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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城市公子     风生水起(小说520)txt下载     风生水起(小说520)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三十五

    韩兄放声大笑,说道:“我定不会亏待你!”

    郭小驷消瘦的脸上露出兴奋的红晕,欢喜地叫道:“韩兄……”

    话音未落,韩兄脸色陡然大变,那张笑嘻嘻的脸颊顿时换作满面狰狞,当真比变脸绝技还利索。他手腕一翻,手心里多了一把尖刀,夺!立时插进郭小驷腹腔,旋即拔出,鲜血如水龙头一样喷出。

    郭小驷惨叫一声,翻倒在地。

    这一场突兀变故,惊呆了所有人。

    郭小驷半坐在地上,一手捂着鲜血不断汩汩涌出的伤口,另外一手撑在地上,保持身体平衡。他脸色苍白,浑身不住战栗,声音发颤地叫道:“韩兄,你为何要杀我?我对你是一片真心!”

    韩兄丢下匕首,那面目依旧可怖,绕着郭小驷走了一圈,倏然暴怒之极地抬脚踢中郭小驷,把他踢到半空中,破口大骂:“你这个变态,老子若不是为了大事,怎么会与你这个猥琐的太监虚以委蛇。每次碰到你,老子都恶心的浑身起寒毛疙瘩!***,总算出了一口恶气!”

    韩兄在脚上显然下过苦功夫,郭小驷身子又轻飘飘的没有什么份量,竟然被一脚咕噜咕噜踢到这边过来。那郭小驷距离我脚尖不住两米,仰躺在地上,出的气多,进的气少,看模样活不成了。

    韩兄哼地一下,舒了一口气,笑道:“阉人无用,自然除之,省的又出祸害。你说,是吗?锦衣卫朱千户!”

    他居然认得我?

    虽然锦衣卫千户也算是一个不小的官职了,但是俗话说,京师的百姓看地方官都要高一等,也就是说,京师大官云集,如我这个小小的五品官职实在不值得称道,所相识之人,也不过是一些同僚和平级的官员。这韩兄气度不凡,手段狠辣,我居然记不起京师有这么一号人物了!

    那韩兄目光转向林白水,换作笑嘻嘻的口气说道:“林博士也来了,倒是省的我亲自去迎接。若是有失礼节,请原谅则个,大事成了之后,必不亏待林博士您!”

    听这段话就耳熟,我猛然记起来,失声叫道:“你就是羽林卫指挥使韩冷!”

    韩冷摇摇头:“朱千户现在才想起我,果真老了,得老年痴呆症了。”

    我曾经随锦衣卫指挥使大人一起外出办事,偶然碰到过羽林卫指挥使。羽林卫不比锦衣卫,乃是护卫圣上,能力其次,忠心才是重要,所担任的指挥使,大多是功勋之后。据说韩冷就是本朝开国功勋之后,所以年纪轻轻就坐上了羽林卫指挥使的座位。其人英俊潇洒,多传绯闻,见到漂亮姑娘就走不动了。所以我听到他调戏林白水就突然想起来了。

    难怪如此,因为韩冷是羽林卫指挥使,一切都叫人想得通了。我一直在怀疑,以本朝对宦官的严厉制度,郭小驷是如何接触到外面的人员。原来祸起萧墙之内啊!羽林卫守护圣上,进出皇宫方便,轻易地即可接触到郭小驷。恐怕就是羽林卫察觉到郭小驷的真正身份,知道他练就了什么《葵花宝典》之类的邪功,偏爱男色。于是韩冷当真坚忍,居然亲自出马,要挟郭小驷盗窃孝陵。

    那么,羽林卫究竟有什么阴谋。莫非要谋反篡位?

    我心中倏然一惊,其实隐隐却有另外一个念头,据说圣上虽已即位,但是太上仍旧在背后垂帘听政。羽林卫如此胆大妄为,或许有圣上的默许也说不定。

    这时韩冷说道:“林博士,且随我来一下,我保证绝对不会伤害你。而且这件事情,你也绝对会很感兴趣。”

    林白水显然对韩冷的印象更加糟糕,冷冷地哼了一下:“哦,居然晓得我的爱好啊!嗷呵呵……韩先生对女人了解可真多啊,且说说,究竟是什么事情呢?”

    韩冷英俊的脸上露出一个玫瑰色的笑容:“定陵!”

    “什么?”林白水陡然一呆,失声叫道,“定陵,莫非你们把他开启了?”

    韩冷点点头。

    林白水脸上露出欣喜的笑靥,连忙如母鸡啄米一样地点头,激动地说道:“好好,快,带我去!”

    不会吧!这女人这般容易的就被诱惑了。我只知道定陵乃是万历皇帝的陵寝,那定陵居然有如此魅力?

