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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幽幽南山     步步谋仙txt下载     步步谋仙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一拾一章 孤注一掷

    顾守真心神急转,脸上神色却不知何时多了几分阴冷决绝神色,他青铜色面具映在,密室正中摆放着的一坛清水之中。顾守真目光掠过之时,却是微微一怔。那掩在青铜面具之下的脸色和神态虽然看不到,但是那一双冰冷双眸之中,所射出的光芒,却是清晰地又反转回他双眸之中。

    是啊,这样深藏在不见天日的地底之下的时光,这般也有数十载了。从什么时候起,他双眸之中,也多了那么一丝阴冷神色。虽然,他清楚地知道,自己的初心是为了什么,但是若说,这数十载时光之中,他没有做过一件违逆自己本心的事情,就算是让他自己说,他也只能嘴角微微往两侧拉扯,吐出两个字,“扯淡”。

    从数百年前,笃志一心修道开始,他便以为,只要修得无上大道,便能窥破一切,自己之前看不透的东西。可是,当他将世人皆羡慕的玄元心法,修到最至高无上的一层之时,本身修为也已臻圆满之境时。他却突然发现,非但之前自己看不破的东西更加模糊迷离,便是一些世俗百姓都放得下的东西,他却也是如鲠在喉。

    这数十载在黑暗之中不见天日的时光,他也曾试着去想透这其中的千转百折。但是,终是徒劳无功。他只记得有一次,和圆智手谈一局之后,圆智也曾喟然长叹,“纵是佛祖当年,见鹰捕白鸽,也不过只有以己僧肉来饲养恶鹰,别无他法。若不是佛祖,当年已有万乘佛法,焉知自己纵使以身饲鹰,若是自己死后,那恶鹰又不会再去吃白鸽。”

    他犹记得那是最难熬的时候,满腹心事无人诉说,自己心底之中,又藏着一个巨大的秘密。但是那个秘密,却是又不能让天下之人知道,他小心翼翼,如履薄冰,虽然知道自己需要达成什么样的目的,才能算圆满,但是却不知道到底该行往何方。恰巧就是在那日,碰到了那,当年还是个惫懒泼皮和尚的圆智。

    心机深沉如顾守真,却不知怎地,竟是毫无保留地将心底所有的秘密一股脑地全说给了圆智听。本来他以为,以圆智当年那泼皮无赖和尚的性格,这秃驴定然会大笑一声,然后仰天而去,口中还不忘高声说道,“生死由天,富贵有命。我自有酒肉与佛祖,其他与我何干?”可是,让顾守真没想到的是,圆智却是猛然撤去了身上,那不知从几千几万户凡间百姓之中,乞讨而来的百缕之衣,却是郑重其事地从行囊之中,掏出了一件洗得发白的袈裟,就那般穿了上去。

    而且是端端正正地穿了上去,一扫脸上那副惫懒神色,正当顾守真以为,他要郑重其事地托付和宣扬一些什么佛法禅意之时,那秃驴却是极为不要脸地说道,“可有酒肉。若是酒肉管饱,到哪里不都是混,在你这里,还少了风餐露宿,也算不错了。”从那以后,这两个人,却是走上了一条,就算是当年他们自己都不知道,走往何处的路。

    而他们手中所握有的极为重要和巨大的隐秘,乃是当年,神迹初现之时,顾守真遍寻神州数处方位,寻得不同上古遗物,交于故人。却唯有最后一处,却是怎么也猜测不透,那一夜,夜深露重,顾守真夜不能寐,辗转反侧,于是索性推枕而起,翻阅起身边一直携带的一卷古籍。古籍作者不详,年代不详,古籍之中,所记载尽是数百数千载之前,三界之中之事。

    其中言语不详,也多有谬误之处,自然不能与正统的道家典籍所相提并论,但是,顾守真自从于玲珑阁之中,觅得这本神鬼怪志多过言传身教言论的古籍,却是爱不释手,因此却是一直带在身边。古籍,虽然破烂不堪,扉页也是多有磨损,但是扉页之上,三个字,却是能依稀辨认得出来,却是《拾遗志》。

    那一夜,他却是读到万年之前的那场神魔鬼三族大战,其中却是提到,一直三足青铜小鼎,在那场三族大战之中,却是起到了极为关键的作用。他脑海之中,却是突然灵光一闪,只觉自己在什么地方,见过那只三足青铜小鼎,只是,却是一时想不起来。他绞尽脑汁,直到天亮之时,却是恍然惊醒,自己应该是没有见过那三足青铜小鼎。似是,那只三足青铜小鼎,曾自己入他梦来。

    而且那大梦初醒之后,留给他的感觉,也是和自己在这古籍之中所读到的这三足青铜小鼎的情形,有七八分相似。这种奇异现象,应该是他本身修为,已将要达到至臻之境,再避过天劫,便能羽化飞升有关。但是,越是如此,顾守真,却是突然恍然明白了一个道理,原来看不透,从来不是只身身在此山中,而只是一叶障目而已。

    他修道百年,一心心中所想,就是为了羽化飞升,因此除此之外的其他事情,在他眼中也如过眼云烟一般,从来就不会扰他心绪分毫。这当然是他修为进境如此迅速的原因,却也是,为何,他心中始终存了一丝看不透的障业的原因。那一日,他只觉,定是冥冥之中,注定要让自己窥破这些心结。

    这也是其后数十年,他一直想不明白,却是心中最清楚的一点。那一夜之后,他便时刻以那梦中那只三足青铜小鼎所带给自己的感觉,来感知那最后一处所在地方的气息和灵力的波动状况。冥冥之中,他总觉得,这两者之间,定是有什么必然的联系。

    果然,又不过几日。西疆边境之地,却是突降天火,天火持续燃烧十日方散;天火散去之后,又有滚滚紫雷持续落下十日方止;滚滚惊雷止息之后,又有无数奇珍异兽聚集此处,齐鸣十日方离此而去。

    顾守真和苏穆,以及随后赶来的清言,便就是在异象出现三十日后,进入了西疆之地。而甫一进入西疆之地,纵使修为高深如他们,却是也经历了,极为惊险的境况。且不说,那异象出现之地,却是方圆数千丈,众人乍一进入那异象出现之地,却是瞬间因处处弥漫的瘴气,而失了方位。更为可怖的是,众人所有术法,一进入那瘴气笼罩之地,却是顿时一丝一毫都施展不出来。只能纯粹凭借胆气和意志前行。

    西疆之地,本来就是历代魔教众派的聚集之地,此次异变突起,又加上又如此异象,便是傻子,也知道这其中所出现的事物,定然是与神迹有关的事物。因此,异象一散,这西疆之地,方圆万千里之内的无数大大小小的魔教门派,也是一股脑地涌入了这异象出现之地。顾守真,甫一进入那瘴气之中,便失去了苏穆和清言的踪迹,再加上自己最擅长的先天八卦和紫薇之术,在这里,也是施展不出分毫。

    因此,他便索性弃了和苏穆和清言,汇聚一处的念头,全凭心中灵海之中闪过的那道光芒,和那夜入梦而来的三足青铜小鼎所留在自己脑海之中的感觉,不自觉地向着瘴气最深处而行去。虽然瘴气弥漫,这神迹方圆千丈,也是距离甚广,但是涌入这神迹之中的魔教教徒,怕是不下万万千千,顾守真这一路上,虽然竭力蹑足而行,但是却不可避免地碰上了百多个魔教教徒。

    修道数百载,天分和术法修行,都堪称修道界之中首屈一指的顾守真,从来就没想过,有朝一日,自己对敌,竟然会如此狼狈。因为术法和法器,全都不能使用的缘故,反而拳头和牙齿成了最有利的武器。

    一路而去,顾守真只觉得自己面颊酸麻无比,口齿之上,也尽是淋淋血迹,双手指骨也是全然尽碎。但是,凭借着数百年前,他在原野之上所独生时所学到的生存技能,顾守真硬是口撕手拽,将一路之上所遇到的魔教众徒,都硬生生地撕成了两半。

    当顾守真觉得自己筋疲力尽,身体里最后一滴血都要流尽之时,他却突然觉得灵海之中的那道白色光芒却是闪烁地越发强烈。与此同时,那夜那如梦而来的,三足青铜小鼎所留在自己脑海之中的感觉,更是喷薄欲涨,似是要猛然燃烧起来。就在这时,他只觉,周身四遭之内,却是,猛然涌起一股强烈的灼烧感。

    然后下一刻,不等他有所反应,一股三色火焰,却是从他脚下丛生而起,瞬间将他周身笼罩在其中。没有预想之中的强烈的灼烧感和炙烤感觉,那三色火焰,将自己整个身躯笼罩其中之后,却是在自己身前三尺之处戛然而止。而自有一小股三色火焰,从那团火焰之上,分离出来,向着顾守真周僧上的伤口,蔓延而去。

    那一股三色火焰所蔓延之处,顾守真身上伤口,却是瞬间恢复如初。顾守真隐隐觉得,那股三色火焰之中,似是带着一股极为浓重的药草味道。也不知这般过了多久,顾守真周身所有伤口,却是都恢复如初,体力也是恢复了大半。

    就在那团三色火焰急遽撤离之时,顾守真只觉自己双眸之中一阵刺痛,不禁举目向前望去,却是一时怔立在当场。

第二百一十二章 孤注一掷(下)

    前方三尺之外,却是骤然亮起一道耀眼光芒,那光芒却是琉璃变幻万千,顾守真只觉自己瞳孔蓦然紧缩,似是因受不了那三色琉璃光芒的耀眼而产生的本能反应。按说,术法修为达到顾守真如此境地,便是灵力修为全失,其本身身体所产生的机能,也不会因此退化。

    太清大成至境,乃是七窍之处,都已修炼到不动之境,便是天崩地裂,也不会使其失色。但是,这三色琉璃光芒,却让顾守真,觉得有一丝不舒服。而且,这种不舒服之外,竟似是还隐隐带了一丝一毫的敬畏之感。顾守真所修行的‘玄元心法’,唯一所敬畏的,乃是天命。

    这刹那之间,他心中涌过万千心思,只觉今日这‘神迹’,怕并不只是江湖传言。这种种奇异景象,难道真的与那日,自己在‘千幻洞府’之中所见到的景象所契合?那日,却是顾守真临近突破太清大成最后一层之时,他脑海之中,突然掠过一道光芒。于是,他破关而出,顺着那道光芒,漫无目的不自觉地随着那道光芒,来到了通选山后山的一处洞府。

    那洞府却是有名,曰‘千幻洞府’,取得乃是玄元一门道家典籍之中所记载的一句‘千变万幻不如一心恒念’之意,从玄元门建派之初,便一直是通选山主脉一派,所选拔弟子,用来历练弟子意志的地方。

    只是,一来,这‘千幻洞府’其中幻化之力太过霸道,便是玄元门中身怀上清修为的弟子,进入这‘千幻洞府’之中,也是会稍不留心,便失了心志。二来,顾守真早在数百年前,便早已潜心修行,加上他又不在这通选山主脉之上教化弟子,因此,这‘千幻洞府’,却也是有数百年未来过。

    那日,顾守真甫一踏入这‘千幻洞府’的地界,却是觉得一股诡异的气氛,从四周弥漫而起。他四下望去,却见这‘千幻洞府’四周方圆数十丈之内,却是荒草丛生,鸟兽踪迹全无,洞口更是被一块硕大的巨石给堵了起来。他心中疑惑万千,这‘千幻洞府’,虽然远在后山,但毕竟是玄元门山门所属,有谁会敢私自闯入,加以破坏。

    再说,即使有人破坏得逞,山门之中巡查弟子又岂会不知,怎地这‘千幻洞府’却是像是已经许久都未有人至的景象。他心下虽然疑惑万千,但是灵海之中的那道光芒,此刻却是闪烁地越发强烈,而且据他感知,那光芒所指引的方向,却正是那‘千幻洞府’之内。

    事关他心中疑惑,他便不再犹豫,猛然运起全身灵力,周身光芒闪烁间,却是未破坏那堵在洞口之处的巨石一丝一毫,便蓦然出现在了那‘千幻洞府’之内。洞府之中,却是并无异样,一切如数百年前,顾守真所见之时一般。只是,那种灵海之中的感觉,却是愈发强烈。

    他心中所至,随步而行,不多时,却是行到一处巨大的光滑石壁之前。那石壁,顾守真倒是记得,却正是这‘千幻洞府’最隐秘所在。石壁有名,名曰,‘幻象石’。据说这‘幻象石’,乃是玄元门首任掌门,建派之处取南疆‘五色之石’而凿制而成,其上景象,根据历练修行者心志和道缘,却是虚虚实实,真真假假,都不尽然。

    修行术法到了顾守真这般地步,本来不会如初修道法的玄元门弟子一般,还相信什么天机,也不会被幻想所累。但是,这几日,他道心之中涌起的这种种奇异感觉,却让他觉得,或许一切都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机。

    他静立于‘幻象石’之前,望着倒影在那光滑石壁之上的自己的身影,双眸凝视,却不见那影像有如何变化,却不禁又是心中微微一怔。片刻之后,他却是微微失笑,幻想之生,乃是因道心不稳,或道心所求而未达成,所产生的幻觉。如自己这般,这数百年来,一心所求者也不过道术一途,如今大道眼看即成,又有什么所求而未达。

    就在他失笑将要离去之时,却觉灵海之中那道光芒,却似是有了实体一般,从脑海之中翻涌而出,汇聚成一团白色光芒,猛然向着那‘幻象石’击去。大音希声,顾守真那一刻突然有一种如此的错觉,然而就在下一刻,顾守真却突然觉得,一种混合着万千之声的声音,涌入自己耳中,脑中,心中。

    那声音虽是掺合着万千不同声音,却是并不嘈杂,隐隐约约之间,似是如闻仙乐,又似是有丝竹之声,恍惚之间,顾守真觉得这彷佛似是从仙界之上传来的声音。又过片刻,声音全无,却突然响起一道厚重的声音,在顾守真耳边萦绕不散。那声音,落在顾守真耳中,顾守真,却是瞬间面色大变。

    “轮回有序,天道无常,今世却有神魔之子降临。玄元门弟子,顾守真,仙缘甚厚,这天道之事,却是落在你身上。是福是祸,便是连天机都难测。如今,你飞升在即,你可舍得了你这一生,孜孜追求的大道长生?”

    话语说到最后,却是字字珠玑,如大珠小珠落玉盘般,猛然砸在他心扉之上,久久消弭不散。顾守真一时怔立在当场,他时而失笑,时而沉思。片刻之前,觉得这不过是,自己临飞升之际,所遇到的第一重幻象劫难而已,片刻之后,却觉得,这浓厚但是诡秘莫测的声音,却似是包含着莫大的魔力,冥冥之中,在指引着他前去做一些什么。

    顾守真心念这般千转百转之间,也不过片刻之间,他蓦然只觉浑身打了一个激灵,整个心神都恢复过来,便又举目向前望去,却见在那三色光芒之中,却是蓦然出现了一只,三足青铜小鼎。

    那只三足青铜小鼎,也不过高数尺有余,除却周身纹饰古朴以外,却并无什么独特之处。顾守真酷爱八卦之术,对于器皿之物,自然也并不陌生。上古至宝,乃至于传说中的文王山河鼎,他百年之前,却是也曾有幸见过。但是那一切,却都没有让顾守真,从灵海之中,产生过一丝敬天命的感觉。然而,唯独,眼前此鼎,却是让顾守真,有这样的一种感觉。

    他双眸凝视着那三足青铜小鼎,见那三色琉璃光芒,却是缠绕鼎绍身,旋转不断。又过数刻之后,却是猛然全部都退缩到鼎身三足之下,轰然一阵爆射以后,竟然是汇聚成了一团三色琉璃之火,熊熊燃烧起来。

    那团三色琉璃之火,不过片刻,便把那三足青铜小鼎,给烧得整个鼎身都通红起来。又过片刻,却是从中,传出鼎沸之声,再过片刻,却是从中隐隐传出厮杀颤抖之声。顾守真只觉自己周身数丈之内,顷刻之间,却是杀气四溢。

    就在这时,那三足青铜小鼎之上,那只鼎盖,却是猛然被翻飞而出,直射上半空之中。鼎盖既去,一团团弄弄热气,却是从三足青铜小鼎鼎僧中,源源不绝地向外溢了出来。在那翻滚雾气之中,顾守真只觉自己眼前,似是猛然一亮,又似是蒙上了一层瘴气,眼前所见景象,却是又蓦然一变。

    那滚滚浓重雾气之中,顾守真眼中所见,一时之间,却是无数兵刃相交,不过片刻之间,便有万万千千刀剑,相互击中,翻滚而出,但是一出了那滚滚雾气,却是猛然便随风而碎,片刻之后,便消散无形。顾守真只觉,自己双耳之畔,却是轰然一响,又响起那日在‘千幻洞府’之中,所听到的那道声音。

    “如今,异象既生,其中却又是乱象万千,早已超出了我当年的卜算范围之外。如今,这天道异象,既然落在人间,那便是你的事情了。此去甚远,还望你好自为之”。和当日一般,这声音来得突兀,消散地却也是奇怪。这般话语刚落,顾守真耳畔,却又是轰然一响,一切又恢复到片刻之前的刀刃相交的声音和景象。

    眼看那万万千千兵刃,却是未见有消散趋势,顾守真只觉心底一阵不耐,心中一动,周身灵力却是猛然爆射,一团碧绿光芒,瞬间将顾守真方圆数丈范围内的原野笼罩其中。顾守真却是微微一愣,这般片刻之内,他竟然是恢复了全身修为和灵力。

    那只三足青铜小鼎,被顾守真灵力笼罩在其中,却也是瞬间,滚滚热气遁散,连那万万千千兵刃,却也是瞬间消散地无影无踪。只余那三足青铜小鼎,在半空中兀自旋转不休,那团三色琉璃火光,映得那三足青铜小鼎,却是美轮美奂,与此同时,那三足青铜小鼎之中,却是亮起一道白色光芒,横亘而出,那白色光芒之中,却又夹杂着星光点点,顾守真却是一时看得痴了。

    就在这时,却听一道淡淡的声音,从鼎僧中传出,那声音却甚是空旷,似是来自天际之外,那道声音缓缓传到顾守真耳中,顾守真闻听那言,却是猛然一惊,不禁低头向鼎僧中看去。“你便是今世,人间来接我之人吗?”

