知晓天狐一脉?”

    她话语方落,嘴角却是微微扯了扯,似是自嘲了一下,淡淡说道,“我倒是忘了,以萧公子和青璃姑娘的关系,又怎能不知天狐一脉的事情呢?”

    萧原闻听此言,却是微微一愣,片刻之后,才淡淡说道,“白浅姑娘,我确实不知天狐一脉的事情。若是说有所了解,大概也是江湖之上的一些不实传闻。”

    白浅猛然望向萧原,见他脸上神色仍是不该如初,丝毫没有作伪之态,心中却是犹疑万千,“从他此刻身法灵力真元的运转情况来看,分明体内禁止已是破了个七七八八,怎么封存记忆,倒是回忆不起一丝一毫。”

    她正要开口说话,却见站在萧原一侧的紫兰,目光灼灼直望向自己,那目光之中,却分明藏着一丝杀机,似是万一自己说出什么不妥的话来,下一刻,她便要将自己格杀在当场。

    白浅心中微微一凛,眼角瞥到萧原周身灵力真元运转之间,却是隐隐有一团点点星光,包裹其间,却是瞬间心下恍然。她目光霍然望向紫兰,在紫兰灼灼目光之下,却是丝毫不退却,口中却是缓缓说道。

    “奥,是白浅多虑了。天狐一脉本就涉及众多隐秘之事,萧公子虽然和青璃姑娘关系极好,但想来也没有到了无话不谈的地步。”她嘴角微微上扬,却是浅浅笑容之中,多了一丝平日不多见的戏谑神色。

    紫兰虽听出她口中的戏谑和挑衅味道,但是,却未闻她道出自己最为担心的隐秘之事,这般心下思绪翻滚间,却是周身杀机,微微一松。却听白浅继续说道,“上古之前,天地之间,除却人鬼神魔四大种族以外,却又有一物种得天地灵气而生,因其本体乃是狐族,因此,世人却称这一族为‘天狐’。”

    她话语微微一顿,脸上凄苦神色,却是一闪即逝,继续说道,“天狐一族,初生之时,因受天地之间三清灵力和玄女教诲,因此其本心却是对人族和仙族却是极为友善的。只是,万年之前,那场鬼族发动的叛乱,却是将天狐一族,拖入了万劫不复的境地。”

    “万年之前,鬼族野心陡起,妄图侵入仙界,控制三界。但是鬼族势单力薄,又知人仙两族,断然是不会与之结盟的。因此,在与魔族玉蝉子达成秘密协议后,便试图又想控制天狐一族。”

    “但是,其时天狐一族,却还是聚集一处,因此虽族中有因觊觎仙族长生一法,莫测神通道法的,但在族中长老,威慑之下,却也是不敢轻举妄动。鬼族利诱不成,因此便起了胁迫之心。”

    “先是将族中数股势力分化,然后各个打压。最终,除却一脉,仅存百人逃往狐岐山,在仙族庇护之下,得以幸存外。其余数脉,却是尽被斩杀灭绝。对于那些被斩杀灭绝的天狐一族的尸体,鬼族却是并未就此放过,因为知道天狐一族乃是秉天地灵气而生,而且其魂魄与天地三界之间的通道,有极为隐秘的关系,鬼族竟然丧心病狂地,将所有天狐一族的尸体,收敛起来,置于了这‘修罗七屠塔’之中。”

    她说到这里,脸上神色却是瞬时间变得狰狞无比,似是心底埋藏着天大的仇恨,要在这一刻,全部释放出来一般。折丹看着那张,如花美眷,在此刻却是如此倍受痛苦,顿时却是心下一紧,他手掌轻轻排在白浅背上,温柔说道,“不要紧,还有我。”

    白浅闻言顿时一怔,猛然回转过身去,望向折丹,脸上尽是激动和难以置信的神色,她喃喃说道,“你刚才说什么,你刚才说什么,你能再重复一遍吗?”

    折丹看着那张一直都是浅浅表情的脸,此刻却是像个小女孩般,脸上满是想要将这无数载受到的委屈都释放出来的表情,心下却是疼地更厉害,他手掌轻轻环住白浅身躯,低声说道,“没事的,有我在。”

    在通玄山的数载岁月之中,虽然在旁人眼里,他永远都是那个无拘无束,整天不靠谱,不喜修行术法的少年,但是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身上背负着隐秘,却不能与人说的痛苦。

    有无数个夜晚,他猛然从噩梦中惊醒,只觉自己身体之内满腔血液都要沸腾而出,任是冲入大雨滂沱的夜色之中,淋一整夜,却是不能稍稍缓解整个身体之内的魔气一丝一毫。

    每当魔气复发,他唯有在鸟兽绝迹的千丈绝壁之上的一处洞穴之中,生生受尽事先放入洞穴之中的毒蛇毒虫的噬咬,直到将体内魔气消散完毕,融入体内灵力之中,方才算渡过一劫。

    这般十数载来,除了师傅清微以外,没有任何人知道,他所身怀的秘密。但是,他清楚地知道,若是让门中师兄弟知道自己身上所怀秘密,怕是自己必定会成为众矢之的。

    因此,饶是一向脾气温和的师尊,在谈到这件事的时候,也是严词厉色,严禁他学习和修行任何霸道术法。

    他还清清楚楚地记得,有一次,他在门中“玲珑阁”之中,无意之间看到一本,门中一直盛名相传的顾守真,顾师伯所撰写的“玄清剑法”。他心念一动之下,便偷偷修行起来,谁知,不出几日,便被清微发现。

    事到如今,他都不敢相信,一向对自己疼爱有加的师尊,那一日,竟是硬生生地将自己修行数载的灵力,给全部散尽,让自己受尽筋脉尽断之苦。

    然后,又是师尊,日夜不眠,衣衫不解地,在自己床前,守了一月有余,直到自己筋脉尽数恢复,方才冷冷扔下一句,“你做什么我都由着你胡来,但是唯有一样,在我允许你修行攻击术法之前,你若是恣意妄为,我知道一次,便断你筋脉一次。”

    从那以后,折丹便再也不敢修行任何攻击术法和剑术,只是纯粹修行身法之类的术法,但是他也比任何人都清楚地知道,那种身怀隐秘,不足与外人说的痛苦。

    因此,那日,在山河社稷图之中,初见萧原之时,他便察觉到了萧原体内的滚滚魔气,也知道这少年必定怀着极大的隐秘,和不为人道的痛苦。这也是,他一直‘恬不知耻’,‘死皮赖脸’地经常缠绕萧原的原因。

    他虽然不说,但是,他相信,萧原应该能明白。

    至于白浅,亦如是,只不过,他突然觉得那种浅浅神色,如毒药般深入自己骨髓,让自己不能自拔般。他虽不尽然知道那是什么,但是,他隐隐觉得,这种感觉,却和自己从一本书中读到的一首词,相契合。