    韩冷一挥手,那些武装分子分开一条路,让林白水通行。那韩冷乜斜盯着我,哼的一下,手又是一挥,做了一个砍头的姿势,要杀了我。那些家伙便咔嚓地子弹上膛,我心中暗暗着急,妈的,这回老子当真要挂了。

    正当这危急时刻,林白水突然跳了出来,双手张开,将我牢牢护住,大声喊道:“等等,你们不许动朱千户。谁知道你们动什么歪脑筋,因此我也要有我自己的护卫。朱千户武艺超群,正是我需要的保镖。”

    韩冷稍微呆了片刻,就挥挥手笑道:“也罢了,就随林博士的意思吧。朱千户,听说贵夫人是个学识渊博的美人儿。看来朱千户对此到底有一套啊!”

    韩冷连讥带讽,我只能腼着脸皮,心中暗暗发狠,总有一天,老子教你后悔投胎做人。锦衣卫大牢准备了你的位子呢!

    我跟在林白水后面,方迈出第一步,倏然之间,那躺在地上半死不活的郭小驷霍然暴起,扑向于我。

    我大惊失色,这个家伙明明快死了,怎么还有这番力气。听说一些邪功,可以把毕生精力凝聚在片刻发挥,莫非就是此种?但我与郭小驷无冤无仇,他要找人报仇,也是韩冷了。

    我凝神全力预备,哪知郭小驷毕竟是个做太监的料,刚跳到一半,变成了从前有个太监——下边没了,呼啦就掉到我脚边,着实吓了我一跳。于是伸出脚尖轻轻碰了碰,郭小驷一动也不动,这次真地死翘翘了。

    韩冷骂道:“死了还要浪费我时间。”

    我不去理会郭小驷,又随着林白水前走,突然一愣,觉得脚上有点不对劲!

    须知,我穿着的是特制的军用靴子,不渗水又防沙,透气吸汗,极为舒服。哪知此刻在左脚的靴子里,却好像塞进了一块坚硬的石子,硌地脚掌实在难受。我不是豌豆公主,脚底触觉不是那么敏感,但是痒得真想立即脱下靴子把石子倒出,真不知道什么时候跑进去的。等等,我心念一动,我记得,方才郭小驷暴起的时候,似乎就碰到过我的左脚。其他人也罢了,但是盗圣,不得不多留心几分。

    我猛然想到,郭小驷身为盗窃太祖孝陵的主要参与人员,纵然韩冷如何隐瞒,亦是会晓得一些秘密。韩冷杀他,恐怕更多的是为了杀人灭口。这郭小驷哪里这般死得甘心,他恨极了韩冷的无情冷酷,既然韩冷不忍,就不要怪郭小驷不义,索性破罐子破摔,将韩冷的秘密一口气捅出去,其中传递秘密的最佳人选,莫过于我了。因为我一来与郭小驷没有深仇大恨,二来我身为锦衣卫千户,假若获知了这个秘密,揭发起来,亦是更加容易。于是在临死前施展了妙手空空的绝技,偷偷把什么东西塞进来。我感触一下,估摸是蜡丸、纸头一类的玩意儿。

    这事关韩冷及其背后神秘集团的阴谋,我暗暗留心,定要找机会揭发。眼下我们逐步走近了定陵宝城。所谓宝城,即是皇陵地宫之上建造的标志性建筑,那是以砖石围建的圆形或者椭圆形围城,内以黄土填满夯实,呈穹隆状,根本就是放大版的坟头。

    我心里忽然咯噔一下,不对啊!我只是一个普通的锦衣卫千户,并不是林白水这般才大如海的博士,读书不多,又向来无人教习,怎么会晓得如此详细的陵寝常识?心底隐隐约约觉得,似乎我在此之前就是做这个行当的。

    我抬眼望过去,偌大的宝城城墙底已经被人挖开了一条深沟,远远望去,若干人头蠕蠕而动,正忙着挖掘,他们行动极有章法,又非常统一,显然非一般壮丁,或许乃是一批专门的土木校尉。这韩冷也甚是无聊,居然干起了摸金校尉的活计。

    韩冷先行跳下深沟,我赶在林白水之前跳下。据我所知,大部分的女性并不是擅长跳跃,纵然是眼前的马拉松冠军。果然,当我抬起头的时候,林白水正犹豫地盯着深沟。我张开双臂,叫道:“来吧,跳下来吧,我接着你。我的手臂力气很大,不用怕!”

    韩冷非笑似笑,高声叫道:“朱千户好手段,恐怕尊夫人也是被你用这种手段拿到手的吧!”

    我极为恼火,韩冷怎么老是惦记着我的女人。虽然我的老婆之前好歹是京城一美人儿,不知为何垂青于我,但是你也不必时时刻刻想着别人的。我压住怒火,暗暗发誓,总有一天,锦衣卫大牢里的落鸟刀会等着你,要你变成郭小驷那副德行。

    那林白水性子极拗,闻韩冷之言反而大怒,立时跳了下来,稳稳当当落在我的怀里。她个子极高,但是份量并不重,身材瘦似无肉,好看是好看,摸起来不免不如丰满的女人舒服。

    韩冷转过头,问深沟里一个身穿百户服饰的武将:“进展如何?”