第二百一十三章 尘归尘,土归土

    顾守真只觉那声音,却是诡异异常,明明听上去像是他这数百载光阴之中,听过的最优美的声音。那种声音之所以优美,却又不单单是因为声调和声律之美,其最为紧要之处,乃是让人从那种声音之中,能听出一种让身心都极为舒服的感觉。

    但是这种舒服感觉之外,却是自有一股魔性,那是一种能摄人魂魄的魔性,顾守真修行数百载,本来最引以为傲的便是心志坚韧,但是那道声音甫一入耳,顾守真却觉得自己整个心神却都是为之一振。心下虽然仍是忧虑万千,但是口中,却是不自觉地说道,“你便是神魔之子?”

    他话语一出,却真个人都是为之一愣,这本不是他心中所思,况且,他对这神迹之中的一切都是一片模糊,又怎知道什么神魔之子。不过,他心下却是隐隐觉得,有一股莫名的力量,却是引导着他来到这处地方,而之所以引导他来到这处地方,也便是为了这只闻其声,未见其人的神秘人。

    就在他心思千百转之间,却见那鼎僧中的万千琉璃色彩和耀眼光芒,却是瞬间消失地无影无踪。然后从鼎僧中,却是缓缓向外飘出,一个身形只有数尺有余的侏儒小人。那侏儒小人,身形不断向半空之中飘去,直飘到顾守真身前三尺之处,才缓缓停止,此时,却是与顾守真双眸平视。

    顾守真凝定下心神,细细打量起,眼前这个鼻尖几乎碰到自己鼻尖的侏儒小人,这侏儒小人身形虽然极小,但是顾守真却是清清楚楚地看到这侏儒小人五官面目,和脸颊之上的神情。这侏儒小人,面目五官都是精致,只是眉宇之中,却是带了一丝淡淡的煞气。而且,眉间正中,却是有一条极小的裂缝,远远望去,却是如第三只眼睛一般。

    那侏儒小人,见顾守真目光向自己凝视而来,却也是双眸微转,淡淡望了顾守真一眼,才漫不经心地说道,“你也不必惊讶。这也本不是什么惊天之事,只不过,我在天界之上,不小心放走了一只和仙人魔鬼四族有着极为重要关系的妖兽,然后被人暗算,凭借父亲和母亲,所残留在天界之上的一丝护体神气,这才坠落凡间而来。”

    他每说一句话,顾守真的嘴巴便张大一分,他这段话堪堪说完,顾守真的嘴巴,张大到,似乎已经能吞下一头牛的大小。这神魔之子,到底是什么祸害,放走一只和四族有关的妖兽,然后差点魂飞魄散这样的事情,在他看来,竟也算不上什么大事。顾守真心底暗自悱恻,算不上什么大事,那把我牵扯到其中干吗。

    那侏儒少年,似是知道顾守真心中所想,却是微微一笑,抬起他不盈一寸的手指,打了一个响亮的响指,嘴角边扯起一个诡异的笑容,直把顾守真看得发毛,这才缓缓说道。

    “你也别想逃脱不了干系了。你所修行的乃是三清真元心法,应是从仙界三元真君之处传来。而三元真君,便是仙界现在所存的唯一仙君,也定是他以心神与你相通,指引你前来,助我完成今世所遇劫难。你乃是人间俗世,修行三清真元心法,最有望羽化飞升之人。那句你们人间佛教那些秃驴最常说的一句话,是什么来着。”

    顾守真只觉脑中嗡然一响,这神魔之子真是不同凡响,真是句句语出惊人,这少年应是一直在天界仙境之中修行,怎地,连这人间的俚语都能通晓。难道神魔之子,果真是,诸事都晓之人。还未等他心中的这点膜拜之心,冉冉升起,那侏儒少年口中说出的一句话,却是立马浇灭了他心中的这点想法。

    “奥,对了,就是,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你说,这群秃驴是怎么想的,三界自然是早有划分,该是妖魔鬼怪入地狱。我上世入凡间之时,听一个小和尚,唱起一句歌谣,‘山下的女人是老虎’。那是,我还是如在雾里云中,现在才知道,这群秃驴之所以叫秃驴,应该是脑袋被驴踢过的。幸亏,三元真君,指引你前来接我。要是换了一群秃驴,我倒是真不知该怎么好。”

    顾守真只觉自己脑中翁然作响,似乎这一刻,倒像是他自己的脑袋被驴给踢过了。他完全不知晓,这神魔之子,这堪称鬼神的思维,到底想表达什么意思。但是,他这般无奈之下,心底却是犹自涌出一种莫名的感觉,那种感觉,却是告诫他,这神魔之子这看似杂乱的一番话之后,似是隐藏着什么天机。

    就在顾守真绞尽脑汁,也没想通那天机是什么的时候,那神魔之子,却是面上神情一肃,缓缓说道,“这事却是说来话长,但是却也并不复杂。简单来说,就是因为,万年之前,鬼族发动的那场叛乱,致使三界之中,神鬼魔三族,都是损失殆尽。本来,天界之上还残存连我在内的四人,但是因我不小心放走那妖兽,又被那人陷害,因此,这仙界之上,却是除了三元真君以外,再无他人。”

    他话语微微一顿,继续说道,“三元真君,本就是行将就木之人,怕是再也撑不过多久。况且,那人心智已变,应该也并不会放过三元真君。如此,仙界之上便会再无一人,到那时,应是三界失衡之时。那人,也定会,在那个时机,来到人间,进入炼狱塔,唤醒魔族和鬼族,破去禁止,那也便是天道将倾之时。”

    那侏儒少年,目光在顾守真面目之上缓缓扫过,却是一时之间沉默不语,许久才长叹了一口气,又面有忧虑地说道“三元真君,引你前来,便是让你与我相见,让我告知你这些事情的原委。你要做的便是,阻止他破开‘炼狱塔’,并让我的转世,提前一步,进入‘炼狱塔’,如此方能阻止天道将倾。”

    他话语微微一顿,目光望向被浓浓瘴气,环绕的原野四周,面目之上一丝黑气却是倏忽掠过,淡淡说道,“三界之中,自有冥冥天意。既然我注定要在此世轮回,很多事情便都是强求不来的。有些事情,须由我转世到人间的少年,自己独自来完成。非到万不得已,你不得泄露天机。否则,便不仅仅是,天道将倾这样的事情了。”

    “至于,你要做什么,我却是也并不知道,我临坠入凡间之时,只听到三元真君说了四个字,‘与虎相伴’,至于这四个字,是什么意思,就只能靠你自己去领悟了。对了,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那便是,我口中所说那人,也在这一刻降落凡间,只是他也会如我一般,再过数刻,便前生前世记忆全无,非到三界失衡之时,不会记起他自己的身份。”

    他一语说罢,却是面上神色又紧了几分,他蓦然回身,向后望去,与此同时,周身光芒却是猛然爆射,两道如白昼般耀眼的光芒,却是贯穿而出,直向百丈之外延伸而去,许久才缓缓消散,只听他低声叹道,“这番惊变,竟然也捎带着,改变了这个人间的帝王运起之数。如此,我所转世的这少年,怕是经历的磨难定然,比我预想的更多。”

    顾守真听他语气之中,尽是悲凉凄楚,也不禁一时感同身受,正要出言安慰他两句,却听那侏儒少年,又是长叹一声,身形缓缓转了回来,脸上尽是一副怅然若失的神色,口中却是喃喃说道,“唉,真是自作孽,不可活。早知道,这九头妖兽,有这么多牵连,我换另外一头,放出来啊。”顾守真,顿时,节操碎了一地。

    两人一时无语,周围这空旷原野,却是一时陷入一片沉寂之中。许久,那环绕顾守真周身方圆数丈的光芒,却是缓缓散去,顿时有无数嘈杂声音,纷纷灌入到顾守真双耳之中来。那无数嘈杂声音之中,痛苦者有之,迷茫者有之,哀叹者有之,凄苦者有之,傻笑者有之,却是不一而足。正当顾守真疑惑之时,却听那侏儒少年,又是长叹一声,淡淡说道。

    “这神迹既生,这人间江湖也便不再是一片宁静。在这神迹之中,本来就是诸人因自己心境和心志不同,所见到的幻境也不同。这今日闯入这神迹之中的这无数派别的人间修道者,今日即使侥幸逃生,也必定不再是之前之人。”

    他双眸微转,见顾守真四下张望,脸上流露出一股紧张神色,却是无奈说道,“好了,好了,看在你乃是助我度过此生劫难之人,那我便再冒一次天下之大不韪,救他们出去。只是,因果循环,今日良果,未必是他日善因。这点,休怪我没有提醒过你。”

    他嘴唇翕动间,却是长袖一震,顿时风雷滚滚,四周瘴气瞬间消失地无影无踪,片刻之后,这四周原野之上,却也是恢复如初。只留下无数,人间各个门派的修道者,目瞪口呆地对视着。

    顾守真和那侏儒少年,隐在一团光芒过之中,顾守真看着那侏儒少年,整个身形却是渐渐变得稀薄起来,知他所说的转世之时辰,定是将要到来。他面色复杂地望向那侏儒少年,心中虽仍有万千疑问,却不知从何处开口。

    又过片刻,那侏儒少年,却是大半个身躯,都消失在半空之中,再有片刻,怕是都会消散无形,正在这时,却听那侏儒少年,又说道,“奥,差点忘了提醒你一件事。”

第二百一十四章 尘归尘,土归土(下)

    顾守真微微一愣,却听那侏儒少年,淡淡说道,“你既然卷入了这场关乎天道之争的争斗,而且你既然修行之地,乃是在玄元一门。玄元一门想要完全和这场纷争脱离关系,那是根本不可能的,更何况,天道一变,这天下,又有谁能不涉其中。但是,为免玄元一门,全遭涂炭,你还是尽快选好嘱托之人。”

    “毕竟,你是无暇顾及了,这能嘱托之人,想来也不用我提醒你了。这人不必大才,不必宏图,但有一颗隐忍之心,便已足够。至于如何费尽如此周折,我也只能用‘一句呵呵,一切都是天机’,来答你。但总有一日,你会明白。”

    那话语刚落,那侏儒少年的身影,却是完全消失在半空之中,随着最后一丝光芒化为一点星光,骤然消失在远方天际。顾守真四周原野之上,却是突然变得空空荡荡,若不是他身前三尺之处,飘荡的那弥漫着药香之味的烟柱,和那在自己手掌之中,兀自旋转不休的三足青铜小鼎,顾守真几乎以为,方才所发生一切不过是,南柯一梦。

    他双眸凝视着眼前的那只三足青铜小鼎,双眸之中精光四射,眉头微蹙,细细回味着方才所发生的一切。一切如都在雾里云中,虚幻不真,但这一切却都似是冥冥之中,与天道本源有着莫名的关联。尤其是,他灵海之中的那团白色光芒,此刻却是更加光芒四射,提醒着他,这一切都是真实的。

    就在他沉思之际,却听一阵轰然嘈杂的声音,从远方源源不绝地传来,从那声音听来,似是无数法器,兵刃相交的声音。顾守真心下一动,面上神色微微一变,只觉灵海之中,真元真气却是蓬勃而出,他身形微微一动,却是转瞬消失在原地。

    待顾守真身形重新出现在原野之上时,却是已经距顾守真方才所在位置,已有数十丈之遥。顾守真双眸微微转动,向四周看去,却是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无比。只见,这原野四周方圆数十丈之内,却尽是断肢残躯,不时有人大叫**着,从半空之中跌落下来。这片原野,几已成了修罗之地。

    他心中微微一动,身形骤然向上升起数丈之遥,却见在那离这原野数丈之遥的半空之中,却是飘散着一团浓重的黑气。那黑气却是上下翻滚不休,正中部分,更似是水沸一般,跳动不止。那团浓重黑气四周,却是漂浮着十数个凡间正魔两派的修道者,这十数人,脸色苍白无比,周身灵力却是源源不断地向外消散,瞧那灵力消散涌去的方向,却正是,那团黑气正中的位置。

    顾守真立在半空之中,只觉自己脸色变得苍白无比,这十数人,即使自己此刻能救下来,怕是也撑不过片刻,便会魂飞魄散。他心下惊骇不已,却只觉那团浓重黑气之中,却是弥漫着一股极为浓重的凌冽霸道之气。

    就在顾守真极为疑惑之时,却听从下方传来一声惊呼,“快看,果然是怪物,这哪里是什么神迹”,然后便又有无数嘈杂的声音,纷纷向着他双耳涌来,本是嘈杂纷乱的声音,但是涌入到他双耳之中,却是清清楚楚,有序至极。

    内容大概都是,“这哪里是什么神迹,这应该是数千万年,不世出的妖魔。玄元门到底是何居心,竟然散布如此谣言,无非是想置我等于死地。好让自己一家独大。”“不对不对,听说,玄元门中这数百年来,最有望羽化成仙的顾守真,以及九大真人之中的几人,也都来了。玄元门即使想一家独大,应该也不会如此舍得下血本吧。”“对,我也听说,这次神迹之事,流传江湖如此之快,却也并不单单是因为玄元门散布的这个消息,据说乃是从‘菩提寺’禁地之中传出来的消息。”

    顾守真将这些话语都听在耳中,却只觉疑惑更大,这神迹之事,本来以他修为,也是才堪堪推测到将要发生的时间和地点,起初之时,他就甚是奇怪,这万万千千的魔教玄门之中的人,又是如何得知的消息。如今,从这些人口中,可以推断出,应该是玄元门和菩提寺不知道从哪里,探知到了如此消息,竟然将其广告天下,如此才会有这万万千千之人,纷纷涌来。

    只是,玄元门中,又有谁能有这份修为探知到这个消息呢。他脑海之中,瞬间掠过数个身影,却都是微微摇了摇头,突然,他心中蓦然闪过,方才那侏儒少年对他说的那句话,“这人,不须大才,不须宏图,只要隐忍便足以”,他心中蓦然一惊,却是长长叹了一口气,口中喃喃说道,“难道真的是他吗?”

