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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生水起(小说520)全文阅读

作者:城市公子     风生水起(小说520)txt下载     风生水起(小说520)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十九

    我反问:“你的意思……那两面铜镜,竟然具有蛊惑人心的不可思议力量?”

    户川点点头:“完全可以这么认为,至于是否存有其他神奇的功效,却因为我家历代口口相传,几百年来散逸如许,除了一张铜镜图纸,亦是不得而知矣!”

    我冷笑道:“我刚听出一个破绽!你方才说过,太祖百战得国,最为艰辛。倘若真有如此神器,统一天下,就如儿戏一般了,哪会如此吃力!”

    户川叹道:“刚听到这个传说,我的反应和你一样,但是祖父慎之又慎的态度,使得我即使心生疑惑,也要好好探究一番!从图纸铜镜的纹样看,明显具有殷商风格,我于是查遍中国古书,终于发觉,原来铜镜在历史上早已存在!铜镜有两面,名曰日镜和月镜,合起来就是明镜。大明得国,或许其中也有因素。其最早有记录是在殷商,所以也称为殷鉴,至于是不是由更早年代的古人制造,已经不可考证。明镜在历代中国统治者手中辗转流传,秦朝始皇帝那能看透人的镜子,其实就是明镜中的日镜。但是到了南北朝之后,明镜忽然神秘地消失了,一直过了一千多年,直到太祖时代才再次发觉!因此我怀疑是南北朝时代因动荡不安,皇室出了某种目的埋藏了明镜!”

    我说道:“纵然明镜有如此神奇功效,为何大明在遭遇流寇辫虏的时候没有拿出施用呢?大明末代皇帝毅宗,虽然刚愎自用,但是毕竟不是个蠢蛋,生死存亡之际,怎么还不拿来保命保江山!”

    户川说道:“这不得不涉及靖难之役了!当年成祖发兵夺了他侄儿的皇位,攻入南京城的时候,不仅建文帝渺无踪迹,更重要的是明镜亦是消失!成祖大怒,当下拷问宫中掌管内务的宗人府宗人令——也就是秦王朱樉。后秦王说道,只同成祖语。成祖想来帝王家事,不便与外人晓,于是秘密和秦王谈话。出来之后成祖脸色发白,从此不再过问明镜之事。根据辗转下来的说法,虽然明镜的功效极大,但是后遗亦是极重!所以太祖秘密将之封印在某处,而这个秘密的关键,世代由秦王一系掌管!”

    他喝了一口茶继续说道:“我家虽然居住日本久已,但是历来只当客土,有朝一日,终究要返回故土。自从满清覆灭之后,我家就重返故土,开始了漫漫找寻之路。其实满清开国之初,对我朱氏宗室杀戮极重,秦王后裔还有没有都难说。一连找了几十年,终于中日战争全面爆发,因当时我们是日本人,国人不信我们,而我们对日本政府不尊,日人亦不信我们!艰难无比,战争结束后,却不料东西冷战,所以拖到了现在,我们终于发现了秦王后裔!”

    我的心头猛然一跳,原来那个教书的老秀才,竟是秦王后代,同为太祖苗裔。他孑然一身,没有子女,正当忧心忡忡无法把使命传承下去的时候,偶然遇到我们,仔细探听,竟然是肃王后代,那欣喜若狂的心情,我完全可以体会。

    我问道:“最后一个问题,你如此苦苦找寻明镜,究竟是为了什么?”

    我紧紧盯着他的眼睛,户川一怔,慢慢收敛眼神,说道:“皇图霸业,与我们已经无关!但是作为一富家翁,未尝不可!明镜是我们朱家的东西,我们有权力收回!恒淮,与我合作吧!到时中国首富的帽子,怕是你想脱也脱不掉!”

    我当下说道:“好!”

    户川又是一怔,哪知我如此痛快,却也笑道:“爽快!不愧于我太祖苗裔!”

    我们携手走出办公室,一席话谈下来,已经晌午,炊烟袅袅。日本人出了这么多血,一顿饱饭还是要照顾的,村长邀请户川和我一起吃饭,淮南菜系属咸辣油,吃得户川不住喝茶。倒是北方人的白水也皱着眉头,不习惯特色,在我乡亲面前,不好意思削我面子,硬着头皮吃下去,难为她了。

    饭后,那户川急不可耐地问道:“恒淮君,此刻就有一面铜镜掌握在你手中,请暂时交出来给我看看,我们寻找另一面月镜的关键,就落在日镜里面。”

    我将那老秀才遗下的镜子小心翼翼拿出来,交给户川,后者拿着如此珍贵的宝物,手都开始不由自主地颤抖,细细打量,欣喜地叹道:“四百多年了,我终于达成先祖们的愿望,再次瞧见了明镜!看纹路,这面应该是日镜,但是……”他疑虑地翻看日镜,“月镜的关键从何得知呢?据说两面明镜必须是合二合一,才能施展惊天地的神通魔力。”

    我不由得愣住,原本以为户川就是知道如何破解明镜的谜团,想不到这家伙不过一知半解的白丁。霎时往事悠悠,仿佛回到过去,那老秀才不顾我年幼,谆谆教诲在耳边回荡,我猛然醒悟,失声叫道:“我知道了!”

    户川大喜:“恒淮君,你难道知晓了破解日镜秘密的关键?”

    我冷笑着点点头,在日本人面前我向来没有好脸色:“不过,之前我们还必须去南京太祖陵前拜祭一番,只有在那里,我们才能得到他的启迪!”

    由于关键掌握在我手中,户川事事唯我遵从,有时他居心叵测地讲道:“恒淮君,难道你不怕我将白水女士扣押作人质,逼迫你替我办事?”

    我哈哈大笑:“你我合作事态已成,没有必要动用如此手段。退一万步讲,纵然你绑架了白水,而你呆在我身边,以我之能,取你小命还是易如反掌!”

    户川也笑道:“恒淮君说笑了!”

    我叹道:“户川,可惜你是个日本鬼子,要不然,和你做朋友倒是不错的!”

    户川动容,说道:“怎么,你还不肯放下成见?毕竟我亦是太祖苗裔。”

    我冷笑道:“子曾经曰过,华夏入蛮夷则为蛮夷。纵然太祖苗裔,入日本三四百年,连祖先的姓氏也改了,岂能说中国人氏?我这个人心理藏不住东西,有话就要说出来,要是我在肚子里暗暗腹诽,倒显得我不够大方!”

    户川半晌不说话,一直阴沉着脸,最后长叹一口,因曰:“诚如恒淮君言,我家久居日本,变衣冠甚至遗忘了先祖姓氏,若是去南京孝陵拜祭,定招人耻笑。我不配太祖苗裔啊!”

    我一愣,这日本人老实,不像有些家伙一样死不认帐,这样我也不好意思讥讽,不然反显得我泱泱大国大国人氏小鸡肚肠了。

    六、

    趁着无人之处,我招呼白水过来,说道:“白水,我有事必须要外出去一趟南京,不得不暂时和你分别。”

    白水惊恐地问道:“我见你和那日本人说了一通之后就要离开,究竟是什么事体隐瞒着我?你不是最讨厌日本人吗?为什么还要和他们混在一起?”

    我摸摸白水的头发,以前干练大胆的女孩子,怎么越来越像一个小妇人,莫非要结婚的女子都是这般?我叹道:“暗斗不如明斗。倘若我不和日本人直接交手,他们必定在暗地里捣鬼,敌暗我明,吃亏的就是我们。这样还不如索性与他们合作,大家都光明正大,看他们也搞不出花样来,于我方有利!再说,我们也快要结婚了,难道你想我们结婚后还挤在小小的斗室里面,日后有了孩子,怎么办呢?”

    白水低下头,慢慢说道:“好吧,我同你一起去南京,在同学家住上几天,记住,我等着你!”

    我亲亲白水的脸颊,说道:“一定会的!”

    我瞅见四下里无人,把白水拖到村里办公室,白水当然知道我要干什么,面色通红,指着我鼻子骂道:“死鬼……真色!”

    当晚我们准备出发离开淮南,奔赴南京的时候,王二忽然过来拜访我,期期艾艾,婉言地让我也带他过去。我一笑了之,本想拒绝,但是转念一想,与我同行的都是日本人,非我族类,其心必异,难保暗地里悄悄干些什么勾当,到那时候,我连个照应的人都没有。王二虽然贪生怕死,毕竟是几十年一起长大的乡里乡亲,总比鬼子们可靠。于是和户川说了一些,后者也没有反对,携上王二一起前去。

    于是我们驱车一天一夜,赶到南京。南京过去曾经为东吴、东晋、宋、齐、梁、陈、南唐、明朝、太平天国、民国之首都,但人们习惯称为六朝古都。该城弥漫着一层悲**彩,历代定都南京者,无一不是短命王朝。从堪舆学上来说,长江乃是中国最大最浩荡的水脉,绵延万里,携带地气旺盛,而南京恰位于下游长江和中国三大干龙之一和南方干龙尽头的交汇之处,所谓“襟带长江而为天下都会”,加之该城处于群山环抱中,环绕首尾相衔,龙盘虎踞,当为大一统王朝首都。据说始皇帝灭六国统一天下,听说南京城王霸气十足,于是与阴阳家合谋,开秦淮河泄了龙脉,于是南京依旧出王帝,然而个个都短命无比。

    我安顿完白水,顺便去了一趟南京大学图书馆,之后便携户川同去明孝陵。那时已经下午时分,冬日暖洋洋的阳光洒在身上,当真说不出的舒服。我一边查看借阅来的明孝陵资料副本,一边悠然自得地游赏钟山风景,人生快活就该如此。美妙的风景对户川而言乃是对牛弹琴,他不时以蕴含怒火的眼光瞪着我,打自让他瞧了日镜之后,整个人便陷入一种焦躁的亢奋状态中,因有求于我,不敢发作。哪知我越发不给他面子,慢腾腾地要其陪同从四方城出发,沿石像路、神道一路走到明孝陵跟前,约莫好几公里。户川终于忍耐不住爆发:“恒淮君,既然你能够破解日镜秘密的关键,那么请立即动手,不要在无意义的事情上浪费你我的时间!”

    我哼的一声,冷笑道:“你在威胁我?我且问问你,方才游览的孝陵一遍,你且说说看,明孝陵与其他皇家园陵,有何不一致?”

    户川一怔,到底是个聪明人,又对明清历史多有研究,结结巴巴说道:“似乎……太祖陵墓有所不同,对了,他的陵墓,将以前历代皇帝陵前的笔直神道形式改成弯曲的形状,很是意外!恒淮君,请把地形图给我看看吧。”

    明孝陵地形图

    我随手递给他,户川凝视着明孝陵的地形图,说道:“是了,一定是太祖出身布衣,不喜循规蹈矩,所以建造自己的陵墓也是别出心裁,或者让他陵墓前的的孙权墓看大门!

    我摇摇头,拿过地形图,对他说道:“亏你还是研究历史的学者,我问你,神宗皇帝出土时候的姿势是怎么样的?”

    户川猛然醒悟,喜道:“竟是这样!”

    我用圆珠笔草草在明孝陵地形图上从四方城开始,沿着石像路、神道,一直到陵宫,画出一条连接线,组合起来,竟是一个巨大的北斗七星阵!

    明孝陵神道及陵宫、宝城布局航拍图

    户川随口就说道:“太祖曾经写过一首诗:‘天为帐幕地为毯,日月星辰伴我眠,夜间不敢长伸腿,恐把山河一脚穿。’诗歌霸道十足,不过也体现了太祖对天象的崇拜。如果仔细对比明孝陵的地形图,那里面的七个主要建筑,下马坊、大金门、望柱、棂星门、五龙桥、享殿和宝城分别构成了北斗七星的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和摇光!由此可见,太祖深信魂归北斗之说!”

    我不禁摇头,尽信书不如无书,我以为就国人会读书读傻,看来日本人也不例外,太祖把陵墓造成这个形状,就是要指明我们一个事实,哪有掉这么多书袋子!

    户川呆呆地看着我,知道自己搞错了事情,不过这个家伙也有一个优点,有错就改,当下老老实实的请教:“恒淮君,请问太祖陵墓摆成北斗形状,究竟要告诉我们什么?”

    我毫不客气地教训道:“我问你,在天上,北斗七星是用来作什么呢?”

    户川脑子一转,终于开窍:“找北极星用的!”

    “还有呢?”

    “……”

    我摇摇头,只得自己出口:“北斗七星一年四季每天的转向都不一样,通过它的方位,可以推定当时是哪一个月的哪一天!而太祖陵墓的北斗七星阵,虽然布置粗糙,但是大致方位已经确定,通过经纬度计算,完全可以推定是哪个月哪一天了!”

    想想也是,户川虽然受到过正规高等教育,但是这些常识估计不会涉及到,而我们部队,常年累月野外生存,这是活命的宝贵知识啊!

    户川恭恭敬敬地鞠躬说道:“受教了!”

    我凝望远方,那就是揭开月镜之谜的关键了!

二十

    此刻忽然听到一阵吵吵闹闹的喧哗,我扭转脑袋看过去,一帮打扮颇为入时的青年吵吵闹闹爬上明孝陵陵宫。明孝陵大半毁于满清和太平天国的战争中,文革期间又遭一群无知小将的破四旧,如今残破不堪,因为游人本不多。即使过来的,也多是和我一般寻古探幽,安静地四下里游览。其实他们爬上陵宫顶头我就不悦,好歹是我的祖宗。一直到这些鼠辈,掏出裤裆里的脏东西,对准陵宫就稀里哗啦,我顿时勃然大怒,立时冲将上去,抡起一个小子大骂道:“你们是什么东西,胆敢在此撒野!我只听闻过抗战胜利后,南京市民集体在大汗奸汪精卫的坟头上撒尿!明太祖可是带领我们驱除鞑虏的大英雄啊!”

    其中一个戴着墨镜,明显是头头的青年张嘴对我骂道:“Fuckyou!”

    我一呆,不懂洋文,看看刚赶上来的户川,他一摊手翻译道:“他在骂你,说要操你!”

    我先操你个娘!

    我扑上去,以我这个杀人如麻的职业级杀手而言,对付这帮小流氓易如反掌,毕竟手下留情,打得他们鬼哭狼嚎。尤其那带墨镜的,学了几句洋鬼子的话就大方洋屁,这种人我最瞧不起,于是对他下手重了几分。一帮人统统扔下陵宫,那墨镜爬起来,捂着被打肿的面颊威胁:“你等着!这江山,本是我大清的江山!我正黄旗江上苇绝对不会饶恕你!有种就留下名字!”

    “大明肃王系——朱恒淮!”

    原来是一条满遗狗!我稍许把沉重的心情轻松了一点,要是汉人如此,我一定要打得他们见到祖宗为止!

    眼下的事情让一我最讨厌的日本人瞅见,当真削掉我的面子,我转身对户川苦笑道:“见笑了,国门不幸,出了这等奸佞。”

    户川讪讪说道:“每个国家,都有叛徒。在日本,就有一干人,叫嚣要抱住米国的大腿,一心为米国之为用。国家之耻辱!”

    我们都明智地回避了这个问题,毕竟不是一个国家的人,谈论起来,都有所顾忌。

    我们通过明孝陵的北斗七星大阵寻找北极星点,理论上,从天璇和天枢两星之间连一条直线,再延长五倍的距离,那就是北极星,在这里也就是下马坊和大金门之间的距离延长五倍。我们确定好方位,披荆斩棘地往前走。一边走我一边思虑,听说那些满遗在东北闹得很欢,嚣叫什么先要建立东北满洲自治区,然后再妄图建立伪满洲国。对于满人我并没有特别的恶感,我所敬重的作家老舍和相声大师侯宝林先生,都是满人,我并没有一丝的一毫的讨厌。但是之于溥仪这种满清遗老遗少,就像汪精卫、施琅之流的汉奸一般,是我们打击的敌人!绝对不能手软,日后必定成为心腹大患!果然,我之后几十年里斗争的主要敌人,都是满遗分子!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我们一直走到北极星位,两个人的衣服都被荆棘撕地破破烂烂,我难得几次穿上西装,而且是白水特意为我买的,当真心痛。再看看天,也不早了,太阳缓缓落下,晚霞余光洒在这里,一片血红。四周不过是一些石碑、石雕之类的东西,在钟山风景区,多之如牛毛,是以也没有人来关注,一看那些石碑、石雕都几乎有一半埋在土里了,就知道业已荒废几百年!

    我到处在这些石碑、石雕上东摸摸西瞧瞧,最后来到背面的一个雕塑上。这是一只巨大的玄武驮着一块石碑,石碑倒塌了近三分之一。我只得比划一下,估算出石碑原先的高度,对户川召唤道:“户川,你过来一下,拿着日镜!”

    我小心翼翼地掏出日镜,让户川爬上玄武,高高举着日镜,就在石碑的高度左右,然后望望落下的太阳。哪知户川会错我的意思,大为失望:“恒淮君,既然是日镜,肯定与太阳有关。只可惜今天太阳已经落山了。”

    我摇摇头,说道:“大谬!明孝陵的北斗七星大阵为什么摆成这个位置?我方才不是说过,除了计算北极星位置,另外一个重要的功能就是计算某一天的阳光照射才有用场。今天的太阳就不见得是那个日子!”

    “啊!”

    户川越发失望!

    我笑道:“这个你不必担心了,古人没有强力的灯光,所以只能用太阳光,不过现代科技不同了……”我掏出户川手下人丢在我那里的强力微型手电,后者难堪的一笑,“日头的时候我已经算好,现在只需要用手电模拟阳光即可。夜里正好施用!”

    倏地耳边传来细细碎碎的声响,我以为自己反应过敏,问户川:“你听到什么?”

    “好像是什么在爬?”

    我暂时不在意,吃力地爬到一块石碑上,对准十多米开往的户川打开手电,那明亮的光柱映在日镜上,忽然光芒四下里散开,顿时包围了整个北极星位置。那些石碑、石雕的影子映在南面朱雀停驻的一块石碑上,清晰地照出一片奇怪的纹路。地上也是一片清清楚楚,户川看的明白,惨烈地叫起来:“Orochi!Orochi!(大蛇!)”

    我往地下一盯,顿时头皮发麻!玄武石雕下,竟然爬出一蓝球粗细的大蛇,约莫有十多米长,正寻寻爬上石碑。我在越南的热带雨林中也见过蟒蛇,碗口粗细,三四米长已经是庞然大物了,想不到冬天的南京居然会爬出这么巨大的家伙!

    我手中拿着手电,急中生智,猛然对着大蛇的眼珠,部分蛇对光线敏感,不知道有没有用。只见大蛇稍微停顿,我慌忙对户川说道:“快,快撒尿!蛇怕人尿!”

    户川单手持镜,单手拿出裤裆里的玩意,哗哗洒下去。大蛇猛然受到热水冲击,味道又不好闻,开始退缩。我知道不能延缓多久,对户川叫道:“快动手,我马上来救你!”

    户川激动地浑身发抖,几乎拿捏不住日镜,但见他好不容易控制住自己,单手持镜,从口袋里拿出微型相机,对着那石碑上的纹路猛然一阵拍摄!

    那大蛇又爬上来,我把电筒丢在嘴里,跳下去飞奔过去,抡起一块巨石就砸向大蛇。那大蛇吃痛,猛然转向我,它上爬速度不是很快,但是平地上就如飞一半射过来。

    我正是等这一刻,手中的圆珠笔撰得紧紧,倏然插到迎面飞来的大蛇下颚,挑起来,猛然下划,把它的嘴巴割掉一半!这是我在越南学到的对付蟒蛇的技巧,可能是冬天的寒冷限制了大蛇的动作,我一击成功,迅即打滚跑开。果然大蛇恼怒地把尾巴扫过来!

    我拉起户川转身就跑,弥补的荆棘丛林对我们有利,也不知道跑了多久,终于甩开了大蛇,我和户川都气喘吁吁,他说道:“萨满咒!”

    “什么?”

    “据说是通古斯人对付敌人的诅咒。”

    我顿时大骂:“我就知道,这些满清狗贼不是好东西。世上以满清最为假惺惺。明亡之后,满清一面惺惺作态,号称要照顾明朝皇室后裔,一边大肆捕杀,毅宗皇帝第四子活到康熙年间,八十多岁的老翁了,满清狗贼还不肯放过,全家凌迟处死!为了防止大明复辟,除了不停破坏明十三陵,在明孝陵居然种下这种东西!”

    然后我对户川微笑道:“拿来。”

    “什么?”

    他装糊涂,但是看着我的笑靥中杀气越来越重,乖乖掏出日镜献上,讪讪道:“开个玩笑罢了,我怎么会忘记呢!”

二十一

    我和户川逃到钟山脚下时差不多晚上九点多了,公交车早已停驶,八十年代,除了上海等大城市,一般的地方很少有出租车。我们硬是又步行了五六公里,瞅见路边一个小摊点,饿得实在不行,当下驻足吃饭,点了两个淮扬小吃,大米饭却足足消灭了六碗。平常户川锦衣玉食,非美食不入口,现在吃相比我还难看。我哈哈大笑,心想我好歹小时候饿过,忍耐力比出身豪门的鬼子强。

    吃完饭摸摸口袋才发觉两人的钱包都丢了,老板娘见我们衣服破破烂烂,以为是吃霸王餐,几乎要报警,说好说歹,拿了户川的戒指作抵押。最后上路碰到一路军车,居然是以前的一个部队出来的,顺便搭车才能回去。

    第二天,那纹路照片洗出来之后,户川顿时又萎靡不振,垂头丧气。只见那纹路稀奇古怪,既不是地图,也不是文字。扭曲如脉络,究竟是什么,竟然无法看明白!

    我疑惑地盯住照片,猛然间心神震动,叫道:“我知道了!”

    户川惊讶地问道:“恒淮君!这到底代表着什么意义?”

    我冷笑道:“说穿了也不稀奇,其实这些纹路,不过是地下溶洞的分布图,而且是我很熟悉的地方——浙西!”

    我当兵作为一个工程兵,曾经在浙西挖了好几年的国防工事,日日对着勘测出来的地下洞穴形势图,背都背得下来。此刻内心隐隐觉得,倘若我不当过工程兵去挖洞,那么我们根本无法看懂纹路的含义,冥冥之中,竟是上天注定要我得到明镜?