    “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

    心几烦而不绝兮,得知王子。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他心下这般掠过万千思绪,也不过转瞬之间,却听白浅淡淡声音,又在旁边响起,缓缓说道,“你们也知,天狐一族,虽然有狐族形状外貌,但其本源,却是因聚天地间三清灵力而生。因此,有修为高绝者,纵使肉身已死,其魂却也是不破。”

    “你是说,当年一举突破六重壁障,闯入人间的乃是,天狐一族中的人?却不知那人与白浅姑娘,又是什么关系?”萧原却是突然问道。

    “果然一切都瞒不过萧公子,当年那个,聚全族死尸之气,凝聚成形,逃往人间者,正是天狐一族中的人。那人逃往人间以后,却是寻了一处地方,继续修炼,如此又过百年,却逐渐恢复了本形。之后,又与凡间狐族通婚,生育子孙后代,那人却正是我祖父。”

    白浅淡淡说道,脸颊之上却是闪过一丝狠厉神色,又过了片刻,方才继续说道,“只是不知怎的,魔族中人,竟然又得知了消息。其时鬼族中人,虽被镇压于九幽地府之下,但是人间魔道门派却是林立,又自觊觎上古术法,因此就想将我祖父和族中人,带到九幽鬼府之中,以此来领赏。”

    “因我祖母一族,乃是凡间狐族,自身并无灵力。因此子孙后代,须与圆月之时,借助月引之力,方能将体内血脉中传承的灵力,激发出来。但是如此也有弊端,便是已激发灵力者,那个时刻,需要自断筋脉,让体内灵力和血液,与未激发者相混合。”

    她口中话语一顿,语气却是猛然加重,缓缓说道,“我还记得那是一个月圆之夜,于是,屠杀便是那般开始了。”

第一百九十一章 守得云开见月明

    “那场屠杀却是来得极为迅速,想来魔教众门派,早有准备。不但事先知道,那一夜正是我族中诸人都灵力最为虚弱之时,更是事先在我族中之人聚集之地的原野之上,布下了三层围追堵截的屏障”。

    “是以,那场却正是一边倒的屠杀,我天狐一族之中,我们那一脉,百余年以来才稍稍聚集的一点血脉,便这般被屠杀殆尽。屠杀进行到最后,除了我祖父,和父亲等数人一脉,整个原野之上,已尽是堆积如山的尸体。这个时候,从那些魔教人之中,却是缓缓走出一人。”

    白浅说到这里,却是周身灵力猛然暴涨,凝聚成一团光柱,轰然向身后洞穴贯穿而去,直射入万丈之下的滚滚沸腾的热浆之中,众人只听到从万丈开外,传来一阵激荡之声,显然白浅却是说到此处,动了真怒。

    “那人却是与魔教众人都有所不同,虽然黑衣黑纱遮面,但是其周身缓缓流动的三清真气,却是瞒不过我狐族天生的嗅觉。”白浅却是继续缓缓说道,“据我父亲回忆,那人那时灵力却也不甚充沛,但是其周僧上散发的威势,却是隐隐已压制住那些魔教门派的一派之主。”

    萧原心下微微一诧,心中思虑片刻,目光霍然望向白浅,淡淡说道,“那一夜,距今已有多长时间?”白浅也是微微一愣,但是通过这短暂的接触,她早已知道,这眼前少年,虽然寡言少语,但是每每出口相问,必定是问到事情的极为关键之处。于是,便又缓缓说道。

    “我祖父突破六重壁障,逃往人间,乃是在千年以前。之后,又过数百年时光繁衍生息,若是算到那一夜,距今应该也有两百年的光阴。”

    “两百年,两百年以前,正是玄元门中上代掌门仙逝之时,其时天道将倾的征兆,也是初现。难道,这一切,都和玄元门中人,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萧原闻听白浅说道,心中却是不禁暗自想道。

    只是这般想法,却是来得甚是突兀和毫无征兆与依据,萧原心中方想到如此,却也是心下一惊。若是单纯靠那夜事情所发生的时间来推测,未免显得有些捕风捉影。但是,他却非常确信,有一种极为肯定的感觉,从他心底,蔓延而来。随着他体内的那种莫名的灵力越发充沛,这种感觉,却是越发强烈。

    他微微摇了摇头,将从心底涌起的这些烦乱思绪,扔到一侧,这才转身望向身侧的白浅,淡淡说道,“照你所说,你祖父,突破六重壁障从九幽地府直到人间,应是两百年的事,怎么人间盛传,却是千年之前的事情?”

    他话语刚落,心下却是猛然打了个激灵,只觉一种不好的预感,慢慢从心底升起。他思衬片刻,脸色突然瞬间变得凝重起来,许久才对着白浅,又淡淡问道,“这两百年的时光,你难道就是在这‘修罗七屠塔’中度过的?”

    “不过,你此刻修为怕是,连你祖父当年修为的万分之一都不足,若不是有人以通天修为将你从此间救出,那便是鬼族故意放你离开此处,进入人间。”

    白浅蓦然一怔,时到今日,她虽然已经了解了这少年的脾性,但是直到此刻,她才已隐隐察觉到,这少年心思缜密程度,怕是早已超出他这个年纪,所应有的老练。

    她这般微微一怔间,却见萧原如刀剑般的目光,霍然向自己望来,这才缓缓恢复过心神来,缓缓说道,“我对此也有怀疑,不过,我想,既然鬼族将我从这‘修罗七屠塔’中放出来,必然是与困在‘菩提寺’的我祖父有关。”

    “至于为何将本是两百年前发生的事情,说成是千年之前发生的事情,想来定是想隐瞒这‘修罗七屠塔’所在的秘密,又或者是因为那一个夜晚,出现在魔教众派之中的玄门之人有关?”白浅却是分析说道。

    她一语已毕,众人却都是沉默不语。直到此刻,众人还沉浸在这‘修罗七屠塔’所带来的震撼之中,至于这背后纷繁复杂的理不清的头绪,众人此刻更是心头之上,一片乱麻。一时之间,这洞穴之内,却是一片沉寂。

    萧原闭目沉思,只觉周遭一切声响突然消失得无踪无迹,他只觉心底一片黑暗之中,却是突然亮起一点光芒,那光芒虽然甚是微弱,但是他却有种感觉,只要顺着那光芒而去,必定能理清如今,看上去错乱至极的思绪。

    无论是鬼族,魔教,现下所图,必定是借天道将倾这一气运之数,重新突破六重壁障,进入人间,然后再借此进入仙界。而现下能冲破这六重壁障,被镇压在这九幽地府之下的鬼族,所唯一能依靠的东西,便是昔日一代魔神,所遗留在‘炼狱塔’之中的擎苍遗骨。

    而要进入‘炼狱塔’,除了找到镇守‘炼狱塔’的四方神兽,青龙,白虎,朱雀,玄武的本体以外,还要找到‘炼狱塔’位置所在,另外,必须还要找到,琼萝和阐提,以此来破掉,‘炼狱塔’塔绍围所弥漫笼罩的魔气禁止。

    萧原只觉自己烦躁的思绪,随着那点光芒的闪烁,渐渐安静下来。这一切,乃是他现下所能掌握的一切线索。虽然中间还有很多丛生枝节,但是现下看来,无论是玄道还是魔道,如今所全力追求者,便是那座一直在传说中存在的‘炼狱塔’。

    “阐提,佛子,阐提”,萧原心中却是蓦然一动,猛然睁开双眼,望向身旁的折丹,霍然问道,“今天是什么时节?”折丹被这突如其来的一问,给问了个懵,他讪讪摸了摸脑袋,不以为然地说道,“在这暗无天日,鸟不拉屎的地方,谁知道,现下是什么时节?”