    玄元门中那人探知到如此消息,顾守真虽然会有些意外,但是回想过来,却并不惊讶,自己曾手书苏穆,言道这关乎‘神迹’的事情,虽然手书之中言语不详,但是以那人心思,大概也能猜测出个**不离十。虽然先下还不能尽然知道,那人散布如此消息的用心,到底如何,但想来,或许真如这场中数人所说,又或许,多多少少,与百年之前,发生的那件事情有关。

    他心绪一转,却是转而想到菩提寺,虽然他迄今为止也有数百载时光,不曾下山,但是他与菩提寺之中的诸位高僧,却是极为熟稔的。以顾守真对他们的了解,那数位高僧,就算是知道如此消息,也定然不会将其散播出来。毕竟事关天道之事,若是引起江湖纷争,必定不是只有流血才能解决的。更何况,他百载时光之前,也经常在菩提寺中走动,却从来没有听说过,菩提寺中,有什么禁地。

    他心中思绪万千,却突然想到,自己之所以能被指引到这里来,完全是因为,那日自己在“千幻洞府”之中,所见到的景象,所听到的话语。距那侏儒少年方才话语之中看来,与他一起坠落凡间的,却是还有一人,那人却是心肠狠辣,魔气冲天。

    他心下想到这里,眼光微微一转,却见不远处,那团黑气此刻却又是猛然一翻,正中部分,却是又陡然往上拔高了数寸,远远望去,似是有什么东西,要从那团黑气之中,破空而出。他心下微微一动,眼光向下方望去,却见那团黑气之下,却是有一只巨大的躯体,猛然穿破了那团黑气,直向下方贯穿而去。那躯体之上,却是丛生着无数只,色如玄铁的巨大翅膀,每只翅膀之上,却是又丛生了数对巨大的眼睛。

    远远望去,却煞是诡异。顾守真只觉心中震撼不已,片刻之后,还未等他心神恢复过来,那

    距他数尺之外的那团黑气之中,却是猛然射出一道耀眼的光芒,紧随其后,一声声响若惊雷的巨大声响,却是从那团黑气之中,一一爆破而起。

    顾守真只觉一股巨大的冲力,向着自己身侧猛然涌来,那力道之大,即使以他太清大成最后一层的修为,竟然也是毫无抵抗之力,身形被这力道猛然一冲,却是向着后方,急速翻转而去。他心下惊骇莫名,只觉那力道之中,却是包含着无情无尽的霸道之气,那霸道之气,却似是穿透他肌肤和护体灵力,向着他灵海之中而去。

    那霸道之气,在他灵海之中环绕一遭之后,却是并没有对他灵海造成任何破坏,竟然又原路返回而去,似是这股霸道之气,这番前来,竟是单纯为了确认什么事情一般。顾守真心思急转,脑海之中迅速掠过,方才和那侏儒少年的谈话时的景象,再过片刻,他双手微微一震,掩在他袖中的三足青铜小鼎,却是轰然光芒四射,将他周身的力道,给瞬间冲击地无影无踪。与此同时,一股浓浓的煞气,却是从鼎僧中,缓缓蔓延到了,顾守真周身。

    顾守真面上神色,在这时,也早已回复了先前那般波澜不惊的神色,只是双眸向前方定定望去。果然,就在下一刻,却见那团黑气,却是向着自己所在的方向,急速涌来,临近自己身前三尺之处时,却是骤然停滞在半空之中。又过片刻之后,那团浓重的黑气,却是缓缓消散在半空之中,显出那黑气之中的一个淡淡身影来。

    那身影,却甚是淡淡,面目几乎是一团黑气凝聚而成,因此面目几乎看不真切,周身却又有数道不同色彩的气体,横贯其上,但也都是淡淡,看上去,似是并无实体。但是,顾守真,却隐隐感觉到,这并无实体的身影,之上所散发的气息,却是与方才自己所见的那侏儒少年,身上所散发的气息,有几分相似。

    “难道,果然是那神魔之子口中所说的那人吗?”顾守真脸上神色虽然不变,但是心中思绪,此刻却如惊涛骇浪一般。果然,就听那淡淡身影,说道,“你便是,今世,所前来接我之人吗?”

第二百一十五章 大变之期

    这道声音,却是与先前顾守真,所见那侏儒少年所发出的声音,又有几分不同。虽然粗略听来,都是诡异至极,但是那侏儒少年虽然身上气息也带了几分煞气,但整个人散发的更多的则是玩世不恭的神态。但是,眼前这淡淡形体,虽然无丝毫运转真元灵力的迹象,但是,那种从骨子里弥漫而出的魔气,却是源源不断地向着顾守真,涌来,直让顾守真,觉得心底掠过一丝阴冷的感觉。

    就在顾守真微微一怔之时,那淡淡身形却是冷哼一声,口中冷冷说道,“哼,九星命宫,果然鬼神难测。你何德何能,竟然让神魔两大至尊,将九大星君,置于你体内之中,竟然助你躲过了这殒坠的劫难。哼,但是,你以为如此,你就可以逍遥洒脱于这个尘世吗?”

    顾守真只觉心底一寒,只觉这眼前三尺之外的淡淡身形,这方才一番话语之中已然多了几分咬牙切骨之恨。他心思微转,当下便明了了这淡淡身影口中的‘你’,定是方才显身与自己畅谈许久的那侏儒少年。

    他心下这样想道,却听那淡淡身形继续喃喃说道,“九大星君,呵呵呵,九大星君,玄女你心思如此缜密,却忘了,这九大星君,当年乃是追随魔君从九幽地府之下,而最后升入天界仙境的。你以为将九大星君,封印在那小子体内,便可以助他度过这万般劫难,呵呵呵,却不成想,却是无意中,帮了我一个大忙。”

    顾守真,见他淡淡脸庞之上,尽是狂妄不屑的神态,只觉,这一切,应该远远不如方才那侏儒少年对他说的,‘避免天道之变,便是要尽快进入‘炼狱塔’’般那般简单。只是,一时之间,这一切,仿佛似是一叶障目不见泰山般,纵是有万般思绪,却始终捋不出一个头绪来。

    就在这时,那淡淡身形,却似是从方才沉浸回忆之中,回复过心神来,双眸之中精光四射,目光炯炯向着顾守真望来,如此持续片刻,似是待要将顾守真整个人看穿一般。顾守真只觉,周身压力猛然倍增,不过,他心神在此刻,却是蓦然放松下来。

    顾守真,便是这样的一个人,修道数百余年,每逢紧要之事,他总是平日小心谨慎,如履薄鬓,步步为营,但是当事情或任务圆满完成之时,他却是觉得一切都不是那么重要,重要的乃是他曾经,经历过那些。是以,前代玄元掌教,对顾守真的评价,乃是。

    “张弛有度,道法之心,最有望成大道者”。与清虚隐忍不同,顾守真的隐忍,更多的似是,一潭清水。虽然潭地之下,在默默不断地积攒着基石,但是其上,却仍是一波澜无惊的池面。

    任你清风碎石,入我,便任你入清水之中,但是若想轻易击破这潭清水,也是绝无可能的。

    那淡淡身影的目光,在顾守真周僧上,转过数周,方才缓缓收回,若不经心地说道,“道法修为倒是不低,心机之深倒也莫测。怪不得,我百般折磨那三元真君,他都不开口说出,在俗世之中,能助我之人,到底是何人,直到最后,我以‘九幽黄泉虫’,侵入他灵识之中,方得到这么一个模糊的景象。这今世,有你助我,何愁霸图不成?”

    顾守真闻听这些言语,只觉胸中微微一痛,从那侏儒少年和这淡淡身影口中所说话语,前后对比,不难猜测出,“三元真君,定是以魂飞魄散为代价,才换来,这眼前之人对自己的信任。”这天道之变,其影响之甚远,由此可见一斑。

    他心中这般沉思间,却听那道声音,又出口问道,“还不知道,该如何称呼你?”顾守真心下微微一动,心中转过万千思念,脸上神色却是依然如初,口中淡淡说道,“你坠入这凡尘世俗,穿过三界壁障,虽然先下还存留着神思魂魄,但是再过片刻,怕是会将这一切忘得一干二净。你先下,却不妨将你神识之中所有的东西,给我看下,如此,等你重新凝聚成形之时,我才方能,重新将这些东西,再告诉你。也只有如此,我才能事先谋划。”

    顾守真话语微微一顿,见那身前三尺之外的淡淡身影,淡淡脸颊之上的淡淡神色,却是夹杂着几分恍然和犹豫,却是继续说道,“所以,你先下却是并不需要知道我的名字,你就叫我先生好了。”

    顾守真一直修行紫薇八卦之术,自然也是深谙,“玄之又玄,莫测高深”的道理,这眼前之人,生性狠辣且多疑,只能以一副高深莫测的姿态,展示给他,如此方能使他对自己,多一分信任。

    果然,下一刻,眼前之人,虽然脸颊之上仍是冷冷神色,但是话语之中的语气却是多了几分柔和,他淡淡说道,“如此也好,不过也用不着那般麻烦,这混沌之珠,乃是上古大神盘古之物,却是能记忆世间万事万物。我这所有记忆都在这混沌之珠之中,你尽可从这之中了解。”

    他边说,缠绕在周身的淡淡雾气,却是轰然一散,霎时间光芒浑圆剔透四射,一颗浑圆剔透的碧绿色珠子,显现在他周身那团淡淡雾气之中。顾守真只觉自己眼前一亮,脑海之中蓦然间却是轰然作响,似是有无数碎片景象,从那碧绿珠子上,向着自己脑海之中涌来。

    那碧绿珠子,浑圆剔透之外,却正中位置,却是有一丝浑浊状态,远远望去,似是有一个什么东西漂浮在其中。那东西笼在光芒之中,却是看不真切,但是远远望去,却似是一块残缺不全的青石。正在顾守真沉思之间,却听自己身前三尺之外的,那淡淡身影,却是又开口说道,“这混沌之珠,除却这能记忆世间万事万物以外,却是又自有种种无上妙用。单说,这混沌之珠中的,这一方青石,便是能夺造化之数的之物。”

    他眼神凌厉地向着四周望去,随着他眼神淡淡望去,周围原本隔绝外界原野的屏障禁止,却也是瞬间被破裂开来,从四周原野之上,涌来无数嘈杂之声,那些嘈杂之声之中,多是,争吵,厮杀,打骂之声。

    他许久才缓缓收回眼神,目光凌厉地望向顾守真,嘴角之上掠起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许久才又缓缓说道,“这世俗之间,尽是如此逐利之人,就算不是我和那小子,带来这天道之变,这晃晃天道,又能坚持多久呢?”

    他话语微微一顿,目光转而望向,那混沌之珠中的那方青石,目光炯炯,眉头微皱,似是在深思什么,又过片刻,他才重重叹了一口气,眼神霍然亮起一片神采,口中却是咄咄说道,“既然如此,那便让这一方,青石见证这天道之变吧。气运之数,我倒想看看,就算没有我这混沌之珠的禁止,这方青石,又能掀起多大的风浪。”

    他话语刚落,却是手腕疾挥,自有一股浓重的黑气,从他周身的淡淡雾气之中,奔涌而出,猛然向着那混沌之珠,席卷而去,刹那之间,那混沌之珠,却是支离破碎,那混沌之珠中的一方青石,这才似是摆脱了禁止一般,猛然之间,光芒四射,飘散在半空之中。

    那淡淡身影,动作不停,又是手腕疾挥了数下,那方青石,却是又是倏忽间裂为数块。顾守真只见他,双眸微转,显然是心中在所虑什么,他心下一沉,心中突然涌起一种极为不好的感觉。果然,就听那身影口中冷冷说道,“好,既然你从来不服我的所作所为,那这其中一块青石,我就算置于你转世之人身上又何妨,我倒看看,即使有气运之数助你,你又能做出什么样的逆天之举来?”

    顾守真心中一冷,这眼前之人,看起来,狂妄自大,却是心思极为缜密阴沉,这一方青石,如今裂为数块,其中一块气运之数,即使再强,在如今这天道将变的世俗之中,定是也起不到多大的用处。倒是,若是有这一块青石,紧随他口中那人身边,倒是对于日后,他寻找起他口中那人来,倒是容易地多。

    他心中沉思未断,却听那淡淡身形继续说道,“对了,还有那与你青梅竹马的玄女转世,嗯,这青石就算了。既然你们前生前世已经青梅竹马了,这一生一世,我便成全你们,做一对分飞劳燕吧。”

    顾守真只觉这人越发阴沉无比,却听那人,继续说道,“嗯,还有那和你宿缘极深的小狐狸,也不能缺了她啊,听说你上一世修行之世,便是因为那小狐狸,引发天劫,差点魂飞魄散。如今,我查明这小狐狸,也已投胎人世,不妨让你这劫难之星,继续与你相伴如何。”

    他口中话语一落,手腕疾翻,顿时有一道黑气,卷起一阵狂风,将其中一块青石,轰然向着原野一处的尽头而去。他正要再有所行动,顾守真却是心中一动,淡淡说道,“且慢。你既然在这世俗之间重生,自然也有须借助的世俗之人,这剩下数块青石,就交给我谋划,如何?”

    “先生,已有谋划?”

第二百一十六章 大变之期 (下)

    顾守真双眸微微一转,面上神色虽然未变,话语之中,却是带了一丝不虞语气。他微微冷哼一声,双袖一震,那剩下的数块青石,却是瞬间掠到顾守真双手之中,他淡淡说道,“你既然不信我,这几块青石,你尽可拿去。我也不想和你趟这趟浑水。你我各走各路,就当之前从未见过,如何?”

    那淡淡身影闻听此言,却是身躯微微一震,一股凌厉杀气蓦然涌起,但是片刻之后,却是又渐渐平息下去。顾守真虽是背对着那淡淡身影,但这一切却都被他灵识,感知得到。虽然他脊背之上,此时却也是出了一身冷汗,但是,这片刻之间,他心下却是有了计较。

    这人生性多疑,又嗜杀成性,如若不在期初之时,让这人彻底相信自己,那之后行事便是更加艰难。而对待如此之人,当然必须得用,非常手段。那便是,决不能让他以为,自己时时刻刻都是低他一头的,即使他是神是魔,也要让他知道,如今在这世俗凡间,自己是和他平等的。

    果然,顾守真话语刚落,那淡淡身影,起伏颤抖不已。片刻之后,竭力压抑住自己的心绪后,才缓缓说道,“好,那一切都听从先生谋划便是了。再过片刻,我身形恐怕就要消散,其后怕是要再过数十年的时光,我才能凝聚成形,先生,对这数十年的时光,可有谋划?”

    “九幽之下,曾有四野。既然公子,先下已将那九幽蝗蛇给收服了,那我这数十年的时光,便替先生,去将那四野清理一下。等公子身形重聚之时,想必,已然能将‘修罗七屠塔’的天机给窥破。到时霸业要成,又有何难?”

    “先生果然是智虑之人,如此这世俗之事,便要劳烦先生多费心。还有最后一事,这原野之上如此众多蝼蚁,要不要我助先生,全都辗压碾碎?”他话语说到此处,双眸之中却是黑气四射,顿时一阵凌厉杀气翻涌而出。

    顾守真微微叹了一口气,在那身前三尺之外的身影正在疑惑万分之时,顾守真却是淡淡说道,“公子,切记,在这人世之间,真正打大杀,不是自己能杀死多少人,而是自己能借助多少力量,达到自己的目的。”他话语说道此处,顿时也有一股浓重黑气,在他周身缠绕而生,隐隐觉得,顾守真此刻,却是也带了几丝阴鸷之气。

    那淡淡身影闻听此言,也是长出了一口气,许久才轻声叹道,“既然先生如此说,那一切便都仰仗先生了,待我霸业既成之时,先生便是这三界之中,地位至尊无上者。”他话语一落,周身所凝结的那淡淡雾气,被原野之上的清风一吹,顿时消散无形,不过片刻,整个人的身形,全都消散在半空之中,徒留一地凌冽霸气和煞气。

    顾守真呆立原地片刻,目光望着那原野尽头的一抹夕阳,只觉心中此刻,尽是无限失落与怅然。这种感觉,从何而来,却是并不知晓,但是,他知道,从今天以后,他怕是再难有一日如今日这般,还能如此闲适地看一次日落。

    “先生,在思考什么?”一道淡淡的声音,却是打断了顾守真的沉思。顾守真从沉思中,回转过心神来,顺着那道声音的方向望去。却见,那一袭紫衣之人,手中却是不知又何时执了一枚白玉棋子于手中把玩,双眸之中,却尽是无上霸气。自己方才所思过程,却是犹如南柯一梦,只是不同的是,顾守真却是曾经彻彻底底地经历过这些事情。

    恍如梦一场,这九幽地府之下的森森鬼气,和阴冷气息,时刻提醒着他,这一切所谋划之事,都是确确实实存在着和发生过的。顾守真缓缓回转过心神来,目光炯炯望向,那紫衣之人,脸上神色不动,口中却是淡淡说道,“公子,可还曾记得当年,我对公子所说的一句话?”

    “还不知先生所指的是哪句话?”

    “今世大杀之意”。

    “对,先生当年,确是曾经对我说过这么一句话。先生说,现今当时所谓大杀,乃不是让多少人流血和臣服,反而是能利用多少人,达到自己最想达成的目的。”

    “难为公子了,过了这么多年,竟然还能记得我,当年的这单薄之言。”

    “先生何须自谦?若不是先生这么多年,一心筹划,事到如今,又哪里肯有如今这等局面。如今,人间数大门派的魔教,已归我麾下;‘修罗七屠塔”今日若是没有那小子的破坏,旬月之内,必是也能如期建成;又加上,这小子如今被困在这九幽地府之下,体内九大星君再有片刻怕是要破体而出;况且,又是先生助我,在完成这“九幽引鬼**”。如此种种,若是没有先生相助,哪有今日如此光景?”

    顾守真双手抱在胸前,漫不经心地向着密室正中的那潭清水望去,眉头微皱,似是满怀心事,正在思虑什么,倒映在那潭清水中的他的那双双眸之中的眼神,此刻却是飘忽不定,似是漫不经心,又似是难有绝舍。

    许久,他眼神才从那潭清水之中缓缓收了回来,轻轻叹了一口气,淡淡说道,“如今,魔教各个门派,既然都为我所用。而且,公子前世既然早已在菩提寺中做下安排,先下,我却想带公子,去一个地方,既寻回公子数十年前身形待要重聚之时所交给我的东西,又能解公子疑惑,如何?”