    户川大喜,我便叫他预备地下探险的工具。然后我们和王二三人路过杭州,与户川先前的几个手下汇合,取来诸多器具,然后径自奔赴衢州山区。初到江山县,见远山重峦叠嶂,冬季的山野一片枯黄,偶尔点缀着几串绿色,不禁心旷神怡。这里毕竟是我生活过好几年的熟悉之地。每当逢年过节,部队里买来当地土产,那兔头又辣又香,非常好吃!我转过头,瞥见户川正拿着铜镜纹路的照片对比着一张卫星遥感图片,我顿时心底一沉!

    虽然在资本主义国家有钱人可以为所欲为,但是事关国防安全的卫星遥感图片,并非随意就能获得。单以我了解,连地下溶洞都能如此清清楚楚拍下的卫星遥感照片,世上不过美苏两大超强有这个实力。户川一介美帝走狗国家的人,却在得到铜镜纹路照片两天之后就弄到了卫星遥感图片,里面实在有猫腻,不得不叫人怀疑。

    户川这时瞅见我,笑问:“恒淮君有何感叹?”

    我当下隐忍不发,说道:“我倒是怀念起以前在这里吃过的美食,等勘察结束之后,我做东,请你品尝品尝!”

    “甚好!”

    其实浙西原是国防重地,外人严禁入内,违者不经警告既开枪击毙。近些年来,国际环境日益宽松,加上浙西的地质结构不稳定,时常出现塌方,经综合考虑之后,耗费了几十年的国防工程终于遭到废弃,另择要地重新开凿。这倒是便宜了我们,只需沿着军用通道即可行走。我循着记忆来到一个军事基地入口前面,废弃不过几年,那基地门口已经是破破烂烂,杂草重生。里面光秃秃,什么东西都没有,到处离开的时候,能拿走的基本都拿走了!

    那地下人工开凿的石窟恢宏浩大,一个连着一个,每个石窟都有北京人民大会堂那么宏大,由天顶垂直向下延伸,深约一百多米,呈倒斗型,而且不需要擎柱支撑着窟顶窟顶。这石窟设计精巧科学,施工规范先进,当真鬼斧神工。参与了这些国防工程,日日抬头就见到,一点都没有感觉,倒是这帮日本人,犹如刘姥姥进大观园一样,东张西望,头顶的矿工灯四下里漫射,白坂悠叹道:“如此规模浩大的工程,不知道要耗费多少人力物力,你们中国政府也太奢侈了,怎么说放弃就放弃?何不留下来做为战略物质储备仓库?”

    白坂悠是探险队里面唯一的一个女性,约莫二十五六,肤白貌美,身材娇小,一笑起来,就露出一口日本女子少有的好牙。探险队有这些人,武藤岚是出色的地质专家,朝河阑是水文学者、饭岛乂是职业溶洞探险家,大石彩乡则是器械工程师。我算是爆破专家,户川和白坂悠对明史文物多有研究,唯独可怜的王二,只能出卖劳力。我寻思,当初是不是该带他来?也罢,日本人不可信任!

    初次见面的时候,我心底就咯噔一下,依稀之间,竟然和已过世的王玟琳形象重叠在一起。许久才摇摇头,大概她们都是小个子女人,同样的知识分子气质不禁让我产生错觉。有时心底怀疑,是不是日本人晓得我的心病,故意派了美女间谍迷惑我?

    这时我摇摇头,说道:“我国还不是很富裕,即使再奢侈,也不会平白放弃耗费很多金钱的工程。其实,这些地下石窟并非我们开凿,在我们到来之前,就已经存在!”

    白坂悠一怔,倒是户川点点头说道:“刚才我仔细观察了一下,部分石窟岩壁上遍地都是青苔,风化严重,估计至少有上千年的历史。是吗,恒淮君?”

    我回答道:“五六十年代,美苏争霸愈演愈烈,核战随时可能爆发,为了应对危机,**提出:‘深挖洞,广积粮’政策。浙西地区穷乡辟野,人口稀少,加上地形险要,又是对敌前线,难得的战略要地。于是派遣解放军地质部队来勘察,无意中发现了许多天然存在的石窟,于是就我们借助这些石窟,只需进行加工修正即可!正如户川所言,当初来此的专家勘测过,这里石窟最早的有一万多年的历史,最晚的也在宋代形成,全部都是人工开凿,痕迹很明显。但是,古人开凿这些石窟用来干嘛呢?有人说是取石建屋,其实粗粗计算一下就知道,所有石窟的容积加起来不下几亿方,即使只有一半的石头取出来,也足够从地球到月球铺上一条路了。是以,这种理由不成立!”

    白坂悠问道:“那究竟是用来什么呢?”

    我摇摇头,说道:“我也不很清楚,以古人的人力物力,若是开凿这些石窟,即使一万多年也不够。有人提出外星人造!造来干嘛呢?——停飞船。太过于荒谬,也就没人信。不过宋代那些石窟,却是明教方腊叛乱时候屯兵之用……”说到这里我心里一愣,以前怎么没有想到过,明朝的建立,与明教有莫大关系,闽浙一带又是明教的大本营。太祖把明镜收藏在这里,或许另有深意?

    “除了地质结构不够稳定迫使我们放弃这些石窟以外,另外一个原因……”我顿顿,神秘莫测地说道,“这里有鬼!”

    我突然蹦出“有鬼”这个词汇,王二倒是吓了一跳,紧张地四下里察看,反问:“有鬼?这里有鬼?怕是千年老鬼了!”

    我点点头,认真说道:“是的!怎么说呢,也可以认为是个神秘事件,但是我们更愿意相信鬼魅在作怪!”

    那几个日本人不禁神色凝重,他们出身在鬼神信仰的国度,比我这个从小接受无神论的无产阶级工人更加迷信鬼神。有像是武藤,居然在胸口划起了十字,妈的,还是一个信耶稣教的。

    回忆以前,迄今我仍旧感到不寒而栗,手中的电筒无意识地四下里胡乱照射。

    那时我不过十七岁,入伍刚刚两年,才是从一名新兵成长技术工兵。因为我出身贫农,政治清白,所以能够被派遣来参加这项绝密的国防工程。我们分成十几个小组,各自坐在全封闭的卡车里,摸黑来到基地,到来的第一天,基地领导就在偌大的石窟大厅里对我们集训:

    “稍息!欢迎同志们响应**号召,参加该国防工程!你们将在这里呆上三百六十二天,年中休息。期间,未经连队以上领导允许,严禁单独离开,或到偏远地方去……”

    当时以为是为了防止内部混入敌人搞破坏,后来才知道,原来是另外蕴含有深意!我们这批新人大部分都才十七八岁,正是好动的年纪,整天呆在山洞里,除了偶然看几场电影,没有任何其他娱乐活动,闷也闷死。

    其实地下石窟的主体结构古人就已经替我们奠定,我们主要的工作是清理和整修,把石窟建设成为军事基地。我们时常在石窟岩壁上发掘出鸟兽鱼类的浮雕,当初我们认定这里曾经是古代某个贵族的墓地,那时刚刚开掘了马王堆汉墓和明朝神宗皇帝的陵墓,我们都很好奇,是不是这里也能够找出什么离奇的东西呢?我们主要的活动区域在于靠近外头的几个巨大石窟,至于更深一层,则是没有深入过,每当我们遥望那漆黑的洞穴,都有说不出的好奇。

    所谓初生牛犊不怕虎,终于有一天,我们的一个山东战士,他块头很大,胆子也很大,实在无聊,怂恿我们一起去内部看看。带上手表、带上电筒,走个一个晚上,天亮了就回来,那么领导们也不会发现。然而慑于军队的严格纪律,我们都谢绝了,只有他一个人趁晚上睡觉时段,悄悄离去了。

    第二天,他没有回来。

    领导发现少了一个人,顿时引起轩然大波,那可是大事件啊!于是发动了参与建设的两千多工兵,深入内部几个洞窟,像筛子一样筛了一遍,硬是没有发现他的任何踪迹。而在更深的石窟里,领导怕出事故,便禁止我们进去。

    本来这件事情定性为战士不遵守纪律,私自外出导致失踪,就草草结案了,但是想不到第三天后,我们正在修正石窟的时候,冷不防石窟的一面岩壁坍塌下来,我们看到了惊恐的一幕:一具白骨就像马赛克一样地镶嵌在石壁上,身上穿着破破烂烂的军装。他是怎么嵌上去的,就像是合着模子印上去的一样。那种场景异常诡异。

    军医马上过来检查,核对齿模,就是三天前失踪的那位战士!我们非常奇怪,石窟里空气干燥,是个天然储存物品的好地方,不过三天,他的身体怎么烂成这副德行?而且还莫名其妙地夹在石头中间,他是怎么进去的。但是更加离奇的是,这位战士身上没有任何致命伤痕,也没有感染疾病的痕迹,军医发现他居然是饿死的。以这位战士的体格,就是一个礼拜不吃不喝也能活着回来。那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当时部队的政委很震动,提升到了政治层面,日后严禁我们单独行动,即使上厕所也必须两人结伴,这样才避免了再次发生失踪事件!直到现在,我依旧在疑惑这个谜团。

    众人一时失却了言语的功能,似乎被我讲述的故事吓住,又或对前途缺乏信心,这时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开口道:“等等!”

    白坂悠挥挥手。

    我问道:“怎么,你有什么看法,说说看?”

    白坂悠面色凝重的说道:“鬼神之说,终究过于荒诞,这是一个科学的时代。难道你不认为,他无意中闯入了明镜的地方,然后被明镜的某种神秘力量施用!”

    我一怔,当初不知晓明镜的事情,两者绝对没有联系起来,明镜到底有什么力量,直到现在我也不过了解可以蛊惑人心。此刻心中隐隐升起一个念头,思虑的碎片过于缠绕,暂时无法拼合成一个完整的想法。

    白坂悠说道:“恒淮君,能否带我们去那个失踪战士发现的地方看看。或许会有什么线索。”

    我点点头,或许真的有什么联系。户川拍下来的明镜纹样照片,对比卫星遥感图片之后有了比较详细的地图,但是上面竟然没有任何关于入口和明镜收藏地点的指示,完全像是一张无加工的地图。当时就怀疑是不是祖先在哄我们,或许另有深意。只是在遗憾朱明皇室最后一个宗人府宗人令没有把秘密全部吐露出来就一命呜呼了,累的我们可能要走遍整个地下石窟区,也许可能找不到任何线索呢!

    我带着他们走到当年发现白骨的地方,废弃多年后,物是人非。那时领导惟恐战士们产生恐慌心理,当即下令凿去人形痕迹,再在上面抹上一层水泥,画着雄赳赳的英勇战士形象。

    白坂悠绕着一圈,没有表态,或许根本不能发现什么。

    户川说道:“要不这里!我们马上炸开一个口子,看看有什么乾坤!”

    我一摆手,怒道:“你疯了?这里是脆弱的溶洞,几克黄色炸药的震撼就可以晃动整个地方,何况要炸开一个大洞?这里只是掩藏月镜的仓库,并不是什么坟墓!”

    我无奈地摇摇头,摸摸口袋里的铜镜,心道:“日镜啊日镜,你能够给我什么启示吗?”

    我忽然一怔,我知道了!

二十二

    我叫道:“户川,把那张纹样的图给我,我有新的发现了!”

    户川向来依从我,乖乖地掏出图纸,我拿着圆珠笔在纸上一划,交给户川,洋洋得意地说道:“你看,原来秘密就在这里,我们都没有发现而已!”

    户川接过图纸,看着我所画的线条,顿时恍然大悟,喜上眉梢:“原来如此!我明白了!恒淮君,你真是天才!”

    众人纷纷涌上来观看,立时豁然开朗。原来,之前我常年累月的观看地下石窟地形图,总觉得有点不对劲,但是一时就想不到什么。当我摸到铜镜时,忽然记起太祖陵墓组成的神秘北斗七星方阵,迅即开窍,多年来缠绕在心头的疑惑一一展开,原来在我看到的地形图上,石窟的分布并非随意造就,连接起来,恰好也是一个北斗七星方阵!

    户川浑身颤抖,他兴奋的时候就是这样,这人举一反三,说道:“原来太祖陵墓的北斗七星方阵竟然还有这个深意,我们只要再次找到北极星位,秘密就揭开了!”

    他蹲下身子,拿笔在纸上测算,算出北极星位置就说道:“我们走!”

    正欲动身之际,那白阪悠忽双手抱胸,冷冷地说道:“等等,我看情形有异。恒淮君,这次你可错也!”

    我顿时勃然大怒,这个女鬼子懂得屁,有什么资格来指示我,于是恼火地问道:“你有什么新颖的见地,不妨说出来,让我们洗耳恭听。”

    那白阪悠当真不客气,从户川手中拿来地形图,用一只铅笔勾勒,然后展现给我们看,那图纸上我所连接起来的北斗七星阵,被她涂掉,画上另外一个图形,却也是斗型,不过只有六个支点,我疑惑地猜测道:“南斗?”

    白阪悠淡然说道:“正是!恒淮君一开始就在主观上认定了这便是北斗七星,所以在勾勒图案轮廓的时候,即使最后一点非常勉强,也硬是把它画上去充当北斗的一个星,而没有想到,这其实是与北斗非常相近的南斗图形。”

    我老脸一红,我虽然读书不多,但是聪明无比,为人出事,向来先人一筹,做事未免自大成狂,咄咄逼人。想不到居然叫这个女人挑错了问题。

    户川与我相处多了,晓得我的脾性,当下便来打圆场,说道:“既然是南斗星座,那么北极星位置我们便不能再去寻找。难道找南极星?我好像没有听说过有南极星啊?”

    白阪悠静静地说道:“历来北斗主死,南斗主生。明太祖的陵墓成北斗七星状,而这里却是南斗六星形状,其中定然另有深意。我听说,南京城的城门分布,就是按‘南斗北斗’聚合形布局。南斗六星的星座以聚宝门、三山门、清凉门、石城门、定淮门、仪凤门六座城

    门隐喻,那么不言而喻了。北斗恰是死门,我们就要找的是南斗的生门!”

    我心悦诚服:“原来如此,我们走聚宝门即可。”

    所谓聚宝门就是至今的中华门,研究明清历史的户川白阪悠自然轻而易举地可以找出方位,正是居南方位。然而出于某种本能的自觉,我心里隐隐约约察觉到哪里不对劲,但是又说不出,只得埋在深处。

    我和洞穴探险专家饭岛不时穿插,在错综复杂的地下溶洞和石窟中带头探路,通过手上的微光电子表,我可以清楚的掌握时间。日本在火箭、核武器等重大科技上毫无突出建树,但是在小东西上当真做的不错,那只小小的手表,居然含有气压仪、指南针等多个功能,其他各种小巧的东西也是举不胜举。但是用到溶洞探险的关键器具,就清一色的美国货了。由此看来,日本的小东西只能算是精致,核心水平不足,中看不中用!

    果然,不刻就出现问题。饭岛忽然说道:“不对啊!”

    “怎么了?”

    我上前疑问。

    饭岛拿着指南针上下颠簸颠颠,对我说道:“无论我怎么摆弄,指南针的指针都指着地面,难道地下有巨大的铁矿?”

    我摇摇头,说道:“若是真有能够吸引指南针的铁矿,起码在亿吨以上。这里都细细勘探过几十年了,别说铁矿,连块铁屑都没有发现。别犯傻了,定是东西坏掉。”

    我拿过指南针一瞧,指南球内部浮动的圆针果然对着地面。这次我们带来了两种指南针,一种是常见的圆盘状,另外一种就是这样的可以测量水平方位的球状指南针,后者由于内部的指针是悬浮在油里,异常敏感,稍微一点异动都可以察觉得到。

    我疑惑地掏出自己的圆盘指南针,这是在越南战场上缴获的美国货,制作极为精良,我就不信它也出了问题。我左右各转动,但见指针一动不动,顽固地贴在底盘,不禁叫我倏然一惊,头皮发麻,暗暗叫道不好

    我们约莫走了四个多小时,庞大的军事基地我们已经离开,此刻真正在没有任何人迹的溶洞里前行,前方无任何标记,先前涂上的荧光剂就如消失了一般,无影无踪。数亿年前,浙西地区属于古扬子海,典型的沉积岩层地区,地下溶洞多是海水冲刷而成,古时徐霞客就说明了。溶洞结构曲折复杂,目不视物,只能依靠指南针和水平仪、气压计来核对带有经纬度的卫星遥感图片判定方位。若是指南针坏了,我们岂不是迷路了吗?

    户川颇是冷静,说道:“对,我们还有雷达枪,快用雷达枪射出声波判定方位!”

    大石摇摇头,悲哀地讲道:“雷达枪只是作为一个短距离测试工具,有效范围五十到一百米之间,在地下深达数公里的溶洞内,毫无作用!”

    我忽然灵机一动,等等,虽然雷达枪没有效用,但是我们还有地震仪,这玩意的有效范围不止几十公里。我招手藤、朝河,进行一次地震波地下勘测,于是他们两人眼前倏然宜良,顿时明白我的想法,急急忙忙解下机器,安装调试。我则埋好少量炸药,只听轰得一下,制造了一场微型地震,在这空洞的世界里,声波发出轰隆隆的回响,石头震慑,掉下如许灰尘,竟惊得我们以为要塌陷。

    不过二十来秒,地震波反弹回来的勘测数据就分析出来,武藤口操生硬的汉语道:“恒淮君,根据反射回来的横波纵波显示,在我们脚下,有一……有一个……这是什么!”武藤惊呼!

    我正站在外围,抢先上去,紧紧盯住地震仪,在上面分辨率不高的小小屏幕上,绿色的象素根据地震纵横波反射回来的信息,模拟出一组模糊的方形物体。地下溶洞里面的物体受到水的冲刷,多是带圆的不规则物体。眼前忽然显出一组规则几何,很明显就是人工建筑!

    “宫殿群,地下宫殿群!”

    武藤兴奋地叫嚷起来,其他人纷纷凑上前来查看,个个面露喜色。能够有如此规模的建筑,定然是保存重要物件的场所,那么说,就是月镜的地点?辛苦的探险果真没有白费,终于找到了传说中的目的地!

    在喜气洋洋的众人中,唯独我站直身体,抚摸了下巴,陷入沉沉思虑,在这群人中显得尤为格格不入。

    户川一拍我的肩膀,问道:“恒淮君,你还有什么可以担心的?”

    “不,我没有。我只是在想其他的事情。比如……”

    我拨开众人,虽然我的个头不是最大,但是手劲很明显最重。在地震仪的屏幕前,我用手指虚拟的把这些规则几何画了一边,说道:“你们看,这是什么?”

    “一、二、三……”大石惊叫道,“这些宫殿,一共是六个,连接起来,又是按照南斗的形状排列!”

    我点点头,说道:“我在想,或许里面蕴含着什么深意。”

    户川笑道:“多虑了,等会儿我们只要小心翼翼,就可以避免危险。再说了,你不是提过,这里只是储藏月镜的仓库,又不是陵墓,总不会设置异常多的机关吧。呵呵!”

    “希望如此吧!”

    我发布命令:“大家休息半小时,吃点东西,我们马上动身出发!”

    在这只探险队里,户川虽然是组织者,但是明显我才是指挥者和领袖,无论气派还是睿智方面,我远远胜过户川。他自己也有自知之明,索性全部由我来带领。

    约莫半个小时后,我们背起行囊动身。饭岛手持雷达枪,在前面不断地探路,忽然他叫道:“有两个人!”

    “有人?”

    我上前接过饭岛的雷达枪,雷达枪的背后是一个小小的屏幕,幽蓝的液晶上,过着有两个人形并排站在一起,一动不动。

    我笑道:“应该是石雕吧。否则的话,怎么会如此高大。大家加把劲,在一百米!”

    大家的脚步都不由得稍稍加快,待到了前方,就被一堵巨大的石门阻拦。拿着强力手电在石门附近游走,那石门约莫有十米多高,受到地下水气和碳酸气的腐蚀,表面斑斑驳驳,呈现一种灰色。石门是两个巨大的守门神石雕,,面目凶恶,手中各执一把剑竖在地上。

    “如何进去?”

    我笑道:“别急,总有办法的。这是仓库啊!会有钥匙口的!”

    我们几个人都在石门和石雕附近摸索,片刻就有人喊道:“我在石雕上找到一个类似拉环的东西。”

    “我也找到了!”

    我和户川对视一眼,两人都认可这一组便是打开大门的机关。既然月镜的收藏地点已经造就的如此隐秘,多半不会再在机关上动脑筋。于是叫武藤和饭岛各拉住一个拉环,一起用力,咯嗒寂静的两声——毫无反应!

    我和户川又对视一眼,面面相觑,正疑惑中,猛然间就轰轰隆隆地响却起来,却是两个巨大的石雕缓缓移动到石门跟前。那石雕的块头不亚于石门,两个巨人顿时把石门堵住。正当我们暗暗叫苦的时候,那石雕忽然就砸向石门。十多米高,几百顿重的玩意,威力何其大也!当下把石门砸个稀巴烂,碎石乱飞。我心中暗道,有必要搞个这么夸张吗?难道就预计,只来这里一次?

    饭岛正要进去,我拉住他说道:“等等!”

    说完,拿走他的雷达枪,对准里面细细探索。不怕一万,只怕万一,难保我祖先不是故意在门口示弱,然后里面布满机关,不小心进去,一一射杀。不过看雷达枪展现的情形,里面除了一堆堆的东西外,似乎并没有其他什么杂物。

    于是我们就小心翼翼地进去,唯恐有机关,稍有风吹草动便伏倒,几只强力矿工灯映入里面,却反射的眼睛生疼,待反应过来,顿时眼前一亮,不是小亮,而是大亮!

    里面,堆满的竟然都是金块!

    那一块块,大小不下一千盎司的金块,如今却想砖头一样胡乱堆在一起,如果此时看到这般景象都没有反映的人,那么他不是伪君子就是大圣人,很遗憾我们都不是!贪婪的目光扫描着每一块金子,似乎都想立即把他们纳入怀中!

    “喂!我们的目标,可不是这些亮晶晶的东西!”

    发出这番警告的并非是我,而是白阪悠这个女人。她居然刀枪不入,甚至我自以为克制力够好了,一刹那间心思都发到了白水身边,想象着日后美好幸福的日子!

    户川顿时醒悟,他志向不小,这几百吨金子岂能填满他的**?于是这个男人冷冷地说道:“大家不要看了,这不是属于我们的,这是属于中国政府的,我们是无权拿走一分钱!”