    萧原猛然瞪了折丹一眼,折丹却是给了萧原一个白眼,便又转头含情脉脉地向白浅望去。萧原顿感无奈,却听紫兰清丽声音在一旁响起,“那日,我在‘归云城’见到你之时,我记得那日正好却是惊蛰。以我对星辰感应来看,我们怕是在这九幽鬼府之中待了十日光阴了,那现下应该便是正月二十六日。”

    “正月二十六,正月二十六,那就是说,到三月初三,我们还有一个月的时间。那还好,我们还有足够的时间,那现下最紧要之事,乃是想办法,冲去这‘修罗七屠塔’这什么鬼塔。”他心急之下,却是用折丹语气,说出了心中所想。(果然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众人闻听萧原这自言自语的一句话,却全都是蓦然一怔,心下却全都是了然于胸。

    三月初三,乃是如今佛门领袖,菩提寺一门所供奉的菩提老祖的寿诞之臣。这菩提寺虽是佛门之地,却是一直沿袭了一个传统,便是每隔百年,却是从佛门新剃度的年有弟子当中,挑选一人,传以大乘佛法,然后于菩提寺禁地‘灵光洞’之中,坐禅七七四十九日,若是与佛祖有缘者,确实能得佛祖提点,一身修为,在这四十九日之内,却是突飞猛进,破洞而出后,便被成为这一世的,佛子,阐提。

    若是照萧原所说,那鬼族所图,必定是与这佛子阐提有着极大的关系。而且,恐怕,那白浅祖父,被困在菩提寺之中,怕也是事先有预谋的,惊天骇人之举。要不然,以他突破六重壁障的绝世神通,又怎会轻易被困在菩提寺之中。

    众人心下想到这里,却都是面色大变,瞬间变得苍白无比,白浅喃喃道,“怪不得,当日魔教众人将我狐族之中的人,围困以后,却并没有斩杀殆尽。只是那为首一人,在祖父耳边低声说了一句什么,祖父一阵懊恼之后,却是就此消失得无影无踪。而也是将我们,送入到鬼族,这‘修罗七屠塔’之中,便再也不管不问。”

    闻听白浅如此说道,萧原更加确信,这‘菩提寺’怕是魔教众人的下一个目标,而且其所图一定是那佛子,阐提。他心下这样想道,却是再也没有丝毫犹豫,心中思虑片刻,才转身望向白浅,缓缓说道,“白浅姑娘,还请你带我们到囚禁你所在的,‘妖屠’一层,我们还须尽快想出,逃离此处的方法才是。要不然,菩提寺,一场浩劫,却是又在所难免。”

    白浅却是微微一怔,这萧原果然是心思缜密,狠辣果决,幸亏公子事先想到此处,让自己暴露一些身份给他知道,她心下这般想道,脸上却是不动神色地说道,“那‘妖屠’一层,乃是在萧公子和紫兰姑娘,方才才逃离而出的‘人屠’之下,至于那**浆水之中有什么,我也不知道。萧公子,确认真要如此行事吗?”

    萧原见她目光向自己望来,这才将方才一直注视白浅的目光,缓缓收回,又转身望了一下身后那幽暗洞口处传来的淡淡光芒和滚滚浆水之声,却是转身大步向前行去,扔下一句话,“事到如今,却只有置之死地而后生这一条路,可以走了。”

    “至于白浅姑娘,若是急于见,等你报信之人,萧某却也并不会阻拦”。

第一百九十二章 守得云开见月明 (下)

    白浅微微一怔,眼见萧原身影渐渐消失在前方黑暗之中,她心下杀念却是陡起,掩在衣袖之下的柔荑,手腕翻转,却是霎时之间凝聚了一团光球,待要猛然击出之时,却见一道身影有意无意地挡在了自己身前。

    那道身影虽然算不上巍峨强壮,但是其周身所散发的气势,却是不失坚定沉稳,白浅心下一黯,却是悄悄收了手掌之间方才聚起的一团灵力,然后就看到折丹转回头来,对着自己微微笑了笑。

    白浅只觉刹那之间,自己心头一阵恍然,这么多年受过的关于狠辣果决的训练,如今,在眼前这少年微微一笑之下,竟那般消散地无影无踪。她当然知道,违逆公子命令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那么多年于阴暗之中生存的时日,每每想起那道冷冷的目光,她便连求死的勇气突然都没有了。

    只是,总有一些东西,会猝不及防地到来,然后会突然将之前你认为最重要的东西,都压倒,占据你生命的全部。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突然觉得眼前这少年,身上一直散发着一种,只有自己才能看得到的光芒。

    那光芒缠绕成一个光环,围绕在他周身身侧,却似是猛然击中了自己心底的什么东西。宛如,有人将一块巨大的石块,猛然掷入了那一直波澜不惊的一潭死水,于是,浪花翻滚,她却似是重新活过来一般。

    与她相处不过短短数日,这数日之中所经历的事情,依然历历在目。

    无论是初见时,他对着自己双眼放光的神态,让自己差点把他当成色狼,差点要狠狠教训他一顿;还是那夜雨夜休憩于山神卯时,自己体内蛊毒骤发,他故意释放出周身魔气,引导众人前去追寻,却是又突然折返回来,不动用丝毫灵力,背着自己,冒着滂沱大雨,飞跑了一整夜,直到找到千丈绝峰之上,可解自己蛊毒的药草。

    又或者是自己那一日不小心,撞破他手中所拿术法秘籍,乃是一本春宫图时,他脸上泛起的害羞表情;又或者是那九幽篁蛇突然间,魔性大发,猛然将自己卷入其腹中之时,他却是没有丝毫犹豫,也是直接钻入九幽篁蛇腹中;又或者是明明已经知道了自己身份,脸上却仍旧是那副,无所谓的惫懒神色。

    这些影像片段,急速在她眼前和脑海之中掠过,白浅却是微微叹了一口气,心中暗叹道,“无论是宿命还是前定,若是注定要遇到自己不能自拔的一枚毒药,那肝肠寸断,又有何妨?”她心下却是猛然做了一个决定,蓦然抬起头来,望向身前那少年,淡淡笑了笑,掩在衣袖之下的柔荑,却是缓缓放入了那少年手中。

    折丹微微一怔,片刻之后,却是嘴角拉扯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那种笑容映在白浅眼中,是那般可恶,却又是那般心安。两人会心一笑,也是紧随萧原和紫兰步伐,大步向前行去。