    那紫衣人微微一愣,双眸之中精光四射,望向自己双掌之上,那层层缠绕的一团黑气,纠缠不断,自己心意一转之间,却是猛然爆射,将手中那颗白玉棋子,瞬间给碾为碎末。他当然知道,顾守真口中所说自己心中的疑惑是什么,便是为何自己修行‘九转霸体诀’,却与自己内心最深处的感觉不一般。

    他心中沉思许久,又过片刻,目光却是豁然望向那半空之中的影响,只见那影响之中的萧原,此刻,却是面色苍白无比,周身无半点灵气波动,再有片刻,怕是要到魂飞魄散的境地。他心中突然涌起一种极为莫名的感觉,那种感觉忧伤有之,同病相怜有之,更多的则是,那种无法诉说的寂寞凄冷的感觉。

    无数支离破碎的片断,突然从他脑海之中,源源不断地涌了出来。

    前一世,那小子便是神魔之子的身份,而自己不过是他神魔之境,一潭清泉之中的倒影。虽然,那神魔之境之中天地万物通灵造化,时日一长,自己也曾修行成人性,也具有自己的意识思维。但是,那一世,在他印象之中,自己却一直都似是他的附属之物,无论自己如何,想要改变自己的命运,到最后却是永远摆脱不了,那人的影子。

    再一世,在天界仙境之中,虽然自己和他都同属仙界,所独留的三位仙界之人。但是,他却仍是顶着神魔之子的身份,虽然仍旧泼皮无赖,但是他做什么事情,即使那老不死的三元真君,口头之上,说出多么严厉的话来,但是他知道,那老不死的也只不过说说而已。

    在天界之中,虽然他一直当自己是推心置腹的朋友,一直以为自己是和他从小到大,在魔君身前一起长大的伙伴,但是他却是从来不知道,自己对前世的记忆却是从来就没有忘掉。自己面上虽然仍然是那副不变的笑容,但隐藏在自己心底的那种怨恨和愤满,却是从来就没有削减过。

    无数个夜晚,自己从半夜之中惊醒,梦到自己在梦中顶着半魔半鬼怪的身子,在天界之中游荡,被天界众仙嘲笑。他想开口,却是无论他多么声嘶力竭地呼喊,话到嘴边却变为无声。而和自己同样一般,之前在魔君膝下长大的他,却是被许多人给宠着,疼着,呵护着,即使他做出再荒唐,再违逆天道的事情,众位仙君真君,也不过呵呵一笑,就此了之。

    这一切,无非就是因为,他有个叫做玄女的母亲。而自己的母亲,则不过是蛮荒修行而来的一条水蛇。他多么想,告诉所有的人,你们眼前这身份尊贵的少年,其实他骨子里,也有着魔君之血,也不过是个半魔半鬼怪的怪胎。

    但是,他知道,即使自己将之告于天下,也没有人会相信,因为有些东西,真的很奇怪。就比如,你说一个长于宫廷之中的天潢贵胄,常行宵小之事,大度之人也许会一笑了之,但是更多的人,应该是将你抓来,大打一顿。

    所以,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的心中就种下了一颗仇恨的种子。挑起神魔鬼三族的大战,差点将三界毁于一旦;然后又借那小子体内的魔君之力,将困于九天仙境之中的九头巨怪给放了出来,诱导天道之变;又生生将他所有命宫改变。本来置他于死地,有千万种简单的方法,但是,他就想看看,若是换做是他又会怎样。

    这紫衣之人眼中,霎时之间,充斥满了血色,许久,他才长长叹了一口气,衣袖一挥,随手将那密室正中半空之中的影响给挥去,淡淡说道,“先生常告诫我,务必要对他赶尽杀绝,我总是对他留有余地。如今看来,今日,即使我有心想留他一丝性命,怕是也没有可能了。”

    “先生,所说之地,却是在何方?”

第二百一十七章 弦断有谁听

    已入寒冬,中原之地,已尽是一片凋零之色。呼啸寒风,从群山之间穿插而过,带起猎猎声响,更添寂寥萧瑟之意。中土,玄元门,通玄山。残垣断壁,枯木衰草,这昔日修道者眼中的人间仙境,如今,却是已经败落到不成模样。

    从通玄山突遇变故之时,已是一月有余,中土修道门派之间的争斗,虽然从数日之前已渐有消停之势,但是隐藏在平静表面下的更多的,则是一种大变之前的‘山雨欲来风满楼’的那种紧张和不安。这样的感觉,让早已习惯一切黑暗的秦无涯,突然有一种,强烈的窒息感。

    他立在群山之中,目光深邃地向远方眺望而去,面上神色虽然平和依旧,但是心中刺客却是百味杂陈。已经过去了一个月的时光,但是这一个月的时间中,任他如何费尽心智地去探寻师尊的下落,但是却仍是丝毫没有头绪。至于暗影门中,现下,当然是非常时刻,再加上一个月之前的巨变,让暗影门中遭受到了极为巨大的打击,现下,所残存在各个魔教门派之中的人,也是寥寥数人而已。

    前日,从闭关之中破关而出的梅长苏,却是又找到他,对他说了一番,即使现在回想起来,仍震惊万分的话语。却让他之前的谋划瞬时间,又全盘否定,却是又不得不重新再做打算。这一切纷杂思绪,如一团纠缠不清的乱麻,缠绕在他心底深处,才让他觉得有一种强烈的窒息感。

    他长叹一声,却是随手拂了一下衣摆,就那般在山顶之处的一块青石之上,席地坐了下来。他双掌幻化之间,却是从他双掌之间,引出一架古琴,缓缓落于他双膝之上。秦无涯目光缓缓落在那古琴琴弦之上,这一刻,他的眼中,却全都是柔和。

    又一阵寒风掠过,却是带起一丝寒意,秦无涯手指微动,却是缓缓落在那古琴琴弦之上,手指轻拨,却是就此弹起了一首古曲来。古曲无名,却也是出奇地清雅淡然,与山顶之上出来的猎猎狂风,和山腰之间的那株株青松发出的瑟瑟声响,交相辉映,却也是别有一番余音绕梁的意境。

    这首古曲,却是被秦无涯淋漓尽致地弹了一炷香的时间,曲到此处,却也是更为激昂,弦调已到最高之处,正当秦无涯手指轻松,将这首古曲收尾之时,却听一声清脆的声响传入耳中。

    他不禁低头望去,却见那古琴之上,琴弦却是断了一根。他脸上顿显怅然神色,许久才轻轻叹了口气,淡淡说道,“既然,你不请自来,又何必鬼鬼祟祟。这首古曲,想必除了你,当世再无懂此曲之中意境之人“。

    他话语之中虽然都是毫不客气的挖苦之词,但是语气之中,却是带了一丝淡淡的笑意。就此此时,一道碧绿光芒却是以雷霆万钧之势,从数十丈开外,猛然向着秦无涯奔来。秦无涯身形不转,嘴角却是掠起一丝淡淡的苦笑,他手腕轻轻翻,一点碧绿光芒却是瞬间萦绕在他手指之上。

    然后,在那一道碧绿光芒猛然冲到自己身前三尺之处时,秦无涯却是微微一笑,手指霍然点向自己身前一处泥土之中。光芒爆射之间,一阵清冽香气,却是从那泥土之中,弥漫开来。一时之间,这山顶之上,尽是清冽之气。

    那一道碧绿光芒,在这光芒爆射之间,却是骤然停在原地,然后却是陡然转了个方向,向着那翻起的泥土的方向奔去,不过多时,数个酒坛,却是缓缓从那泥土之中翻滚而出,纷纷向着半空之中而去。

    就在那数个酒坛将要坠落到地面之时,一个淡淡身影却是,蓦然出现在酒坛下方。只见那道身影,动作却是极快,不过片刻之间,却是已尽数将那数个酒坛揽于怀中。然后,只见他手掌如刀,却是瞬间拍去一个酒坛的泥封,顿时一股清冽醇香酒气,从那酒坛之中四溢而出。

    秦无涯微微一笑,这才缓缓回转过身形来,淡淡望向眼前之人。那人身上却是一件破旧的碧绿道袍,脸上尽是风霜之色,下巴之上杂乱的胡须丛生着,更显整个人邋遢潦倒。他背上背着一个硕大的紫红色葫芦,双眸之中却是精光四射,周身灵力凝聚如一团光芒,显然,灵力修为已在太清之上。

    那人贪婪地对着那酒坛吸了一口气,这才口中充满欢愉语气地说道,“没想到,你小子还有这手,竟然将这‘醉凡尘’,埋在这曾是死丘之地的土壤之下。要是顾守真师伯还活着,定会被你气得吐血”。他似是极为珍惜这坛中美酒,只是鼻尖凑在那酒坛边缘,一直吸着,却是舍不得下口。

    秦无涯看着他这副惫懒模样,只觉一阵好笑,没好气地说道,“就算当年顾师伯在世之时,你也没少惹他动怒。我那时,就想,像顾师伯那般清心之人,竟然也对你频频动怒,想来是对你有所成见。没想到这么多年,你这性子还是没改。”

    他话语微微一顿,脸上却是显出一丝促狭笑容,眉头微皱,沉思说道,“世俗百姓之间,有句俚语,叫什么来着?”他猛然拍了一下自己脑袋,似是恍然大悟,说道,“对了,你这就叫做,狗改不了吃屎”。

    他话语刚落,那身穿碧绿道袍之人,却是猛然一惊,脚下生了个趔趄,顿时将手中那数坛美酒给扔了出去,显然是,实在没有想到,秦无涯会说出这番话语。但是,就在下一刻,他身形却是急转,瞬间将那数个酒坛,又重新收于怀中。只是,其中一坛,泥封早开,这般猛然往前扔去,却是顿时有,道道酒柱,从酒坛之中,倾泻而出。

    那人面色大变,像是有人下一刻将要取他性命一般,却是身形猛然一矮,双膝贴住地面,急速向前滑去,猛然将嘴巴长得硕大,向着那道道酒柱,急追而去。此刻,乃是在山顶之处,本就是风势极为凌冽之处,那道道酒柱,被这狂风一吹,却是向着悬崖之处,飘散而去。

    那人眼中光芒瞬间精光四射,身形蓦然间,却是陡然又加快了几分,向着那酒柱急追而去。又过片刻,他才堪堪追上那数道酒柱,于是再也没有丝毫犹豫,却是猛然一吸,将那数道酒柱给吸入了自己口中。

    做完这一串的动作,他才心满意足地长长出了一口气,正要开口自得地说些什么之时,却只觉自己身形,在往下急速坠去。他这才发现,原来方才自己只顾追逐那数道酒柱,却是不知不觉间,身形已然跃出山顶,整个人现在已经身在半空之中。

    他微微叹了口气,周身灵力不见任何波动,脚尖在半空中虚点,整个人却是如离弦之箭般,向着山顶之上,静立在一旁的秦无涯激射而来。秦无涯神色不变,待那人将到自己身前三尺之处时,才又缓缓淡淡说道,“道宣,你可要想清楚啊,你以为我就只存这么几坛‘醉凡尘’吗?”

    他话语刚落,那道身影,却是骤然停在原地,然后,缓缓落在了秦无涯身前,他双目之中目光炯炯望向秦无涯,许久才哈哈大笑道,“都说本性难移,秦无涯,过了这么多年,你这留一手的习惯,还是没变。”

    “是啊,在这天道之中,不变难道不好吗?有多少人,如今已经变得我们不认识了?”秦无涯面上突然显出一丝怅然神色,缓缓叹气说道。

    “你总是这般忧虑,若是有些东西,是你我能决定的。当初,我也不会放下一身修行,就那般离开山门而去。这世上万事万物,管他如何变幻,只要你我一颗道心不变就好。”

    “呵呵呵,想不到,你小子,这数百年的时光,也确实没有虚度啊。我记得山门之中修行之时,道理一术,你每每都是最末。想不到,如今,都能说出这番道理来。“秦无涯却是双手按在道宣双肩之上,呵呵笑道。

    “哼,若不是你每次道理大考之时,都不帮我,到如今,说不定我还在这通玄山之上,待得好好的。也不会有,这几百年的奔波流浪“,他说到此处,双眸之中眼珠却是微微一转,还未等他说出话来,秦无涯却是从背后,又拿出一坛‘醉凡尘’,没好气地说道,”我就知道,你小子,是个贪得无厌的家伙。呢,这坛醉凡尘,可是顾师伯当年最初之时,酿制的,被师尊一直保留着,从来没有动过。“

    他说到此处,脸上一时之间,却尽是凄楚之色,道宣猛然将手中‘醉凡尘‘向口中大口灌了几口,猛然递向秦无涯,双眸之中精光四射,淡淡说道,“我们换个地方说话,那个我一直都不想见的人,似是察觉到你我踪迹了。“

    秦无涯也是仰头喝了几口,双眸望向山下百丈之外的距离,冷冷说道,“他,倒一直都很难缠。那好,我们今天,就看看,到底谁先最能摆脱掉他?“

第二百一十八章 弦断有谁听 (中)

    中土,玄元门,通玄山。

    正是寒冬时节,通玄山又地处北国,自然是一片银装素裹的风貌。这场雪却是连着下了旬月有余,若是从九天之上俯视而望,就是仙人,怕是也会被这番风貌的壮观,而折服。自然万物,原本就不是一仙一神所创造,其从一而生,又到九而终,本就是循环往复,未有始终。

    从九天之上向下望去,但见通玄山群山山脉相连,其间山脉相隔之处,被无数雪松首尾相连,远远望去,却甚是蔚为壮观。极目而去,却是一时之间望不到尽头,也不知,这通选山群山山脉之上的这无数雪松,又是多少玄元门弟子,多少年来所栽种之果。

    突然,从一阵猎猎狂风之中,却是传出一道清脆响亮,未受狂风暴雪丝毫影像的声音,“古人云‘十年育树,百年育人’,果真诚不欺我。”紧随那道声音之后,却是又传来一道淡淡声音,那声音虽是淡淡,也不如先前那道声音一般,中气十足,但是却似是闲庭信步,任你狂风暴雨,我自傲立不倒。

    “你们两个小兔崽子,大冬天的把我从草庐之中叫出来,却又不说要做什么,当真觉得你梅师叔就是这般好脾气嘛?”他话语说到最后,却是自己都不自觉地轻笑了数声,显然也觉得自己甚是底气不足。

    “梅师叔,你老人家,是老当益壮,风采依旧。再说你一身修为,已经恢复地差不多了。若是今日这件事,不让您老人家亲自眼见为实,怕是到时候又说我们两个,信口雌黄了。”一道充满着俏皮嬉戏语气的声音,却是紧随着那道淡淡的声音,从后方传来。

    紧随着那道充满俏皮的声音,一个身穿破败碧绿道袍的中年道士,却是从一团风雪之中,洒脱而出。他那身破败的碧绿道袍,却是将从天而降的一团团风雪,给兜住,然后碧绿色光芒闪烁间,一个若隐若现的太极图案,却是悄无声息地将三人给罩在了其中。

    这术法却是施地极为巧妙,既动用了些许灵力,不至于因外力而行走困难;又没有过多运用灵力,反而是借助风雪,将众人行迹给隐匿起来。因此,也不至于让修为高绝者,发现众人地行踪。这三人,却正是,道宣,秦无涯,和梅长苏三人。

    一个时辰以前,道宣和秦无涯,悄无声息地离开了通玄山一个山脉的山顶,摆脱掉掉那人地追踪后。道宣却是突然心血来潮,竟然反而逆向跟踪起那人来,并极力怂恿秦无涯和他一起行事。秦无涯,本来满腹心事,一心向着,如何将暗影重新整合起来,因此并没有多少心思,跟着道宣行这些无聊的事情。

    但是一来,道宣一直神神秘秘地说,自己乃是身怀隐秘之事而来,而且这隐秘之事,却是和暗影有关,只要秦无涯和他一起跟踪完这人,定会将这件事情告诉他;二来,秦无涯一早也是对这人起了疑心,只不过,他心中始终觉得此人,应该不会做出叛逆之事,因此也并没将之放在心上,如今见他有意跟踪自己,而失去自己两人踪迹之后,其回转路线,却是曲曲折折,竟似是在故意试探,是否有人跟踪。

    秦无涯断定,此人,必定是有极为隐秘的事情,不想让人知道,再加上道宣地巧簧如蛇,他之后百般不情愿地随他前来。这般不来不要紧,一来,却着实让秦无涯吃了一惊。这人,所来的方向和位置,竟是冲着,冰火谷的位置而去。

    正道秦无涯想要继续跟进之时,道宣却是突然折返而回,并将秦无涯强拉着,往后山而去。秦无涯一头雾水,却听道宣在身旁说道,“这小子,既然入了冰火谷,便不是一两个时辰能出得来的。虽然说,山门已破,这‘冰火谷’也失了禁止,但是你我既然身为玄元门弟子,便不能硬闯这‘冰火谷’。更何况,他身份特殊,凭你一个几百年都不在门中显身,偷偷摸摸的暗影,和我一个早就被逐出师门的弃徒,就算我们将我们见到的事情,栩栩如生地说出来,也必定换回来一个‘咱们俩是看画本看多了’的评语。”

    秦无涯蓦然一愣,看着那使劲拽着自己衣袖,依然不放松的那个比自己高出半个头的背影,嘴角边却是突然掠起一丝淡淡的笑意。他脑海之中,突然闪过,百多年前的种种往事的片段。那个时候,自己也不过才入门才数十载,但因天赋和勤勉的原因,却是早早便是众弟子口中的大师兄。

    而在众多弟子之中,却是有两个人让自己印象最为深刻。那两个人虽然和自己年龄相差也不是很多,但是因为入门比自己短了几载,因此在道法修为上,也是落后了许多。但是,尽管如此,三人却还是亲密无间,又过数十载,三人修为都精进无比。秦无涯自身修为,也是一时之间,破了上清之境最后一层,堪堪进入到太清之境。

    另外两人,虽然修习起步较晚,但是天赋却都是极好,虽然修行术法道术的选择不同,但是在那一年却也是都同时进入了上清之境的最后一层,隐隐已有堪破太清之境的迹象。时值百年一遇的门中大考,若是大考独中者,便有望入‘第一殿’之中,随掌教真人修行。

    三人都是满怀信心,想一举突破各种考核和考验,最后进入第一殿,结束这一直以来都是在外殿独学的状况,得以进入‘玲珑阁’,并由此一堪大道之术。可是,就是在那个时候,清影却是突然找上了自己,并直言,让自己放弃这次大考,拜他为师。

    秦无涯,那个时候,心情却是万分的激动,清影之名,在玄元门之中,一点都不亚于悬在那九百九十九重天阶之上的‘第一殿’的威名。如果说清虚掌教之名,在秦无涯这些入门百载以内,外山独自修行的弟子之中,如煌煌天日一般,威名盛播。那清影之名,便如明月高悬一般,虽然可望不可即,但却总是给人,一种更为宁静和向往的感觉。

    秦无涯与清影面谈了数个时辰,当最后清影问道,“你愿意用你一生都见不到光明,来让世俗百姓一直活在阳光下吗?”秦无涯突然觉得释然了,自己先前所有的种种忧虑,瞬间消散地无影无踪。他霍然站了起来,双目凝视着秦无涯,淡淡说道,“我愿意”。

    那个时候,清影却是也有一丝吃惊,微微愕然说道,“嗯?你愿意?难道,你不觉得,自己修道以后,便与世俗百姓不一样了吗?难道,你不觉得,你当初之所以选择修道一途,就是为了摆脱掉,世俗之间的纷争和阴暗吗?你难道不觉得,为了一群在你面前如蝼蚁般的人,而舍弃掉自己百载一来,才换来的光明,其后数百载甚至数千载,都活在阴暗之中的行为而感到可笑吗?”