    这番话顿时击碎了每个人的美梦,大家不甘心地瞧瞧,但是事实这是在中国内陆地区,别说那块金子,就是连根金毛都无法掏走!

    而户川果然有蛊惑人心的能力,说道:“但是,明镜具有更大的价值,无论在考古还是金钱方面,一面明镜,都超出这些金子几百倍。我们找到了明镜,就是获得了更多的财富!”

    众人恋恋不舍地离开,然而王二却舍不得走,对我说道:“老猪,我就留在这里,作个接应,万一你们有什么事情,也不至于全军覆没。”

    我知道他是舍不得这些金子,但是转念一想,这样也好!于是答应了,我们一行人继续往前,前面又是一道门,过了门,则是一间巨大的明清风格宫殿,物品抬头仰望,宫殿的牌匾上写着“人道”二字。我心中疑惑,古代还讲究什么人道,眼角无意中往回瞄,正看到王二乐颠颠地呆在金子堆中,嘴巴都笑开花,假若这里是人道的话,那边便是天堂了!

    不对,金子好像在动!是我眼花吗?

    我揉揉眼睛,转过身凝视那些金子。根本不是我眼花,那些金子真的在动!蠕蠕而动。好像活了一样的肉块虫子,失却了坚韧的金子堆顿时瓦解,那些肉块虫就如蚯蚓一样,一扭一扭地转向王二。

    不好!

    我狂奔过去开口大叫:“王二,快跑!再不跑,就没命了!”

    王二听到我的声音,只是傻乎乎地扭过头向我笑笑,直到眼前的金子也变成了肉块虫,脸色倏然大变,看着它们爬到脚边,忽然一口咬住靴子。王二顿时疼地大叫起来,摔倒在地上,拼命向我呼救!

    我急速奔跑过去,这时越来越多的肉块虫涌向王二身边。很明显它们都是食肉动物,或许几百年都没有吃肉了,饥渴的很。短短百来米路,我不过十多妙就跑到王二跟前,他身上已经爬满蠕蠕而动的肉东西,好像放大了无数倍的蛆虫一般恶心。我随手抄起登山锤,一阵乱舞,打下无数肉块虫,另外一只手拎起已经昏迷的王二,扛在肩上转身就跑!

    纵然我再是力大,身上多了一百多斤,速度大大减缓,百多米就像不可逾越的铁丝网一般,前面几个日本鬼子,是不可能出来迎接我的,只能靠自己。我一手扶着王二,一手拼命乱舞,且战且退。那肉块虫汹涌而来,转眼要将我淹没!它们的牙齿异常锋利,我忽觉得脚趾一痛,低头看去,竟是一只东西咬住了我的靴子。这种皮靴可是野战靴,一般别说钉子,就是步兵地雷也难以刺穿!

    我大骇,正要加快速度,那一边的肉块虫攻势减缓,我抬头看去,竟是户川和白阪悠一起过来迎接我。户川不能少我,尚且能够理解。而白阪悠一个日本女鬼子,难道是打入敌后的日本**,怀着伟大的国际**精神来救我?不会吧!

    他们两人一个手拿工兵铲,一个手拿登山镐,胡乱挥舞,至少打杀了不少肉块虫,容得我有时间逃到门口。方走出门口,那大门忽然自动咔咔地要合拢,我吃了一惊,妈的,还挺先进的,刚才怎么不早点关?

    户川、白阪悠相继退却,人的速度毕竟比需要蠕动的虫子快多了,眼看肉块虫在关门之前来不及赶到,我稍微松了一口气,拍拍王二脸蛋,叫道:“妈的,下次叫你小子贪财。记住,金子可不是这么好容易赚的!”

    “啊!”

    武藤突然奇怪地叫了一声,我们不禁抬起头瞧着他,渐渐地每个人的脸上都涌起了莫明其妙的惊恐神色,武藤自知不妙,疑问道:“我发生了什么事情?”

    “啊……”武藤惨烈地嘶叫,倏然从他背包里伸出一个肉块虫的脑袋,那嘴角触须晃动,三排几百颗牙齿像是钻机一样转动,转眼就跳到地上,一口咬住武藤的靴子,不住往回拖。

    这只肉块虫的体格比寻常的虫子大上一半,力气异常大,那武藤顿时跌倒,由得肉块虫往回拉走,我几乎看呆了,此刻立时醒悟,抄起登山锤砸过去。

    那肉块虫猛然弹开,锤子就不小心砸在武藤身上,引得又是一个惨叫声。那肉块虫已经把武藤拖到了门口,附近的饭岛和朝河立即行动起来,各拉住一个武藤的胳膊往回拉。

    旋即那肉块虫汹涌而至,肉麻麻地叼住武藤的双腿不住往后拖,两个男人的力气竟然比不过虫子,我和户川、大石相继加入,白阪悠不停地消灭企图入界的肉块虫。

    可怜武藤就像拔河的绳子一样,被两方悬在空中,不住惨叫。此刻大门越合来越紧,渐渐地只留下一条一个人的缝隙,正把武藤挤在中间,不停地压迫,越抠越紧,初时武藤还叫几声,渐渐地不再言语。忽然我们手头一松,武藤半个血淋淋的身子被我们拉断,丢在地上,肠子流了一地。大家顿时呆住,只见他的背包上有一个大洞,怕是他贪心偷了一块金子,终于酿就杀身之祸!

二十三

    气氛顿时如水泥一般地凝固,没人说话或者动作,过了许久,朝河忽然跳起来,他向来和武藤关系不错,此刻一把揪住户川的衣领,大喊大叫:“来中国之前,你不是许诺过,没有任何危险,只是一次简单的探险。现在武藤都这副下场了,你如何解释!”

    户川勃然大怒,推开朝河,他向来彬彬有礼,纵然被我占了便宜也只是苦苦笑也,此刻脸色阴沉得像是雷雨天的乌云,推开朝河咆哮道:“没有九死一生的风险,哪有百分之一千的利益,这句话你懂不懂!既然你来了,就好好干下去。武藤死了,就证明他没有这个福气,命不好!”

    日本人的团体已经出现裂痕,作为一个旁观的外国人,我颇是幸灾乐祸,看着户川和朝河仿佛两只发怒的公鸡一样对峙,不知如何揭开绳索。这时啊哟的一声,众人不约而同地转过脑袋,我瞥眼看看哪个家伙,却是昏迷的王二醒过来,抱着受伤的脚直喊痛。

    户川和朝河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利用这个契机各自走开。

    我来到王二身边,见他脚上还留着半个肉块虫的脑袋,就是死了也不放地叼着他的脚趾头,于是拔出匕首,用淮南土语恶狠狠地叫道:“妈的,你这个无胆匪类,在一群小鬼子面前哭爹喊娘的,丢尽了中国人的脸,赶快给我闭嘴!”

    王二大概也觉得不好意思,于是合上嘴巴,小声呻吟,我拿匕首把肉块虫撬了下来,挑在匕首上细细观察,这个肉块虫嘴巴上长满了像是老虎钳一圈的牙齿,牙床特别发达,难怪把我的皮靴都咬破了。

    我让王二脱下鞋子,拿药好好敷上。匕首让户川接走,看着肉块虫的脑袋说道:“这叫做黄金虫,传说他们作茧冬眠的时候,模样酷似黄金。一旦苏醒,就会啃噬周围一切活物。原本以为这是《山海经》中记载的传说而已,想不到真的有这种生物。”

    大石不禁担忧地问道:“我们一路畅通无阻地过来,唯独在此遇到黄金虫的袭击,退路已经被封死,前面还有五个宫殿,我们是不是还要冒五次险?”

    户川冷冷地说道:“既然后无退路,我们只能破釜沉舟往前走!”

    我们稍微收拾了一下武藤的半个尸体,预计回来之后拿走,然后一行人头也不回地再次往前。王二只是被咬破脚趾头,虽然疼痛,忍一下走路倒是无妨。

    这件宫殿里面不像前面那件一样,里面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我们排列一队,前面的我拿着雷达枪不住探索,小心翼翼,忽然咯嗒一下,我踩中一个东西,低头捡起来,却是一只手表,破旧不堪,看年份有三四年了吧。

    “恒淮君,你捡到了什么东西,亮晶晶的莫非是钻石?”

    我一笑了之,传递下去,那饭岛顿时大叫起来:“嘿,这手表居然和我的差不多,稀奇了。”

    我寻思说道:“这手表已经有好几年的年份了,莫非在我们之前,已经有人来过了?”

    户川戛然止住脚步,大叫道:“不对!”

    我心底一沉,问道:“怎么了?”

    户川大声问饭岛:“饭岛,你手中的手表,是不是卡西欧新出的石英表。”

    饭岛奇怪地反问:“是啊,今年十月出的限量品,我就特意买了一只!”

    户川疑问道:“看这手表,丢在这里的年份起码有两三年了,卡西欧新出的石英表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呢?”

    我们每个人的心底不禁都咯噔一下,疑惑的沉积物浮上心头。

    大石不好意思地说道:“这样说地我尿都要出来了。我去方便一下,大家等等我!”

    大石在我们的矿工灯下走到一只角落里,正摆好姿势,蓦然之间手舞足蹈,一屁股坐在地上,惊恐地呼叫起来:“木乃伊……木乃伊!”

    我们几个人慌忙赶到大石身边,在几盏矿工灯光线的照耀下,异常明亮,照亮了整个角落,那里横七竖八地躺着五具干尸。他们穿着与我们类似的探险服装,模样非常恐怖,或脸色发黑,呲牙咧嘴,面目狰狞;或面颊干瘪如软皮袋子,紧紧贴着,布满了皱纹和瘤子;或张开嘴巴,露出满口森森黑色尖牙,眼窝空荡荡地凝望着天空。这种保留的表情来看,他们死前一定充满了绝望。我们之前的探险队不知道遭遇了何种危机,被困在这里,活活渴死饿死!

    户川蹲下身子,似乎发现了什么,小心翼翼地把这个东西挑起来,放在眼前,徒然浑身颤悠悠。

    “你……”

    我正要开口说话,户川已经转向面对我,但见他脸色极为惨白,就像流了五斤血一样,牙床咯吱咯吱打架,眼珠瞪地大大,充满了一股子绝望。户川这人性格我蛮是了解,心有大志,坚韧胆大,到底是什么,竟然让他如此害怕?

    户川把手里的东西交给我,却是一个小小的玉佩,再仔细钻研,不过上面刻了一行英文“Togawa”。我不识英文,但是有何大惊小怪,

    却见他颤抖地从脖子里掏出一块玉佩,竟然与我手中从干尸哪里摘下来的一模一样!连上面的刻字都没有区别!

    户川小声急速地说道:“你看一模一样,一模一样的。倘若玉佩一样还可以解释,这Togawa是户川的日语罗马读法,是我妈妈在我小时候亲手刻上去的,绝对不可能出现第二块一样的。你再想想看,饭岛的手表……”

    我读书不多,但是我并不是个笨人,当我想到那个可怕的念头的时候,玉佩失手当啷一下掉下!

    难道说,这些干尸就是我们?

    户川结结巴巴,胡言乱语:“原来,这些干尸就是我们未来的下场。我们离月镜越来越近,日月双镜的威力已经渐渐显现出来了。现在我才明白,明镜的效能并不是蛊惑人心,而是看到未来!难怪当年太祖只是和那些降兵一起睡了一夜就招降了他们,并不是太祖拢络人心的手段有多高明,而是让他们看到了未来——未来,是太祖推翻元朝建立了大明帝国,所以他们没有必要为了一个快完蛋的王朝效命,个个奋勇杀敌。但是明镜不知怎么的,不仅仅让我们看到了未来,而且把未来的东西都移动过来了!”

二十五

    户川说话的音量并不高,但是地宫内部寂静异常,加上空间宽阔,极具良好的扩音效果,周围的人显然都听到了,顿时个个面如土色。那饭岛忽然扑到尸骸堆里,在里面仔仔细细找寻,猛然举起一具干尸,不住狂笑:“哈哈,这就是我,这就是我。你们看,我的尸体都在这里,我已经死了。哈哈……”

    我初始大惊失色,也叫户川吓得面目全非,看到这种情形不由得面色一沉,倒是静了下来,饭岛这个人心理素质不过关,脑子被吓坏了。我回头瞥了一眼户川,他亦是脸色惨白,但是毕竟作为召集人,情绪冷静多了。他向我一点头,心意相通,两人不约而同地扑上去,一个从背后抱住饭岛,一个扯下干尸,将饭岛牢牢制服。如果此刻不断然采取措施,日后必定成为大患!谁知道一个疯子会干出什么事情来!

    饭岛被制服后,还在不住狂笑,王二嫌难听,脱了鞋子把袜子扯下,囫囵塞进饭岛嘴巴。

    难得安静片刻,大石又忽然大叫起来:“不对不对,这里只有五具尸体,但是我们有七个人,少两具尸体。还有两个人去哪里了?”

    我稍微一怔,当初确实没有想过怎么只剩下五具尸体。

    大石开始仔细地辨认每一具尸体,朝河便也过去帮忙,只听他们一一道来:“这是武藤君,这是饭岛君,这是朝河君,这是我……”那越听越心凉,他们最后统计出来:“缺少户川君、恒淮君和白阪悠小姐的尸体,这么说,他们是活着出去的?”

    这两人疑惑地盯着我和户川,这时白阪悠突然又叫了起来:“你们看,你们看!”

    白阪悠蹲了下来,头顶的矿工灯正对着一具干尸,她白嫩的小手颤悠悠指着干尸的胸口,与其黑色的碳化干尸皮革色彩相差对比极为显著。那上面正扎入一把匕首,一直没柄。干尸本身就是黑乎乎,匕首历尽数年,早已腐蚀,埋在衣服堆里,原本一时之间难以分辨,白阪悠不知何故眼尖发现了。

    朝河上前,用脚踩住尸体,拔出了匕首,在眼前晃来晃去端详,说道:“这是一把美军军用匕首,作工非常精细。杀人者一刀就捅地这么深,可见他的力气很大!而且正对着心脏,可见非常老道!大石,你再检查检查其他尸体,有没有致命伤!”

    大石立时检查尸体,不住地报出令人心惊的事实:“朝河君,你的颈部有伤口;饭岛君胸部中了一刀;王二君,你的头部受到猛烈袭击过,头盖骨都凹了;我,是被捅进肚子杀死的!”

    朝河挥舞着匕首咆哮道:“我明白了,只有你户川在自卫队服役过,才能得到匕首!刚才检查的时候我就发现,每个干尸身上的物品都没有短缺,唯独粮食找不到一粒。一定是你户川夏也和朱恒淮相互勾结,弄死我们这些负担,抢走粮食自己独自逃生!幸好明镜提醒了我们,我绝对不会让你们得逞!”

    朝河吼叫地扑向我们,但这个业余的人手怎么是户川的对手,顿时叫他打翻。朝河唯恐立时被户川杀掉,竟然徒生一股蛮力,一时之间与户川不相上下,在地上滚来滚去。

    我渐渐地突然升起一个疑惑,再打量干尸,顿时霍然明了,于是马上冲上前,强行分开户川与朝河,当头棒喝:“你们疯了,你们都上明镜的当了!”

    两人怒目而视,至少不再互相殴打了。

    我说道:“既然我们离明镜越来越近,因此明镜的威力也越来越大。虽说明镜的效能可能是未来的见证,但是你也不能否认明镜也许就是蛊惑人心的作用,或许这只是我们看到的幻觉!你们仔细想想看,刚才武藤已经被绞成两段死掉了,而现在的武藤干尸竟然是一个完整的身子。难道你们不认为,这是前人故意布下的一个防御陷阱,让我们自相残杀?”

    户川一呆,脸色渐渐好转,自言自语:“对啊,我怎么没有想到过这种可能性呢?”

    朝河立时清醒,觉得我也说得有道理。

    我又说道:“这种幻觉的力量实在太大了,甚至让我们无法分别真伪,既然如此,我们索性不去计较,趁早离开这里为妙!”

    众人点头称是,虽然内部的危机暂时解决,但是我知道,裂痕是无法弥补的。

    我们方离开人道宫,忽然背后轰然一下,那大门顿时关闭,众人倒是吓了一跳,我自嘲道:“古人真是先进,发明的自动门都比我们要早”

    这句话逻辑混乱,居然没有人指出。

    前面就是另外一个地宫了,抬头看看牌匾,上面写着:阿修罗道。

    白阪悠喃喃自语,说道:“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我一呆问道:“这是什么意思,我不明白。阿修罗是什么?和刚才的人道有什么关系。”

    白阪悠解释道:“阿修罗是传说中的恶鬼,喜欢打斗,男的个个丑陋无比,女的却个个貌美如花。因阿修罗没有美食,天神没有美女,两者时常打架。而阿修罗道和前面的人道则是六道众生之一,如果我没有说错的话,我们最初进来的那个宫殿,则是天道。所谓六道众生,分别为天道、人道、阿修罗道、畜牲道、饿鬼道、地狱道。世间一切生灵,生生死死在这六个范畴内轮回,永无止尽。然而脱离了六道众生,就是万劫不复的无间道了。”

    王二打了个寒颤,说道:“怎么名字越听越邪门,我们刚刚过了天道和人道,这会儿到了阿修罗道,那岂不是在下地狱?”

    我冷笑道:“你以为人道和人道的时候觉得好过吗?不见得吧,这天道又不是天堂,差点要你的小命!别废话,我们进去再说!”

    于是我们一排人走进了阿修罗道,里面亦是同前几个宫殿一样黑咕隆咚的一团,只有几盏矿工灯在飘浮,照亮不多的一部分。这时,猛然间天光大亮,刺地我们眼睛生疼,等恢复过来,前面一片清清楚楚,有两个人纠缠在一起,那是户川和朝河。户川面目狰狞,手中正执着一把匕首,一下子就捅进朝河的胸口!后者痛苦之极,想要叫出来,却无法发声。户川蓦地拔下匕首,鲜血旋即飙出来,洒在户川的脸上,面目异常可怖!

    这是一场谋杀!但我转过头,瞥见身边的户川与朝河,面色惨白则凝重,正视前方!

二十六

    我一愣,竟然同时出现两组户川朝河,莫非我眼花?正当我扭头再去确认的时候,明亮的光芒旋即熄灭,仿佛其昙花一现的唯一目的就是挑拨我们原本异常脆弱的信任。

    户川挥舞双臂,大声辩白:“幻觉!这是明镜制造的幻觉!现在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太祖皇帝要封印明镜,因为其力量实在太强太可怕,超乎了人类所能掌控的极限!历来明镜的拥有者向来受到明镜的反噬而没有好下场!最早殷商的纣王,鹿台**;始皇帝客死沙丘,偌大的帝国短短时间内分崩离析,唯独太祖皇帝晚年一时迷惑,终究摆脱了明镜的蛊惑,将其封印!“

    朝河疑虑重重地瞟了户川一眼,顾自前行,孤寂的矿工灯在黑色海洋里悬浮,当他来到原本命案的现场,稍微一怔,什么也没有,没有尸体,没有血迹。户川得意地大笑:“我说过,这是幻觉!正所谓见怪不怪,其怪必败……”

    话音方落,黑暗的角落里猛然窜出一条人影,凶猛地扑到朝河身边,只听夺一下,一把雪亮的匕首扎在朝河胸口。后者不相信地盯着袭击者,头顶矿工灯尽数映在那人的脸面上——户川!

    身边的户川顿时哈大嘴巴,我同时刻已经飞奔上去,抡起登山锤就往下砸。虽没有和户川正式交手过,凭其自慰队的训练,恐怕不是我这个久经实战的人员的对手。

    那个户川狡猾地把怀中的朝河尸体推过来,自身立时隐入黑暗中。我放下尸体,不敢冒然追踪,唯恐中计。

    而还有一个户川便追了上来,我再一愣,打量两人,顿时心底有了区分。眼前的户川,下巴上干干净净,至于刚才交手的那个,却长了一圈胡子,估计半个月没有剃了。

    户川浑身发抖,失神地喃喃自语:“这是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这不是幻觉,这是真的……”

    他看到其他人不信任的眼神,急忙表示:“不是我,不是我,那是,那是另外一个人!”户川转头面对我,眼珠瞪大的可怕,叫道:“恒淮君,你和他照面过,你应该能够证明……”

    照户川以前的推断,明镜可以把未来的事物送过来,难得那是几十天以后的户川?我心中存有疑惑,然而此刻户川切实不是敌人,我没有必要增加对手,于是沉声说道:“不错,大家分别两个户川很简单。杀人犯户川长着大胡子,眼前的好户川则是光下巴。”

    众人虽然还在怀疑,但是显然有着我一样的想法,于是暂时不再追究户川。

    王二战战兢兢问道:“万一那个杀人犯过来,我们怎么办?他藏在黑暗中,我们一时找不到!”

    我冷笑道:“假若他真的是户川,好像还忘了一样东西!”

    我走到发疯的饭岛跟前,一直象小狗一样牵着他的白阪悠自觉地往后一退,不知脚边踢到什么东西,咕噜咕噜地乱滚动,她好奇地往后面一瞧,顿时尖叫道:“鸭卖蛋……”

    鸭卖蛋?我立时醒悟这是日语罢了。循着白阪悠的目光看过去,顿时我的脸色也转白。

    地上横七竖八地堆放了一些死人尸体,地宫空气干燥,气温凉爽,尸体就像地窖里的肉类一样保存良好。然而这些尸体也象屠宰后的牛羊,一一被肢解开,那一条条大腿、胳膊,上面的人肌肉细细地被削去,只剩下半载白森森的骨头。而白阪悠踢到的正是一个头颅,上面皮肤尽数被剥走,满面血淋淋,眼珠瞪着前方,两排牙齿像是妖怪一样露出来,脑门上开了一个口子,似乎里面的脑浆已经叫吸光了。

    白阪悠吓得不轻,一边说着叽哩咕噜的鬼子话,一边急忙窜到我身边来。

    我白着脸,头皮发麻,转过头正看到户川,他吞了一下口水,问道:“恒淮君,你看这是……”

    “怕是他们被困在这里之后,粮食匮乏,便自相残杀,胜利者以失败者的身体为食!”

    我冷冷地说道。

    白阪悠女声尖利地叫道:“实在是太残忍了!”