    走在两人前方的紫兰,一直紧绷的脸色,此刻却是稍稍恢复了些许,她目光定定望向,前方那道身影,只觉,原来,此去千山万水不觉远,就仅仅只是因为,许多年前,曾经爱上的那个笑容。

    不过片刻,众人便又来到那洞穴尽头,眼见下方那翻滚的浆水,不断冒出巨大的气泡,向上飘荡而来,萧原却是蓦然转身,对着众人望了一眼,然后没有丝毫犹豫,就那般向着万丈之下的浆水之中,纵跃而下。

    狂风猎猎,无尽的挟裹着恶臭和湿热味道的风声,从自己耳旁划过,萧原突然想起,那一日在玄元门通玄山顶,郭肃饮完那醉凡尘以后,便是那般决绝地从通玄山山顶,一跃而下。那个夜晚,两人在山间疾驰,虽然两人行进速度都是极快,但是郭肃却是有意无意地带自己,绕过了数座乱葬岗。

    那些景象,犹然历历在目,那些乱葬岗之上却是杂七竖八地堆放着许多尸体,很多都是用一张破烂草席随便一裹,便那般扔在荒野之处。那乱葬岗之上,却尽是森森白骨和残缺不全的尸体,两人疾速掠过之时,萧原便看到数头野狗,却是亮着森森白牙,正对着一具还残存有体温的尸体,胡乱啃噬着。

    如今,这周围掠过的湿热空气中,又有多少凡间百姓的血肉裹挟在其中。他突然觉得有点惊恐,若是自己未能入玄元,未能习术法,自己此刻恐怕也像那无数凡间平民百姓一般,被生生将**挖出扔入此处,却无人能得知。

    他心下想到此处,却觉体内那不知名的灵力,却是猛然暴涨,瞬间弥漫其周身。眼前所见景象却是又陡然一变,那翻滚而来的无数热气,却是在他周围形成了一个个具有实体的阴魂,那无数阴魂,脸上尽是嘲笑之状,猛然向着萧原扑来。

    萧原大喝一声,只觉自己双眸之中,一时之间,突然充满鲜血,他手腕急翻,猛然将身侧的一个阴魂抓入手中,眼见那阴魂身上猛然撕开一个巨大的缺口,竟然露出森森白牙,对着自己手腕咬来。他双眸之中闪过一丝杀气,手中力道一紧,却是猛然将那阴魂,硬生生捏碎,化为齑粉,消散于半空之中。

    只是,方一将这阴魂捏碎,那原本在四下里张望的无数阴魂,却似是收到惊吓般,竟然前赴后继,源源不断地向着萧原涌来。萧原周身弥漫的那一团黑气,陡然之间又是向外暴涨三寸有余,硬生生将最前方的无数阴魂给扫了出去。

    与此同时,他猛然催运起周身灵力,急速向下落去,正在这时,却听一声惊呼,从上方传来。萧原目光向下望去,却是瞬间面色大变,身形赶在撞上从下方而来的事物之前,硬生生地向一侧掠去。

    就在这时,紫兰,折丹和白浅,也都从身后急速赶来,借着方才折丹和白浅从那万丈洞穴之中放下的藤绳,停滞在这‘修罗七屠塔’塔壁的一侧,面带惊诧之色的向下方望去。

    此刻,从下方浆水之中,却是缓缓露出了一个巨大的物事,那物事此刻不过露出冰山一角,便,占据了这修罗塔空间的十之七八。那一潭浆水,受那物事挤压,向着两侧翻滚而去,顿时有无数森森白骨和许多**般的白色物体,翻滚而上,差点溅射了萧原众人一身。

    从上向下望去,那物事现下露出水面的部分,似是一个削去皮肉的,巨大的脑袋的天灵盖。其上,皮肉尽去,却是一片模糊血肉,那一片模糊血肉之间,却是堆满了无数幼小虫卵,从那些虫卵的形状,和周僧上所散发的气息来看,那些虫卵应是,萧原众人已经见过数次的,九幽黄泉虫的虫卵。

    萧原眉头紧皱,缓缓转身望向身侧的白浅,还未等他开口相问,折丹却是抢先说道,“你不要问白浅了,你没看到她现下也是花容失色。她怎么知道,这鬼东西是什么?”萧原微微苦笑一番,却觉脚下空气却是一紧,不禁转头又向下望去。

    却见那物事,此刻移动上升速度,却是越来越快,不过片刻,便露出了整个隐藏在浆水之下的部分。果然如萧原众人所料,这巨大物事,确实是一个硕大的削去皮肉的头颅。只是这头颅,远远望去,却甚是诡怖惊悚。

    只见那巨大头颅之上,却是丛生了无数双眼睛,遍布头颅上下左右。那无数双眼睛,不住转动,却似是活过来一般,不过除却这无数双眼睛,稍微有点生气以外,这巨大头颅之上,却是处处都弥漫着一股死气。

    更令众人压抑的乃是,在这巨大的头颅的底端,却是又横生了一处,贯穿头颅的硕大的缺口,那缺口之中丛生无数森森利齿,远远看去,宛若这硕大的头颅的嘴巴一般。从那缺口之中,却是不断有幼小的虫卵飞出,然后又栖息在头颅周身上下左右。

    萧原心下微惊,眼看那硕大头颅,又缓缓向众人所在方位升来,心中却是掠过一个想法,“难道这硕大头颅,便是九幽黄泉虫所聚集,丛生之地?”与此同时,他只觉自己周身那团黑色灵力,似是不受控制般,想要喷薄而出。

    体内灵海之中,那‘药王鼎’也是瞬间急速旋转起来,不过片刻,便显现在他手掌之中。又自由一股三味真火,蓦然而生,缠绕在那‘药王鼎’三足之下,直带起那‘药王鼎’向着众人下方的巨大的头颅而去。

    那栖息在巨大头颅之上的无数九幽黄泉虫虫卵,似是极为惧怕那‘药王鼎’一般,在‘药王鼎’将要接触到那巨大头颅之时,便顿时四散开来,向着四周飞去,更有无数九幽黄泉虫虫卵,向着萧原众人所在的方向而来。

    萧原众人不禁面色一变,莫不说在这毫无借力之处,就是在人间之时,众人对付这九幽黄泉虫虫卵,都要颇费一番功夫,更何况,若是惊扰了这些九幽黄泉虫,定会还有无数九幽黄泉虫,源源不断地从那巨大头颅之上而来。

    众人正在焦急之时,却听一道淡淡声音,从上方不远处响起,“你们随我来”。

第一百九十三章 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中土以西不知几千里外,幽冥血海以下,几千丈深处。

    明空俯身在一处巨大的岩石之后,举目向前方望去,却见前方百丈开外的那座高塔,直耸入天。似是要破开,笼罩在众人头顶上方那千丈外的浓重云层。明空心下一紧,转头向身侧的青璃看了一眼,见她面上稍稍恢复了些血色,这才心下稍稍安定了一些。

    另外一侧,那慈航斋的青垆,却是一脸复杂神色地望向那高塔。明空心中却是掠过一种,极为奇怪的想法。这术法修为和容貌都,在当世自己所见修道者中,世所罕见的女子,似乎是心里隐藏着,一些极为隐秘的事情。而且,那些事情,似乎是渐渐要,凐没她内心中一直强撑的信念和狼。