    “启禀指挥使大人,我们已经挖到金刚墙了,在上面安装了炸药,只要大人一声令下,即可破墙而入。”

    韩冷满意地点点头,说道:“甚好!”

    林白水却大骇,瞪大圆圆的眼睛发怒问道:“你疯了,怎么用炸药对付皇陵,里面珍贵的文物咋办?”

    韩冷叹气说道:“大事在即,时间不等人,我们没有心思细细磨洋工,只好采取一些非常规手段。不过请你也放心,我们是很有分寸的,万一伤到了墓室你祖先留下的神器,我们岂不是白白来了一趟吗?”

    “神器?我祖先埋下的?”

    林白水稍微一愣,细细推敲道:“定陵是神宗皇帝的陵墓,生活在万历一朝的只有舜琪公?他这个人,历经万历、泰昌、天启、崇祯四朝,但是除了写一本匿名小说之外,并没传奇的经历,哪里得来什么神器?”

    韩冷哈哈大笑:“你这个子孙,怎么如此看不起自己的祖先?在我看来,林舜琪乃是中华五千年来,铄古震今的第一大智慧人!”

    林白水摇摇头,表示不可理喻。

    韩冷沿着深沟边走边说:“那么我问你,林白水,你可是知道明朝天启大爆炸?”

    林白水回答:“这个当然知道,我家的舜琪公就是亲历者,他奇迹般地活了下来,把这些事情详详细细地记载到他的匿名小说《梼杌闲评》里。”

    “但是你可知,为什么会发生天启大爆炸?”韩冷问道。

    下了深沟之后,林白水一直追着韩冷辩驳,所以我跟在了林白水后面。此刻我陡然瞧见林白水细细的娇躯一震,脚步戛然停止,那韩冷也颇为礼貌地停止脚步,转过头来看着林白水。林白水过了片刻才悠悠说道:“这件事情,太神秘了,与罗刹国通古斯大爆炸,一起被列为世界两大神秘爆炸事件。有人猜测天启大爆炸是由火药引发的,但是稍微估算一下,以那场大爆炸的威力,起码有上万黄色炸药的当量,也就是说,起码要百万斤以上的火药才成,而当时整个京师储存的火药不过十几万斤。又有人说,乃是地震引发的,但是爆炸的时候出现了离奇的脱衣事件,人们的衣服尽数被摧毁,人却安然无恙,着实奇怪,不像地震。而且查询当年的地震记录,并没有发生地震。又有人提出什么是由反物质、等离子、外星人等等,太过于荒谬,不足为信。”

    韩冷慢慢说道:“天启年间的大爆炸来的突然,来的神秘,然而,却有人在十年前就预测到了。你说,这人是不是奇人?”

    林白水脱口而出:“什么?”旋即猜度,“莫非就是舜琪公?”

    “正是!”

三十六

    林白水背对着我,虽然不能看到女人脸上的表情,但是听到她张嘴啊地发出声音,就可以晓得对她相当震撼,忍不住质问道:“这……这怎么可能呢?纵然到了现在,人们对于地震的预测还处于萌芽阶段呢!更何况是神秘万分天启大爆炸呢!这乃是一种不可预测的离奇自然现象。以古人的科学能力,怎么可能事先知道,而且提前十年事先知道呢?”

    韩冷紧紧盯着林白水问道:“林博士,请问你相信天命吗?”

    林白水摇摇头,我顺口接道:“所谓天命,即顺之者昌,逆之者亡的历史潮流,是吗?指挥使大人?”

    韩冷漂亮的剑眉卷了起来,回答说:“我却相信,从某种角度上来说,在我们的头顶,确实是这样的一个冥冥之中存在着无所不能的上天,我们只有顺从他的意志,才能存在。”

    我简直听得匪夷所思,到了现在这个时候,居然还有人信这玩意儿。本朝建国之后,大肆提倡“赛先生”,至于唯命论之流伪学问,大概只有一些年老的乡下无知愚民相信。我实在想不通眼前一介受过正规科学教育的指挥使大人,居然也会对天命论迷信不已。

    韩冷大概从我脸上的表情看出了疑惑,微微愠怒,说道:“天命一说,小着关系人生运命,大则涉及政权兴废,王朝更替,极为重要!从表相来看,天命可是玄之又玄,似乎虚无缥缈一般,然而谁能勘破天命的本质,谁就能如神一样的永恒不灭。为此很早之前,人们就开始苦苦探索天命的本质,这种探索天命奥秘的学说即是堪舆学。不仅中国有堪舆学,西洋也有类似的占星术、塔罗牌等。只是中土文明发展极早,五千多年之前,古中国人就发挥无穷的想象力,建立了最早的天命模型——阴阳太极。之后天命模型如雨后春笋般层出不穷,一些缺乏足够理论和深度的,很快就遭到淘汰,能够流传下来的,多是经过千锤百炼地考验。例如我们比较熟知的五德说——林博士,你专攻堪舆,由你说出来,比我更加有说服力。”