    大石哼地一下:“这并不少见,人到了饥饿的时候,什么事情都干地出来、据说在终战之前,日本被ABCD(注:www.uu234.nethinaDDutch)包围,粮食匮乏,农村不少地方出现了人相食的情况!何况在此地,一旦食物消耗完毕,困在其中的强者就会以弱者为食。”

    “不对!”

    户川心虚地问道:“恒淮君,你又发现了什么?”

    我说道:“你不记得吗?我们在人道地宫发现了五具干尸,其中的朝河也是干尸之一,那么到了这里应该只有三个人!可是我们刚才明明看到另外一个户川杀了另外一个朝河,而且从现场的尸骨推断,尸体不会少于四具,也就是说,似乎人道地宫与这个阿修罗道地宫毫无关系一样!”

    我心中已经有了一个模模糊糊的推论,只是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表达,无奈地挥挥手。

    户川焦急地说道:“还多想什么,我们快离开这个鬼地方,看着这些尸身就恶心的要命。幻觉,明镜真实幻觉了!”

    其实户川不敢面对现实罢了。

    我冷冷说道:“不过我们还得对付另外一个食人恶棍,虽然他躲在黑暗中,可是这个东西恰是能够找到他!”

    我把饭岛的雷达枪掏出来,打开按钮,雷达枪发出呱呱的奇怪声响,开始工作。它的有效范围打一百米左右,地宫不可能太大,任何物体都一一显示在雷达枪的屏幕上,果真看到一个人形物体出现在一角,缓缓移动,蹑手蹑脚,我大笑道:“你跑不了了!”

    人形物体似乎听到了雷达枪的工作声音,不静反而急切地跑动起来,冲向下一个畜生道地宫,正中了我的诡计。我们离出口比他近,他无论从哪个方向出击都在我的攻击范围内。只见越奔越近,嗒嗒脚步声音都异常清晰,我大喝一声,手中的登山锤如离弦之箭,单手抛出。哪个户川在黑暗中反而成为了劣势,无法觉察登山锤的来势,噗的,在雷达枪屏幕上顿时倒下。

    我大喜,奔跑上去,矿工灯对着那个户川,见他满脸鲜血,登山锤不知去向,正当疑惑中,这家伙猛然张开眼眸,口中喷出一口血,顿时迷住了我的眼睛。

    我暗叫不好,胸口已是一痛,急速反应,一个筋斗后翻,耳听嘿哈地打斗,旋即擦去血迹,正是大胡子户川和光下巴户川在打斗。看来他急于洗清自己,踊跃表现。

    我胸口虽然隐隐作痛,却不是被扎了一刀,而是受到重物撞击,想到胸口怀藏的护身符**胸章,默默祈祷:“**,你又救了我!”

    我立即取下我的匕首,冲上前去搏斗,如此近身搏击,正是我的拿手好戏,我是战斗工兵出身,射击不如步兵,但出击时常遭遇近身战斗,是以特别重视该项目。两个户川互不胜负,一旦我加入战局逆转,大胡子户川顿时落败,被我先是一刀扎在脖子上,那光下巴立时又在胸口补上一刀,眼见对方已经不行了。

    那家伙慢慢倒在地上,口吐鲜血,含含糊糊叫道:“朱恒淮,你不得好死,哈哈……”

    我一脚踩在他胸口,立时一命呜呼。

    我与户川结伴回去,白阪悠担心地问道:“如何了?”

    我点点头,示意干掉了。

    剩下的几个人便加快脚步,赶到畜生道地宫,放入门口,里面正对着一张镜子,不对,那就是我自己!我一呆,见他微笑道:“你终于来了!”

    忽然口袋里日镜蠢蠢欲动,只见白光一闪,眼前竟是……

二十七

    白光闪烁同时,我本能地闭上眼睛自我保护,未张开之前,耳边响起白阪悠惊惶失措地尖叫:“恒淮君,我们怎么回来了?”

    回来?我抬起眼皮,第一眼瞟见那金灿灿的金块堆,顿时如被毛毛虫蛰了一下地一颤,心中大骇,顿时失声问道:“我们怎么又回到了天道地宫?方才明明已经走过,对了,其他人呢?为何只余下你一个了?”

    我身边只有一个白阪悠,她娇小的身子靠过来,簌簌抖动,一双明亮的圆眼不安地四下里探视。

    “你说,该怎么办?”

    女人在关键时刻完全把拿主意的责任推诿给男人。

    我摇摇头,其实自己心里迷惑地不得了。我看到了自己?这个念头荒唐不已,然而确实如此。现在我可以体会户川瞅见自己那种局促不安的心情了。为何当时我一见到自己就忽然弹到了天道地宫,记得当时口袋里的日镜蠢动不已,莫非就是它做的孽?

    不过当务之急,便是赶紧离开天道地宫,在我看来这里是最为引诱人的地方,也是最为危险的地方。我径自拉着白阪悠的小手,才前行几步,那金子堆的黄金虫便开始蠕动,旋即如潮水一般地涌来。妈的!

    那玩意跑地好快,转眼脚边就多了几只,死死抱住靴子猛啃,只觉得脚趾生疼,白阪悠又叫了起来。痛苦之极,我忽然想到,这里是布置明镜的场所,那么日镜能不能克制它们呢?于是当即掏出日镜,头顶矿工灯照在上面,反射出白色光芒,黄金虫如遇大火,纷纷让开一条通道,我心中稍微宽松,原来日镜果然是神通广大!

    我们一边以日镜胁迫黄金虫退开,一边赶往出口,我忽然问道:“白阪悠同志,你觉得奇不奇怪?方才我们明明看到武藤的半个身子被拖进来,怎么地上一点痕迹都没有?”

    白阪悠说道:“或许叫虫子啃地连骨头也没有剩下吧?”

    我摇摇头说道:“不对,那么好歹留下不易消化的塑料、衣物和稍许的血迹,但是地上当真干干净净,连根毛也不见到,好像没有发生过这件事情一样!”

    然而这也并非我和白阪悠智慧之力所能想到,两人像是屁股着火一样,忙不迭地逃开天道地宫,唯恐黄金虫追将上来。但方接近人道地宫门口,一声惨叫便传来,我随手握住匕首,低声对白阪悠说道:“当心!”

    我们戒备十足地进入人道地宫,却看到一幅惨不忍睹的场面,地上横七竖八地躺在几具尸体,或开膛剖肚,或满面鲜血,一个个死翘翘,正是饭岛、武藤等人。我一愣,武藤不是在天道地宫就死了吗?而饭岛还是活着,怎么回事?

    我抬起头,眼前便是户川面目扭曲,满是鲜血,甚是狰狞地执着一把匕首,另外一手夹住王二,嘿嘿对我们笑道:“你们终于来了,受死吧!”

    户川匕首轻轻滑过王二的脖颈,后者原本光滑的脖子上面突然冒出一条血线,鲜血滚滚如消防水枪一样喷出,白阪悠立时惨叫起来!而受害者则是抓住脖子,却怎么也喊不出来,蜷在地上像是虾子一般地扭动,鲜血乱喷,终于慢慢地不动了。

    我虽然在越南杀了不少人,但是那是以致命为唯一目的,讲究快准狠,一刀下去,连血都没有喷出就毙命,那是有这种残忍的手段。,何况,他杀的是我的老乡,我的眼神冷了下去。

    户川猛然扑上来,狂叫着乱舞匕首。

    前次交手我就知道,户川体力不如我,经验亦是不如我。此刻他已经杀了好几个人,搏击消耗了大量气力,我以逸待劳,在他接近的一刹那,冷不防出腿一击,顿时打到了户川胸口,飞出三米开外。

    不亏是受过正规军事训练的人,立时明白不是我的对手,转身就逃亡下一个地宫。我拉住白阪悠说道:“快追!”

    毕竟户川先动脚,在我们追到之前,地宫门就轰隆关闭,功亏一篑。我甚是恼火地把匕首一扔,转念一想,又捡了起来。

    我靠着大门坐下,这是目前唯一所能做的事,前进又不行,后退又不敢。莫非真的被困在这里了,到最后要象户川一样食人而活?我不禁打了个寒战。

    白阪悠也就靠在大门上慢慢坐下,忽然指着那些尸体,惊诧地说道:“你看,这些尸体的排列,你看像不像我们之前来到时,看到的干尸排列?”

    我凝视这些尸体的布局,倏然惊讶住,确实一模一样,但是这些尸体明明新鲜着,而不是干尸,却和我们之前看到的分布,甚至致命伤都一样!原本沉寂在内心深处的那个不安的念头渐渐浮上来。拨开半透明的湖水,越来越清晰。

    “我想,明镜不禁能够把我们送到另外一个地方,甚至能够把我们送到另外一个时候!我以前不是说过吗?我在当兵的时候,有个战士无意中失踪,发现的时候却夹在石头里饿死了。我猜,就是明镜,将他送到几年前的石头里面,然后慢慢饿死直到我们发现,你说,是吗?”

    白阪悠看着惊愕万分的我,不由得说道:“我想,就是这样吧!你记得,明太祖得国,以哪一场战争最为艰辛?”

    我摇摇头,毕竟我读书不多,所知的历史大部分来自小人书。明朝历史,我只知道明太祖驱逐蒙元鞑子,至于具体战役,不如这些专家。

    白阪悠于是对我说道:“据我所知,明太祖虽然以驱逐蒙古鞑虏、恢复汉室荣光功绩最为显赫宏大,然而征战一生最艰辛的敌人并非蒙古王朝,乃是汉王陈友谅。当年陈友谅杀徐寿辉自立,占据两湖地区,兵精粮足,在所有义军中实力最为雄厚。西元一三六三年春,陈友谅亲率六十完大军东征,猛攻朱元璋控制的南昌,一路势如破竹。朱元璋被迫在鄱阳湖与其决战。双方兵力悬殊,朱元璋只有二十万兵马。初战第一天,朱元璋就遭遇惨败,旗舰搁浅,差点儿自己也成为了俘虏。然而第三天开始他就神奇逆袭,天上纷纷降下大火球,焚烧陈友谅的战舰。一时鄱阳湖上烟焰张天,火光水天一线。朱军见陈友谅遭天诛,士气大振,全线出击,终于在第五天击毙陈友谅,取得了彻底的胜利。此战之后,朱元璋再无可比肩的敌手,奠定了他一统天下的基础。然而在这场战争里,留下了两个不可思议的谜团,让后人苦苦捉摸不透。第一是朱元璋在战舰搁浅差点被俘的时候,忽然消失,再出现的时候已经在部下的旗舰上,其二却是天降烈火。若是明镜可以转移空间的功能来解释,倒是可以解释的清了。朱元璋便是用明镜逃生,并且发动神器,降下陨石!明镜,果真有改天换地的神奇力量!”

    白阪悠那眉飞色舞的神情,使得我猛然一怔,思绪飞远,顿时想到了某个老早离我而去的人儿!

    白阪悠觉察到我的异情,笑问道:“你看着我干吗?是不是我很像你认识的某个人?”

    我此刻清醒过来,仔细凝视一遍白阪悠,不禁说道:“不,你和她的相貌一点都不像。但是你们的身形和神态气质,却是有几分接近,刚才我一发愣就错认了。”

    白阪悠微笑道:“她是谁,你妻子?还是你妈妈?”

    “我以前最心爱的女人。”

    “哦,现在你们一定很恩爱了。”

    “不,她已经过世了。”

    白阪悠一呆,过会儿低低地道歉说道:“对不起,触及了你的伤心事。”

    我似乎有哭的感觉,摇头的同时隐隐觉得心口异常疼痛,这时白阪悠内疚地靠过来安慰我。她的小手搭在我肩头,那熟悉的感受,我猛然转身,冲动地把白阪悠推倒,后者只是轻轻地惊呼了一声,她不反抗的动作,表明了她暧昧的态度。

    我颤抖地手拉开白阪悠胸口衣物的拉链,虽然她个子矮小,然而胸脯非常丰满,肌肤白皙细腻,散发着女子的淡淡幽香。此刻只见面颊绯红,眼眸微微合上,眼波流转,甚是迷人。

    我压了上去,埋头在她饱满的胸脯。白阪悠低低地急促呻吟,口中吐出炙热的气体,吹到我身上。身子犹如一只上了岸的鲤鱼,不老实地扭动,然而这般给我极其受用,一点看不出她初始的生疏动作,竟然还是未经人事的女人。

    许久,白阪悠跪坐在地上,通红着脸穿上衣物,我则懒懒散散地靠在大门上休息,欣赏着这个女人的一举一动,见她整理好衣物后一直跪坐着,偶尔抬起头瞟我一眼。我问道:“你不表示什么吗?”

    “嗯?”

    白阪悠低低哼了一下。

    我说道:“比如要我负责之类的,要我做什么之类的?”

    白阪悠叹气道:“在日本,女人只是男人的附属品,我没有这个资格向你提出要求,只要你不抛弃我,我便非常满足了。到底中国的妇女解放彻底,不仅能和男人平起平坐,甚至压倒男人呢!”

    我顿时想到白水,心生内疚,于她不在的时候,居然和别的女人好上,居然还是日本女人。

    正在思虑之中,猛然之间大门轰轰隆隆移开,我吓了一跳,立时跳到一边,右手已经摸到了匕首柄,见只是门移开出口,毫无其他动静,这才稍微松了一口气,拉起白阪悠说道:“走,我们去找其他人。”

    白阪悠顺从地答应一声,扭扭捏捏站起来,走路的姿势有点古怪,转念一想,恍然大悟。

    当再次进入阿修罗道地宫,总觉得有点异样,鼻中问道刺鼻的血腥味,这时前方迎面走来两个人,矿工灯一照,居然是户川和朝河,心中徒生警惕,暗暗握住匕首,只听那户川说道:“你们可是来了,我们等了你们好久!”

    见我不答话,户川又说道:“你是不是在担心刚才来的那个杀人恶魔,我看他衣服上都是血迹,便与朝河一起合力捉住了他,仔细一询问,竟然杀了所有的人,又把你们困住。”

    我稍微松了一口气,忽然想到问:“嗯,其他人呢?你们怎么又回这里来了?畜生道地宫发生了什么事情?”

    户川说道:“刚才不是说过吗,在等你们……等着吃你们的肉啊!”

    我一愣,户川已经扑上来,凶狠地把我推倒,一时之间手中的匕首当啷丢下。该死,这时我才发觉,眼前的户川,下巴长了一圈胡子,竟然就是之前在阿修罗地宫干掉的食人恶魔!

    朝河捉住白阪悠,嘿嘿奸笑,声音中充斥着一股不寒而栗的气息:“白阪悠,看见你我就食指大动,我最喜欢吃白白嫩嫩的女人肉了,但在吃之前,我会让你好好享受享受!”

    立时传来撕衣服的声音和白阪悠低声无力反抗的哭泣,我怒发冲冠,但是眼前被户川压住,他挥动匕首刺下来,妄图一刀捅死我,却叫我单手托住!我本来力大无比,而户川看他形容消瘦,颧骨凸出,眼眸血红,当真如饿鬼一般,怕是好几天没有吃到东西了,气力不足,一时之间竟然叫我抵御住。可是白阪悠并非朝河的对手,我心急如焚,剩下的手到处乱摸,倏然触手一个圆圆的东西,心念转动,也不管是什么,抡起来随手就狠狠砸在户川太阳穴上。

    户川大叫一声,翻身倒下,抱住脑袋不住打滚!

    我顾不得户川,这时有暇瞧瞧手中的东西,迎面又是一张户川的面颊,一呆一愣,这个户川满面惊恐,下巴光滑,原来是叫这边的自己和朝河合力杀死后砍下脑袋。而我目前正手指抠入他的双眼,握起来。

    我顿时一阵恶心,随手把脑袋掷向朝河,趁他稍微分神,我已经抢救出白阪悠,拉着她转身就逃亡畜生道地宫。后面不住有人用日语叫骂,会咬人的狗不叫,终究让我们逃出了。

    来到畜生道地宫,我松了一口气,脱下衣服披在白阪悠身上。她原本的外衣被撕的破破烂烂,露出晶莹的肌肤,小声的抽泣,我搂住她安慰道:“不用担心,我们已经逃出来了。”

    白阪悠顺从地点点头,日本女人真听话,若是白水在场,定是怒气冲冲抄着匕首去报仇!

    我环视一遍畜生道地宫,这里既没有人,也没有任何东西,空荡荡的,心中正在疑惑,忽然大门轰地打开,我心中大骇,一摸腰间匕首,这才觉察那时丢了。

    然而迎面进来的竟是自己那张惊愕的脸颊,我心念转动,顿时想通,原来如此。那时我看到了自己,却被明镜谈到从前,经历了一番事情之后终于等到自己,之后就轮到这个时段的我重复我经历的事情了,于是微笑道:“你终于来了!”

    那个我自己脸色大变,口袋里的日镜蠢蠢欲动,猛然白光闪烁,他和身边的白阪悠已经消失,于是户川惊诧地问道:“怎么回事?”

    我笑道:“不必惊慌,我慢慢告诉你,来,我们先去下一个地宫!”

二十八

    白阪悠已经是我的女人了,依照日本女子的风俗习惯,红着脸,小心翼翼地迈着小碎步跟随在我身后一步距离处,而户川等人或疑惑于我,获惊诧于我神秘失踪又出现,内心升起生恐惧,竟然不约而同地也小心地与我保持一定距离。我哼地一下,自然懒得理会,一边径自穿过畜生道地宫来到饿鬼道地宫,一边把方才我所经历的事情讲述一遍,当然我与白阪悠的私情留得一手,无论如何不可以公开。

    户川听了半晌才说道:“假若明镜真的有转移时空的力量,那么我们似乎陷入了一个无尽的莫比乌斯环。”

    “墨笔钨丝环,什么玩意?”

    我惊异地问道。

    户川晓得我读书不多,倒也不显耐烦,向我招招手说道:“你过来,我指示给你看。”

    我来到户川身边,两人蹲在地上,户川以手指在地上画了一个粗糙的莫比乌斯环:

    户川解释道:“拓扑数学上,将一条纸带扭转一百八十度之后粘接,就形成了正面和背面连成一体的莫比乌斯环。假如存在一只蚂蚁,它可以不经过纸带边缘就自然而然地从一面爬到另外一面。把三维的莫比乌斯环扩大到四维世界,就是克莱因瓶。”

    他又说道:“这个瓶子,虽然在现实中不存在,理论上,它的出口就是入口,也可以说没有出口和入口,但是出口和入口都存在,整个空间是一种无限循环的构造。你是否记得,我们刚刚过来的时候,指南针竟然神秘地指着地面?”

    我点点头,说道:“当时我万分奇怪,这里没有大型铁矿,怎么会形成巨大的磁场呢?”

    户川说道:“那么现在很容易解释了,因为我们就是处于一个空间扭曲的世界。那时我们刚刚走进扭曲的空间,指南针没有撒谎,它依旧指着南极磁点,但是我们的空间却与南北极连线之间呈现九十度交角,所以指南针指着地面。在这里,不仅空间扭曲,可以从一个地宫跳到另外一个地宫,而且时间也扭曲了,不断把从前和未来平行世界发生的事情转移过来。每个地宫其实是一个时空不连续片断,虽然他们看起来与我们一模一样,但是他们不是我们,而是另外一个世界的存在。”

    时空扭曲模型

    我听得有些茫然,但是我不是个笨人,渐渐地开始想通,叹道:“现在我终于明白了明镜的后遗症了。一旦动用明镜,它们的时空转移,就是在我们这个世界形成时空扭曲,而且短时间内无法消除,于是形成了一些难以名状的神秘事实,因此动用明镜的人都没有好下场。我越来越怀疑,以现在的科学技术水平,恐怕再发展一百年也难以制造这种科技规模的神器。以古人的水平,又怎么制造出来呢?”

    户川摇摇头,说道:“这不是你我可以猜度了。嗯,那是什么?”

    户川倏然指着一边,我本能地脑袋一偏,循着他的手势看过去,忽然头顶咚的一下,顿时疼痛难忍,勉强支起身子来,转过头一看,竟然是王二袭击我!我心口如同爆炸一般,勃然大怒,咬牙切齿道:“怎么是你,枉我这般信任你……”

    我猛然想到,回乡的第一天,刚刚从村长哪里探听到明镜的消息,马上就被日本人放火夺取,当初还怀疑是村子里的人出卖我,但是我无论如何都不会怀疑到是王二!

    我孤儿一个,唯一的乡党便是王二,一想到当作亲兄弟一样的王二竟然出卖我,心痛如捣,遂直目视王二,头发尽数上指,目眦尽裂,眼眶流下鲜血,面目甚是可怖。

    王二想不到我头部遭受打击之后依旧有余力站起来,被我吓得一步步后退,喉头蠕动,挤出几句话:“老猪,你不要怪我,我也是无可奈何……”

    户川急促地叫道:“快快动手杀了他,朱恒淮一死,明镜就归我们了!”

    王二一咬牙,拔出匕首,对准我就扑上来,哪知我大吼一声,吓得王二连连后退。他见识过我的手段,素来杀人不眨眼,哪敢靠近。户川冷冷说道:“没用的废物,还得我亲自动手!”

    说着,户川拔出自己的匕首,对我狞笑道:“也别怪我心狠手辣,实在是你不该活在这个世界上!当你一次次羞辱于我,故意削我面子,我便暗暗下定决心非除去你不可,只是你一直掌握着明镜的秘密,我不能在未得知之前动手。现下你也是黔驴技穷,留之无用,还不如趁早让我送你上西天吧,哈哈!”

    户川恶狠狠地扑上来,吓退王二我已经是强弩之末,实在无力与户川搏斗,只觉得身子摇摇晃晃,脑袋异常疼痛,眼前的户川越来越模糊,迷迷糊糊中,耳际忽然传来极为清晰的一声喊叫:“不要!”

    白阪悠,是她!

    然而我顿时如同断电的机器,什么也不知道了。

    过了不知道多少时间,冥冥中我似乎看到王玟琳来接我,我不禁问道:“玟琳姐,我死了吗?所以你特意来接我,想不到真的有阴间!”

    王玟琳眉头一皱,说道:“你胡说什么,你哪里这么容易死,你这么早死了,背着我乱搞别的女人的帐要好好清算一下。快滚,回到你的阳间去!”