    他出自以隐秘术法和禁止修行之术,所闻名于世的星辰殿,当然比任何人更知道,修行一途,最重心志。紫兰强行修习禁术,便是因为,存了极为强烈的信念,去做一些事情。而与紫兰不同,他隐隐觉得,青垆似是迫不得已修行术法,只是为了逃避一些事情。

    “轰轰”,一阵巨大的轰鸣声,突然从众人前方百丈开外,涌来。明空蓦然转身,向前方望去,却见那千丈高塔之上,那双巨大的眼眸,却是猛然间光芒四射,紧接着一阵极为巨大的声响,那对巨大的眼眸竟是,缓缓向塔内深处缩去。不过片刻,原本光芒笼罩的百丈原野之内,却是瞬间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耳中只余呼啸风声,在那猎猎狂风之中,似是还夹杂着无数凄厉惨绝的鬼叫之声,明空只觉身侧青璃浑身颤抖了一下,竟是瑟瑟发抖起来。他心下一动,不自觉地向着青璃靠近,右手微微一环,欲要把青璃揽在怀中,心中此刻,却又闪过在那幽冥血池之下的洞穴之中时,那圆智老僧所说的话语。

    “你乃是前世修罗,你以为今世入了星辰宫,便能将你前世所做的罪孽都洗干净吗?你觉得,单凭你现在修为,就能御使,这满含煞气,具有鬼神之力的‘阴阳扇’吗?”那圆智老僧,虽然如今坠入魔道,但是凭他在江湖之上的威望,明空相信,他不会随便信口开河。

    “难道自己真的是修罗转世?难道,这‘阴阳扇’,一开始便是自己御用之物?”他心下想到这里,缓缓伸出的右手,却是微微一滞,停在半空之中。“若自己真是修罗转世,自己这沾满双手的鲜血,还配拥她入怀吗?”

    他这般微微一滞之间,却觉自己右手掌心之中微微一动,不禁低头去看,却见一只纤弱无骨的柔荑轻轻放在自己掌心之中,他心中微微一动,举目去看,却见青璃一脸柔和神色地向自己望来。青璃眼见明空脸上,尽是茫然无助神色,不禁说道,“这世上,有许多事情,我们自己都看不透,又何必去追究前生前世的渺茫之事呢?”

    明空深深吸了一口气,猛然摇了摇头,将头脑中杂乱思绪全扔到一边。轻轻攥住青璃放在自己掌心之中的柔荑,凝聚全身灵力,霎时间,周身星辰光芒爆射,将周身三尺之内的黑暗,猛然给推出到三尺开外。

    眼见青垆犹自站在,那浓重黑暗之中,凌冽狂风,将她一泄长发,吹得摇摆不定,但是双眸之中却仍是光芒四射,似是满怀怨恨神色地望向那千丈高塔。青璃和明空对望一眼,都是心下轻微一叹,终是青璃开口说道,“青垆姑娘,现下鬼气甚重,你还是过来和我们在一起吧”。

    青垆闻听青璃言语,这才微微一怔,似是方才恢复过心神来,她怔怔地盯着明空身前那萦绕的一团缠绕着点点星子的白色光芒,这才淡淡应了一声,缓缓向着青璃和明空所在的方向走了过来,立在明空身侧。

    明空对着青垆轻轻点了下头,这才又转头向前方望去,他周身缠绕的点点星子所围绕而成的一团光芒,顺着他目光,直向前方蜿蜒而去。他目光所及之处,却见随着那千丈高塔之上,那双巨大的双眸缓缓收回塔僧内,光芒顿敛,那聚集在塔僧上的万万千千地府阴兵鬼卒,却似是突然失去依附一般,纷纷从千丈高塔之上坠落下来。

    那万万千千阴兵鬼卒,从千丈高空之上坠落下来,纷纷坠入塔基所在之地,顿时溅起一团团水花。明空这才注意到,那方圆数千丈的塔基所在地,却是一处方圆更甚万丈的一处泥潭。那泥潭之中,正中之处,那九幽篁蛇却是深陷其中,兀自在其中挣扎不停。

    只是,不知那泥潭之中,究竟是淤积了些什么东西,那九幽篁蛇巨大的尾部和腹部,方才猛然砸入泥潭之中,竟是大半部位都陷了下去。方才还挣扎不停的九幽篁蛇,随着那千丈高塔之上光芒的消失,似是也感受到了一种隐藏的危险,却也是渐渐停止了抖动。

    方才萧原,折丹等人进入那九幽篁蛇腹中,乃是众人亲眼所见,现下先是这九幽篁蛇,一头撞入这万丈深潭之中,紧接着,那千丈高塔却是抖动不停,那塔僧上的那双巨大的眼眸,似是受到什么惊扰,竟是退回了塔僧内。

    “难道是萧原,折丹众人,已经进入了这千丈高塔之中?”明空微微摇了摇头,心下一动,猛然运转全身灵力,又将双眸之上缠绕的那点点星辰光芒,向前推去。正在此时,他却只觉,一股极为凶猛的力道,却是顺着自己双眸之上所散发的那道光芒,倒流而回。

    他只觉双眸突然间泛起一阵疼痛之感,那从他双眸之上贯穿而去的光芒,顿时消散在笼罩在原野之上的黑暗之中。那光芒一散,那奔走溃逃在茫茫无际原野之上的,万万千千的阴兵鬼卒,顿时向三人所在的方向围绕而来。

    一时之间,三人周身尽是,无穷无尽的茫茫鬼气。无数凄厉惨叫之声和孤魂野鬼,此起彼伏地,从远方缓缓传来。又过不多时,三人只觉周身空气一紧,一阵浓重阴气,从三人上方猛然压了下来,紧接着明空只觉自己灵海之中一痛,似是被什么东西猛然咬了一口。

    灵海之中的疼痛感越发强烈,似是有越来越多的东西,向着自己灵海之中汹涌而来,明空微微一凛,只觉自己原本一片黑暗的灵海之中,突然亮起了一丝光芒,自己神识缓缓内视,竟然能清清楚楚地看到灵海之中,此刻所发生的景象。

    只见,在那本是平静的灵海之中,此刻却是堆积了许许多多未有尸体,一团团烟雾状的东西。那些东西形状千奇百怪,但是明空却清清楚楚地感觉到,那些东西身上所散发的凄厉怨气和浓重鬼气。

    不用多想,明空也知道,这些都是未凝聚成形的,游荡在地府外城原野之中的孤魂野鬼,只是,他却是稍稍有所不解。按说,这些孤魂野鬼,最喜摄人生气,但是明空除了最初始之时,觉得脑海之中星辰灵力被鬼魂野鬼吞噬之时,所引起的疼痛感之外。