    林白水稍微犹豫片刻,清清嗓子,终于说出来:“所谓五德,就是金木水火土五行,它们五个相生相克。这个理论大概夏商时期就被发掘出来,只是缺乏足够的理论,一直不甚流行。到了战国末年,阴阳家大师邹衍发展了五行学说,与王朝兴盛结合起来,形成了五德转移说。大致就是说一个王朝对应一个属性。例如周属火,所以代周的秦属水,而代秦的汉则是属于土。五代之前,五德比较混乱,但是宋之后,却非常明晰,可以用一句口诀说明:宋木元金明火清水!”

    韩冷顿了顿,继续往前走,便走便叙述,我们就跟着他:“除了五德说之外,还有比较流行的就是天干地支说。大致就是以中国本土从夏开始至今的正统王朝对应一个天干或地支。例如,以天干对应,那么是夏甲、商乙、周丙、秦丁、汉戊、晋己、隋庚、唐辛、宋壬、明癸。用这种学说来解释明末天启年间的大爆炸比较合情合理。因为十个天干已经用尽,所以要重新轮回,也就是说要进行一次大洗牌。每次轮回的间隙,都会发生惊天动地的大变动,所谓甲癸之乱,如是天启大爆炸。”

    林白水柳叶眉卷了起来,更正道:“韩指挥使,不知道是不是你粗心,你似乎漏掉了一点。天干地支说,其实分作两派,除了天干派以外,还有地支派。假若以地支对应,那么是夏子、商丑、周寅、秦卯、汉辰、晋巳、隋午、唐未、宋申、明酉、前朝戌、本朝亥……”

    林白水突然身子一颤,顿时僵住,韩冷大笑一声,似乎就在等这时刻,只听林白水喃喃自语:“假若从地支派的角度来说,那么本朝即是一个轮回的结束,即将面临子亥之乱。”

    韩冷说道:“正是!而且乱象已现!明朝甲癸之乱前,发生过震死八十万人的陕西大地震,随后就是天启大爆炸。而本朝,在十几年前,也发生过唐山大地震,所以京师即将变动!”

    林白水微微颤动,小声叫道:“原来,原来你们竟是要谋朝篡位!”

    这笨女人,直到现在才想通。可笑啊!其实从韩冷的种种悖逆之举,就知道他的野心,只是目前还不知道他背后的指使人是谁!

    话说间,我们已经到了宝城一侧,上面竖立有一块石条,上书:隧道门。下面有几排小字:此石至金刚墙前皮十六丈、深三丈五尺。

    隧道门之下,便是一条漆黑的隧道,一眼望不到边,仿佛是一条大蛇张开了嘴巴,打算一口把我们吞下去,叫人看了极不舒服。

    韩冷找来了几个手电筒,一人一个,然后带头走了进去,林白水亦是跟随。我稍微犹豫一下,终于硬着头皮也跟了进去,其实内心深处却忐忑不安。这是皇帝的陵寝啊!谁知道安装了什么莫明其妙的机关暗器,老子才不想给几百年前的皇帝陪葬,要死,也在外头地面上。但是看着林白水一脸恬然,总不好意思比女人胆子还小。

    我们约莫走了百来步,原本狭小的隧道豁然开朗,竟然一下子扩大的数倍,犹如方进入喇叭口。我们正对的就是金刚墙,明朝人把地宫的墓墙称为金刚墙。以金刚命名,一来是取义金刚守卫墓室之义,二来金刚有坚硬的意思,眼前这块金刚门,竟是用一块完整的花岗岩制作,极其坚硬,几个校尉在上面安装好了定向爆破的炸药,只需韩冷一声令下,即可破墙而入。

    韩冷瞅了一眼金刚墙四角黏着的炸药块,甚是满意,不禁点头称是,下令道:“嗯,干地不错。那么就开始引爆吧!”

    “是,大人!”

    四个土木校尉一行礼,各自分工,匆匆在金刚墙炸药块上黏上电线头,沿途把电线徐徐拖长,一直倒退了四十多米。我们亦是随着后退,以防爆破时被误伤。这时一个校尉把引爆开关双手奉到韩冷手里,请他亲自动手,以是庆贺成功。那韩冷略一思虑,却转而对着林白水笑道:“我作为一介武夫,是没有资格第一个开启定陵的地宫大门。因此,这个荣誉还是交给林博士您吧!”