    我倏然张开眼睛,第一眼便是看到白阪悠压在我身上,眼睛瞪地大大的,一动不动。

    我吃力地支起身子,胸口插了一把匕首,忍痛拔出来,这次又是**的像章又救了我一命。似乎户川下狠手,一刀就扎在我心口,哪知正好卡在像章上,而他以为卡在肋骨上,拔不出匕首也就算了,竟然这样瞒过了他。其实匕首只是割破了胸口的皮肉,虽然火辣辣的疼痛,却不致命。

    我再转向白阪悠,把她抱起,顿时心灰若死,只见白阪悠软软地垂下脑袋,她脖子上**流着鲜血,地上好大一滩,我地把她抱在怀里,不相信地试探着摸摸鼻息,似乎这样可以救活一般,过了许久,我终于不再欺骗自己,白阪悠已经死了。

    我心痛之极,身边的女人,竟然没有一个有好下场,顿时如野兽一般仰天长啸。

    王二,十多年如兄弟的情意还不如一个女人一天的交情,

    户川,算你狠!算你能忍!我竟然看错了你这个人!

    我把拳头攥地咯咯作响,对天发誓:“王二户川,我若不将你们碎尸万断,我朱恒淮誓不为人!”

    我手中紧紧攥着户川的匕首,带着满腔仇恨离开饿鬼道地宫,蹑手蹑脚步入地狱道地宫。在入地宫之前,我就曾经思虑过,若是单凭我一个人的实力,绝对不是那几个家伙的对手,因此我只可放手一搏,只要能够干掉户川,纵然同归于尽亦是无妨!

    方步入地狱道地宫,瞅见户川和其他人正背对着我,愣愣凝视了前方,我心头暗自窃喜,好机会!为了偷袭他们,我不惜关掉矿工灯隐藏自己!

    只听大石焦急地说道:“户川,你为何要杀死恒淮君,甚至连累了白阪悠。好歹恒淮君救过你好几次,而且他也是揭开谜团的关键人物。你为了得到明镜,竟然不惜杀死他,你是个忠义之人吗?”

    户川暴跳如雷,大怒道:“我想杀就杀,哪里轮的到你多废话!若是你逆忤我,当心我连你一块宰了。”

    “你……”

    户川招呼王二说道:“你,过来,给我看看这面日镜……”

    他们两人相互凑在一起,好机会,正好把要害部位暴露给我,时机转瞬消失间不容发,我猛然间弹起,犹如利箭一般射出,大叫道:“户川,受死吧!”

    我和户川之间不过相距短短十多米,以人类的速度,不过一秒多的反应,猝然之间我已经飞到户川背后,高高举起匕首正要刺下去,忽然腰腹一痛。我暗叫不好,飞快弹开,保持警戒防御姿势,再转眼过去,又是王二突袭了我,执着一根探测棍,恶狠狠地红着眼睛盯着我。我与他已经成视同水火之势,他急于向主子表明,下手异常恶毒。

    户川转身哈哈大笑,说道:“恒淮君,你是不是气糊涂了,别忘了日镜在我手里,纵然它是一面普通镜子,也可以把你的身影清清楚楚地倒映下来,你想偷袭我,没门!”

    我哼地一下:“正好,我们可以一对一的交手!”

    户川说道:“我明明记得把匕首插入你的心口,你居然还没有死,怕是心脏长在左边吧!莫非真是上天关注我,我如何取得月镜产生了一个极大的困难,这个迷题,或许只有你才能揭开。我们不妨合作,你帮我得到月镜,我则放你一条生路!”

    我冷冷说道:“白阪悠的大仇,我可不是这么简单的放过你!”

    户川不住大笑:“亏你还是做大事的人,怎么还为一个女人如此记挂。这种女人,要多少有多少,假若你喜欢,随便到处即使。我也不晓得为何,这个白阪悠这么短的时间里就和你勾搭上了,果真不可信任女人!我现在警告你,要么为我服务,要么死!”

    我一言不发,径自扑上去。

    若是单纯短兵格斗,无疑一百个户川也不是我对手。短兵搏击不是不是训练那么简单,乃是刀刀见血,招招致命,通常十几妙内就分生死。这些很需要经验和实战体验。我在越南的时候,数次和经年与美军格斗的越南黑鬼较量,生死一线间,能活下来,证明我的实力不凡。至于户川,我估计他只是参加过军队训练,而缺乏实战经验,所以一开始交手并非我的对手。但是此刻我受过一次重伤,而户川又有王二协助,勉强才能和他们打个平手。但是时间越长,我的体力越差劲,渐渐地节节败退。若不是他们想生擒我,早就一命呜呼。

    正危机时刻,哪知户川脸色一凛,如同见到了鬼魅一般,甚至匕首都当啷一下丢下,王二顿时也是吓了一跳。我一震,我必败无疑,他们显然没有必要故意如此,于是也抬眼看过去,竟然看到一个不可能的人!

    白阪悠,她不是已经死了吗?

    我亲手检查过,白阪悠颈部大动脉断裂,失血过多而死。此刻她的衣领上亦是鲜血琳琳,显然不是明镜把其他时空中的人挑选出来,而是真正死而复生的白阪悠。

    户川吃吃说道:“你,你不是已经死了吗?”

    白阪悠呵呵娇笑:“因为我不是人,所以我不会死!”

    我顿时毛骨悚然,吃惊地看着白阪悠一步步接近,直接从户川手里抽走日镜,那户川就如同中邪一般,动弹不得,只是死死盯住白阪悠。

    “你究竟要干吗?”

    户川这才反应过来,便要抢夺日镜。

    白阪悠说道:“你不是要月镜吗?一直摸索不到个中的关键,我就展示给你看!”

    户川一愣,终于放开了日镜。

    那白阪悠拿走日镜之后,先前进几步,来到地狱道地宫里唯一明显的标记——一座空荡荡的祭台上,把日镜放上去。

    日镜突然光芒四射,似乎慢慢地移出一个影子,莫非是我眼花?那影子越来越清晰,便是如同日镜一般的模样,稍许有点不同。这时户川蓦然大叫起来:“我明白了,我终于明白了,明镜是镜,自然有影子,日镜的影子就是月镜,根本是两位一体的。可笑我们一直不知道,苦苦追寻到这里,原来明镜竟然就在手上!”

    原本一直在不远处的王二眼睛冒出血红的贪婪目光,忽然扑上去,抱住明镜大叫道:“这是我的了!这是我的了!只要有了镜子,我就可以成为世界富翁!”

    户川勃然大怒,也扑了上去,推开王二叫道:“这是我的财产,哪里轮的到你来染指,滚开!”

    两人为了争夺明镜,顿时打斗起来,丝毫没有注意到,明镜的表面越来越亮,终于亮光突破界限,形成一个空洞,卷起惊人的狂风,把一切东西都统统往里面吸,户川脸色大变:“不好,明镜启动,新的空间制造重新开始,它要把旧的都毁灭了!”

    户川转身就想离开,明镜巨大的吸力死死吸住他,慢慢的把他偌大的身躯卷入窄小的镜子里面,户川不住发出可怕的嚎叫,双臂乱挥,忽然扯住不远处的王二,苦苦哀求:“拉我出来,拉我出来……”

    话音未落,他已经叫明镜吸入绞为碎肉。

    然而王二此刻也被明镜吸住,他发疯般地乱抓,拼命想逃出来,忽抬头望着我,嘶叫:“老猪,救救我,救救我,我们好歹是几十年的乡党!”

    我心念一动,于是扑上去,顿时拉住王二的一只胳膊,他稍许露出轻松的笑意:“还是你好……”

    我也露出邪恶的微笑:“但是我不需要叛徒……”

    我蓦然松开手,那王二立时也陷入明镜深处,嚎叫着同户川一起堕入永世难劫的无间道地狱!

    明镜的空间渐渐打开了,我转身面对白阪悠,鼓起勇气问道:“你要不要和我一起离开?不然就来不及了。”

    白阪悠问道:“难道你不怕我吗?”

    我摇摇头:“我早猜到了。”

    白阪悠倒是一呆:“什么时候?”

    我解释道:“刚入人道地宫的时候,你不记得大石说道:‘对不对,这里只有五具尸体,但是我们有七个人,少两具尸体。还有两个人去哪里了?’当时我就有点怀疑了。”

    大石一怔,反问:“我说过吗?”

    我问道:“你再想想看,我们究竟有几个人?”

    大石仔细一算,说道:“七个。”

    “好。我、户川、武藤、饭岛、朝河、王二加上你,一个七个,那么还有一个人是谁呢?”

    大石脸色突然变掉,指着白阪悠颤颤悠悠问道:“你,你究竟是谁?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似乎直到进入地下,你才突然出现!”

    我说道:“我也奇怪,我们每个人都是针对一个行业的高手,就是王二做苦力也算是一种。唯独我们有两个历史学者,你和户川,所以我开始怀疑了。虽然你在地下才突然出现,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们都对你的突然而来丝毫没有感到生硬奇怪,仿佛理所当然一样,但是潜意识里保持认识,晓得我们只有七个人的!”

    白阪悠说道:“不错,其实我就是明镜制造出来——更准确的说,我是你——朱恒淮制造出来的!”

    “我?”

    我一怔!

    “不错,因为你拥有明镜。但是明镜并不是简简单单就能使用,只有在一定阵势里面才可以,譬如这个地下南斗六星宫殿群,其实是明镜的发动开关。一到了地下,就进入明镜的启用范围。明镜拥有巨大的力量,它能满足拥有者的**。你内心深处最大的**,便是一个姓王的女性,对她念念不忘,希望她活过来。但是理性又告诉你这是不可能的,**的本能和理性的冲突调和便产生了我。我就是你脑海中的年轻版王玟琳,我的名字又叫做白阪悠”

    我思绪万千,眼前这个女子,竟然是我创造出来的,凝视着她,似乎便是王玟琳与白水的综合体,我过了许久,苦涩地说道:“无论如何,你是我的女人,你跟我走!”

    白阪悠眼睛发亮,看着我说道:“难道你不爱王玟琳吗?你跟我走吧,一起到明镜的世界中去!”

    看着那酷似王玟琳的面颊,我竟然不知道受到了什么蛊惑,颤颤悠悠地跟着白阪悠。

    “朱君!”大石叫道。

    我根本没有听到他话,随着白阪悠,一起走进了明镜打开的世界……

二十九

    大明,天启六年五月初五,京师。

    翰林院编修林舜琪拖着慢吞吞的脚步行走在王恭厂前侧的道途上,此刻正是巳时(约上午九点),即使身处北方的京师亦能感受到夏日炎炎的灼热了。林舜琪拿起袖子擦擦额头的汗水,抬头望望天,见天色依旧那么的晴朗,一道刺目的阳光射入眼帘,使得他骤然失明,一片漆黑,不得不眯起眼睛。

    林舜琪叹了一口气,大明的朝政,此刻正是这般昏暗。皇上素来不喜上朝,只好木工。上有所好,下必有投。阉竖魏忠贤钻营取巧,极得皇上的宠幸,由得这个非常人把持朝政,大肆迫害忠良。如此一来,国之不国!有时真恨自己乃一介文弱书生,若是《史记》中那种堂堂侠客,飞剑就杀了这个阉竖,整顿朝政。可惜啊……

    林舜琪摇摇头,撇开无聊的想法,默念子不语怪力乱神。倏然之间,他瑟瑟打了一个寒颤,因为他冷不防想起,前几天有人传言,在前门角楼那里出现了鬼火,幽幽散发青光,有好几百团之多,飘忽不定,不刻鬼火又合并成一个耀眼的大团,霍然不见了。又听说后宰门的火神庙里有离奇音乐传出,丝竹悠悠,或细或粗,诡异之极。那守门的内侍方要进去查看,忽大火球腾空燃起,顿时将其烧焦成炭灰。难道真是国之大乱,必有妖孽?

    这时,巨大雷声振聋发聩地响却,好像一面天大的鼓轰轰地从大地上滚过,林舜琪只觉得耳朵内部生痛,不由得张开眼睛。他惊讶地发现,此刻王恭厂前面冉冉升起了一个巨大的火球,瞬间涌起铺天盖地的黑云,不一会儿天空中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只余那巨大的火球妖异地燃烧。突然,又是一阵巨大的响声,天崩地裂,林舜琪顿时被震倒在地,耳朵里汩汩流出鲜血,抱着耳朵疼得不住打滚。他没有看到,那燃烧的火球释放出丝状、潮状的五彩云四处横飞,转眼之间冒出一团巨大而发亮的光芒。若是从百多里外的天津卫观察,这时的京师天空西南角徐徐升起一团又黑又大、呈现蘑菇状的烟云竖直起来。

    霎时间,天昏地暗,灼热的狂风席卷了从顺成门大街至刑部街方圆十多里的地面,狂风所袭之处,无论人畜树木砖石,皆如豆腐一样轻轻摧垮,数万间房屋瞬间化作碎末。而被击碎的两万多民众则更是残肢断臂和人头,携带着人血,下起了恐怖的肢体血雨。一时之间尸骸遍地,腥风熏天。

    处于爆炸中心的王恭厂被夷为一片平地,灼热的瓦砾、碎砖被天上下的血雨浇灌降温,腾腾冒着蒸汽,散发一股难闻的臭味,如此阿修罗地狱中中,居然蠕蠕而动着一个人体。他就是林舜琪,身处爆炸中心仍然奇迹般地活了下来。他挣扎地站了起来,看上去,除了被大爆炸扯破衣服和头冠,另外脸上熏地漆黑,似乎并没有受到伤害。

    林舜琪犹如一个失去灵魂的木偶一样,摇摆着身子转折回走。他要去哪里,向上级回报可怕的天灾?不,此刻在林舜琪的心里只有一个字:家,回家!家里美丽的妻子,和可爱的孩子,这是他一切的牵挂!

    他走啊走,能够活着从这里走出的人,或者确切的说唯一能够活动的物体,就只剩下他了。天空中在不停地下着碎尸雨,人头、胳膊、大腿和缺胳膊断腿的人,不断从天上掉下来。重重落在地上的时候,已经不会发出呼叫,因为他们都已经被震死了。有时天空中还会突然掉下一张人脸,血糊糊地一下子盖在林舜琪面孔上,他也只是伸手扯掉,阻碍视线了。他走出了地狱的阿修罗场,留在身后的尽是人体的碎尸和浓浓的血腥味,以及更多的人临死前的痛苦惨状!

    林舜琪带着满是血污和黑灰的衣服踯躅前行,前面依旧僵尸累叠,死人好像数不尽一样,但是血腥的味道却不如王恭厂一带浓重。路上无数遇难者,不分男女,衣服鞋帽尽是刮去,**裸地叠在一起,身上看似无伤痕,口鼻中却都流出了鲜血。但也有少许幸运者,没有在灾难里死绝,但全身也是光溜溜,不着一丝。那林舜琪住宅的元宏街上有一堆女轿聚在一起,轿顶和门帘皆掀走,里面的女客衣服全部被刮走,赤身**坐在轿子里,浑身没有一处伤痕,和外面也是光秃秃的轿夫一起目瞪口呆地相互惊愕,直到衣冠比较完整的林舜琪经过,这时女客才惊觉身子**,哪有脸面见人,顿时躲进轿子里背对着人。如此香艳的风景,林舜琪目光呆滞,好似看着骷髅木头一般,机械地移动身体路过。直到一个孩子的啼哭声,才使得林舜琪眼珠间或一轮,突然发狂地狂奔起来。

    这是他才五岁的幼子!

    林舜琪跑到自己的住所前,呆呆地看着岳父耗费巨资修筑的庭院已经尽数化为一片废墟,无数呻吟声在废墟内响却,不时从砖瓦的碎片里爬出一个活人来,却已经断手断脚,好像肉球一般地滚了出来。

    孩子呢?

    林舜琪呆呆地望着这一切,目光由远及近,触到一对搂在一起哭泣的母子。林舜琪记了起来,原来今日是他夫人去通州拜会已退休的岳父,走到半路上,突然天降巨灾,因远离爆炸中心,居然躲过一劫,便急急忙忙赶回来,看到自己的居所化作一片废墟,以为林舜琪归天了,不禁伤心地哭起来。

    林舜琪大为欣慰,上前搂住夫人和孩子,家人的团聚才是最幸福的。然而当日如他一般幸运的人家并不多,整个京师共有两万多人遇难,连天启皇帝也差点被砸死。日后林舜琪以自己所见所闻,佚名撰写了《梼杌闲评》,详尽记载了整个灾难的发生经过。随着眼前的真实化作历史保存在文字上,恐怖的灾难也在人们的脑海里渐渐忘却,直到三百六十多年后,京师承天门英灵台前太祖孝陵内,南盗圣郭小驷惊讶地望着眼前的一切,他绝对想不到,这是重复天启大灾难征兆的开始,命运之轮,又回转了……

三十

    (注:本篇开始比较奇怪,看完就知道原委)

    “恒淮,恒淮!”

    女人的呼唤,本是世间最美好的音符,然而此刻仿佛梦魇一样地在我脑海里徘徊,久转不去,令我头痛异常。我吃力地张开眼睛,触及第一样事物乃是空洞的天花板,上面西洋风格的儿童天使造型,映入眼眶里,渐渐地化作拿着三叉戟的恶魔。我无力地呻吟一声!

    “啪!”

    床头灯亮了,睡在一起的女人醒转,关切地看着我问道:“又做恶梦了?要不要我带你去看太医?”

    我摇摇头,表示不必要。或许是我孩子气的举动引发了女人的母性。她直起上半身,伸直两条腿,摸摸我的脑袋微笑道:“来,把你的头靠到我大腿上来。这是你最喜欢的舒服姿势,然后慢慢地告诉我,到底是什么恶梦!”

    我依言把头枕在女人的大腿上,仰天躺着,合着眼睛说道:“这段时间,我老是在做一个奇怪的梦。在梦里,我在另外一个世界,那里的人和我们一样,但是无论他们的说话方式还是生活习惯,则统统不一致。在梦中,我和另外一个女人结婚了,而且有了一个孩子。对了,我还梦到你了!”

    女人饶有兴趣地问道:“哦,那么我在梦里是什么?”

    “嗯……说出来你不要生气。在梦里,你很早以前就去世了,然后我就和你的弟子结婚……”

    “傻瓜!”女人摸摸我的额头,“快要当爸爸了,压力不要太大。我听说,这是当爸爸前的一种焦虑症,容易让人胡思乱想。”

    我张开眼睛,从下面凝视女人的脸,她正低着头和蔼地打量我。这是一张年轻的娃娃脸,脸型呈鹅卵型,嘴唇小而丰润,微微张开,真想狠狠搂在怀里啃一口:她鼻子高挺,鼻翼两侧尖窄,乃是完美的女子鼻梁。一对柳叶眉、一双杏核眼,带着女子的温情,默默打量相守的对方。从我的角度很容易看到,她的小肚子已经鼓得又圆又大,不日即要生产,也就是说我要升级做爸爸了。

    有这么一个拥有姐姐般的胸怀,却是妹妹容颜的女子,是每一个男人的梦想。很少有人能够猜到,我的妻子王玟琳实际年龄比我大上六岁,只是天生娃娃脸,又是一个小个子,似乎才二十出头。我们结婚甚迟,迄今才打算生育第一个孩子。

    突然叮铃铃的电话响起,王玟琳方便,随手接起电话,喂地问候一下,然后递给我说道:“找你的,这么晚了还有事,必定是大事,稍微预备一下。”

    我接过电话,听声音却是我的上峰锦衣卫刘指挥使,他低沉的命令道:“朱千户,我令你在半个时辰内赶到太祖孝陵,不得延误。”

    “是!”

    我放下电话,飞快地穿衣。武人接受命令,必须无条件服从。倒是委屈了王玟琳,又得独守空房,只得尴尬地笑笑,后者扑上来抱住我的脖子,在脸颊亲亲,柔声道:“早点回来,如果来不了,通知我一下!”

    我点点头,进了盥洗室,洗涮整衣。我乃堂堂锦衣卫千户,岂能仪表不整?望着镜子里的自己,上身伤痕累累,国字型的面颊,鼻梁挺直,两排剑眉。和很多男人一样,我养着一撇威严的倒八字胡,左眼下的一道怵目惊心的伤痕不仅未能毁坏容颜,反而增添了几分男子汉气概。唯一的缺憾就是左耳少了半天,细看伤口痕迹乃是被人咬掉的,隐隐约约记得仿佛是一个凶狠的毒妇,是谁却怎么也记不起来了。

    之前我受过一次极重的伤,据王玟琳说道,我差点活不过来,虽然幸运地留下老命在人间,但失去了很多记忆,直到在她的帮助下才一点一滴收拾回来。

    我穿好锦衣卫千户武官的服饰,搭上停在锦衣卫卫所门口的军车,一路赶去。凌晨京师人员车辆并不是很多,承天门前长安大道偶然才有一道闪光飞快掠过。偱本朝惯例,太祖孝陵前,任何车马均不得行驶,纵然眼前有急事,我也只能下车,匆匆穿过九丈高的英灵台,一路小跑赶到太祖孝陵。孝陵前老早被兵马团团围住,***通明。我心里暗暗纳闷,孝陵安置有太祖圣躯,向来由孝陵卫重兵把手,寻常人等不得入内。如今一眼望过去,那玄黑色的孝陵卫竟全部由穿酱紫衣物的锦衣卫所取代。怪哉!

    我方接近孝陵外围,已被那守卫的校尉发觉,大喝道:“大胆,何人敢擅闯孝陵,罪当诛九族!”

    我低声喝道:“我,锦衣卫朱恒淮。”

    锦衣卫内校尉多半认识我,举着手电打量我,见果真如是,慌忙说道:“原来是千户大人!因昨夜孝陵发生大事,指挥使大人严令密密守护,是以有怪罪之处,原谅则个。”

    “无妨,发生了什么大事?”

    “属下不知。指挥使大人已在瞻仰厅等候千户大人,进去便知。”

    我点点头,飞身跃上太祖孝陵台阶,步入大厅内。里面亦是十步一岗,五步一哨,守卫更加森严。不过因***通明,那锦衣卫的校尉们认得我,便没有阻拦,一路畅通无阻地步入瞻仰厅,迎面太祖皇帝的汉白玉立像便跃然入眼。

    这太祖汉白玉立像背景乃是天下山河图浮雕,其宽以西洋度量衡计算为五十五米,代表本朝幅员千万之广阔土地,东西横贯五千五百公里;高十四米,代表南北纵横一万四千里。宏大背景之下,正是本朝太祖武皇帝之立像,其高约九米五,象征九五至尊,头戴十二旒冕冠,身穿金丝冕袍,相貌威严肃穆。其左手微微叉腰,右手前伸,那旌挥指向,仿佛百万天朝大军,东驱倭寇,南平交趾,西却身毒,北御罗刹。千秋万载,一统天下。

    我虽平生无缘参见过太祖本人,其立像便如此威仪,看的心惊胆颤,哪敢多视,急忙低头匆匆而过,立像之后,正聚着一群人,除一些同僚外,基本不识。刘指挥使板着脸低声说道:“朱千户,你来了,且过来看看,这是什么?”