    却隐隐觉得,那些涌入到他灵海之中的万千孤魂野鬼,似是极为惧怕他灵海深处的某种东西。明空心底突然涌起一种极为不好的感觉,正在此时,却觉本是宁静无波澜的灵海深处,突然波动起来,一股手指粗细的水柱状般的灵力,猛然从灵海深处涌了出来,席卷向那些孤魂野鬼。

    顿时,一阵阵凄厉惨绝的叫声,此起彼伏地在他灵海之中响起,明空只觉自己灵海一痛,但是紧随其后,一股极为舒服的感觉,却是从心底缓缓升了出来。那种感觉,却是极为奇怪,像是突然激发了他体内深处,隐藏的某种莫名灵力。

    然后,他只觉一团血色光芒,从灵海深处慢慢升了出来。那万万千千的孤魂野鬼,此刻却是早已没了声息,但是不同于将那万万千千的孤魂野鬼斩杀在当场,那从灵海之中涌出的那股灵力,似是将那些万万千千的孤魂野鬼席卷其中,并将其中的无尽怨气,全都吸收在了其中。然后又猛然向下坠落而去,和那团血色光芒汇合在了一起。

    一时之间,明空只觉自己体内灵力之中,尽是无尽杀气和血腥之气。他整个心神都瞬间变得恍惚起来,脑海之中突然闪过无数支离碎片的画面,那些画面似不单单只是,今生记忆。虽然每幅画面之中,景象都不一而同,但是,每幅画面之中,底色却都是让人觉得极为压抑的暗红血色。

    明空只觉自己头疼欲裂,猛然大喝一声,周身煞气猛然暴涨,缠绕在明空三人周身的万千阴兵鬼卒,顿时霎时间被压为齑粉,那些齑粉非但没有消散在半空之中,反而是向着明空聚顶之上形成的一团漩涡,向着明空三元聚顶之处汇聚而去。

    一时之间,这九幽地府外城,却是风云变色。就在这时,明空只觉,握在自己掌心之中的那只柔荑,颤抖地越发厉害,他只觉自己渐渐模糊不清的心底,突然之间掠过一丝清明,他猛然睁开双眼。

    但是,那一双,原本满是星光点点的双眸,此刻却早已成了,一对血眸。

第一百九十四章 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下)

    明空双眸之中一时尽是赤红之色,他眼光所及之处,顿时便有一团团赤红火焰丛生,那万万千千阴兵鬼卒瞬间被那一团团赤红火焰给席卷其中,然后那火焰火势更盛,不过片刻便把明空三人周身方圆数里内的万千鬼卒给燃烧殆尽。

    只是,这短短片刻之间,明空周身却全是笼罩着一股浓重的死气和血腥之气,又哪里有半分生机。只是,三人此刻所处之地,乃是鬼气最为阴沉的九幽地府外城所在,散步在这片原野之上的阴兵鬼卒,又何止万万千千。

    明空片刻之内,虽是消灭了数以千计的阴兵鬼卒,但是更多的阴兵鬼卒,却是源源不断地从后方前赴后继而来。而且,这些阴兵鬼卒虽然本身毫无意识,但是隐隐之间似是收到什么东西的控制,竟是散而不乱,直冲着明空而来。

    片刻之间,便有更甚之前数倍数量的阴兵鬼卒,悍不畏死地冲入到,从明空双眸之中所散发出来的那团火焰之中。

    那赤红色火焰,虽然看上去对阴兵鬼卒,天生具有克制和吸收之力。但是,物极必反,世间万事万物莫若此理,因此又过片刻,那团赤红色火焰,却是又猛然暴涨数寸,然后竟是再也吸收不了一丝阴兵鬼卒的阴气,竟是瞬间倒卷而回,直向明空所在方向而来。

    青璃和青垆都是瞬间面色大变,这团赤红火焰,两人虽然不知道其蹊跷之处何在,但是方才那赤色火焰,将那万千鬼卒阴兵碎为齑粉,并将阴森鬼气吸入其中,两人却是亲眼所见的。眼见这团满含阴森鬼气的赤色火焰,直向明空倒卷而来,两人却深知,若是被其击中,其灵力修为所受伤害,怕是非有数百年光阴,不能修复。

    青璃面上神色,瞬间之内,却是变了数次。她内心深处,一时之间,却是转过千百转,片刻之后,她却是微微叹了一口气,面上却是多了一丝坚毅神色。

    她秀足轻踏,缓缓向前踏出一步,这不过尺许的距离,她这般轻轻踏出,却一时之间风云巨变。一阵轰隆之声,从九天之上遥遥传来,紧随着那道轰隆之声,一道道闪烁着七彩琉璃光芒的光柱,从这片原野之上浓重的云层之中,轰然向下击来,看那方向却正是青璃所在的方向。

    与此同时,青璃周身也是骤然爆发出一团白色光芒,她双眸之中,瞬时间先是七彩琉璃光芒,轮换映照,接着便是归于一片黑暗。

    就在她双眸之中的光芒消散,归于阴暗之时,那九天之上的滚滚惊雷和道道七彩光柱,却是轰然击在了青璃周身四下之内,堪堪挡在了疾驰而来的那团赤色火焰之前。

    身在一旁的青垆,眼见这一切的发生,却是面色变得苍白无比,片刻之后才微微恢复了一丝血色,微微一叹,轻声说道,“天狐秘术千千万,你不学媚术,不学千变变化之术,却单单学这逆天而行的轮回之术。你体内月色宝石若是还在,那也无妨,但此刻既然被圆智取走了,你难道不知道,如此逆天而行,会有什么后果吗?”

    伴随着她淡淡话语,一时之间周围却是声响全散,空荡荡的原野之上,一时之间只飘散着青璃淡淡的话语,“如今又哪里有天道,就算我违逆而行,也不过是失去这双眸子,若是能救明空,倒也是值了”。

    这句话虽甚是轻柔,但却是直向外飘散去数千丈之遥,那原野之上的万万千千的阴兵鬼卒,却是突然之间一起尖叫起来,那尖叫声中满是凄厉笑声,笑声汇聚在一起,似是又带了一句话语,“值了,真的值了吗?”

    青垆面色又是一变,周身青金两色光芒暴涨,将明空和青璃笼罩其中,朗声叱道,“什么人,鬼鬼祟祟,装神弄鬼?”她话语一落,那凄厉叫声却是瞬间消散无形。

    中土以西不知几千几万里外,幽冥血池之下千百丈处,修罗七屠塔极深处。

    此处却是一极为宽敞的密室,密室之中四周石壁之上,却是遍燃白烛。每两只白烛之间,却又有色泽黝黑散发阴沉鬼气的铁柱,所隔成的牢笼。

    其中一件牢室之内,却是关着一白发苍苍老者,和一只浑身毛发色泽纯白,但是九尾齐断的九尾天狐。却正是当日被从玄元门通玄山上掳走的清散子和苏宛。

    密室正中,此刻却是端坐着两人,远远望去,却似是正在对弈。

    其中一人苍发鹤颜,身上披着一件颜色发白的金红两色交织的袈裟,脖颈之中挂着一串紫色珊瑚佛珠,却正是圆智。

    圆智,右手食指和中指轻捏着一枚色泽圆润的黑色棋子,却始终不曾落下,他脸上本是波澜不惊的神色,此刻却是掠过一丝微微的焦急之色。

    片刻之后,他举目望向对面端坐那人,缓缓说道,“先生,可否允老朽悔一步棋?”