    清影,却是并未因他的爽快答应,而脸上有一丝笑容,反而是双眸之中,目光炯炯,不断向着秦无涯所在的方向一步步逼去,咄咄逼人地说道。起初之时,秦无涯,却是心中也有一丝惊恐和犹豫,那一道道声音,如利刃一般直插向自己心肺之间。他心底一直有一个声音,在盘旋不散,质问着自己,“你当真不是为了一丝虚荣之心,或者为了那点让别人仰慕的声名,而选择这条路吗?”

    但是片刻之后,秦无涯,却是面色恢复如初,坚定地说道,“不,我只是觉得喧嚣地为着一个莫须有的大道长生而修行,倒不如真真切切地去看看,那些阴暗之中到底有什么,看看,这颗费尽百载时光而修成的道心,到底能不能始终如初。”那个时候,他只不过是想到什么说什么,谁知,清影听完之后,却是微微叹了一口气,不再言语。

    许久,却是身形微微转向殿阁门口的方向,淡淡说道,“你去吧,这次大考之后,你再到后山,穷涯无尽之处找我便是。这个东西,你随身带着。”清影却是边说边从怀中,掏出一个锦囊递给了秦无涯。

    清影目光望着那数百级台阶之上的“第一殿”的匾额,似是喃喃自语,又似是在对着秦无涯说道,“这一生,恐怕,与那殿阁的距离,就只有这九百九十九级天阶,但是这天阶,却是再也无法越过了。”他突然语气微微一转,问道,“你确定,你知道,那‘第一殿’之中,到底是怎么样的所在吧?”

    “嗯,当然知道,从进入玄元门修行以来,那‘第一殿’便是我们每个人的向往。据说,在那‘第一殿’殿阁之中所供奉的牌位都是,玄元门千百年来,盛名相传的前辈,一直被天下人所敬仰。只有极尽才华和天赋,将一身修为练到最高绝者,才能入得了那‘第一殿’。”

    “嗯,所听说的倒也很全面。那你知道,以你天赋,若是得门中几位真人教导,说不定,不用百年,你便有可能将你的名字,刻在‘第一殿’无量之碑之上,然后,再过千百载时光以后,若是你羽化飞升,你的名字,也可以刻在那其中的一个牌位之上?”

    “这点信心,我当然还是有的。”

    “那,你还是决定,要舍弃掉这一切?”

    “嗯,我已经决定了。”

    “好,那我就放心了。”

第二百一十九章 弦断有谁听(下)

    那个时候的那句“我就放心了”,其实秦无涯,并没有懂几分。但是,从清影淡淡的语气之中,秦无涯知道,清影已经决心将自己收入‘暗影’门中。如今,时过境迁,数百载时光倏忽而过,秦无涯才知道,那句‘我就放心了’的真正意思,“若是能舍得近万分人前荣光之人,定然也不会是,锦衣夜行之人。”

    秦无涯望着前方三步之外,不疾不徐并肩而行的梅长苏和道宣两人,突然就那般笑了。这两人却也都是一般无二的性格,从自己认识这两个人开始,他们身上穿得似乎永远都是那么一件破烂的碧绿道袍,和一件洗得发白的长衫。

    反而,那前方百丈之外的那个淡淡身影,却是突然让他有点,怀疑起自己的判断来。百年以前,自己初识那人之时,那人也是一个一心修道之人,其心智坚韧,放眼当时整个玄元门之中,也几无比拟者,是以连他所修行术法也都是,鲜有人修行的肉身强化之术。

    只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个人便渐渐在他的印象中模糊起来。在众人眼中,他是众位师兄弟所仰慕的掌门弟子,其翩翩风采,绝世风姿,更是为江湖中和修道者中的众多女道友所仰慕。只是,宛如那次大考之时,自己透过殿阁窗棂,所远远仰望的那九百九十九重天阶之时一样的心情,秦无涯觉得,自己与他的距离,已经在那九百九十九重天阶之上。

    他心中正这样胡思乱想着,却听前方梅长苏淡淡声音传来,“若说林海,能做出什么违逆师门之事,我是绝不会相信的。再说,就算有一万个理由,能让他违逆师门,那他违逆师门,又能换到比他现在更好的拥有吗?”

    秦无涯微微一愣,却觉梅长苏之所以是梅长苏,就是因为无论在任何时候,他都是那般淡然,把每一个人都想得极善,也从来不怀疑自己的判断。他眉头微蹙,却是微微摇了摇头,正想开口说话,却听走在前方的道宣,无奈说道,“无涯,你看,当初我说你还不信。像你我这种做惯了坏孩子的,又怎么能与人家那种乖孩子相比。在众位师叔伯眼里,怕你我都是狗屎,只有林海那家伙,才是香饽饽呢。”

    梅长苏闻听此言,却是无奈一笑,轻叱道,“你这说得是什么惫懒话。且不说无涯跟随清影,所做之事,便是我也拾从心底里敬服的。单说,你百载之前,放弃门中修行机会,大隐于市,这份担当,便是众位真人在此,也定会,对你说一声,‘好样的’。你又何必如此激我?”

    道宣闻听此言,却是呵呵一笑,打断梅长苏待要说下去的话语,插科打诨道,“梅师叔,你就不要夸我了。你也知我这人,最怕听别人夸奖。一听到别人夸奖,我整个人就不自然起来。要不是当年,师尊夸了我一句,我也不至于,大考道喇考剩下的题目,全军覆没。”他说到这里,脸上全然都是一副,懊悔神情。

    秦无涯走在两人身后,闻听此言,却是微微摇了摇头,他当然比谁都知道,这眼前这泼皮无赖般的道宣,是个什么样的货色。当年那大考道喇考,若不是自己帮他作弊,别说他能入到最后一关,恐怕早就在第一关就挂了。

    不过说到当年大考,他却突然想起,百丈之外那,身形徐行之人的一件事情来。当年大考,最后一题,却是并无任何题目。只是,不知何时,在通玄山山门与第一殿的百丈距离之内,却是砌了一座摇摇晃晃的石桥。让依本心而行。当初,那人,却是舍了周身灵力,从那万丈危桥之上,大步而行。

    当年,这件事情,一度被门中传为,道心坚定的楷模佳话。只是,当初偶然从山门之处经过的,顾守真的一番话,却是被秦无涯听在耳中,“连自己性命都不珍惜之人,又怎会枉顾他人性命。这样的人,果断绝杀可成一派兴起之中坚,却绝不可能成为,怜悯天下苍生,修道济世之人”。

    如今百多载光阴,穿梭而过,顾守真也早已羽化飞升多时,但是这番言语,在秦无涯心胸之中却是萦绕许久,久久不能散去。那百载时光之中,每每独行于万丈黑暗和阴冷之间,他总是自言自语对自己说,“此身不可贵,但是若是让此身暴露了,更多的人,会因为自己的缘故,而再也见不到第二天的太阳”。也正是因为,这样一次次地告诫自己,这么多年来,自己才不至于,于黑暗中,迷失了本心。

    月余之前,在暗影禁地之中,当林海突然初现的时候,秦无涯就觉得有些事情,或许很快就

    浮出水面了。只是,那个时候,他一心记挂师尊踪迹,和师尊交代的关于萧原的事情,因此也只是从他脑海之间一掠而过,却是并没有放在心上。

    如今看来,有些事情总是需要解决的,不管自己愿不愿意面对这个现实。虽然到现在,秦无涯也想不出,到底林海,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到底又做出怎样违逆师门的事情,但是,显然,林海进入这“冰火谷”,一定是有不想让人知道的隐秘。

    正这样向着,却听前方的道宣,低低咦了一声,显然是颇为惊讶,眼前所见到的事情。秦无涯心中一动,猛然抬头向前望去,却是一时怔立在当场。只见,百丈开外,林海一身短装打扮,却是盘腿坐在一处巨石之上,双目微闭,周身灵力,时涨时缩,竟似是突然静坐吐纳起来。

    而更为奇异的是,随着他气息吐纳,以那处巨石为正中心,方圆三丈之内的空气,却也是微微动了起来。众人虽然此刻与林海相隔百丈开外,但是却是能清晰地感受到,那百丈之外的空气,却是随着林海的气息吐纳,时而收缩,时而喷薄。

    “嗯,法相之术?怎地,林海竟然会修行如此霸道之术?”梅长苏此刻,却也是双眸之中,精光四射,眉头微蹙,一副极为震惊地神情,说道。只是,他话语之中语气虽然淡然,但是听在秦无涯和道宣耳中,一时之间,却是如惊涛骇浪一般。

    法相之术,顾名思义,便是所修行的道法术法,乃是以修炼法相为目的。而法相,在佛道典籍之中,却又名为终身相。玄元一门之中,有典籍,曾记载,这法相之术,却是以本体为铜镜,将本体所散发出的气息,灵力,意识,全都聚集反射到,自身灵力所凝聚的空间之中,并以此修炼出,数个具有本体形态,意识,甚至灵力的术法。

    身在梅长苏一侧的道宣,却是微微一愣,片刻之后,却是疑惑问道,“梅师叔,却是为何如此震惊。据我所知,当年我玄元门中,不是也曾有前辈,修行四身法相,但是一身修为也是惊天动地,并且声名百年以来也一直未曾坠过。而且据说,其修成四身法相之后,其道心,却是更为坚定了。”

    梅长苏闻听此言,却是若有所思地望了秦无涯一眼,似是犹豫有些事情该不该说。秦无涯当然知道梅长苏心中顾忌,却是微微一笑,一脚踢向走在前方的道宣的屁股一脚,笑骂道,“我看你,今天不像是来告诉我什么秘密,倒像是来打听秘密的呢。”

    道宣蓦然回身,一脸恨恨神色地望向秦无涯,片刻之后,嘴角上却是扯起一丝得意的笑容,一副不怀好意的表情说道,“奥,我知道了,难道当年,修行四重法相的前辈,如今却也是在暗影之中?”

    秦无涯心中苦笑更深,他实在想不通,像道宣这般聪明绝顶之人,为何到处道喇考,却每一次都是‘全军覆没’,莫不成,当年他都是有意为之。秦无涯微微摇了摇头,将头脑中这些杂乱的思绪,全部扔在一边,见道宣一副不达目的是不罢休的神态,只好,无奈叹了口气,淡淡说道。

    “确实如此。当初门中前辈修行四重法相,之所以道心未移,一来是因为当初,有我师尊和梅长苏师叔在旁掠阵;二来,前辈当时修行四重法相,本就是怀了一颗,舍己为人之心,其道心当时也几已是大成之境;三来,最后一点,乃是,当初修那四重法相的,却是两人。这也是,为什么,虽然门中有人能修行成功四重法相之术,但是这法相术法,却是一直被列为霸道之术,束之高阁的原因”。

    “奥奥奥,原来如此”,道宣一副得到满足的神情,不过下一刻,他却是又促狭一笑,凑到秦无涯身边,轻声问道,“那那两位前辈现下却是在何处呢?”秦无涯猛然一脚向前踢去,却是被道宣轻巧躲过,秦无涯无奈叹了一口气,却是环目四顾,在梅长苏和道宣面目之上,目光流转许久,却是淡淡说道,“那两位前辈,现下却是在,昆仑之地,做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好了,你们快看。”梅长苏,却是突然出言说道,秦无涯和道宣随着梅长苏的声音,向前望去,却是不禁面色一变。三人对望一眼,身形急转,却是急速向着百丈之外的‘冰火谷’,迅速掠去。

第二百二十章 守得云开见月明

    中土以西,不知几千万里处,幽冥血海之地,其下又几万丈深处。有一高万千丈高塔,其塔有名,却名曰,“修罗七屠塔”。此时,在“修罗七屠塔”塔内半空之中,却是凌空悬浮着,一个身影。那个身影周身散发这一道奇特的光芒,但是远远感知而去,却是已经感觉不到丝毫灵力和生气,竟像是死去多日的一具躯体。

    在那身形旁边,却是又有一个身姿妙曼的少女,她虽然面上也尽是苍白神色,但是双眸之中,周僧上,却是还缠绕着一道淡淡的充斥着点点星光的银色光芒。那身姿妙曼的少女,右手却是紧紧和那身旁的那个身影的左手,紧紧相连。那一道淡淡的银色光芒,却是顺着两人手腕,纵横相连。

    这两人,却正是在‘修罗七屠塔’中,突遇劫难的萧原和紫兰两人。萧原只觉自己意识,此刻却是游离在自己身体之外,那无数过往,前生前世的支离片段,纷纷从他脑海之中涌了出来,只搅得他头痛欲裂。他只觉自己整个人,如毫无重量的魂魄般,在四处游荡。意识恍惚间,却是看到,自己神识却是从一具躯体之中,飘荡了出来,而那具躯体,却分明是自己的躯体。

    他心下大骇,却是心中一片茫然,浑然不知,这一切都是如何发生的。正这般心思恍惚间,却听一道冷冷的声音,在自己耳边响起,“莫要失了心智,若是你今日坠了心魔,那这万千年的努力,岂不是白白毁于一旦。”随着这道声音的蓦然响起,萧原却是蓦然惊醒,抬头向四周望去,却只见,自己此时所处,仍是片刻之前的,那一片广阔无际的原野。

    只是,此刻原野之上,却是荒无人烟,只有九天之上,却是有数颗星子,高挂天际,呈斗勺之状,应就是北斗七星。萧原心神逐渐恢复过来,意识也慢慢回到自己脑海之中,知道自己此刻所处,定是拜那北斗七星君,所赐。

    这北斗七星君,无非是想借今日,自己受这“修罗七屠塔”之中煞气影响,心智不稳,想一举冲破自己体内禁止,进而反过来控制自己的意识。而这北斗七星君所赖以依靠的伎俩,也无非是,让自己陷入真真假假的回忆之中,从回忆之中,来扰乱自己的心智,进而来控制自己。

    方才,那一幕幕景象,应是萧原前一世之时,在天界之中所残存的记忆。其时,天界凋零,天道崩坏,自己又因触犯天道,被打入轮回,却始终对这件事情记挂在心上,因此这北斗七星君,才想以这一世的场景,引自己入毂。若不是,方才那道冷冷的声音,在自己耳旁炸响,恐怕自己此刻心智,也要在其中迷离个,七八分了。

    只是,此刻这广阔无际之原野,却本是这北斗七星君所设,而且,这一切景象却都是发生在自己灵海神识之中,按说,此刻却是别无他人。难道说,这北斗七星君之中,却当真如自己心底一直所预知的感觉一样,却是始终有一人,在暗中守护着自己?