    说着,韩冷便把引爆开关递了上去。

    林白水哼了一下,她一直对韩冷印象不佳,说话不冷不热,却没有推辞。这个女人,作为一流的学者文人,毕竟不能抵挡亲手开启定陵的荣誉,接住引爆开关,把那纤纤玉指按了下去。说时迟,那时快,手指方落下,隧道猛然间就震动起来,震级不下里氏五六级,震落隧道顶端的如许泥土。林白水哪经历过这般场面,惊慌失措地四处乱窜,我一把拉住她,强行按住,低声说道:“莫怕,只是爆破的正常现象,不会震塌隧道的。”

    随之就是轰轰四下沉闷的爆炸,迎面扑来一股灼热的气息,传到此地已经式微,但依旧扬起无数尘雾,遮住了众人的视线,看不见对面的人影,只有手电筒的光柱存在。

    过了片刻,尘雾徐徐降下,视线明晰,一个校尉抢先跑上前去探察,跌跌撞撞跑回来,欣喜地叫道:“大人,开了,开了!毫发无伤!”

    韩冷大喜,做了一个表示成功的姿势。他返回来瞟了林白水一眼,脸色顿时僵住。

    因方才怕林白水乱跑反而误伤,我把她按住。如今看来,这个姿势极为尴尬,而韩冷似乎又对林白水有点意思,一见之下,立时大怒。

    林白水嘤咛一声,急忙推开我。

    韩冷一言不发,带头上前,到了金刚墙前,那花岗岩的石墙已经完全被定向爆破给摧毁了,正面露出一个梯形的神秘开口,这应该便是神宗皇帝入葬时候的入口吧!

    几个校尉合力把一只强力探照灯拖过来,对着梯形开口照进去,其中一人报告道:“大人,皇帝的地宫就在下面一丈的地方。”

    韩冷点点头,没有表情地说道:“好,先派人下去看看。”

    因古书上记载,许多皇帝为了保护自己的陵寝不至于受到盗墓贼的发掘,都在里面设置了神秘的机关暗器,一有动静,即会激发杀人。所以小心为妙,叫人先下去探探。

    其中一个校尉在脸上戴上防毒面具,腰间绑着麻绳,由其他人拖着,他便爬入了开头,慢慢掉到地宫里。由于探照灯光线非常明亮,照亮的范围又大,所以我们清清楚楚地看到这个校尉落在地宫地面上后,小心翼翼地站了起来,尝试着走了几步,根本没有什么暗器机关。看来我们多虑了。

    突然,那个校尉卡住自己的脖子,挣扎起来,似乎非常痛苦,然后一下子就倒在地上,滚来滚去,片刻就不动了。

    韩冷大骇,叫道:“快拉上来!”

    其他校尉慌忙拉动绳子,把那个先行者拉了上来,拖到隧道地面上。他致死都保持着双手掐住脖子的姿势,仿佛有什么厉害的毒气钻入身体。不可能,他明明带着防毒面具了,基本上能够过滤掉绝大部分的毒气。而另外不能过滤的毒气,却不是古人所能制造的了。

    韩冷一把拉下那个校尉的防毒面具,只见这个倒霉的家伙,脸色发黑,舌头伸出,眼珠突出眼眶,直直瞪着前方,死状相当可怖。

    林白水啊的一声,见不得死人,慌忙躲到一边去了。

    “有鬼啊!”一个校尉战战兢兢地说道,“大人,你说是不是皇帝恼怒了我们打搅他的安眠,所以作祟弄死了他呢?不然,怎么带着防毒面具,还死得这般惨烈?”

    韩冷断然喝道:“胡说八道,世界上哪里有鬼。死了就是死了,一堆尘土而已。放大胆子,等会儿下去之后,除了那件神器你们不能碰,其他你们想要什么自己拿!”

    韩冷不亏为羽林卫指挥使,并非我想象的那么脓包。他唯恐士气下降,影响大计,便急忙喝止众人的胡思乱想,又以皇陵内的殉葬宝贝加以诱惑。果然一提及钱,校尉们顿时忘记了眼前同僚的下场,个个跃跃欲试。但韩冷却阴笑阳不笑地对我说道:“久闻锦衣卫朱千户勇猛无比,一人便在交趾战场上屠刃百多蛮夷。想必眼前小小坟墓,当然也不在话下了!”

    韩冷怨恨林白水对我好,便使出这般伎俩,目前我身处他们手里,不下也得下。我哪能做孬种,哈哈大笑道:“何足道哉,拿防毒面具来!”

    韩冷递给我一个,待我戴上,又在身上帮了绳子,便钻入开头。临走之时,我回头瞟了一眼,那林白水向我点点头,示意平安。

    当下我吊下,落到了一丈下的地宫,半蹲着。地宫地表弥漫着一层约莫十五厘米左右的雾气,因此看不清脚下是什么,触脚坚硬,估计是石头一类的地板。

    我正要站起来,稍一用力,突然觉得头昏眼花,浑身上下使不出力气,顿时大骇。莫非我也中了方才那个校尉一样的毒气或邪气?但是,我明明戴着防毒面具啊!