    端坐在圆智对面的那人,却是一言不发,只微微摇了摇头,密室四周石壁之上白烛所散发的烛光,打在他面颊之上的青铜面具之上,更泛起一丝冷冷寒光。圆智见状,却是微微一叹,喃喃说道,“再怎么说,我也算是老人家,这礼让之心,先生总该是懂的吧?”

    那头戴青铜面具之人,只是一双眸子,紧盯着棋盘,又微微摇了摇头,并不发一言。圆智无奈说道,“先生如此,真是无趣地很,老朽和先生连下了八十盘,皆输。若是这八十一盘再输掉,老朽实在没脸再和先生下棋了。先生还是另找他人吧。”

    那人闻听此语,却是微微一怔,片刻之后,却终是淡淡说道,“世人都说老狐狸,诚不欺我。果然是越老,越诡诈。”那声音却煞是诡异,嘶哑之外,却有一种金石相交的冰冷味道。

    他一语已毕,却是做了个请的手势,圆智心下大喜,却是手腕急翻,一时间这三尺棋盘之上,尽是层层掌影。这圆智,悔棋心情之急切,由此可见一斑。又过许久,圆智身体却是微微一抖,似是有所察觉,举目向另外一处方向望去。

    却见距两人端坐位置不远之处,却是另有一个棋盘,只是那棋盘之上,却是并无棋子,只有数处位置,燃了几团泛着各色光芒的火焰,棋盘下方,却是刻着四个寸许大小的篆体,却是“天下气脉”。

    此刻,那棋盘一处,那赤色火焰本待消灭,却见左侧一处青色光芒,却是席卷而来,竟是稍稍阻挡了其消亡之势。

    圆智微微一愣,愕然说道,“没想到那小狐狸竟然有如此决心。”那头戴青铜面具之人,闻听此言,却也是转身望向那盘棋局,如此凝视许久,却是眼睛没有移动分毫,也不知他在想些什么。

    许久,他却是猛然回转回头来,右手食指中指并拢,然后看也不看,撮指弹向那盘棋局。随着他手指轻弹,那环绕在棋盘之上四周的黑色火焰,顿时猛然燃烧起来,并向那赤红火焰席卷而去。

    圆智面色微微一变,轻声说道,“先生?”那头戴青铜面具之人,挥了挥手,打断圆智待要说下去的话,淡淡说道,“天下棋局,早就如一盘乱麻。世人身在其中不能明了,你我既然下这盘棋,下了许久,又岂能在此刻前功尽弃。”

    圆智双眸之中目光微微一暗,却是再不言语。只是,他待转僧时,眼角却瞥到,那被困在那数团各色火焰之中的一条青龙,却是又往外扩展了些许。

    正当青垆和青璃长出了一口气,以外逃过这一劫之时,明空周身却是猛然又燃起一团赤红火焰,将他包裹其中。

    一时之间,明空双眸却是变得赤红无比,他猛然大叫一声,却是就此昏迷过去。饶是如此,他紧握青璃的手掌,却自始至终,没有松开。

    青垆将一切看在眼中,却是微微叹了一口气。她双眸望向那千丈高塔,目光迷离,心中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许久才轻叹道,“若这世上,也有一人如此待我,纵是百死也不悔。”青璃闻听此言,却是猛然怔在原地,那一片黑暗充斥的双眸之中,却是不自觉地流下两行清泪。

    随着明空昏睡过去,那团赤红色火焰,却是渐渐融入到明空体内,青璃察看明空气息均匀,灵力起伏虽然有所波荡,但原先那浓重鬼气,却是渐渐消散,这才放下心来。

    又过许久,明空却是缓缓苏醒过来,他一双眸子之中,除却星光点点外,又有血色些许。

    他呆呆盯着青璃那失去光彩的双眸,蓦然失色许久,却是又淡淡一笑,轻轻拍了拍青璃手掌,柔声说道,“我方才做了一个好长的梦,梦到上元佳节,我同你一起赏灯,却是潮流如织,车马辚辚,一时失了你的踪迹。待要寻你时,蓦然回首,却见你站在人群中,一动不动。我才发现,那是来时的地方。”

第一百九十五章 前尘事了,断今生

    明空待又缓缓探查了体内灵力一会,发觉体内灵力,除却灵海之中最正中位置,有一团赤红色血团之外,灵力波动倒是并无异常。只是,他心底隐隐觉得,自己压制了这数十载的隐藏在体内深处的霸道灵力,似是突然苏醒过来一般。竟然有跃跃欲试,喷薄欲出的感觉,连带着他手中的‘阴阳扇’,也是瞬间光芒四射,久久不能消散。

    只是,此刻却是紧急关头,且不说,若不及时想办法离开此地,这原野之上无穷无尽的阴兵鬼卒,恐怕就会把三人给吞噬殆尽。单看那千万丈高塔之上所发生的异变,就知道那高塔之内,定是发生了极为诡异之事。若是自己所料不差,萧原三人,此刻已恐怕身在那高塔之中。

    他心下一动,转身望了望青璃和青垆,却见青垆却是一剑加身,早已大步向前走去。她周身青金两色光芒闪烁间,顿时将席卷而来的万千阴兵鬼卒给屠杀殆尽。明空心下微微一叹,却见身旁青璃,放在自己掌心之中的柔荑微微一动,然后就听她低声说道,“这青垆姑娘,却也是个满腹心事之人。她脾气虽然不好,但是品性却是不差的。你快去助她吧”。

    明空微微一愣,见她双眸之中此刻虽然尽是一片黑暗,但是脸颊之上却是先前从未见过的安宁神色,却是又将握住她柔荑的手掌,又紧了一紧。他随手一挥,自有一织银色丝带般的光芒,向着青璃缠绕而来,把青璃缠绕其中,将外面那凄厉惨绝的鬼叫之声,全部都阻挡在外。青璃微微一笑,却是瞬间收了周身弥漫的灵力,紧随在明空身后。

    明空见状微微一怔,片刻之后,却也是会心一笑,他脚步轻迈,向前方大步迈出。正在这时,前方无尽原野之上,突然响起一片剧烈的震动之声,直将地面震动地颤抖起来。明空不禁举目向前望去,却见在前方那无尽黑暗之中,突然出现一点紫黑色光芒,那光芒却甚是突兀,似是一把锋利匕首般,将那无尽黑暗给切割了开来。

    那剧烈的震动之声,却是越来越强烈,明空凝眸望去,这才看清那一点点紫黑色光芒,蜿蜒而成了一团团三尺见方的紫黑色光团,又过片刻,那团团紫黑色光芒又近了些许,明空这才看清,那原是一杆杆紫色旗帜,只是似是沾染了无数鲜血,因此远远望去,才觉如紫黑一般。那一杆杆旗帜之下,却是一匹匹疾驰而来的矫健骏马,马背之上,却都是铁甲骑士。