    他心中正这样胡思乱想着,却见九天之上,那北斗七星的光芒,却又是蓦然一闪,一道状似镰刀形状的光芒,却是向着自己魂魄所在猛然劈了下来。这一击,却是与这原野之上万物,融为一体,其凌凌然而来,竟是携着划破天际的声势,萧原心中片刻之间,掠过千万种闪避之法,却是未有一种方法,能让他觉得自己有把握,躲过这一击。

    就在这时,他只觉自己心中一动,自己心底深处,却是蓦然亮起一道白色光芒,与此同时,遥远天际之上,微不可查的北斗七星之处,却是淡淡隐约亮起了,第八颗星子。但是,萧原心中,此刻却是涌起,一种奇异的感觉,“似是那第八颗星子,只有自己能看得到,那星子,似是只与自己心神心心相印”。

    整这样想着,却听道自己心底深处,又掠过方才片刻之前,那道冷冷的声响,“这星旷之野,乃是北斗七星君,廉贞君,自己神识和灵力所幻化出来的场所,你就算逃得再快,又怎能逃得过他神识眨念的速度”。那道声音,微微一顿,似是察觉到萧原的疑惑,却是又微微叹了一口气,缓缓说道,“看来,当年青石之破,对你影响,果然甚远,你竟然把你最拿手的东西和状态,都忘得差不多了。”

    “既然逃不过,那就置之死地而后生啊”。那道冷冷的声音,却是一字一字在萧原耳边说道。萧原只觉自己灵海,神识,被这句话,给震得声声作响,却是浑身打了个激灵,只觉自己心底一动,却是突然掠过一个片段。

    那从他心底之处亮起的那道淡淡的白色光芒,却也是猛然间,光芒大作,瞬间与他心思神识,融合在一起。萧原只觉,自己周身突然变得光芒大作,赶在那道镰刀状光芒砍来之前,他身形却是蓦然一转,以迅如闪电之势,不退反进,反而向着九天之上的那北斗七星处而去。

    他身形大开大合之间,周身光芒却是伴随着体内突然苏醒过来的灵力,将这广阔无际的原野,都包裹在了其中。这一刻,萧原突然有一种感觉,即使这个宙宇再大,自己神思所到之处,这个宙宇的万物,也要被自己神思包裹在其中,那种狂妄凌冽的煞气,瞬时间,充斥着萧原整个身心。

    又过片刻,他身形却是已距那,北斗七星君,仅有三丈之遥,却是远远听到,那北斗七星君的惊慌失措的声音,“廉贞君,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你没有控制住他的神识和意念,反倒让他的意念将我们的神识,给压制了下去?”

    就连先前那一阵冷冷阴森的贪狼星君,此刻却也似是有了一丝不淡定,虽然制止住了其余众星君的喧嚣,却是语气也有一丝微微动摇,转而望向那廉贞星君,不悦道,“廉贞君,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怎么会,突然之间,挣脱了你神识的束缚。而且其神识和意念,却是突然醒转过来,连带着之前被我们压制住的那股魔气,怎么此刻,也是被释放出了十之**。”

    那廉贞君,此刻却是有苦说不出,他只觉,自己此刻心神和神识,却是却被身前三丈之外的那道淡淡身影给牵制住了,隐隐然,竟是有将自己心神吞没掉的趋势。饶是,自己此刻用上几乎太清之上修为的灵力,却是每每到了那身形身前三尺之处,却是或被猛然给弹了回来,或是猛然将其中大部分灵力给吸收在了其中。

    这般持续片刻,自己周身灵力,竟是被消耗了个七七八八。而更为可恶的是,那小子,神识和意识恢复过来以后,却是有片刻装作还是沉浸在自己所布下的幻境之中,继而诱使自己将“幻镰”之上的灵力,却是全然给释放了出来,这才反被那小子利用,进而被其控制住。

    这其中种种,当然不能与那,心思狭隘,狠辣的贪狼君说。若是,将这其中原委都与那厮说了,怕是,下一刻,自己就会落得身形和魂魄俱散的下场。眼下唯一能可行的办法,便是,硬撑着,幸好,此刻还是自己所设下的幻境之中,应该不会出太多自己想不到的意外。

    他心中这样想道,身形却是往后微转,对着那贪狼星君,说道,“我也不知,这小子,为什么突然间就苏醒了过来。不过,就目前他的状况来看,此刻他意识和神识虽然恢复了过来,但是却根本不是他的自我意识,竟像是被压制和封印住的,千百年的意识”。

    他嘴上这样说道,话语未落,却是面色一变,心中大叫‘不好’,只是,这‘不好’两字,还未来得及叫出声来,只觉心神和神识一暗,自己之前所布下的万千幻象,却是如破碎的镜像般,碎了一地。那广阔无际的原野,也是景色一变,瞬间变为,无垠无际的更为广阔的原野。

    只是,这原野之上,却是充斥着阴森恐怖寒冷的气息,原野之上,一片黑暗,四下望去,却是都目不视物。只是,远远望去,百丈之外,却是有一座蔓延数千万里之处的广阔城墙。因为,城墙砖石,却是呈青绿色,因此,远远望去,倒是也能隐隐有所察觉。

    那廉贞星君,此刻却是满脸惊怖之色,似是遇上了什么极为恐怖的事情。一时之间,四下里,却是寂静地让人感到发毛。更远处的地方,隐约有阵阵声响响起,那声响却是凄厉哀婉,竟似是冤魂厉鬼的叫声。

    又过许久,却听贪狼星君,那道阴沉的声音,满带惊惧语气的说道,“现下却是在什么地方?廉贞君?廉贞君,你还在吗?”就在他身前三尺之处的廉贞星君,此刻早已是面无神色,许久,他才呆呆地回转过身去,懊悔道,“若是我所料不差,这里,应该,就是前年之前,魔君出世的地方。”

第二百二十一章 守得云开见月明(中)

    “什么?你是说,这里是冥府之地?”那贪狼星君,闻听廉贞星君言语,却是连声调都失了真,声音刹那之间,变得嘶哑,近乎胆战心惊地说道。就在众星君,喧嚣嘈杂之时,那廉贞星君,却是声音微微一顿,说出了一句,让众位星君,都肝胆欲裂的话来。

    “恐怕,这里不单单是冥府之地?若是我灵识感觉不差,那周围绵延数千万里的,青绿色石砖,应该就是‘酆都’城墙之上的砖瓦。而且,之所以,我们现在目不能视物,除了现下,我们都被困在我方才设下的幻境之中外。我们身前怕是,还有一样东西,阻挡了我们的神识。”

    “难道,你是说,在我们周围,就是泯人意识的‘弱水’?”破军星君的声音,却是在此时淡淡响起。和众位星君,惊慌失措的声音不同,这破军星君,声音里虽然也带了一丝恐惧,但明显感觉到,他此刻却是竭力在压抑着自己的心绪,极力使自己表现地极为冷静。

    “恐怕,便如破军星君所说。而且,这‘弱水’此刻半分声响全无,怕是,那小子灵识意识,已完全将这‘弱水’之中的万千阴魂,全部给镇压了下去。这小子,体内魔气,若是我所料不差,此刻怕是已经恢复了九成。我们今日,别说是,要冲破这小子体内禁止,怕是这小子体内禁止一破,便是我等,魂魄俱灭之时了。”

    廉贞星君的声音,如当头给众人在寒冬之时,又泼上了一盆凉水。那廉贞星君,淡淡冷冷的声音,此刻听在众位星君耳中,却无疑是最绝望的声音。这原野之内,一时之间,变得寂静无比,刹那之间,却是没有一丝声响。这般,又不知过了多久,那贪狼星君的声音,却是又突兀响起,“既然,怎么着都是个死,如今我等,已是处于死地之境,莫不如拼死一搏。也省却,你我到最后落个,形魂俱灭,我等千年修为,都化作他人嫁衣的境地。还不知,各位星君,以为如何?”

    萧原此刻,却是意识处于半清醒半昏睡之间,他虽然不知自己现在体内灵海和神识之中,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状态,也不知自己此刻到底处于何方。但是,那众位星君的言语,却都是清晰地传入到自己耳中。

    体内那颗浑圆剔透的碧绿珠子,似也是从体内破体而出,悬浮在他眼前,又或许是自己神识所感觉到一样,能清清楚楚地看到,那碧绿珠子中的状态。只见,那碧绿珠子之中,此刻却是那团黑气,瞬间弥漫过了珠子十之**的空间。而且,渐有弥漫之势,但是就在那剩下的十之一二的空间之内,却是有一小块残缺的青石,周身虽然只散发着淡淡的光芒,但是却是凝立不动。任那滚滚黑气而来,却自是不退却一分一毫。

    萧原只觉一股极为难受的感觉,从体内深处涌了出来,而且据他自己的感知,那种极为难受的感觉,似就是从那颗浑圆剔透的碧绿珠子之内散发出来的。那种感觉,却是极为难受和诡异,似是,你正在攀爬一座高山,明明离山顶,只余丈许距离。但是突然无数落石,从山顶之上,纷纷而下。这一刻,你前行不得,后退不得。

    而且,更为糟糕的是,就在这时,突然又有数只猛兽,从身侧密林之中,向着自己奔袭而来。若是下一刻,你再不能移动分毫,怕是,只有惨死当场的结果。

    而现在,在他体内,那浑圆剔透的碧绿珠子中的那一团黑气,便是促使自己向上攀登的力气,而那一方青石,却是山顶之上纷纷坠落而下的落石。当然,那数只猛兽,便是那北斗七星君,想要最后拼死一搏,所凝聚的真元灵力。

    萧原虽能清晰地感知到这数股力量,在体内的状态,但是,至于如何走出这等困境,他此刻却是一筹莫展。又过片刻,他只觉体内,这数股力量,似是要硬生生将自己撕扯成数半般,体内灵海之中,此刻却是如惊涛骇浪一般,翻滚不休。

    就在这时,先前那道冷冷的声音,却是又在萧原灵识之中蓦然响起,“嗯,你体内这块青石,却是如此坚韧。唉,果然,无论这四合之间,天道如何变化,有些东西,却是坚愈磐石的。没想到,当年,那小子,只不过是想让你,生生忍受离别之苦的一块青石,你却一直将他当作最珍贵的东西。”

    那声音之中,满是沧桑之感,似是看透了数千年的万古荒凉后的沧桑,看透之外,却又有一股无奈,惆怅和彷徨。又过片刻,那道声音,却是接着微微叹了一口气,淡淡说道,“看来如今之际,也唯有如此了。”

    “千万载之前,你父君,救我性命与神识,于这弱水河畔,使我千年修为和前生功德都免于毁于一旦。如今,千万载已过,这一身修为却再无所用,也是时候和你,正式见一面了。”那道声音刚落,萧原只觉,自己原本一片黑暗的灵海之中,突然亮起一道淡淡光芒。

    紧随那淡淡光芒之后,一个淡淡身影,却是缓缓出现在萧原,神识之中。那人却是身着一身金黄色铠甲,满头青丝却是随意挽了个发髻,双眸之中星光点点,精光闪烁,右手手中却是执了一柄三尺长的金色长剑,背后却还又斜插了一根长戟。

    整个人远远望去,却是威风凛凛,只是,他额头之上,却是点了一个殷红色的朱砂痣。那朱砂痣,远远看去,却甚是刺眼,宛如活过来的一滴血珠般。而且,那人身影,却是重重叠叠,远远望去,似是有数个身影。

    萧原心中一动,嘴角边却是掠过一丝会心的笑容,‘果然是他’,萧原心中暗暗想道。果然,那道身影,紧接着便,淡淡说道,“在下,便是北斗七星君中的破军星君,深藏于公子体内千载之久,因为种种原因,今日才得以与公子见面。”

    “以往公子遇危难之时,破军也想助公子一臂之力,但是因北斗七星君,一直觊觎公子体内魔气,想突破魔君在公子体内设下的禁止,将公子意识控制,为己所用。因此,破军,只好一直静观其变,才使公子一直屡遭磨难,还请公子责罚。”

    萧原看着眼前这眉目淡淡,言语之中全是歉意之人,突然觉得灵海和意识之中,有些景象和片段似是全都被自己回忆了起来。许久,他才微微笑道,“破军星君,却是言重了。且不说,当年父君,将破军星君和另外六位星君封印我体内,为的便是今日天道之变之时;也不说三元真君,将我坠入凡间,便是让我历经世俗磨难,体会人间大义,了解世俗百姓之苦,如此才能起悲悯之心;单说无数次我神识迷离之时,入神魔之境,破九幽之地,若不是有破军星君一直在身侧,我这颗道心,怕是早已破了。”

    破军星君,微微摆了摆手,目光之中却是一直含笑,又过了片刻,却是淡淡说道,“公子想必已知道,现下境地。如今,我等所处,乃是九幽地府之中的酆都。当年魔君,便是在此处将我等北斗七星君给收服。”

    “说来也是造化弄人,我们北斗七星君,本是天界仙籍之中,最末仙君。虽然本源一直,乃是由人间圣地,天圣山中的一块灵石,修炼而至。但是,我们七星君,入了仙籍之后,其本心却也是都各不相同。”

    “想必,这般数日,你也早就了解到了诸位仙君的脾性。时间有限,我便不多说了。只希望公子谨记,日后,用得着这北斗七星君之星辰之力时,务必要谨守本心,不能被那北斗七星君的,心性所影响。”

    “当年,仙魔两界大战,进行到最后。仙界却是屡受重挫,到最后,几无可战之仙兵仙将之力。那贪狼星君,作为我等大哥,却是想天君提议,让我等去会会那魔界魔君。想来也是可笑,这人心最是难测。”

    这破军星君话语微微一顿,却是长长叹了一口气,许久才接着缓缓说道,“想当年,我们是灵石之时,没有一颗玲珑之心。被随意掷在一处角落,到最后沦落为扑救山路,却也是不羡那被用来凿就佛像的石块。”

    “谁知,等我等灵力足够,凝聚形体,便一心向着得到成仙,等得到成仙以后,便又想着,必须成为一等仙君。人心不足,想来,人仙魔鬼,俱是如此。要不然,也不会有,这天道之变,这战乱纷争。”

    他话语之中,一时尽是惆怅,许久才微微摇了摇头,才双眸望向萧原,双眸之中一时尽是意味深长的目光,淡淡说道,“我等入了九幽之境,却是遍查不到魔君行迹。就在我等手足无措之时,却意外发现了,玄女的踪迹。”

    “那玄女本是九天仙境之上的圣女,且不说就算仙界所有天兵天将都战死,也轮不到她来这阴气重重之地,单看她此刻脸上尽是浓浓笑意,哪里有半分杀气,便一时将我等心中疑惑引了出来。于是,我们便隐匿行迹,悄悄跟随,那九天玄女一路而去。”

    他话语微微一顿,似是在回想着当日情景,过了片刻,方又才淡淡说道,“这一路追随而去,却是一直往九幽地府之下而去,又这般大约过了一个时辰左右,却是,来到了这‘酆都’之境。

第二百二十二章 守得云开见月明 (下)

    中土以西,不知几千万里之处,幽冥血池之下,千万丈之处,有一高愈万丈高塔,塔名曰“修罗七屠塔”。此刻,在这塔僧内,离塔基百丈之处,却是凌空悬浮着一道身影,那身影之上,此刻却是全无丝毫人气,只是右手手中所执的一个青铜小鼎之中,散发着一道淡淡的白色光芒,那光芒之中,一丝若有若无的灵力,横亘其中,飘摇不定,似是有急散之势。

    在那淡淡身影另外一侧,一个纤细身影,却是周身白色光芒四射,白色光芒之中星光点点,那无数点点星光,似是组成了一道银河,将那道纤细身影和那手执三足青铜小鼎的身影,连接在了一起。想来,那鼎中那丝淡淡灵力,也全是靠,这纤细身影之上所散发的白色光芒所支撑,才不至于消散。

    但是,从此刻看来,那道银河之中,点点星光虽盛,但是那那道银河之上所散发的白色光芒,却渐有消减之势,而且在那三足青铜小鼎之中,缠绕的那丝淡淡灵气,此刻却是渐渐有了一丝阴冷之气,想来下一刻,这丝淡淡灵气,只有消亡之势。

    就在这时,那三足青铜小鼎之中,却是又猛然涌出一股浓重黑气,那股浓重黑气,瞬间将那道银河笼罩其中,一时之间,光芒顿弱,本是还有一丝光亮的空间,瞬间又变得黯淡无比,目不视物。而与此同时,那立在一侧的那道淡淡身影,却也是身躯猛然一震,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如纸,猛然仰天吐出一口鲜血来。

    那从那纤细身影之上,散发出的那道光芒,与此同时,却也是紧随着猛然一颤,眼看那状如银河的光芒,就要从身旁那淡淡身影之上,脱落下来。那纤细身影,却是身躯猛然一挺,霎时间,周身光芒暴涨,照亮了,她倾城之颜。却正是,紫兰。

    只是,紫兰此刻所用术法,似是已经超过了她体内灵力的极限,紫兰本是苍白如纸的脸颊,此刻却又是变得极为可怖的殷红起来。不过片刻,那张倾城容颜,似是变成了一池血水,其上凝结无数血珠,摇摇欲坠。她眼眸之中此刻,虽然尽是坚定之色,但从她脸上痛苦神色看来,紫兰此刻怕是已经到了强弩之末。

    就在紫兰觉得,自己体内灵力,怕是要将自己神识湮没之时,却听到一道淡淡的声音,从远处缓缓传入到自己双耳之中。“你这又是何苦呢?上一世之时,你便是逆势而行,如今,你难道又想逆天而行吗?”