    当下我惊恐之极,拼命挣扎,只觉得力气越来越弱,呼吸越来越艰难。突然腰间一紧,身子往上提,却是上面的人看我不对,拉了上去。我身子随着他们的拉动而慢慢站了起来,呼吸开始通畅,头昏眼花,使不出力气的感觉也逐渐消失。我多呼吸了几下,恢复元气,便向上面挥挥手,示意可以下来。

    但是上面的人固然见我安然无恙,也甚是怀疑,过了许久,才又爬下来一个长条纤细的身影,瞧着那只包裹在女式衬衣下的蜂腰,我就知道,是林白水。

    一帮大好男儿,胆子居然不如一个妇人!可悲之极。

    我伸出一双有力的大手,牢牢抱住林白水的细腰,将她接了下来。后者转过身就问我:“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刚才痛苦的好像要死了,现在怎么居然没事了呢?”

    受到防毒面具的影响,我们只能凑近说话,几乎是防毒面具对着防毒面具。

    我回答:“二氧化碳。”

    “二氧化碳?”

    林白水疑惑地问道。

    “不错,正是二氧化碳做的孽。须知,我们所戴的防毒面具,是属于过滤性防毒面具,前端呼吸口埋有大量活性炭,可以吸收大部分烟雾和有毒物质。但是二氧化碳分子小于活性炭的空隙,依旧可以透过活性炭渗入进来。二氧化碳比空气重,一般都沉在底层。据我估计,在此地地表一米五到一米六以下,弥漫着大量的二氧化碳。若是人处于二氧化碳中,吸收不到氧气,会如在水中一样活活被淹死。方才哪个校尉,就是不知这个,而且个子也矮了一点,正好把嘴鼻都埋在二氧化碳里,活活憋死了。”

    林白水瑟瑟打了一个寒颤,我笑道:“你个子很高,不必担心二氧化碳漫过来。”

    这时在我们头顶的韩冷见我们两人都安然无恙,高声呼喊道:“两位如何?”

    这人当真怕死之极。明明有三个人做过实验了,理应立即下来,饶是如此,还要询问确认。林白水抬起头,对他翻翻白眼,本来就印象不佳,此刻厌恶的同时又加上了鄙夷,不禁哼地一下,阴阳怪气地回答:“承蒙韩指挥使的招待,我和朱千户一切平安!”

    “那好,那好!”

    韩冷自知在女人面前丢了大脸,他这人还不至于于无耻到不要脸,此刻尴尬无比,讪讪笑笑以作掩饰,聪明地一言不发,和几个校尉一起顺着绳索爬了下来,朝地宫深处走去。

    我和林白水跟在韩冷后面,不知道怎么回事,我本来对来到坟墓里怕的要命,此刻却兴奋起来,好奇地东张西望。这地宫号称带“宫”的,我看,完全是地洞。不过向前走了几十步,即脱离了探照灯的照射范围,不得不重新启用手电筒。前面的地洞黑漆漆的,一阵阵阴风阴面扑来,叫人毛骨悚然。走在前面的韩冷戛然而止,大声叫道:“啊,前面就是皇帝的棺木,神器是我的,你们不许拿,其他都给你们!”

    他这番话是说给校尉们听的,那些校尉大着胆子进来本来就是为了发财的,一听之下,狂喜之极,来不及探寻情况就纷纷涌进去。林白水也是大喜,叫道:“不能让你们破坏文物,我来!”

    正要冲上去,我一把拉住林白水,她愕然问道:“你干嘛?”

    话说此刻,突然前面黑漆漆的世界里回响出凄厉的惨叫声:“快,快回去……啊!”

    声音变得如非人喊出,众人听得面目全非,几个稍微落后的校尉顿时僵住身子,缩起来,回头盯着他们的上司。

    我和韩冷虽然相识不久,但是见他所作所为,对他的伎俩非常了解,所以及时拉住了林白水。她顿时恍然大悟,指着韩冷恨恨地说道:“你好毒啊!因为不知前面的状况,又怕手下不肯执行命令,居然用财宝引诱他们过去替你寻死!”

    “大人!你……”

    其他几个剩余的校尉对着韩冷怒目而视。

    韩冷阴着脸,大喝一声:“闭嘴,成王败寇,要怪就他们太蠢了。你们要财宝的话,就好好跟着我,不然什么也得不到。老子回去之后,还要军法处置!”

    这番话顿时压住了蠢蠢欲动的军心,韩冷也颇是有手段。

    于是数把手电筒一起照了过去,增强亮度,但见地面上到处铺满了条状的腐朽木板,据林白水介绍,这是入葬时候为了避免沉重的棺木把地面压坏而使用到底垫板。

    而在更前方,则是一个巨大的墓室,里面排了一口巨大的石棺,地上血迹斑斑,却不见方才那几个校尉的尸骸。而在石棺之后,却是一把全部用汉白玉雕琢而成的座椅,上面隐隐约约坐着一个人的模样。座椅之前是一盏祭祀用的万年灯,数百年过去了,居然还在幽幽冒着绿光,犹如鬼火一样!