    说罢,刘指挥使便探手将方才一直捏在手里的一叠照片递到我手里,低声说道:“孝陵失窃!”

    “什么!”

    我大吃一惊,手腕一抖,几乎把照片掉下。孝陵向来由孝陵卫重兵把守,里外三层,寻常人哪能进去。莫非监守自盗?难怪孝陵卫清一色地被锦衣卫替换掉了。我抬起头,打量刘指挥使身边的孝陵卫指挥使赵大人,其原本黑漆漆的面庞居然发白,嘴唇紫灰,额头豆大的汗珠沉沉而下,颤栗不已。孝陵失窃,渎职甚大,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我向刘指挥使拱手致意,便翻开了照片,入目第一眼,乃是安置太祖圣躯的万年水晶棺。当年有内侍问及太祖百年后事,太祖哈哈大笑:“昔武曌敢立无字碑,任由后人评价。朕堂堂大好男儿,岂能连一妇人都不如?传令,待朕驾崩了,不修陵,不立碑,火化后遗骨运抵故土,撒于如画江山中!”

    可惜后人终不如太祖愿,及太祖驾崩,废帝即位,后者极为崇拜太祖,乃在英灵台之前修建陵墓,终于酿成今日太祖圣躯被扰之祸。而及废帝遭废黜,今太上皇即位,亦不敢动孝陵分毫。每年除了皇上,仅有少数有功之臣可瞻仰太祖遗容,至于如我之流五品小官,只能看看监视器拍摄的照片了。

    看罢照片,我缓缓抬起头,那刘指挥使急忙问道:“朱千户,你出身江湖,可有何发现?”

    我说道:“依属下之所见,盗墓贼乃是南派盗道高手!”

    刘指挥使饶有兴趣,其乃是功勋之后出身,不像我一般来自民间,靠积累战功升官,所以不太了解江湖情况,因笑问:“这盗墓的蟊贼,居然也是分南北两派的?”

    “正是!据属下所知,我朝江湖中分南‘点心’北‘旺通’两大派!南点心传自西洋,最为讲究技术,纵然盗走墓中宝贝,也不伤坟墓一毫,正合西洋布列他尼亚语apieceofcake(小菜一碟)之意。而cake在西洋布列他尼亚语中意思为点心,是以江湖人称点心派。至于旺通派,为盗走墓中陪葬品无所不及,什么风钻、炸药,统统会上的,破坏性极大,却又好风雅,自诩为旺通,意思是发大财。属下见照片中作案手段精细,定是南点心所做,至于是何人,属下也不知情了。还得再去询问其他高人。敢问指挥使大人,不知太祖孝陵中,失窃了什么?”

    刘指挥使脸色一沉,喝道:“此事你我不必知晓,记得尽快破案,抓捕蟊贼才是我们的职责。”

    我一听,就知道涉及了某些皇家的**,若是让一些小人打报告参上一本,对我绝对不利。刘指挥使惜惜爱才,急忙阻止我。

    这时突听外面一个又高又尖、阉割过公鸡一样的声部叫道:“圣旨到!”

    两排十二个身穿朱红袍子,手持黄金色八一式步枪的羽林卫急急走来,朝两边分开,从中间缓缓步出一个宦官服饰的矮个子太监,摊开手里的一道黄布,上书圣旨二字,阴阳怪气地背起来:“圣旨到,孝陵卫指挥使赵,锦衣卫指挥使刘接旨!”

    须知,为防止前明满清两朝宦官作乱的情形再度出现,本朝严厉规定,宦官不得识字。是以有时太监代皇上外出宣旨,都是事先找人念出来,硬生生地背熟,也难为这些当太监的了。

    至刘指挥使以下,所有人都半膝跪下。依太祖旧例,武人身着武袍,可半跪。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孝陵卫指挥使赵,玩忽职守,竟使太祖孝陵遭窃,罪当诛九族!但念其守陵十八载辛苦,仅斩其一人,妻子父母,流放宁古塔!锦衣卫指挥使刘,朕令你三日之内,必须捉拿住盗墓恶贼,死活不论。各地官民,紧密配合。否则以谋逆论处!钦此!国朝四十年四月三十。”

    “吾皇万岁!”

    众人站了起来,分别有两个指挥使接了圣旨。那孝陵卫的赵指挥使明知即将斩首,居然脸色好了很多。须知,看守不力可是诛九族,现在至少能够保住家人性命了。

    太祖早年云:“昔黄宗羲曰,天下非一家一姓之天下。又传亚美利加国首任大统制华盛顿,其人功勋极大,本可荣登大宝,然其甘心急流勇退,使得天下归天下人。彼大酋能行虞舜禅让之举,朕岂能不如一百多年前的蛮夷?从今以后,皇帝轮流做。有敢违誓言者,天下共击之!”须知太上年老,废黜废帝之后,过了几年也退位。之后由德宗皇帝接位。德宗皇帝为人慈心仁厚,废除太祖年间一系列苛政,又为遭太祖所诛之功臣恢复名誉地位,无论民间庙堂,都颇得人心。今年四月,德宗皇帝龙驾归天,今上才接位。哪知方接位不久,就出了孝陵被盗的大事,今上哪能不震怒。不过还是按下火气,只砍了赵指挥使一个人的脑袋。

    那羽林卫出列二人,扯下赵指挥使的朝服乌纱,拖将下去。那太监又说道:“刘指挥使,圣上又有口谕,令我协助指挥使大人一同破案!”

    这文不行,武不能的没种家伙,还能做什么,恐怕就是监视我们。但太监在皇上身边,纵然装作是偶然失言说上几句坏话,对我们也是大大不妙,是以不能得罪。

    “无妨!”刘指挥使身材高大,对着那太监弯腰问道:“敢问公公姓名?”

    那矮小的太监尖笑道:“贱名不足挂齿,本公姓郭。”

    “原来是郭公公!”刘指挥使哈哈大笑,“我们已经掌握了关键性的证据,贼人是跑不了的。待末将介绍一下,这位是末将麾下的朱千户!”

    “朱千户!”

    太监拱手,既然它行礼了,我总不能失礼。

    “郭公公!”

    刘指挥使说道:“末将会坐镇京师,指挥破案。至于朱千户,他会执行一项重要的任务,我们虽然得到了关键的证据,但是一时还无法分辨其中的细微差别。所以朱千户将会前往天津拜访一位大儒,请他讲解,郭公公就陪着朱千户前去,大功是少不了的!”

    我暗骂刘指挥使老奸巨滑,轻轻地就把阉人推给了老子对付。太监不知轻缓重急,高兴地连忙点头。

    我在刘指挥使手下任职多年,脸色不好哪能不被看出,那刘指挥使拍拍我的肩膀笑道:“朱千户,你可知为何把这个艰巨的任务交给你?无他,我们这些做武人的,大字不识几个,最怕和搞学问的打交道。而他们又一身臭脾气,难以接近。听说你的老婆王玟琳乃是翰林院大博士,连这种大学问家都能搞到手,想必厉害的紧。所以此次任务非你莫属,不成功,就成仁!”

三十一

    那位精通易学风水,又善江湖杂学的大师,家住天津卫北洋大学堂内。我们有求于人,不得不亲自驱车百多里请教。我心想此次并非行军打仗,而是向一个糟老头请教学问,无需大张旗鼓。这些读书读到绝顶的家伙多半对我们武人抱有偏见,人马一多,反而适得其反,一怒之下就把我们赶出来。所以我就在手下的校尉中挑了几个面善的,然后再把郭公公犹如老爹一样的哄上车子,车顶按上警示灯,呼啸前往天津卫。

    京师距离天津不过百多里,以高速公路的行程,不必一个小时。这一个小时我度日如年,无他,身边伴着一个太监。老子见识过美女也干掉过死囚,但是和不男不女一起坐车还是第一次,说不出的难过。他身上散发着一个奇怪的腥味,为了掩盖,就用大量香水喷洒,一香一臭,更是难闻。再说郭公公的相貌,身材矮小,不满五尺,因缺了男人那玩意儿,不会分泌男性激素,脸蛋光溜溜,除了眉毛和头发,一根杂毛都没有,真像火星生物形象大使。说来也稀奇,它的下巴特别宽,和我这个大老爷们有的一比。正当我暗暗打量太监的时候,郭公公忽转过头来,露齿一笑,看地我毛骨悚然,尖尖地笑道:“听口音,朱千户似乎是南人?”

    “嗯,在下祖籍甘肃,出生于淮南,后来又到杭州卫当了五年兵,南方口音比较重。”不得不应付。

    郭公公笑道:“我也是南人,我是四川自贡富顺人。”

    “哦,原来如此!”

    我心不在焉地回复,心想怎么还没有到达天津呢?眼见天渐渐地亮了起来,那太监唧唧歪歪说个不停,我眼前忽然一亮,看到北洋大学堂的正门了,急忙打断郭公公的话:“公公,北洋大学堂到了。我朝惯例,车马不得在大学堂内行驶,我们就此下车去找那大儒吧。”

    “甚好!”

    校尉急忙下车打开车门,迎接我和郭公公下车,我嘱咐他们留下,然后大跨步走了几步,猛然察觉身边没人,回头一看,那太监个子矮小,脚程慢,又体弱无力,气喘吁吁地叫道:“朱千户且等等本公!”

    我只得放慢脚步,小心翼翼地配合着那个太监的脚程,以我这种块头的人,居然如女子一般迈着小步,着实让清早上课去的太学生们暗暗纳闷,犹如看猴戏一样看着我,令我恼火之极。这时守护大学堂的校尉狐假虎威喝道:“站住,何人敢擅闯大学堂!”

    我一瞪眼,把胸章露出来,那校尉还算识货,顿时哈腰点头:“啊,原来是锦衣卫千户大人,不知大人来北洋大学堂何事?”

    “我问你,那个林博士在哪里?”

    “等等,小人带大人过去。”

    说着,带着我们轻快地往前走,左拐又拐,来到一片茂密的丛林之前,向内眺望,有一栋古老的西洋风格别墅,爬满蔓藤。那校尉把我们带到这里就驻足不前,说道:“大人,小的只能把您带到这里,再往里,小人就不敢了。大人小心,这林博士脾气古怪,千万不要惹怒了他,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说着,一溜烟儿跑了。对于这种顽固的老头子,我老早就有了心理准备,当下也不在意,向郭公公摆了一个请的手势,便沿着丛林里的小径慢行。这丛林极为茂密,遮天蔽日,也不知如何种植。往前走了几步,看到一条分岔路,我循着方才西洋别墅方向位置的记忆挑了一条小径,再往前数步,居然又是一个分岔口。如此走了百多步,居然遇上了七八个分岔口,想退回去亦是不能,此刻连自己身处何方都不知道了。

    那太监紧张地抓住我的衣袖,惊叫道:“朱千户,怎么回事,我们迷路了吗?”

    我眉头一皱,挣开太监的拉扯,安慰道:“无妨,我会找到出路的。”

    我心中暗暗思忖,这林博士既然精通易学,那么奇门八卦的布阵想当然亦是擅长,他居住在丛林里,脾气古怪,定是讨厌别人打搅,所以故意在丛林里设置了阵势,把人困住。只要一两个人传出风声,日后绝对不会有人来打搅。既然只是阻碍别人来骚扰,那么根本不会安装机关暗器,如此一来我就有办法了。

    我对郭公公说道:“公公暂且在此等候片刻,千万不要离开,我先去探路,待找到了路径再来接你。”

    郭公公点点头。

    其实我的计划也很简单,我看那些树木最高的也不过五六米,只要攀到树枝顶端,就可以看到西洋风格的别墅,判明方向。当下我一运气,嗤嗤犹如猿猴一样攀上树枝。这项功夫当年可是在交趾平叛的时候,为了活命才学了下来,自从进入锦衣卫之后难有发挥场所,如今才再展身手,不免有点生疏了。

    我爬到树枝顶端,从枝叶里探出脑袋,瞧见西洋别墅,也懒得下去,索性如同猿猴一般在树与树之间攀援,很快跳到西洋别墅门口,整整衣物,敲敲木门高声问道:“林博士在家吗?在下锦衣卫镇抚司千户朱恒淮拜见!”

    呱!

    我的呼喊除了惊起几只屋檐下的麻雀,寂然无回音。我心里咯噔一下,莫非白来一趟了,这老头子不在?

    我当下怏怏不乐,抬头看这西洋风格的别墅也不算太高,二楼开着窗台,牛脾气顿时发作,呼呼爬上去,跳进窗台内。那长长的白色窗帘缠住了我,待我拨开窗帘,细看房间内,布置的极为精细,靠北摆放了一张实木小床,带花色的被子和毯子整整齐齐折叠好,摆在一角。床下有一双小小猫头绒毛拖鞋,甚是可爱。床尾不远处乃是书柜,除了数不清的纸型砖头,上头还摆放了两件陶艺品,并种上一盆吊兰。整个房间内布满一股青瓜的香氛,犹如小女儿的闺房,哪是一个糟老头子的房间。或许我走错了房间,正巧来到了林博士的孙女或者仆人的住所。

    我往前走了一步,忽然咔嚓一下,那打过腊的木制地板甚是滑溜,我的一双步兵靴居然止不住,顿时滑倒,一屁股坐在地板上,右手不小心把搁在窗台边塞太阳的金鱼缸打翻,乒乒乓乓,鱼缸打碎,那鱼儿离开水蹦蹦跳跳。我来不及站起来,慌忙就捉住鱼,想找个地方放一下,这时一个冷冷的女声响起:“你是何人,擅闯人家有何意思?”

    这个声音听起来平常之极,乃是一个年轻的女子突然发现自己精致的闺房里突然闯进一个不受欢迎的客人,折腾得一塌糊涂,发火叫嚷,想把粗鲁的男人赶出去。然而音波钻入耳朵的鼓膜里,却迅速化作一场里氏八级地震,在我记忆的海洋里翻天覆地,掀起无数海底的记忆碎片沉积。

    好熟悉啊!这个声音好熟悉啊!恍恍惚惚之间,我似乎在脑海里浮现一个女子的模糊身影,她最喜这般叫骂我了,但是骂中有爱,特别的感情表达。

    “喂!你是什么人!要是你再不回答,我就杀了你!”

    又响起来的声音把我从对往昔的回想中拉扯回现实,我转过头,看到在闺房的门口站着一个年轻女子。她约莫二十五六,身形甚高,上半身穿着合体的白色女式衬衫,下半身着一条黑色的休闲裤,打扮得体自在,配合她那高挑的个子,显出女性优美的身材。只是此刻满面怒容,使得我打量她那个高挺的鼻子似乎气歪了,眼睛狠狠瞪着我,把手里的猎枪往前一伸,喝道:“你是什么人、居然敢擅闯这里!本宅受朝廷特别保护,就是我开枪杀了你,也是毫无问题的!”

    一听这话,我不禁摇摇头,这女人看似聪明,原来也是一个绣花枕头。蠢女人,打斗生死之间,容不得一丝犹豫,若是我老早开火,哪会讲这么多废话。再说了,你以朝廷威胁我,表明就是心虚。

    当下我笑笑,举起双手说道:“没事,没事!我是朝廷派来的,且有事……”

    我一边说一边往前走,那女子先是陡然提高警惕,不禁右手食指扣紧扳机。但我说到最后,却声音细若虫鸣,女人本能地好奇伸长脖子过来,想听听到底在说什么。

    好机会!

    我陡然发动,极快地上前跨上一步,在女人反应过来之前已经抓住猎枪,往上一抬,枪口朝上。女人一怔,眼睛一眨就毫不犹豫地开枪,可惜迟了。只听轰得一声巨响,枪口朝上喷出火焰,震下如许灰尘碎片。开火的巨大冲击力震地女子啊轻轻一声呻吟,脱手放开猎枪,轻易地叫我夺到手里。

    我敲敲猎枪,这是一把双管猎枪,也就是说可以打两发子弹。于是我把猎枪指着女人,女人缩手缩脚,畏惧地后退,眼睛却毫不服气地盯着我看。我笑笑:“女人还是少碰这些玩意的为妙,火药对皮肤不好。像你这么鲜白水嫩的女孩儿,若是打枪多了,说不定也会变成我这般黑皮呢!哈哈!”

    我小小恭维了女子一下,那女子绷紧的小嘴才媚然裂开,我见时机成熟,问道:“带我去见你爷爷。我是朝廷派来的锦衣卫镇抚司千户朱恒淮,特来拜见林博士。”

    “我爷爷?林博士?”

    女子稍微一怔,回答道:“无妨,随我来即是。”

    我拿出了猎枪子弹,放下猎枪,就跟随那女子窈窕的身影到了一个房间前,她先敲敲门,然后小心地打开门往里贼头贼脑地探视一下,缩回脑袋告诉我:“林博士在写字,最恼别人打搅。我先进去说一下,你稍微等一下。”

    “可以,多谢这位姑娘了。嗯,还未请教芳名?”

    “林白水!”

    女子浅浅一笑,露出一排细碎的贝齿。

    林白水开门进去,随即又合上,过了片刻听她嚷道:“千户大人,请进来吧!”

    我推开房门,迎面两排书柜,放置了不下数万本图书,吓得我缩缩脑袋。我老婆也买了不少书收藏,时常胁迫我看书,看得我头大如斗!正前方则是一道竹条编制的门帘,透过缝隙,隐隐约约看见一个高瘦的男子正立于书桌前,一动不动。我凝神细看,知道这是在酝酿情绪写字,王玟琳有时也这么干。只是这女人是我的姐姐老婆,却像小孩子一样,最喜趁我睡熟的时候在我身上乱涂乱画。

    我恭恭敬敬地拱手拜见说:“林博士,在下锦衣卫镇抚司千户朱恒淮,奉上峰锦衣卫指挥使大人之命,特意来拜见博士,请教少许问题。若有打搅,请原谅则个!”

    “混账!”

    林博士突然开口大骂,声震如雷,着实吓了我一跳。

    “混账,混账,你这个小混账!”

    我惊讶不已,不是说文人都是彬彬有礼,想不到这大师居然开口就骂人。我急忙拱手道:“大师……”

    哪知竹帘内的林博士突然哑然,一声不吭地就倒下,旁边伺候的林白水大叫道:“不好了!你惹毛林博士,他心脏病发作了!”

    我心肝俱裂,几步蹿上前,穿过竹帘,看到林白水蹲在地上抚一个穿白衣人的胸口。我慌忙单膝跪下,一把拉着住林博士的衣襟,正要做心脏紧急救助。哪知林博士身子轻飘飘的,我睁眼一看,眼前的林博士却是一个披了衣服的骷髅头,白森森空荡荡的眼窝盯着我看。立时吓出一身冷汗,踉跄后退几步,惊惧不已,胸口上下剧烈起伏。许久,听到林白水咯咯娇笑:“好了,你吓我一跳,我也吓你一跳,算是扯平了。”

    林白水扶着骷髅站了起来,揭下衣服,原来只是一个标本,我还以为林博士瞬间化作骷髅呢!我恼火异常,狠狠瞪着林白水,却不能发作,强压怒火问道:“也罢,我是大男人,不和你这个小女子计较。快快把林博士叫出来。”

    “他来了啊!”

    “在哪里?”

    我四下打量。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你?”

    我不相信地瞪大眼睛,过了许久,摇摇头。

    林白水甚是恼火,说道:“诓你干嘛?又不好玩。我就是林博士,整个北洋大学堂都知道的。只有你这种来自京师的傻大兵,才以为我是长胡子的老头儿呢。哼,本姑娘芳龄二十六,还没有嫁人呢!有那么老吗?”

    我哑然,由于先入为主,以为博士一定是老头子,再说汉语里她他不分,怎么知道却是一个年轻女性。其实仔细想想,我老婆不也是博士吗?由此可见,女博士并不稀奇。我尴尬地摸摸脑袋,裂开嘴不好意思地笑笑。

    “好了,你们锦衣卫找我有什么事情?我乃是家传风水卦爻,江湖典故,似乎和你们锦衣卫没有牵连吧!”

    我一言不发,掏出照片,小心翼翼地递给林白水,说道:“昨夜太祖孝陵遭窃,以我看法,乃是南点心派高手做手脚,至于何人,则请林博士指教。”

    林白水方闻孝陵被盗,脸色立时凝重起来,从书桌的匣子里取出眼镜戴上,细细钻研照片。许久,她抬起头,冷冷地说道:“看着精巧的手法,恐怕是南派第一高手——盗圣郭小驷出马的!”

    “什么!”

    我大吃一惊。

    盗圣郭小驷我有所耳闻,据说是盗中极品,妙手空空极为厉害,向来不留痕迹,以是与北盗神花尔乐坊一时称为绝代双骄,南郭北花!只是其人讳莫如深,真人面目从无有人看见过。

    林白水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我得亲自去一趟,看看情况如何。毕竟,太祖孝陵乃是家祖设计,我绝对不能辜负爷爷的名誉!”

    “甚好!”我大喜,她去了更妙。

    突然又是一声混账,我吓了一跳,四下打量看看,却是骷髅头里面钻出一只鹦鹉,对着我只骂混账。林白水笑笑:“居然把你这个小东西忘了。”

    说着,拿下鹦鹉,放到鸟笼上,向我招招手,一起出去了。

    我打量着林白水就这么一身白色衬衫,一条黑裤子,顺手拿了一串钥匙塞进口袋里,扶扶眼镜,径自带我走下楼梯。我心里暗暗纳闷,不禁好奇地问道:“就这么走了,难道你不需要梳妆打扮一下吗?”

    林白水回转头,白了我一眼,反诘道:“哼,你当我是那种只知梳妆打扮讨你们男人欢心的女子吗?此次前往京师,我不过查勘孝陵状况,又不是相亲大会,何必打扮的不同一般得体?”