    紫兰双目微张,却见数十丈之外,一片漆黑无尽的黑暗之中,突然显现出那么一点血色光芒,光芒之中,却是缓缓走出两人。左侧一人,周身衣衫尽碎,双眸之中一团血气,远远感知而去,满满都是无尽煞气。右侧一人,却是一婉约女子,温婉之外,又不失贵胄之气,只是,一双眸子之中,此刻却是光芒色彩尽失。却是明空和青璃两人。

    紫兰微微一怔之间,却见明空和青璃,却是已缓缓踏空而来,却又是不禁面色一变。虽说星辰殿中术法以善用星辰之力见长,但是此刻乃是在九幽地府之下,阴森鬼气甚重,能够借用的外部星辰之力屈指可数。但是就算如此,明空竟然不但能踏空而行,竟然还能手牵另外一人而来。

    而且,观其踏空而行之时,却是隐见一团团血色光芒在其周身灵力光芒闪烁之间,若隐若现。紫兰心中微微一叹,只觉当初阁主所料想之事,怕真是一语成谶。当日,临行之前,阁主却是单独将紫兰叫到一边,一副欲言又止的神色。紫兰就料到,明空身份怕是另有隐秘。

    这些纷乱思绪,从紫兰脑海之中掠过,也不过是片刻光阴。眼见青璃和明空,已是缓转到距自己和萧原身前三尺距离,她微微摇了摇头,将这些纷乱思绪,甩到自己脑海之外,这才举目向青璃望去。

    青璃此刻却是周身,无一丝灵力缠身,整个人安静地像是融入在了周围的夜色和空气之中,最让紫兰心颤的乃是,她原本那双满是熠熠星光的双眸之中,此刻却是浑无半点色彩,茫然地向四周张望着。只是,语气之中,却是一改先前的剑拔弩张的锐利,此刻,却是淡淡之中,自有一股看得透的沧桑。

    “紫兰姑娘,我们又见面了。我以前,每次与你相遇,总是有一丝纳闷,为什么脑海之中,对你总有一点熟悉,熟悉之外,且又有一丝幽怨的情绪”。她微微叹了一口气,缓缓抬起左手,却是缓缓抓向从紫兰身上散发出来,缠绕向萧原周身的,那道状如银河光芒的丝带。紫兰心下大惊,这丝带光芒,乃是现下,自己与萧原沉睡神识唯一相连的纽带,也是能助维系萧原现下生息的一丝唯一外界的依赖。

    若是,将这唯一的纽带都斩断了,那萧原就只有,沉入黑暗的可能。她心下大急,周身光芒猛然暴涨,轰然间向着青璃涌去。那一团银白色光芒,未及青璃身前三尺之处,便被明空周身所散发的那团殷红色光芒,却是猛然间在青璃周身,平展开来,竟是瞬间将紫兰周身所散发的那团银白色光芒包裹在了其中,并大有向紫兰,轰然击去的趋势。

    青璃却是轻轻在明空左肩之上,轻轻拍了拍,柔声说道,“修罗,不要这样”。身在青璃身侧的明空,闻言却是猛然一震,弥漫在双眸之中的血色光芒,却是急剧向眼角两侧扩散而去,不到片刻,竟是瞬间他双眸之内,竟全都是赤血之色。

    紫兰轻轻叹了一口气,轰然撤掉周身所笼罩的灵力,那一团殷红和银白交织的光芒,瞬间消散在半空之中。她轻声叹道,“看来,执念的人,并非只有你我两人。你既然早已看透他的身世,又何必一直装作不知道呢?”

    青璃闻言微微一怔,那双失去色彩的双眸,淡淡望向明空所在的方向,也不知在看些什么,许久才缓缓说道,“前世之时,我欠他的就已经足够多了,今世又何必将他牵扯在其中呢。况且,接下来我要做的事情,最后是没有任何人的干扰。不如让他先昏迷一段时间,也免得他受这些苦痛的缠绕。”

    紫兰微微一怔,双眉微皱,许久似是想到了什么,双眸豁然望向青璃,愕然说道,“你当真下了决定吗?”青璃微微点了点头,淡淡说道,“想来你当日就已经测算出我今日双眸尽盲,难道没有测算出,我双眸尽盲的原因?”

    她话语微微一顿,双眸之中那唯余眼白白色色彩,向萧原所在的方向望了望,接着淡淡说道,“这个世俗中的凡人,都说,相思容易使人老。可是他们,却不曾知道,如你我这般,修炼千万年术法之人。最容易使人老的却是,这永生永世的记忆”。

    “你随他三生三世,想必也知道,一些有关我的事情吧。当年,我也只不过一只灵智未开的小狐狸,他却能用助他度过劫难的气运之数,来帮我化解劫难。他深陷九幽轮回之时,却又不忘,助我族人逃过鬼族追杀”。

    “我以为,那一切,都是真实的,真实的心意。却不知,原来在他心中,却从未除你之外的任何一个人存在,他所做的一切,也不过是为了当年的一个允诺而已。人生本来就够可笑的了,可怜的是,这样的道理,我活了三生三世,修了这轮回反复的轮回之术之后,才堪堪明白。”

    青璃话语一顿,却是缓缓伸出了,掩在衣袖之下的左手。依然是一只极美的柔荑,似是浑然天成,光滑如玉,但是远远望去,那只手臂之上,却是如透明一般,竟是能一眼,就望到手臂之中的血肉。

    在那血肉之中,一团团青碧色光芒,纠缠往复,缠绕不断,却是勾勒出一个个硕大的古体‘轮’字,在那无数个‘轮’字之中,却是又有一小块残缺的青石,横亘其中,散发出淡淡的青绿色光芒。其中,景象万千,紫兰粗略看去,却是心底大抵明了,这应是,青璃这三生三世所存的和萧原有关的记忆。

    紫兰微微叹了口气,只觉一种极为难受的感觉,从心底涌了上来。那种感觉释然有之,放心有之,却是凄凉亦有之。她知道,青璃这般运用轮回之术,萧原生命却是有了保障,但是,恐怕青璃以后往生往世都要活在轮回之中。

    至于这轮回是什么,天道未定,又有谁能知道?只是,这样的轮回,却是注定不会轻松。携带者太多的记忆和愁绪,这样的人生,又怎能轻松?她心下这般想着,却见,青璃脚步向自己缓缓而来。

    一股巨大的力道,却是猛然将自己向着与萧原相反的方向,拥去。然后,下一刻,她只觉,这‘修罗七屠塔’内,却是蓦然间,青色光芒大作,将青璃和萧原的身躯,给笼罩在了其中。

第二百二十三章 何以解忧,唯有凡尘

    萧原只觉,自己处在一个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那破军星君所说言语,似是从极为遥远的天际,断断续续地传入到他双耳之中。虽然,萧原此刻意识极为不清醒,却也将那破军星君话中的大意,听了个七七八八。其言中之意无非就是,当年玄女与魔君情投意合,最终却是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但是其之前造成的大局,却是覆水难收,魔君坐下弟子勾结修罗,将鬼族从九幽之地带往人间,并想借月牙宝石,以此来攻占本就摇摇欲坠的天庭之地。就在这时,不自量力的七位星君,却是突兀出现在九幽地府之中。受地府九幽鬼气,和鬼族离魂之术影响,竟是迷离心智,差点坠入魔道。

    魔君与玄女以无上神通,将七位星君魂魄与本体分离,但是因七位星君之中数位星君心智受离魂之术,已到膏肓之境,因此魔君与玄女不得不将七位星君的魂魄,封印在刚刚诞生的神魔之子体内,一则来压制神魔之子体内的魔霸之气,二来等到将来哪日天道有变,又可以借助诸位星君之力。

    因又顾忌七位星君受离魂之术甚重,玄女和魔君又以自身修为,先将破军星君本身的原先神智完全苏醒,因这离魂之术,乃是集合鬼族,凡人,以及诸多仙禽异兽的灵体和魂魄,所布成的极为凶险之术,因此即使以魔君和玄女神通,也仅仅只能,将破军星君一人的神智完全恢复。为防,诸位星君日后想突破萧原体内的禁止,继而控制萧原本身神识,魔君和玄女商议后,决定让破军星君,暂时隐藏在萧原体内,装作神识未恢复,待有朝一日,可以助萧原一臂之力。

    而当年,魔君收服七位星君之地,便是在这九幽地府内城之中,酆都之外,弱水之侧。是以,诸位星君,才会对现下景象,感到如此恐慌。萧原听破军星君,将这一切娓娓道来,只觉自己意识和神思,不知什么时候,却是渐渐有一种朦胧感,似是要渐渐沉睡过去。正在这时,破军星君,似是也发现了如此异象,大声说道。

    “公子务必紧守心智,此刻乃是万分紧要的关头,若是失了心智,则会坠入万劫不复的黑暗之境”。他这句话,却是动用全身灵力,由肺腑之间发出,直由萧原双耳直透内心心底而去。萧原心神受这震耳欲聋的声音一震,顿时心神为之清明一下,轰然从朦胧之中清醒过来。

    他双眸向前望去,却见破军星君,此刻却是整个身形却是由,先前淡淡的虚幻形体,转为了清晰可见的实体。萧原心中一叹,知方才破军星君,为了让自己不失心智,却是动用了周身全部灵力,而如此却也将自己身份给曝光了。

    果然,下一刻就听从黑暗天际之中,遥遥传来几声咬牙切齿的声音,“好你个破军星君,你竟然不顾我们兄弟之间的情义,背叛我们。你难道忘了,我们七兄弟星辰本命,早就是连在一起的,你以为置我们于死地,你就能置身事外吗?”

    萧原微微一愣,这其中原由,他倒是并不清楚,他转而望向身侧那神色淡淡的破军星君,破军星君见萧原目光向自己望来,却是不由苦笑,许久才淡淡说道,“以贪狼星君的心性,又怎会不早就料到这一点呢?他这种‘宁可我负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负我’之人,就算是要坠入地狱之中,也是会拉着我们兄弟几个的”。

    破军星君,周身金色铠甲之上,光芒闪烁不断,将周围阴森幽黑的空间,映照得时明时灭,在如此光芒变换之中,萧原目光转过的空间之内,却是隐约看到,那身前数丈之外,却是风平浪静的弱水河流,弱水之上,此刻却是浮着一艘小船。

    船上无渡舟之人,无渡舟双桨,只小船正中,却是放着一件法器。那法器形状却是极为特异,似是一粗约手臂的丈挟长的铁棍,只是棍身却是漆黑如墨,几与周围夜色融于一体。而且,饶是如此距离,远远望去,却是依稀能感受得到,那棍僧上,所散发的阴森鬼气,和浓浓寒意。

    如此景象映在萧原双眸之中,萧原却只觉自己脑海之中,那无数碎片其中数块,似是活过来一般。这眼前景象,与他来说,竟是变得熟悉无比。就在这时,他身侧的那破军星君,却是又淡淡说道,“公子,不要再犹豫了”。

    萧原蓦然回头,双目炯炯望向那破军星君,四人四目凝视许久,萧原眉头微蹙,似是极为犹豫到底是否该做出那个决定。“公子,眼下只有此法,乃是破去诸位星君对公子神识控制的唯一办法。况且,‘阐提’诞生之日,已是近在眼前。公子,若是不能及时赶到,怕是这天道归属,真的到时候,便不是你我所能挽回得了的啦。”

    萧原闻听此言,双眸之上长长的睫毛微微一颤,许久,才缓缓点了点头,与此同时,他额头之上,眉头正中之处,却是缓缓裂开了一个缝隙。随着那缝隙越来越大,无数繁星光芒,却是从其中贯穿而出,似是要破体而出。

    破军星君眼见如此,却是周身金黄色铠甲之上的光芒,顿时散去,显出他本体来。却也是一个样貌,极为俊秀的青年。那破军星君,淡淡望了萧原一眼,缓缓说道,“公子即使下了这个决定,此去也定是凶险万分。更何况,此刻公子所处乃是九幽酆都之地,魂魄早已离体而出,必须要赶在三个时辰之内,魂魄回归本体,才能免去魂魄被泯灭的危险。”

    他话语微微一顿,继而转向遥远天际看去,萧原顺着他目光向那个方向望去,却见那黑暗的遥远天际,却是突然初现了一点青绿色光芒。那青绿色光芒,却是越发耀眼,大有一鼓作气,冲破重重九幽阴森之气的气势。

    破军星君眼见如此,却是嘴角不由上扬,微微一笑,继而望向萧原,若有所思地说道,“不想公子当年,所救的那头小狐狸,今世却是公子福星啊。”萧原心中一动,知他口中所言,定是所指青璃。

    他这般想着,却见那破军星君,却是猛然向着萧原冲来,在萧原三尺之处却是又骤然而止,周身形体大小,蓦然缩小数十倍有余,继而又向着萧原眉间涌去。不过片刻光阴,破军星君的整个身体,却是融入到了萧原额间的那狭小缝隙之中。

    萧原只觉周身一颤,额头正中之处,,那状如眼睛的缝隙之内,却是数团充斥着点点星光的光芒,纠缠在一起,光芒爆射。又过片刻,那光芒却是骤然散去,七个淡淡身影,隐在七团淡淡雾气之中,显现在萧原身前三尺之处。

    萧原双眸之中,一团黑色光芒,瞬时间将他眼中色彩笼罩住。与此同时,周身弥漫起滚滚黑气。萧原双眸凝视着那七团淡淡雾气,冷冷说道,“若是你们现下,还能俯首认错,我还可以饶你们魂魄不灭之苦”。

    与此同时,中土以东,又万千里之处。

    东海之滨,有一妙地。群山环绕之间,却是有一天然温泉。苏一静坐在温泉之侧的一处青石之上,双眸之中目光炯炯,若有所思地望着脚下清潭。许久,才轻轻叹了一口气,缓缓望向西方的遥远天际。

    他如此这般注视片刻,却是面色微微一变,不过转瞬之后,却是面色恢复如初。他长袖挥动,自有一股淡淡清风,从他周身三尺之内缠绕而生,向着他身后的一处洞穴,席卷而去。那洞穴洞口,受这股淡淡清风影响,却是闪起阵阵明灭不定的光芒。

    做完这一连串的动作,苏一才微微舒了口气,这才又俯首向脚下那潭清池看去。本是清澈透底的一潭清水,此刻却是骤然从潭底涌出股股黑流,一只三尺见长的锦鲤,却是在那潭浑浊之水中,来回摇摆不定。

    他眉头微微一皱,却听从天际之上传下来,一道淡淡的声音,“久闻星辰殿殿主,苏一之名。今日一见,果然风采夺人。”苏一微微抬起头来,向前方望去,却见前方三尺之外,却是并排立着两人。左侧一人,一袭灰褐色衣衫,周身无半点灵力波动,头上却是戴了一个形状奇异的青铜面具。右侧一人,却是身着一身紫色衣衫,周身一团团黑色气体,翻转不休,却是含笑向苏一望来。

    苏一目光从那紫衣人身上一扫而过,眼光却是在那灰褐色衣衫之人身上,流转不停,许久才语气颤抖地说道,“真的是你吗?”那灰褐色衣衫之人,闻听苏一此言,却是微微点了点头,缓缓将头上戴的那只青铜面具,给摘了下来,显露出一张略微苍白的俊秀面颊。

    却正是从九幽地府之中而来的顾守真两人。顾守真双目缓缓望向苏一,目光之中,一时也尽是复杂神色,许久才淡淡说道,“苏兄,好久不见。”

第二百二十四章 何以解忧,唯有凡尘(中)

    顾守真与苏一相视一笑,彼此都能看出眼中的笑意,但是片刻之后,苏一神色却是瞬间变得冷峻起来,沉吟道,“与顾兄相别数百载,却不成想,今日相见,顾兄却是也,深明‘良禽择木而栖’的道理了。”他话语刚落,那顾守真身旁站立的紫衣人,却是微微一声冷哼,语气之中,尽是阴森之气。

    苏一目光向着那紫衣人微微一瞥,面容之上,却尽是嘲笑蔑视之意,口中冷冷说道,“你不过一个非神非魔非人非仙的怪胎,却还敢在这人间正气之地横行。”他语气微微一顿,双眸之中眼珠微转,许久才又淡淡说道,“奥,数日之前,却是有一人,想要潜入老朽所守护的这洞府,想来,那人也是阁下所派遣来的吧。”

    苏一话语刚落,那紫衣人瞬间变得不自然起来,双眸之中森森冷光,霍然望向苏一。苏一目光之中笑容浅浅地望向那紫衣人,脸上却是自有一副自得神色。果然只见,身在一旁的顾守真目光和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

    顾守真目光淡淡望向那紫衣人,口中语气虽是淡淡,却让那紫衣人心底觉得如利剑刺穿般。“原来,公子早有谋划,想来,倒是顾某还不及公子智略万分之一。只是不知公子,所做如此谋划,是运筹帷幄多一点,还是对顾某不信任多一点呢?”