    “把棺材盖撬开。”韩冷命令道,但因方才的事件使得属下寒心,唯恐棺材里又冒出什么可怕的机关暗器,所以他们几个校尉相互看看,却一动也不动。韩冷大怒,可是此刻发作不得,自己添了一句话:“我也来!把撬棍给我!”

    说着,他从一个属下接过一条撬棍,先是把撬棍使劲插入棺材的缝隙。这石棺估计是用一整块花岗岩雕琢的,坚硬无比,数百年之后,在高二氧化碳的环境里,毕竟有所风化。韩冷挥动撬棍,吱吱硬生生地插入棺材盖和棺材的缝隙里,然后数人合力,一二三一声大吼,只听轰然一声,那棺材盖被撑起来,因为石棺的棺材盖比较沉重,合数人之力,只能把棺材盖翘起一个角,然后再往前推,把棺材盖从棺材上滑开。

    韩冷小心翼翼地凑上去,里面并没有冒出毒烟或者暗器。他又把撬棍放进去,胡乱搅拌,也不见任何异动,不禁松了一口气:“没事!”

    话音方落,那几个校尉便贪婪地围了过来,争夺起石棺里的殉葬物品来。韩冷冷眼旁观,他只要那样神器,至于其他东西,实在无足轻重。林白水一个学者,哪能容忍一干大兵对文物如此破坏,扑上去大叫:“不要!”

    女人的呼叫此刻在墓室里是那么的无力弱小。那些校尉嫌林白水碍事,一巴掌就扇开。我摇摇头,阴着脸把林白水拖了下去,然后对着出手伤她的男人一拳,打遍鼻子,算是报了仇。

    林白水摸摸被打肿了的脸颊,只能无奈地看着石棺内的物件一样样被扯出来,里面除了一具衣衫完全腐朽的干尸之外,另外若干殉葬物品。我见韩冷一动不动,显然没有他要的东西。这时他把目光缓缓转向了那个汉白玉座椅,当手电筒打上去的时候,一具干枯的尸骸冒了出来。

三十七

    我被韩冷的怪异举动所吸引,随着手电筒的光线,也把目光投射到干尸身上。方才曾经匆匆一瞥,倒是也没有多大注意。此刻细细打量,不知道怎么的,心里隐隐觉得不对劲,到了口里又说不错。

    这时林白水瞟了一眼,忽然咦地叫道:“一个宦官怎么坐在皇帝的椅子上呢?”

    我猛然醒悟,这张汉白玉座椅上雕龙画凤,从规格上来说,是只有皇帝才能坐的。而座位上的干尸——很幸运的是他的衣物完整地保留下来,没有在岁月的洗礼下灰飞烟灭。虽然衣物的颜色已经褪掉,但是我依然可以认出来,这不过是一个太监的衣物吧了!

    莫非是殉葬!我思虑片刻,又摇摇头,推翻了自己的想法。有明一朝,从无以太监殉葬的传统,不符礼仪。再说了,纵然这是殉葬,哪有人大着胆子把太监的尸骸放在皇帝的座椅上,嫌脖子太痒了!除非……

    这是活殉!

    我瑟瑟打了一个寒战,听说明朝受到野蛮的蒙古影响,开国之初,确实存在殉葬的礼仪,不过到了英宗之后就已经废除,神宗年间怎么可能再发生。唯一的可能,这个太监自愿陪着皇帝入葬,他活着的时候就走进墓室,反正在里面也没有人可以管他了,就大着胆子坐在皇帝的座椅上慢慢死去。

    我把手里的手电筒也打到这具太监的尸骸上,两把手电筒加起来,光线明亮如许。我从上自下,细细察看着太监的尸骸。干尸面部肌肉萎缩固定,把临死之前的保留下来。太监死地颇为安详,好像了无牵挂地离开了世界。再看下去,太监左手宽大的衣袖下鼓鼓囊囊,我不禁说道:“他手里藏着什么?”

    韩冷上前几步,举起撬棍碰了一下太监尸骸的衣物,哪知轻轻一碰,就立即化作尘土落下。其实易腐烂的纤维织物在数百年的岁月摧残下,老早腐蚀不堪,只是因为坟墓里时间犹如凝固了一样,一直保持原样,直到我们的到来打破了这个环境。

    当衣物的灰尘尽数落下之后,掩藏在太监身后的东西终于露出庐山真面,却是一个厚重的匣子,表面肮脏不堪。韩冷小心翼翼地从太监手里抽出匣子,放置在地上,离开数步,用撬棍一挑,咔嚓,匣子打开。

    豁然一阵幽幽的绿光冒出来,照得墓室里蓬筚生辉,甚是耀眼夺目。我眼前顿时一亮,却见在厚重的匣子里,摆放着一个犹如罗盘一样的东西,最中间乃是一根指南针,静静指着南方,外围第一圈是五行,第二圈是八卦,第三圈是六十四卦,各自缓缓旋转,带着那幽绿的光芒,波光流转。

    “这,这……”韩冷眼珠瞪大,突然哈哈大笑:“我终于找到了,我终于找到了传说中的神器——万象仪!”