    我哑然,原来女人与女人的性情也是不同。以我老婆王玟琳而言,若是外出,即便去菜场买颗青菜,亦是打扮地齐齐整整。假若乃社交宴会,更是花费若干时辰上妆换衣,等待地我心好焦。林白水之流女子,倒也是清爽!

    我们走出西洋别墅,林白水在前面带路,我跟在后面,突然说道:“等等,林姑娘,我还有一位同伴在林子里迷路了!”

    “啊!”

    林白水捂住小口,朝我笑笑:“把林子迷宫设计地太复杂了,居然又困住人了。希望他不至于逃开,哪找起来就麻烦了。”

    我们沿着林间小径,左拐右转,也不知过了多少岔口,眼前陡然一亮,一头矮小的动物猛然扑过来,靠在我怀中,鼻涕眼泪一大把,哭哭啼啼:“朱千户,我等你等地好苦啊!总算把你盼来了!”

    我只觉得浑身寒毛竖起,如此被一个太监抱着哭,而非美女,可真不好受,于是急忙推开郭公公说道:“哪里哪里!我朝泱泱大国,以诚信为本,岂能失言。来,郭公公,大国之内侍,也得有大国的风范,务必哭哭啼啼。”

    郭公公拿袖子抽抽眼泪,瞟了一眼林白水,我急忙介绍:“这是林白水林博士——这位是内侍司礼太监郭公公!”

    “哦,林白水林博士。”

    太监简简单单地回话一句,也不多说了。

    林白水带我们来到北洋大学堂门口,一起坐到了车子里面,有美女作伴,我心情舒畅如需,当下也不计较郭公公。由校尉开车直奔京师,行至半途,突然有人设卡阻拦,车子停了下来,一排人从关卡处冲过来,示意我们离开。

    我勃然大怒,从窗口探出脑袋,见对方衣服乃是墨绿色的军装,不过是普通的天津卫校尉。纵然是他们的首领天津卫指挥使,也不过三品官员,和我这个京师锦衣卫千户的官阶平行。当下我打开车门站出来问道:“你们何事阻拦?”

    国朝军队惯例,三人以上校尉必须列队走直线,领头者为官阶最大。但见他们却三三两两散开,以至于我不能分别谁是头头,当即心头就是一凛,眼珠打转环视,见他们似乎隐隐约约将我包围,顿时暗暗提起警惕。

    其中一人持枪说道:“京师暴民作乱,为防骚扰天津,上峰下令,特地封闭了高速公路。”

    我大喝道:“你小小校尉,见本千户居然不知行礼,该当何罪?依律打军棍八十!”

    那校尉一愣,想不到我说出这番话来。我原本就在怀疑他们,直到这时才完全确认,须知下级向上级行礼,在军中几乎成为条件反射。此人见了我这一身耀眼的酱紫锦衣卫官服,连眼睛也不眨一眼,绝对有诈!

    趁他倏忽间,我陡然出手,飞身上前,夺下那校尉手中的连发步枪,嗵嗵一阵乱射,顿时将那些校尉打地鬼哭狼嚎。也当真脓包之极,呼啸着就掉下枪械,逃之夭夭。

    我送了一口气,因这次前来接送林白水,以为没有战事,不过拿了一把手枪和一把装饰用的腰刀,所以抢先夺下步枪。原本以为一番恶战,居然如此顺利地就干掉了他们。

    我转回车子,里面的郭公公胆战心惊小心翼翼地问道:“朱千户,发生了什么事情?莫非有贼人打劫?”

    我摇摇头说道:“胡说,哪有贼人这么大的胆子,居然冒充天津卫来打锦衣卫的劫,活的不耐烦了?我唯恐——京师有变!”

    “京师有变?”

    郭公公和林白水一起发出这个疑问。

    我也不知道到底会有什么事情,只是觉得,这个来的不寻常!恐怕,与太祖孝陵遭窃有关吧!我这般隐隐猜测,当下吩咐开车的校尉:“快,撞开关卡,直奔京师。越快越好!”

    坐上车子,我尝试用车载无线电联系刘指挥使询问情况,却听见无线电里满是嘈杂的响声,校尉告诉我,这是受到了严重的干扰。我心头一凛,果真给我猜到了,京师有变。须知,这是军用无线电,不像民用的那么脆弱,连它也受到了干扰,说明对方是极其强力的集团,妄图封锁整个京师。

    自从铁腕的太祖驾崩之后,太祖皇后与一干内侍妄图以前唐武曌为先例,登基承制。旋为叶武定公等一干老臣打击下分崩离析,皇后被囚冷宫,一干内侍或杀或囚,然遗留庙堂江湖之党羽甚多。废帝即位,其声望不及太祖,其手腕亦不及太祖,却处处模仿太祖,民怨沸腾,至皇后逆党蠢蠢欲动。不过两年,就在一干老臣下,拥立首辅大人为帝,废黜废帝,首辅大人即为当今太上。太上年老,自知时日无多,乃择年富力壮的德宗即位。德宗为人宽厚,虽是大乱之后大治的明君,但是也过于宽容皇后逆党。想不到今年四月,德宗皇帝陡然暴毙,世人纷传谣言,令当今圣上好不恼火。如今京师有变,是谁在作乱?皇后逆党?还是谋害德宗的奸逆?

    我摇摇头,也罢了,这干朝廷大事,非我一介小小千户所能思虑的。

    突然,一声尖啸传来,随之车子一震,我陡然翻倒!

三十二

    这一震来的甚是突然,仿佛车头冷不防撞上了一堵硬墙,巨大的惯性就如一双大手,立即把坐在车后座的我们三个人一下子往前倾倒,重重撞在车前排座位上,瞬间又被安全带弹回去。而在前排开车的校尉就没有这么幸运了,因为作为锦衣卫向来横行霸道,不知系安全带,整个人像是炮弹一样地从座位上弹出去,撞破车前窗玻璃飞出,凶多吉少。

    随之车头受到阻拦,而后轮还在驱动前进,六缸柴油机产生的巨大推力立时把整辆车子从后掀起,犹如狂风暴雨大海中的一叶扁舟,不住往前翻跟斗。我们三人在狭小的车厢内撞来撞去,毕竟我是军人出身,反应敏锐,把自己缩成一团,极力保护要害。过了许久车子才平稳下来,四轮朝天倒立在地上。

    我松了一口气,按住太阳穴,让刚才受到不住翻滚折腾的脑袋平稳下来,然后解开安全带,滚到原来的车顶——现在的车底。一脚踢开玻璃窗,爬了出去,站起来四下张望,不禁倒吸一口冷气。须知,我们的车子纵然不是专门作战的装甲战车,亦是结构坚固,而我此刻看过去,竟然发现车头整个人弹飞,只剩下半个车后座,仿佛有一把大刀将其切开了。我的目光由近及远眺望,公路上零零碎碎散落着汽车的零件和在车头被甩出去的校尉尸体,前方不远处公路上则突兀地冒出一个大坑,袅袅冒着白烟,令我倏然打了一个寒颤。

    好狠!眼看这个大坑,起码是反坦克地雷的杰作。什么人如此大手笔,居然不惜动用这玩意!我脑子飞快地转过,我这个小小的锦衣卫千户没有这种价值,郭公公毫无疑问也不可能,那么剩下的唯一人选就是林白水了,难道这与太祖孝陵遭窃有关吗?为了除掉她,居然毫不犹豫地要把我们也干掉。

    “救救我!”

    女人和太监呻吟着。

    他们都没有死,由此可见,坐车一定要系安全带。

    我重新爬进车子内,先解放了林白水,把她拖了出来,然后再救出郭公公。林白水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摸摸额头,放下手来摊开一看,红红的一大片,顿时尖叫:“血,血!我要死了,我脑浆也被震出了!”

    我轻轻一摸林白水的额头,骨骼坚实,并没有受创后的酥软感觉,摇摇头说道:“胡说,只是擦破了点皮,没事的!若是脑浆都爆出来了,你还有力气大叫吗?”

    郭公公则是一屁股坐在地上,一动不动,目光呆滞,显然吓坏了。

    我茫然无措地注视着前方,四下里没有一个人,也没有一辆车子,看来之前那些冒充的天津卫校尉所说确实不假,京津高速公路已经被封闭,就只有我们一辆车。眼下无法求救,我只得说道:“我先去到附近的乡村里找寻帮助,你们呆在这里,不要离开!”

    我走到高速公路边缘,刚跨下防护栏,突然听到林白水尖利的叫声:“救命,朱千户救命!”

    我重新跳入高速公路内,之前远处啪啪跑来一辆军车,跳下几个校尉,捉住林白水和郭公公,死拖活拽抬入车子。这辆车子来地这么巧,恐怕绝对不是过来救人,又见他们的这些举动,想当然就是来确认灭口。因见主要人物还活着,索性全部活捉过去。

    那车子上的校尉见到还有活口,又身穿锦衣卫的武官服饰,当下毫不犹豫地开火。老子就不如女人和太监值钱,犯得着用十多把枪来打过来,组成一道凶狠的火力网,把我压制得不时像猴子一样蹦蹦跳跳躲避子弹。毕竟我曾参与安南平叛,接受过枪林弹雨的沐浴,作战经验丰富,于是灵巧地躲开子弹,加上距离相当近,刹那间我已经冲到军车车头前,火力再也无法覆盖我。

    然而同时军车也如一头呼啸的犀牛一样恶狠狠地撞过来,只听砰的一下,我的身影顿时消失在飞速行驶的车头之下。驾驶员从反光镜内看到车尾滚出一团紫色的东西,就当我已经被撞死,心满意足的离开。

    当然,我哪里是这么容易被弄死的呢?我只是在车子撞过来的一瞬间,猛然抓住车头保险杠,身子钻入车子底下,单手牢牢抱住底盘,另一手脱下破破烂烂的武官服,丢在地上滚了出去,让敌人以为我已经被撞成肉泥了。

    我双手牢牢抱住车子底盘,幸好军车轮胎甚高,我倒是不必担心路上被什么障碍物撞到。转眼我身下飞速闪过的柏油路化作泥泞的小径,车速也缓缓落了下来,不刻停止,粗粗估算一下,不过走了十几公里,应该在京师与天津交界的郊区,这里便是敌人的老巢。我倒是想探一探,这帮神秘的家伙是什么人?若是与太祖孝陵被盗有关,可是大功一件!

    车上的人陆陆续续跳下来,林白水这女人还在不知趣地大喊大叫,什么你们无视朝廷王法,罪当凌迟。唉,女人,这帮作反的家伙,还有什么王法吗?

    果然,片刻女人就嘤嘤唔唔说不出话来了,估计拿什么堵住嘴巴了。

    我听到远处传来吱啊一下的铁门打开响声,随后一排整齐的军鞋踩在泥地上啪啪的音响传来,我偷偷瞄下去,约莫十多个人站在泥地里,但是其中却有一双黑色的布鞋。我稍微一怔,这大概是他们的头头吧。没穿军鞋,那么是文官。

    果然,一个校尉上前向他行礼说道:“启禀大人,炸药火候正好,我们要的人一个都没有炸死,全部带回来。大人真英明!”

    “你们,带来了两个人?”

    校尉摸不清这个人的意思,一愣才说道:“是!”

    “啪!”

    这人打了校尉一个巴掌,骂道:“胡说,你这个废物!明明还有第三个!车子底下的朋友,就不必躲躲藏藏了,请出来吧!”

    连我都不禁一愣,我躲在车子极为隐蔽的地方,身子叫轮胎遮住了,他怎么一下子就发现了我?莫非这人顺风耳,一下子就听出了我的呼吸声?

三十三

    既然别人邀请了,我当然不能没礼貌地不出席,当即便哈哈大笑三声,钻出车子外,震震立在泥地上。之所以大笑,乃是为了掩盖浑身脏兮兮、破破烂烂之窘态。

    我挺胸缩腹,目光倨傲地扫过去,看到对方有十七个人,清一色的校尉,手持全自动步枪,齐整地抬起来对准我。居于中间的那个穿布鞋的领袖,则是白衣白裤,脸上也包着白巾,讳莫如深,脚底却是一双黑色布鞋,甚是古怪。他这般遮遮掩掩,想必是不想让别人见到真面目,恐怕就是朝中的大人物。

    再过去便是郭公公和林白水了,那郭公公还是一脸垂头丧气,半死不活,十足一头刚刚阉了的公猪;而林白水倒是蛮有精力,额头的伤口叫他们包扎好了,但嘴巴里也塞了一块纱布,瞟见到我顿时又呜呜叫起来,拼命扭动身躯挣扎。

    那白衣人上下打量我,忽笑道:“纵然身处逆境,亦是不肯放弃手中象征锦衣卫千户的腰刀。你这人,礼仪上倒真是武人楷模。”

    我不由得把左手按到腰刀柄上,心中暗自思忖,我朝虽然复明制,但是时移事异,尖端武器发展日新月异,一把小小的手枪就比大刀厉害,所以武官发下去的刀具,多半是做装饰之用,甚至刀刃没有开锋。但我不是这么想,眼下我手头一点武器也没有,这腰刀虽然没有开锋,但好歹是上好精钢打造,砍人是绝对没有问题的,因此顺手带了过来。这个白衣人突然提起我的腰刀,似乎另有深意,果然又听他笑道:“可惜这迂腐之举出卖了你!我很佩服你,居然能一身不吭地在车底潜伏进来,可是这把腰刀就没有这般听话了,它的一角垂在地上,于是在泥地里划出一条长长的痕迹。我手下的这帮蠢货没有人看到,但是我注意到了。”

    该死!早知道就把刀子拎起来。我暗暗骂道,心中转过千百个念头,寻找脱身之计。

    “不过,我倒是极为佩服你身为武人的壮举,也罢!我就给你一个机会,你就用这把刀,只要能逃出去,我绝对不追究。”

    岂不是废话吗?我挥刀再快,也不如子弹快。当下我哈哈大笑,突然拔出腰刀,高高掷起,笑道:“何足道哉。对付你这种无毛小儿,别说用刀子,就是赤手空拳,也显得我以大欺小。现在我扔了刀子,然后我会双手不动,一一将你们击杀!”

    那白衣人勃然大怒,哼地一声:“看你牛皮吹的那么大,有……”

    倏然之间,一把腰刀陡然如离弦之箭,射到白衣人眼前!

    一把腰刀,明明是朝高处飞出去,怎么一下子就改变方向,飞向自己呢?难道是传说中的干将莫邪神剑,会自动暴起伤人?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容不得白衣人多思虑。这人也当真了得,就在腰刀刀尖只离其眉心一寸的瞬间,骤然发动,脑袋一撇,那把腰刀顿时擦着他的耳朵飞过,钉在旁边的校尉脸上。

    所有人都被这猝然发生的一幕惊呆了,好机会!我双脚发力,霍地弹到白衣人身边,一拳砸出去。那白衣人如幽灵一般轻飘飘飞走,这一拳就吃空了。哪知我的拳头主要目的并不是他,而是他旁边那把腰刀。拳头化掌,捉住腰刀刀柄,使劲后拉,从校尉的脸上拔出腰刀。

    从我掷刀,袭击白衣人到拔刀,所有的动作都发生在电光火石间,甚至那个中刀身死的校尉还来不及倒下。直到我拔出腰刀,这个校尉的脸上噗地喷出冲天鲜血,这才双膝一软,缓缓倒下,众人看的目瞪口呆,不知道怎么回事。

    那白衣人悻悻骂道:“你好狠!”

    我笑笑:“我说过,对付你这种黄毛小儿,何足道哉。”

    原来,我掷开腰刀,并不是为了逞强,而是为了激怒白衣人。我算准时间,当腰刀掷到一定高度,缓缓落下身边的时候,陡然暴起发作,抬起一脚踢在腰刀的刀柄上,霎时腰刀就如弩箭一样射向白衣人。这么做的目的并不是为了射杀白衣人——当然能干掉更好,而是为了能够突入白衣人和他手下的人阵内。

    目前我的目的已经达到,我手中唯一的武器还是没有开锋的腰刀,但是却占据了绝对的优势。很简单的道理,眼下众人之间的距离,根本不利于自动步枪火力的发挥,何况他们还会当心误伤自己人。但是我不过一条光棍,拿刀砍来砍去也方便多了,当下狞笑着倏然挥刀,就斩向身边一个校尉的脖子。后者脑袋突然飞上半空,眼珠还带着惊恐的神色看着我,脖腔里滚滚鲜血涌出,身子摇晃一下就倒下。

    “受死吧!”

    我大叫声,犹如饿狼入羊群,展开单方面大屠杀。我手里腰刀唯一的缺点就是没有开锋,但是古时蒙古骑兵就是用没有开锋的马刀一路砍到欧洲,所依仗不过是马的巨大冲击力。而我奇大无比的手劲弥补了这个缺点,东砍西杀,绝对不让他们有机会开火伤人。当下就砍死了七八个人,剩下的纷纷败退,我追击上去,一刀砍在跑得最后的一个家伙身上,但听叮当清脆的响声,我定睛一看,刀子居然砍断了。

    我愕然,刀子的质量也太差了吧!才砍了几个人而已……

    “这家伙没刀了,弟兄们上!”

    那群校尉一声呼号,转身就气势汹汹地逆袭。

    我哼地冷笑一声,扔掉断刀。握紧拳头,对准冲在最先的那个人呼地飞出一拳,正砸在他的脑壳上。只见我拳头所击中的部分,先是犹如砸在地上的橘子一样被撞扁,拼命向我击拳的相反方向扭曲,随后这个脑袋就像成熟的果子,砰的一下,硬生生从颈部这个树梗上被摘下,飞到半尺远的地方。

    众人愕然。

    老子能够做到京师最重要的部门锦衣卫千户的职位上,靠的并不是权势金钱,而是靠手里的拳头,一步步用战功打出来的!

    那白衣人原本一直轻蔑地不屑地看着我们交手,直到我骤然出拳,瞳孔缩紧,才惊讶地发出叫声:

    “军道杀拳!”

    我哈哈大笑道:“不错,正是军道杀拳!

    军道杀拳最早发源于三国时期,那是一个纷乱的年代,英雄辈出,除了天下无敌的人中龙吕布之外,还出现了一个天下拳术第一的高手——刘备!

    刘备?居然是天下第一的拳术高手?世人被罗贯中《三国志》所误导,以为刘备就是那么一个只会掉眼泪的无用男人。岂不知三国完全是一个讲究实力的时代,根本不需要眼泪,需要的只是铁和血,若刘备真是这么一个家伙,哪会有出场的机会。其实,刘备真的是一个拳术高手,纵然《三国志》中亦是有所暗示。譬如小说开场描写刘备,他的外貌是这般模样:“生得身长七尺五寸,两耳垂肩,双手过膝,目能自顾其耳”。

    刘备个子不矮,汉尺合现今公制,他的身高约莫一米七五。“双手过膝”,说明他的手臂几乎有一米五那么长,如此长的手臂,在拳击的时候,可是大大的占便宜。君不见,为何拳击场大个子居多?无他,个子高手臂也长,别人离自己还有一寸的时候,自己已经打到对方脸上了。“两耳垂肩”,说明他耳朵大。拳击最重要的就是要保护头部,耳朵大肉多,相当于戴上一个软盔,就是挨上几拳也暂时不怕。更重要的是,“目能自顾其耳”,也就是说他眼睛能看到自己的耳朵,视野多宽泛啊!常人双目视距不过一百二十度,刘备起码二百七十度,侧身袭击完全可以比别人更早察觉。如此优异的先天条件,造就了一代拳术天才,当是时,人称铁拳无敌刘玄德!

    及刘备过世,拳法传习给他儿子刘禅。虽然这小子脑子有问题,智力不及常人一半。但是有一种白痴学者的说法,也就是说一些白痴擅长某些专业。刘禅恰好将刘备传下的拳术练就的炉火纯青,更上一层楼,以至于传习到后来便合称“备斗神拳”。备,刘备;斗,刘禅小名阿斗。

    至三国始,备斗神拳流传甚广,及宋末,汉人豪杰郭侃随蒙古大军一直西征到如今的波兰,也一路将备斗神拳流传到了西方。后世百多年后,法兰西国大豪孟德斯鸠习备斗神拳,结合西洋拳术对力量的运用,开创了新流派,人称“三拳分立”。而明末备斗神拳亦随阳明派高手朱舜水东渡日本而传入东洋,倭人无知,见备斗神拳威力巨大,又以为北斗主死,便谐音称呼为北斗神拳。

    到了满清末年,西洋三拳分立随留学西洋的国人传入,而日本北斗神拳亦随日人拳霞次郎传入国内。时国局势动荡,有英雄豪杰为国担忧,便把东西两个支派结合本土正宗备斗神拳,加以融合演化,终于打造成世界最强的拳术“五拳分立”。传说无人可抵挡五拳以上。该拳法首先在反清义军内传扬,杀伤力极大,之后不论在打击倭寇还是抗击美夷的战场上,都大展威风,后人便称为“军道杀拳”!

    军道杀拳入手极易,所以本朝武人几乎人人修习。只不过军道杀拳越练到后面,固然威力越显大,但是难度亦是提高。军道杀拳按照级别分为九段,能够像我这样练到七段的,在国内已经屈指可数。那白衣人瞧见我使出了杀招,己方败局已定,却不忧反喜,捏捏拳头,指骨关节发出咯咯地欢叫,笑道:“正好!我倒是想会会你的军道杀拳。看看是你厉害,还是我的北斗神拳厉害!”

    我心底暗暗叹了一口气,倒不是叹息自己的命运,而是觉得这个家伙真是白痴!眼见他们做事如此大手笔,又是反坦克地雷,又是军车步兵,想必事情非常要紧,理应当时第一眼看到我的时候,就立即开火将我射杀。但是这个家伙居然罗里罗嗦讲废话,让我反攻倒算。这也罢了,然后我和那些校尉搏击的时候,这个白衣人居然站在一边慢悠悠地看猴戏。直到此刻败局显现,还想和我较量一番。所以我只能认为他不是白痴,就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柴。

    当下我一合拳,笑道:“请。”

    “不客气……”

    他恭恭敬敬地回礼,犹如江湖人比武,可惜我不是江湖人,哪能放过如此好的机会,趁他双手合拢之际,陡然偷袭。两人只不过相距三四米,瞬间就让我迫近。我捏紧拳头,对准他的太阳穴恶狠狠砸下去,力图一击毙命!