    那本是目光森冷,气势无比的紫衣人,不知如何,在顾守真如此淡淡语气之下,却是心底掠起几分不安。他嘴角嗫嚅道,“先生,你听我解释……”顾守真挥了挥手,打断了那紫衣人的话语,目光转而望向苏一,口中淡淡说道,“公子也不必多做解释。顾某也不过是,公子所下棋盘之中的一枚棋子。如今棋局已成,至于如何走这副棋,也全在公子。”

    他话语微微一顿,周身衣衫突然无风自动,衣衫双袖猛然暴涨三尺有余,如出云威龙,直向苏一奔去。那双袖之上,虽无半分灵力,却是掠起阵阵猎风,还未及苏一身前三尺之处,却是从半空之中,卷起了一团极为强劲有力的漩涡。

    顾守真神色从容,面不改色地说道,“公子所一直困惑的问题的答案,都在这洞穴之中的一件物事之上,公子还是自己去解开这一切答案吧。”他话到此处,周身衣衫和双袖所卷起的阵阵狂风,已然堪堪触及到苏一鼻尖。但是,苏一仍旧是面不改色,神情不变,立在原地。

    再下一刻,在那紫衣人身形向着那洞穴急速移动之时,苏一却是动了。这一动,却是极为诡异,苏一身躯明明还是在顾守真前方丈许开外,站立不动,但是又三丈开外,却是又有一个苏一,挡在了那紫衣人身前。

    顾守真双眸微转,嘴角边扯起一丝若有若无的淡淡笑意,口中却是缓缓说道,“不成想,百载未见,以阁主身份,竟是也修行了我‘玄元心法’的‘法相之术’和‘一寸光阴’,而且将这两种术法竟然融汇贯通到如此地步,却也是让顾某心服口服”。

    他话语未落,却见他身形也是急速移动起来,顾守真身形却是以苏一身形为中心,于方圆数丈之内,急速旋转起来。一时之间,这洞府之前的一片原野之内,却处处都是顾守真的身形。苏一眼见如此,却是面色也微微一变,许久才长叹道,“世人都说,顾兄修行术法的天分,乃是千年以来第一人,今日再见,果然如此。”

    “但是,这洞府之中,所放之物,乃是百载之前,我所答应一位故人,要拼尽性命和魂魄都要保护的。所以,我也不会,让你们这般轻易,就踏入我身后的洞府的。”他话语刚落,那分散在数个方位的身形,却是蓦然间,光芒四射。

    与此同时,阵阵星光,从洞穴洞口之处,蔓延而来,向着苏一的数个分身合拢而来。一时之间,星光光芒之亮,竟是,瞬间遮掩住了浩浩日光。顾守真目光微微一转,转而望向身侧丈许开外的紫衣人,口中冷冷说道,“公子,既然在这周围布下了许多人,此时不破洞穴禁止,又待何时?”

    那紫衣人只觉那漫天星光,似是专克自己周身所散发的阴森鬼气,只觉心底一阵难受,轰然一掌推开一道向自己袭来的星光,这才转身向顾守真望去。他只见,顾守真此刻目光之中,却是冷意,全力抵制着从苏一各个身形之上,所散发来的星辰光芒。

    那无数星辰光芒,似又不只是星辰之力,因为,他目光之中所见,有数道星辰光芒,在顾守真身前三尺之处,却是又突兀化为紫色,幻化成道道状如利剑的紫色光芒,直透顾守真周身而去。那道道紫色光芒,却是轻而易举地将顾守真周身的护体真气,给破了开来。

    有数道却是从顾守真肩甲位置穿透而过,一时之间,顾守真却是鲜血淋淋,直将衣衫浇透。一时之间,那顾守真衣衫,却已是血迹浸透。那紫衣人眉头微皱,只觉眼前此景,似乎与自己心中所一直心存的疑虑,不相符合。

    他心中犹豫片刻,才断然下了一个决心,猛然搓指于唇边,吹了一个响亮的口哨。口哨之声方落,那群山之后,顿时有数十个身影迅若鬼魅的各色衣服之人,急速向着那紫衣人所在的位置而来。那紫衣人右手手掌,向着那洞穴方向一挥,那数十个身影,顿时分散到四面八方,从不同方向向着那洞穴而去。

    苏一此刻所施展术法虽强,但是却也不能覆盖到四面八方,况且这数十人,看其身法,其修为怕至少在太清修为以上。顾守真眼中所见,心底却也是暗暗吃惊,纵是以他身份,他竟然也不知,这紫衣人身边竟然是聚集了如此多的修为如此之高的高手。

    看来,这紫衣人早就对自己有所怀疑了,他脸上一丝冷笑,一闪而过。双眸之中精光闪射,望向苏一。苏一望向顾守真向自己射来的目光,眉头微皱,似是若有所思,下一刻,他周身光芒却是收拢,分散在各个位置的身形也是回转到原先的本体之上来。

    苏一怒吼一声,声音如龙吟虎啸,苏一一头银发被狂风吹散地上下飘摇不定,颌下一缕三寸长的胡须,更添其威势凛凛。光芒骤然散去,苏一反手从身后抽去一件兵器,脚下步伐不停,猛然向着顾守真的方位冲了过去。

    顾守真微微一笑,也同样将防擦施展的法术,收了起来,周身灵力顿散。随手从腰畔抽出一件兵器,也向着苏一冲过来的方向涌去。不到片刻,两人兵刃便相交于一处,两人互执手中兵刃,或劈或砍,却是无任何法术和灵力,俨然一副世俗之间,街头之上地痞无赖打架的架势。

    而与此同时,那无数身形鬼魅之人,却是已冲到了那洞穴洞口。那紫衣人也是紧随其后,那洞穴洞口的禁止,被那数十个身形鬼魅之人之中十数个以血肉之躯,破解后,却是再无任何禁止。余下数十人,随着那紫衣人的身形,都一股脑地涌入了那洞穴之中。

    眼见那群人,消失在洞穴之中,顾守真这才猛然将手中兵器,收回身畔,大大咧咧地找了一块石头,就那般坐了下来。苏一微微一笑,也是收了兵器,与顾守真并排,席地而坐。顾守真转头望了望苏一,却是衣袖兜转,一坛散发着清冽酒气的美酒,蓦然出现在顾守真手中。

    两人相视一笑,彼此都能看出对方眼里的对眼前美酒的馋意,顾守真双眸望向那高空之上的朵朵白云,淡淡说道,“苏兄,有多久,我们没有一起喝过这‘醉凡尘’了。”言语之中,一时却尽都是凄冷萧瑟之意。

    苏一也不回话,手腕反转,却是瞬间将那坛美酒,从顾守真手中给抢了过来,微微笑道,“你是这‘醉凡尘’的酿制之人,想必这么多年,躲在九幽鬼府之下,也没少喝了这‘醉凡尘’。倒是我,自从答应了你那日的请求,我却是日日夜夜都要守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别说‘醉凡尘’了,就是老酒,我也没喝过一口。今日,这坛便归我了。”

    顾守真闻言,无奈苦笑了一声,看着身畔老者,大口饮着那‘醉凡尘’,那苍老面颊映在顾守真双眸之中,顾守真突然心底涌起一种奇怪的感觉,原来即便是修道高深如苏一这般的人,也是会苍老的。

    只是,这个世上,应该总有些东西,是亘古不变,永恒如初的。比如说,当年苏一对自己的允诺,又比如说,苏一对自己的相知。又或者说,无论修仙修道几何,这一直只要坚守,便不曾迷失的本心。

    他心中这般乱七八糟地想着,却觉手中一动,低头去看,却是苏一将手中酒坛,向自己手掌之中,送了过来。他微微一愣,却听苏一,凝重说道,“就算我们能将他困在此处,你觉得,在佛诞大会上,我们的胜算又有几何呢?”

    顾守真微微一怔,眼光眺望东方天空的遥远天际,许久,才缓缓说道,“那就要看,那颗心,到底是一颗什么样的心了。”

第二百二十五章 何以解忧,唯有凡尘(下)

    “世上扰心之事何其多,却唯有一物,能解千愁。而此中之物,当今天下,尤以通玄山顾守真所酿制,‘醉凡尘’为最。”——《风采录》

    这本《风采录》,乃是记录,中土风情风物的一本志异,传说此志异,乃是由一奇人,所撰就。此人非仙非神,却对修道中人之事,尤为精熟。因年代久远,加上此人行踪飘忽不定,没有文章流传于民间,也不过是酒醉过后,无以付账,只好撰就一篇文稿,留于酒楼,借以抵做酒资。

    因此,其人名姓却不可知,只是因其每一篇章开头,都以‘幽幽之野,南山以望’开头,因此世间之人,多以‘幽幽南山’称呼此人。后世有心之人,又多加收集,这才历经数载,有了这本《风采录》志异。

    本章开头所引用一段,乃是取自那本《风采志异》之中其中一章,章名曰:酒中君子。此章专论天下美酒,又以酒喻人,堪称鞭辟入里,引人入胜。章中所推美酒,尤以顾守真所酿制‘醉凡尘’为最。文中以‘酒中君子’来形容‘醉凡尘’之清醇,引无数好酒之人,对通玄山趋之若鹜。

    只是,这通选山本就是,修道者中圣地。再加上,所酿制‘醉凡尘’的顾守真,也早在百年之前,便羽化飞升,因此,这世俗之中,若想能得一坛‘醉凡尘’,便是怕你有万两黄金,怕是也不可得。

    中土,洛阳。银钩赌坊之内。寒冽的冷风,被阻挡在一墙之外,整个银钩赌坊之内,此刻却是人声鼎沸,个个汗流浃背,面目狰狞地盯着,面前赌桌之上的颗颗骰子,似乎这一粒粒寸许见长的方寸之物,便系着这众人的身家性命。

    与一楼大厅不同,三楼雅阁之内,此刻却是一副宁静。阁中数人,都屏气凝神立在一侧,唯有靠窗一侧的长凳之上,却是洒然坐了一位年轻人。这年轻人,虽无锦服华冠,但是周僧上却是自有一股雍容尊贵之气弥漫。此刻,他似是在闭目养神,整个人显得一片淡然之气。

    许久,他才缓缓回转过身来,双眸霍然睁开,望向门口之处的方向,淡淡说道,“那杨公子,可曾请来?”旁边凝立之人还未作答,却是从门口之处,传来一道清脆的声响,“公子盛邀,杨某便是,跑掉鞋子,也得不能让公子久等。”

    随着那道清脆的声音,传入到他双耳之中,他身前的那道木门,却是缓缓被推了开来,紧接着,一人却是大步而入,还未及脚步立稳,却是从容行了一个大礼,口中恭谨却是又不含谦卑地说道,“草民杨国忠,拜见临淄王殿下”。

    原来那靠窗而坐的年轻人,却正是当今大唐的临淄王,李隆基。李隆基,见他这一连串的动作,一气呵成,周僧上虽无半分灵气外漏,但是衣衫之内,却是隐隐有宝光之气透出,却是不禁微微一怔,举目向那自称,杨国忠之人看去。

    眼前之人,却是生得一副风流倜傥的皮肉,若是换一件一副,也定会被人认为是,世家公子。只是,他脸上却始终挂着一副,泼皮无赖的笑容,而恰恰是这丝笑容,让一向深怀心机,小心翼翼谋划朝堂之事的李隆基,对眼前这人起了一丝好感。

    李隆基双眸微转,回忆方才所发生的事情。方才一楼大厅之内,不同于此刻的人声鼎沸,那一刻却是人声寂寥,只有两人立于长桌两侧。其中一人,正是这眼前的杨国忠。而另外一人,却是自己从暗地之中,拉拢而来的玄门高手。

    至于这玄门高手,其身份却是极为隐秘,但是一身修为,却是惊人。就连大师,也称其为,‘最可助公子,逆转朝堂运势之人’。但是就是如此之人,方才却是在与那杨国忠的较量之中,苦苦支撑,到最后竟也差点落于败地。

    而且这杨国忠,竟然除了身怀那满含逆转运气之数的骰子外,身上却是也有一股极为奇特的青绿光芒,和自己身上的那块青石,遥相呼应。李隆基,心中微一沉吟,便知这人身上,定是也有一块,如自己身上这般的青石。因此,他才特意让人,将这杨国忠给请了上来。

    至于这杨国忠,究竟怀着什么用意,他倒想看看。他心中这百般心思,却是一转而过,他这才微微抬起头来,又重新望向,那身前还在行着大礼的杨国忠,淡淡说道,“起来吧”。那杨国忠淡淡应了一声,这才长身而起,微微一笑,说道,“草民冒昧前来,却是有几分大礼献给公子”。

    “奥?却不知是什么样的大礼。”李隆基闻听杨国忠此言,却是微微一怔,他语气之中尤其加重了这‘大礼’两字,他还是头一次听人说,有人会在他面前,将所呈献之物,成为大礼。身份尊贵如他,这世间万物,珍奇宝物,又哪有是他未曾见过和拥有的。

    杨国忠微微一笑,也不顾分立两侧的众人的诧异目光,却是姿态从容的从身上脱下,那件破烂长袍。一股极为难闻的气味冲鼻而来,在众人掩鼻之时,只见一团淡淡的碧绿光芒,从杨国忠怀间亮起,然后,就见他从怀中掏出了一样物事。

    见他神态之小心翼翼,显然是对这样物事,十分珍视。李隆基定睛看去,却见那物事却是被包裹在一块天蓝色帕袋之内。杨国忠小心翼翼将那天蓝色帕袋打开,一股清醇酒香,顿时弥漫在这雅阁之内。

    却是一坛美酒,酒坛之上,草书草就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醉凡尘”,却是通玄山顾守真所酿制的美酒。酒气冲鼻而来,阁中诸人,乍一闻这酒气,都觉精神一震,靠近雅阁门口一侧的数人,不禁脱口而出,“好酒”。

    李隆基精神也是为之一振,只觉连日来的阴霾和心中惆怅之情,瞬间消散地无影无踪。他双眼微眯,凝神望向那一坛美酒,淡淡问道,“此酒可是‘醉凡尘’?”杨国忠微微点了点头,随手一挥,瞬间有数只大碗,从一楼大厅飞旋而来,然后整整齐齐地落在李隆基,身前的长桌之上。

    还未等李隆基伸手,从身旁却是突然伸出一只手,抢在李隆基之前,端起一碗,仰口咕嘟咕嘟喝了下去。杨国忠微微一怔,在当今临淄王殿下眼前,竟然还有人如此无礼。他心下不禁起了好奇之心,转头向李隆基身后望去。

    那正在仰头喝酒之人,却是一身穿铠甲的年轻人。那年轻人,面色之上却是有一丝风霜之色,唇边几缕青须却是给他稚嫩的面孔之上,添了几分成熟感。就在这时,那人却是将手中的一碗酒,给喝了个精光,双眸之中,精光四射,也向着杨国忠望来。

    杨国忠只觉那双眸子之中,除了一股势不可挡的锐气之外,却是还有一丝莫名的神情。只是,那种神情,隐在他双眸之下,一时之间却是也望不真切。只是,那种神情给他的感觉,却是尤为怪异。自己似是也从,某个熟知的人的双眸之中,见到过这种眼神。

    只是,至于到底在哪里见到过,他却一时想不起来。正心中这样乱七八糟地想着,却见眼前的李隆基,微微苦笑了一下,从长凳之上闪身而起,将那身穿铠甲的年轻人,挡在了身后,然后身形急转,迅疾从长桌之上,捞起一碗酒,缓缓饮了起来。瞧那架势,似是怕那身后身穿铠甲的年轻人,要来抢夺这碗酒。

    果然,李隆基手中,那碗酒还未到唇边,那身穿铠甲的年轻人,身形猛然一闪,却是纵身跃到了李隆基身前,又想从长桌之上,端起一碗酒,而且其另外一只手,却是也没闲着,竟是向着李隆基唇边的这碗美酒,探来。

    李隆基唇边挂起一丝淡淡的笑容,周身光芒猛然暴涨,那身穿铠甲的年轻人的右手,却是堪堪停在了李隆基身前三尺之处。李隆基佯怒道,“郭肃,你过分了啊,如今这么多肱骨之臣,在这雅阁之中。你总要,也给别人留一碗。”

    那郭肃微微努了努嘴,以几不可闻的声音说道,“所以,我才抢你的嘛”。“你就不怕我诛你九族啊?”“郭肃从小无父无母,要说最亲近之人,那应该就是殿下您了,殿下如此珍惜自己性命之人,应当不会这样做的。”

    杨国忠看着身前这‘君臣’之间的斗嘴,不禁微微苦笑了一下,但是从进入这‘银钩赌坊’以来一直紧紧提着的心,却也是落了几分下来了。而当他听到那身穿铠甲的年轻人,被李隆基称作,‘郭肃’之时,却是心中霍然一动,突然想起了他眼中深藏的神情,是一种什么样的神情。

    修道之人,最忌七情六欲,但是自己却在那备受门中瞩目的那小师弟双眸之中,曾经也见到过如此的神情。这种神情,乃是,悲天悯人,最忌圣人不仁之人的神情。

    他心中这样想道,却是心底又有了几分底,双手之中光芒四射,向前推送道,“殿下,草民,还有第二件大礼敬上。”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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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道将倾,玄道领袖玄元门却一再遭受重创,少年萧原,无父无母,意外卷入纷争,探苍梧,入玄元,却又有许多身份隐秘的人有牵涉不...步步谋仙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步步谋仙,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步步谋仙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