    明空凝聚灵力于双眸之上,远远望去,这才发现,这突如其来的铁甲骑士,怕是有数千骑之多。而且更加诡异之处乃是,和原野之上四处溃散,乱糟糟一团的阴兵鬼卒不同,这一队铁甲骑士,虽然疾驰而来之势,宛如离弦之箭,但是却是行进速度都是一般无二,连带着马蹄落下的频率都一致。这百里行进路途之中,却是没有任何一人,发出一声言语。

    明空心下疑虑更甚,这数千骑铁甲骑士,虽然依旧远在数十里开外,但是明空已经察觉到,这些铁甲骑士身上虽然弥漫着一股浓重的死气,但是却又有一股极为弱小的灵气真元,缠绕在那些铁甲骑士周僧上。

    明空乃是出自星辰殿之中,所学术法,乃是和天地星辰引力有关的,因此对于洞察一术,这世上却是罕有比肩者。再加上明空方才周身所发生的变化,他此刻修为虽然未有大进,但是灵力敏锐却是更甚从前。因此,明空乍见之下,却是顿觉疑惑,这般隐藏之深,若不是自己细细追究之下,怕是都难察觉。

    以这些铁甲骑士身上鬼气之深,怕是在这九幽地府外城之中,也是少有人能发现。这般处心积虑之深,又是为了那般?他一时之间,却顿觉脑海之中,尽是一片繁杂。正在这时,却见那数千骑铁甲骑士,却是已然冲到青垆身侧。

    那数千骑铁甲骑士,显然是行进速度甚快,又加上青垆隐在那万万千千安阴兵鬼卒之中,一时之间竟是未被发现,这般急冲之下,当先数十骑,却是已经冲到青垆身前三尺之处。眼见,下一刻,那数十骑马蹄,就要落在青垆身上,明空却是身在数十丈开外,想要救援却已经是来不及,不禁面色大变。

    正在这时,却见一道碧绿色光芒从另外一侧原野之上,以迅若惊雷之势,疾驰而来。不过数转之间,那道碧绿色光芒,却是已到了青垆身前。然后,明空只觉眼前一阵眼花缭乱,隐约之间,看到那碧绿光芒之中,却是一个淡淡模糊身影,立在一个极为庞大的不知什么动物的巨大的骨架之中。那个身影身形急转,手起刀落之间,顿时一股极为强烈的旋风,在那身影周围卷起。

    狂风一成,围绕在青垆和那淡淡身影周身的那万万千千阴兵鬼卒,顿时被卷成一道长约百丈的风柱,瞬间将周围那万千阴兵鬼卒给甩了出去。然后,明空只觉,眼前光芒一闪,却是瞬间不见了青垆和那淡淡模糊身影的踪迹。

    那数千骑铁甲骑士,这才猛然勒住马蹄,瞬间往前又前冲了三尺距离,这才堪堪停在了原地。有那么一刻,风住声散,这空荡荡的原野之上,却是突然之间归于一片宁静。那数千骑铁甲骑士,身形微微一转,齐齐望向那碧绿光芒消失的方向。

    许久,才又全转回身来,向着明空和青璃所在的方向望了一眼,当先数十骑中正中一骑,目光炯炯望来,许久才缓缓收回目光,明空只见他手臂轻挥,那数千骑铁甲骑士,顿时又向着前方疾驰而去。

    明空微微一怔,只觉方才向自己望来的目光,似是那般熟悉,似是前生前世就曾见过一般。这般微微一怔之间,青璃原本前进的步伐,却是被明空微微一带,也滞留在原地。此刻,失去双眸,又撤去浑身灵力的她,浑然不知方才发生了什么。

    她焦急问道,“怎么了?青垆是遇到危险了吗?”明空这才稍稍恢复过心神来,紧走几步,跟上青璃的身影,安慰说道,“没有,方才有个高人,将青垆救走了。我观那人周身灵力运转,乃是玄元一门的灵力,而且其术法修为之高,怕是当今玄元门几大真人与之相比,都稍逊一筹。她应该会无恙,你放心就是啦。”

    青璃闻听此言,这才稍稍安宁下来,淡淡应了一声。明空这才又举目向四周望去,只见经过方才那莫名高人和那数千铁甲骑士的横扫,这原野之上的那万万千千阴兵鬼卒,此刻竟是或被斩杀,或早已溃散而去,一时之间,这原野之上,却是空荡荡一片。

    如此看来,那数千铁甲骑士,倒像是纯粹为了给他们开路一般而来。明空举目向前方远处望去,却见那高塔之上,一点光芒闪烁其上,映照得整个千万丈高塔更显诡异。他微微叹了一口气,手执青璃柔荑,淡淡说道,“我觉得此刻萧原和紫兰,应在那千万丈高塔之内,不如我前去查看一番。只是,我却不放心,将你一个人留在此地。不如你随我一同前去,如何?”

    青璃沉默许久,方才展颜笑道,“我倒也觉得此处凄冷的很,我这个人从小就害怕自己一个人带着,肯定是要和你一同前去的。只不过,我却不想让,萧原知道,我双眼已瞎。”她话语一落,明空却只觉心中蓦然一痛,一股不知名的怒火,却是从心底熊熊燃烧而来,差一点就要将他灵识给淹没。

    许久,明空深深吸了一口气,待周身散发的点点星光,将体内那团赤红色火焰给包裹其中后,这才觉得头脑稍微清醒了些许。只是,他心中微微一动,只觉得,今日青璃却是出奇地反常,难道她今日双眸光彩尽失,还不单单只是因为,方才挡了那满是煞气的赤红舌光团?

    他心下想到这里,却不禁出口问道,“阿璃,你告诉我,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青璃面上神色转过数转,许久才轻叹道,“那是一个很长的故事,等到找到萧原,我再告诉你吧。现下,我有点累了,想要休息一会”。她话语方落,却是周身光芒暴涨,身形骤缩,片刻之内,却是化成了,一只九尾天狐。

    只是,那九只尾巴,却是缠绕纠缠在一起,无法从中分开,似是无穷无尽的轮回一般。明空眼见如此,却是长叹一声,心中似是明白了什么,俯身将那只九尾天狐抱了起来,放入怀中,用手掌轻轻拍了一下,方才向着那千万丈高塔所在的方向,大步而去。

    中土以西,不知几万里之处,幽冥血池之地以下,不知几万几千丈深处,‘修罗七屠塔’内中。萧原三人身处险境之时,却闻一道道轻柔声音,从上方不远处轻飘飘传下来。萧原不禁举头去看,待看清来人面目之时,却是不禁一怔,立在原地,失声说道,

    “师姐,怎么会是你?”紫兰,折丹,和白浅闻听此言,也不禁举头向上望去。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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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道将倾,玄道领袖玄元门却一再遭受重创,少年萧原,无父无母,意外卷入纷争,探苍梧,入玄元,却又有许多身份隐秘的人有牵涉不...步步谋仙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步步谋仙,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步步谋仙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