    白衣人虽然脑子有问题,但是身手还是不错,我在如此促短的间隙里攻击,他仍旧能够反应过来,双手抵挡我的拳击。但是毕竟已经吃了大亏,我不能打到他的太阳穴,就缩回拳头,攻向其他要害,对准他的胸脯噗噗连续发出五拳。但听咳咳数下,白衣人瞳孔陡然缩紧,喷出一口鲜血,他的肺部受到重创!

    “保护大人!”

    余下的几个校尉,原本在观看我和白衣人的决斗,此刻一见白衣人落下下风,慌忙过来搔扰。他们不敢开枪,因为我和白衣人相距太近,两人身形又不住变化,唯恐误伤。是以这些校尉只能拔出匕首,硬生生扑上来。

    我眉头一皱,白衣人已经是强弩之末,无足轻重,倒是这些校尉犹如嗡嗡的苍蝇一样叫人讨厌。当下先回头对付校尉们,待到一一击毙,白衣人已经逃之夭夭,算他有自知之明。

    我松了一口气,好一场血战,环顾四周,能够站立的只有我一个人了。那林白水坐在地上,脸色倏然由白转青,我大惊失色,让这些敌人下毒手暗害了!

    我慌忙从地上捡起一把匕首,来到林白水身边,一把抽出塞在她嘴里的纱布,这女人眼珠一翻,当下就喔喔地呕吐了一地,把鼻涕眼泪挤出,好端端的一个小美女顿时化作无盐东施。

    过了许久,她才吃力地抬起头,气喘吁吁,骂道:“你这个家伙,好残暴,杀人也罢了,怎么动辄斩首!”

    原来是她见不得血腥,引发呕吐,嘴巴又被塞住,差点窒息。我哼地一声:“妇人之仁,要不是老子下手狠,慢一点,现在地上躺着的就是你了!而且凭你的姿色,恐怕不会让你简简单单的死掉。”

    林白水当然明白我在说什么了,白了我一眼,不说话。我也懒得理会,割开了她身上的绳子,又救下郭公公。那太监原本吓得缩成一团,此刻突然抱住我的腰,吓得我毛骨悚然,那太监叫道:“朱千户,你如此神勇,此刻能够救我的只有你了。”

    我极力挣开它,说道:“好说好说,郭公公有何吩咐,在下定当竭力而为。”

    郭公公垂头丧气地坐在地上,胡言乱语道:“他们的目标是我,他们要杀人灭口了。”

    “你说什么?”

    郭公公抬起头,下颚硕大眉毛浓粗的古怪脸颊朝向我说道:“因为,我就是盗圣郭小驷!”

三十四

    “什么,你就是盗圣郭小驷?”

    我和林白水不约而同地惊讶叫道,然后两人对视一眼,面面相觑,简直无法相信,大名鼎鼎的盗圣居然是眼前这个猥琐的太监。

    郭公公苦笑道:“我知道你们不会相信的,不过——请看!”

    郭公公说着抬起右手,手中提着一个亮晶晶的环扣,一荡一荡,看着觉眼熟。我一摸脖子,脸色陡然大变,这是我老婆王玟琳送给我的定情信物,向来被我视作珍宝,一直好端端地挂在脖子上,什么时候居然叫郭公公拿走了?

    郭公公说道:“抱歉了,朱千户,这是我方才顺手牵羊拿到的。现在你信了吗?我就是郭小驷。”

    我接过环扣,又重新挂在脖子上,点点头,信了**分。我并不是一个迟钝的人,触觉敏锐,能够有人有如此手段,不声不响地从我身上隐蔽处取走一样东西,这个人绝对不简单。

    我小心翼翼地问道:“但是,你是盗圣,怎么在大内做宦官呢?以你的手段……”

    郭小驷苦笑道:“往事不堪回首,冤孽啊!之前的事情我不多说了,我盗圣名号虽然大,但是得罪的人也多,无处可逃之下,只好跑到了大内做太监。正所谓大隐隐于朝。”

    之前我就知道郭公公和郭小驷同姓,但是想不到居然是他这般大着胆子以真名现身。以常理推断,盗圣隐蔽,当然是改名换姓,因此以真名显现,反而叫人意想不到。

    林白水叹道:“原来如此,难怪五年前盗圣突然失踪,原本以为叫仇人诛杀了。但是谁也想不到,堂堂盗圣,居然混迹在大内做司礼太监。不过这次你何苦要重出江湖,放着好好的太监这副有前途的职业不干。而且居然破了太祖孝陵盗窃,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啊!”

    “为了她,我什么都愿意做!”

    郭小驷脸上浮现出一层喜悦的神情,他的脸相古怪,但是这时看来也顺眼多了。我稍微一怔,想不到太监也会恋爱,约莫是未受宫刑之前遇到的外面某个女子,一见钟情,所以甘愿冒奇险。但是——我突然想到,太祖孝陵虽然守卫森严,可这是为了保护太祖圣躯,以太祖节俭朴素的性格,绝对不会在孝陵内陪葬什么值钱的宝物。再说盗圣郭小驷的手段,要钱的话,随便盗几个大户贵族,甚至之前的满清皇帝陵墓即可。干嘛偏偏要去孝陵。那个女人指示郭小驷盗窃孝陵,究竟有什么目的?如此大费周章行事,这女人绝对不简单!

    我心头一沉,正想询问郭小驷,转念一想,恋爱的男女,意志极为坚定,哪里那么容易探出口风,不如暗暗跟随,找出真正的主谋,当下叫道:“你这个家伙,害地我们好惨。要盗墓也罢了,何必摊上孝陵,里面又没有值钱的家么。不知道你拿了什么东西,现在好了,你看,这么多人来追杀我们,待会儿肯定又会来一批!”

    郭小驷露出尴尬的神情,慢慢说道:“这……孝陵内,我只是拿了一样小东西,只要交给她,之后我们就可以远走高飞。我本以为定然可以轻而易举地获得成功,不叫人发现任何蛛丝马迹。可是……”郭小驷瑟瑟打了一个寒颤,瘦小的身子顿时又缩了起来,抬起头,惊恐地看着我们:“我看到了不可能的事情!太可怕了!”

    既然敢盗墓,自然胆子极大,但是眼下居然胆小如鼠,莫非真的遇到了非常可怕的事情?

    林白水脱口问道:“什么事情?”

    “你们绝对想不到,绝对想不到。”郭小驷一边喃喃自语,一边越发抱紧了身子哆嗦,他吞咽了一口口水,绘声绘色地讲述道:“我看到,太祖活了!”

    “胡说八道,胡说八道!”我怒道,“我朝太祖朱讳惠黎,自崇祯二百八十四年以弱冠之龄起兵,征战天下三十余年,驱满鞑、灭倭寇,直至不惑之年才荣登大宝,重建我大明帝国。太祖高寿,自国朝二十七年以耄耋之龄驾崩,如今已经过了整整十几年了,阴寿九十好几了,你怎么胡说太祖又活了。太祖又不是妖怪!说驾崩就驾崩,说复活就复活!”

    郭小驷惊恐地看着我们,似乎是第一次向大人撒谎的孩子,说道:“这是真的,我没有欺瞒你们,我真地看见了活着的太祖!”

    我摇摇头,不至于否。倒是林白水饶有兴趣地问道:“你且说说,太祖皇帝怎么个活法?是不是你在盗墓的时候,太祖圣躯忽然张开眼睛?”

    郭小驷摇摇头,说道:“不是这样的,当时,我正拿了那个东西,准备爬上天井出去的时候,偶然回头瞥了一眼……”他又缩缩脖子,明明是初夏,何必如寒冬腊月一般,“我居然看到,太祖身穿冕冠冕袍,就站在灵柩前……”

    我突然也是如郭小驷一般瑟瑟打了一个寒颤,虽然置放太祖灵柩的内室尚未进去,但是光看过照片就可以想象,依稀之间,在那昏暗的太祖灵柩内室,长明灯日夜燃烧,却依旧叫人感觉阴气森森。当自己已经吊在天顶的时候,回转头一看,不禁倒吸一口凉气——不,是阴气,带着死亡气息的阴气,居然能够看到原本躺在万年玄冰棺内的太祖居然立在旁边。而且由于从上往下,观看的角度非常古怪,更叫人觉得毛骨悚然,倏然之间太祖抬起头,森森一笑……

    我不敢再想下去了,再看郭小驷,他大口大口地喘气,过了许久才平静下来,说道:“我必须去找她,只有找到她,我才能明白一切。”

    我顿时大喜,正和我意,当即笑道:“甚好,我且陪你过去。万一遇到了什么危险的事情,我可以保护你!”

    郭小驷犹豫地瞟了我一眼,终于下定决心地点点头说道:“嗯,就这样。林姑娘也去吗?”

    “当然!”这么一个娇滴滴的小娘们,老子可舍不得扔在乡下的荒郊野岭。

    我扭头一看,哈哈,正好,那帮被我打死的废柴们还留下了一辆车子,我们不用双脚走路了。我连忙爬上驾驶室,扭动车钥匙,发动汽车。林白水、郭小驷一一上来。不知道怎么回事,原本郭小驷一直贴在我身边,这次居然是林白水先坐了过来,靠在我右侧。那驾驶室本来荷载两人,我们三个人囫囵挤成一团,纵然林白水、郭小驷都是瘦瘦的苗条人形,还是稍显狭窄。那林白水贴在我边上,一股少女的体味传来,可比太监的骚臭味要好闻多了。

    我在郭小驷的指点下开上公路,一路狂奔,渐渐地从京师和天津交界的郊区步入十三陵。据郭小驷所言,他的那位住在十三陵一带。我一想,倒是合情合理。须知,我朝为防止宦官专权,严厉规定,未得皇上准许,擅自出宫者斩立决。一般情况下,郭小驷是极难离开皇宫,纵然离开,所去之处有限。倒是他作为司礼太监,因时常得去前明诸皇帝陵墓打扫拜祭,可以借此机会偷情幽会。

    但是方入十三陵,我便觉得隐隐有些不对头。那十三陵虽然不如太祖孝陵那般守卫森严,但是本朝标榜以孝治国,所以不论前明满清,历代皇帝的陵墓都保护完好,由孝陵卫派出一部分校尉日夜看护。一般情况下,我大白天的就擅自闯入十三陵,起码有人上前警告。可是,我开车已经闯入神路了,尚未有人过来。难道那些孝陵卫的家伙们,因为首领指挥使刚刚被砍了脑袋,都吓得跑回家了吗?

    牌坊、大红门、碑楼、石象,一个个在我眼前飞快闪过,我突然觉得很眼熟,恍惚之间,好像看到在很久以前,我曾经和一个女人一起来过这里一样。是王玟琳吗?不,好像不是她。那个女子的身形虽然模糊,但是那苗条的腰肢、高挑的个子,绝对不是王玟琳。我不禁摇摇头,努力从幻想中摆脱出来,瞟了一眼旁边的林白水,猛然间觉得,那个女人倒是很像她!

    脑子昏了!我暗暗想,一定是很久没有碰女人,色急攻心,居然把眼前的女子给弄错了。要是让王玟琳知道,一定会在我的饭菜里下毒。

    我苦笑一下,又摇摇头。林白水好奇地问道:“喂,你老是在摇头干嘛?还不安心开车。撞死了本姑娘,找谁去赔啊!”

    “是是!”

    我又瞟了一眼林白水,见她脸上并无怒容,只是提醒我一下而已。眼角余光瞄到郭小驷,他的脸上阴晴不定,肌肉不住抽搐,眼珠直直地瞄着前方,似乎在做非常困难的抉择。

    我猜不透他的心思,于是收回眼神,在这一刹那,郭小驷霍然暴起,飞身扑向我,重重地一推。

    若在平地上,别说这重重一推,就是一把大刀砍过来,我亦是轻松从容地应对。然而此刻我正在开车把握方向盘,我和郭小驷两人之间又隔着一个林白水,竟叫我无法应对!

    霎时我受到冲击,方向盘猛然打滑,转向右边,于是带动整辆车子向右偏转。由于这次汽车打转角度极大,又在短短数秒中之内完成,惯性力量巨大之极。我们被这股怪力压到右边,林白水压在我身上,郭小驷又压在林白水身上。这样我受力最多,动弹不得。而郭小驷倒是轻松,其人既然号称盗圣,身形自然不是泛泛之辈。只见他如猿猴一般灵巧地脱开惯性力量,手指一扣,咔嚓就打开车门,纵身一跃,引得林白水啊的一声尖叫,以为便会摔死。郭小驷却如一只飞行的蝙蝠,张开宽大的太监服饰,轻飘飘落在地上,然后极快地脱下衣物,露出一身劲装,转身逃之夭夭。

    我又惊又怒,这死太监老早就算计好了,故意让林白水靠近我坐下,而自己则在车门边,方便逃窜。这郭小驷如此处心积虑,恐怕绝不是脱身那么简单,再看十三陵内竟然没有一个守卫,就知道事情不寻常。

    思虑之间,车子打滑,方向盘自己飞快地转动,已经难以控制。我抬头一看,顿时倒吸一口冷气,透过玻璃窗,我看到车子正撞向一座牌坊。以眼下的速度和车子的重量,我们铁定被撞死!

    我大喝一声,运足力气一头撞破车窗。须知,车子的玻璃窗不是一般的玻璃,经过强化,需要极大的力度。我的额头触到冰冷的玻璃上,只觉得一阵疼痛,劈哩啪啦一阵怪声,已经把车窗尽数撞碎。当下我顾不得额头上汩汩涌出的鲜血,一把拖住林白水轻盈的身子,一起钻出车外,站在轰轰隆隆作响的车头上。

    转眼车头就要撞上牌坊,林白水吓得尖声大叫,我一把抓住她的胳膊,纵身一跃,跳下车头落在地上,连续打了好几个滚,才勉强坐稳。只听轰隆一声巨响,背后传来一阵巨大的冲击波,又把我推到在地,回头看过去,原来那辆车子一头撞上牌坊,发动机引发柴油爆炸,顿时化作一团袅袅冒烟的废铁。

    总算逃了一条小命,我松了一口气,回过头来,却发现那林白水仰天躺在地上,呈大字型排列,一动不动,难道摔死了?我心头又是一惊,慌忙扑上去,摸摸颈部动脉,勃勃跳得欢快。这女人,吓昏了。

    我拍拍林白水的脸颊,大叫道:“喂,起来了!”

    “嗯……”

    女人呻吟一声,微微张开眼睛,第一句就骂道:“这该死的太监!”

    林白水讨厌武人,对我也不客气,向来是冷嘲热讽,恶作剧连连。若不是看在她是妇人份上,又是上峰交代的任务,我老早一拳将其打翻,叫她满地找牙了。难得这时说了一句甚合我意的人话,听得我简直热泪盈眶,旋即又咬牙切齿地乘热打铁:“别说废话了,假如要找太监算账,就赶紧和我一起追上去,他跑不远的!”

    郭小驷本来就身材矮小,我在之前无意中触到他的身子,感到瘦地皮包骨头,肌肉虚软,这种身材只适合盗墓、偷窃等行为。再说一个太监,缺了那个玩意儿,没法子分泌男性激素,体力绝对有限,跑不远的。要是真打起架来,恐怕连一介妇人的林白水都能将轻易把郭小驷打倒在地。

    我运足力气,呼呼跑动起来,眼珠时不时地朝后面一瞄,瞧瞧林白水有没有跟上。原本我就没有打算指望她帮忙,带着她只不过方便保护,不至于弄丢了。可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这个瘦瘦的高个女子却不紧不慢地跟在我后面,气也不多喘一口,朝我笑笑,得意地说道:“不要小看女人哦,我可是马拉松大赛冠军,论耐力我绝对强于你!”

    我:……

    当下我便聪明地不再理会,集中精神,全力在郭小驷逃跑的方向上搜寻,我们已经跑了大概一里多地了,已经超过郭小驷体力的极限的距离,但是依旧没有发现他的影子。前方渐渐露出一个卫所,我心念一动,不管里面是否有人,有的话可以寻求帮助,没有的话一间卫所里面起码会留下几件称手的武器。

    我跑到卫所跟前,门虚掩着,从里面传递出来一阵浓重的、叫人感觉到危险的气味。我心生一凛,顿时提高警惕,贴着墙壁小心翼翼地凑到门前,猛然一脚踢开房门,朝里面一瞥,顿时呆住了。

    “怎么了?”

    后面紧追不舍的林白水好奇地问道,顺着我的目光,瞄向房门里,随之啊的一声,又蹲下身子不住呕吐。不过先前便已经将胃里的所有东西统统倾倒出来,此刻只能干呕出一些清水。

    这间小小的卫所里,堆放了不下二十来具尸体,个个死状惨烈,或是被打爆脑袋,白的脑浆红的鲜血都喷了出来,或是肚子横切了一刀,肚肠啊、脾胃啊,一起流出来,落在地上。难怪见不得血的林白水又干呕起来。

    我转身为林白水遮住阿修罗场的画面,将其扶了起来,轻轻拍打肩部,帮助她缓解呕吐带来的不适。女人总算带着少许感激地瞟了我一眼,慢慢说道:“好残忍,守卫十三陵的校尉全部被杀了,我就觉得奇怪,到底是什么人干的呢?能够一下子干掉所有校尉的集团,必然势力不小,他们干嘛要冒着巨大风险打搅皇帝们的安眠。更何况,皇帝陵墓里埋藏的珍宝,定是价值连城,如何出手都是问题!”

    我叹道:“这个问题,不是你我所能够想的通的。就如你我不明白,为什么郭小驷敢冒奇险去太祖孝陵盗宝,而且,他究竟盗走了什么东西呢?”

    我苦苦思索,猛然间,有一道灵感电光火石地从我脑海里穿过,就像漆黑的夜里忽然划过一道明亮的闪电。然而闪电消失地实在太快,尽管我在那一刹那看到了真相的轮廓,却瞧不见真相的庐山真面。这样反而搅乱了思绪,犹如一个麻线团,乱糟糟地挤成一对,抽不出一个线头。

    我的脑袋顿时又痛了起来,这是半年多前受过重伤的后遗症,时不时地会发生间歇性神经头痛。我抱住脑袋,慢慢蹲了下去,好像中了紧箍咒的孙悟空,脑袋活活被人夹住,一下子撬开头盖骨,搅拌脑汁。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一下子都飞出来,红的,白的,绿的,突然又是一道绿光,依稀之间,我似乎看到自己接受一个穿着奇怪绿色衣服男人的任命,什么中士,让我接受不可能的任务。虽然不知道这个人是什么身份,但是凭借直觉,我认为是军人。我为什么要接受这个奇怪绿色衣服军人的命令呢?然后我又看到一个模糊的女人身影,带着小孩子大声呼唤我的名字……

    “你,醒了?”

    我张开眼睛,第一眼看到的是林白水,她瞪大眼睛,奇怪地俯视着我。

    “我……怎么了?”

    我小心翼翼地问道,林白水瞅瞅我,带着疑惑不解的目光:“你原本好好的,突然就一下子抱头倒地,滚来滚去,直到现在醒来。还有……”她迟疑地说道,“你一边抱头打滚,还一边大声叫着我的名字,什么意思!”

    女人的口气渐渐重了起来,在她看来,若是被我念念不忘地惦记着名字,乃是相当可耻的。当下我苦笑一下回答:“我偏头痛发作了,什么都不知道。或许你是我昏迷前最后一个看到的人,所以叫着你的名字。”

    林白水哼地一声,对我答案并不满意,不过也不深究了,冷冷地说道:“你自己还会走路吧!”

    “没事!”

    后遗症发作起来蛮痛苦的,但是好起来也快,我除了脑袋还有点稍稍发胀,其他并不不适。

    突然林白水叫道:“看,那是不是郭小驷?”

    我一呆,抬头向着林白水指向的方向一看,果真是郭小驷。这个家伙的脑子长在屁股上吗?居然一动不动地专门等我们前来捉他,当下来不及多想,兴奋地只搓手,笑道:“这死太监现在跑不掉了,我叫他知道锦衣卫手段的厉害!”

    郭小驷身形灵巧,犹如猿猴一样地在十三陵内跳跃,可惜耐力实在太差,不过追了几百米,这个家伙终于渐渐落下脚步,一边气喘吁吁地往前跑,一边用那鸡公的嗓子大声呼叫:“韩兄,我把他们引来了!”

    不好,中了引蛇出洞之计!我慌忙停下脚步,只听咔嚓咔嚓数下拉动枪栓的声响,在我周围十多米的范围内,立时被七八个武装分子包围。他们个个手持突击步枪,又狡猾地与我保持十多米距离远,使得我深陷重围,近身格斗的优势荡然无存。

    可恶,要不是后遗症刚刚发作完,脑子不太清新,怎么会中这种雕虫小技呢!

    我狠狠地抬起头,想看看这个所谓的“韩兄”究竟是什么人。

    但见郭小驷停下脚步,象只哈巴狗一样不住喘着粗气,目光所向之处,渐渐出现了一个高个的身形,随之目光炙热。我瞧见这个韩兄身材甚高,相貌英俊,极其眼熟,但是一时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到过。他笑着走向郭小驷,摸摸后者脑袋,犹如一个主人对着撒娇的宠物:“做的好,做的好!”

    郭小驷献媚地哈腰点头,阴阳怪气地说道:“韩兄,你是我最爱的人。只要是为了韩兄的,我愿意赴汤蹈火。”

    我只觉得浑身毛骨悚然,这个声音和神态,简直不是太监对男人,而是女人对男人。原来郭小驷这个“她”,竟然是男的!

    郭小驷乃是兔儿相公!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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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19673/ 第一时间欣赏风生水起(小说520)最新章节! 作者:城市公子所写的《风生水起(小说520)》为转载作品,风生水起(小说520)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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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生水起(小说520)介绍:
历史,是时间的女儿蒙上了一层灰色的面纱。
元明清三代,是最接近我们时代的历史,也是中国历史上风云变幻、王朝更替最诡异的一段历史。成吉思汗突然崛起的秘密、明太祖百战得国的真相、明末天启年间北京城遭受的大灾祸、满清奴儿哈赤定都沈阳的风水,都请随着主角远赴内蒙古、穿越浙西大峡谷、探险新疆塔克拉玛干、追踪北京城地下的烈火,消灭邪恶的美日特务,一起揭开时间女儿的面纱,或丑陋、或狰狞、或华美……风生水起(小说520)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风生水起(小说520),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风生水起(小说520)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