    我一呆,再凑上前瞟了一眼,心想所谓的神器也不过尔尔,看模样竟是如骗钱的算命瞎子的罗盘,而且更少了几圈天干地支。它唯一值得称道之处,便是以一种神秘的发绿光材料制作而成,哪能像韩冷吹嘘的那般预言神秘的事件!

    林白水依旧不冷不热地说道:“那么恭喜韩指挥使了,不过在小女子看来,这哪是神器,根本不过罗盘尔!”

    韩冷止笑,哼地一下:“无知妇人,亏你还是一介博士,怎么能如此少见多怪呢!方才我说过,在中国古代,无数人穷尽一生的精力构建了无数解析天命的模型。然而没有一种能够完全成功地解析,各有各的缺陷。例如五行偏重于物质的结构,天干地支偏重于时间。但是须知,天命之变,却是时间、空间等重重要素集合起来,缺一不可。所以到了明朝的时候,天命论渐渐趋于湮没,正当这时,一个铄古震今的天才横空出世,他就是林舜琪!”

    韩冷舔舔嘴唇,兴奋地叙述,我知道很多人在一项工作完成之后,都会迫不及待的向旁人吹嘘,只是这件事情隐秘之极,韩冷无法向人袒露,直到这时才有机会说白,但是我心里却隐隐觉得不安!

    “林博士,虽然你比我更加清楚自己祖上的历史,不过在此我还是重复一遍。那林家本是海上巨商,多与西洋交往,因此可以接触到不少西洋的学说。林舜琪乃是万历年间的进士,官居翰林院编修,却不喜从政,专号研究一些杂学。他接触过不少堪舆学论,感觉传统学说再无发展之理。这时他结合西洋占星术、行星运动规律等新型学科,另辟蹊径,二十多岁的时候,就集堪舆学之大成,创造了世界上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万象仪。这个万象仪能够预言天命变化,乃是传说中的神器。然而林舜琪制作成这个万象仪,却并没有受到当时人们的重视,当献给皇帝的时候,因预言十多年后京师会发生大变,而触怒了皇帝,被闲置一旁。仪器也被收入宫中,不见天日。后来林舜琪就这样默默无闻地过完了这么一生,于满鞑入关的时候抗敌而死,家人流落到江苏。”

    “本以为这样一件神器就湮没在历史的尘埃当中,无人知晓。然而两年前,我偶然发现了一个惊人的秘密,终于得知世界上还存在着这样一件神器!”

    “什么秘密?”

    我脱口问道。

    “那就是太祖百战得国的惊人秘密!”

    韩冷一字一语地说道。

    我大骇,林白水却摇摇头说道:“没有什么秘密可言,太祖文治武功,均是数尽中国五千年历史的第一等人物,哪是你们这些宵小之徒能够诋毁!”

    韩冷哈哈大笑:“数遍中国五千年历史,以布衣之身得天下者,不过刘邦、朱元璋和本朝太祖三人,其中以太祖得国最为艰辛,也最为离奇。有时明明即将大败,但是却时时有如神助,或敌将突然暴毙,或天气突变,简直神奇地叫人诡异。一次两次也罢了,不过是运气,但是无数次就不正常了!”

    如我从军之辈,识字不多,时常听监军诵读《太祖武皇帝实录》,因此对于太祖的经历极为熟悉,特别是征战的记录,更是听得津津有味。如今仔细回想,太祖的运气真是好的离谱。据我所知,太祖得国最为艰辛一战,乃是辽东奉天对倭一战。其时太祖率领二十万义军抗倭,无论装备还是数量都无法和占据绝对优势的七十五万倭人关东军比拟,身后又有南洋军政府处处钳制,世人都以为太祖必败无疑。哪知太祖竟然神助一样地奇迹逆天,趁倭人关东军四散开来,尚未集结,集中力量各个击破,百战百胜,不到半年就歼灭倭人大军,屠尽辽东倭人,直至挺进朝鲜,天下震动。南洋军政府大俱,不战而溃,太祖从此得国。

    我从军多年,大战没有指挥过,但是小仗打过不少。以我的经历,打仗归根到底就是比谁人兵士多、武器多,数量绝对战胜质量。而太祖在数量不占优势,义军素质更是糟糕的情况下,奇迹般地击败了敌人。事后我们很多人都尝试着用兵棋推演一下,发觉无论是谁都不可能有如此逆天大能翻身,当时只能自叹太祖确实神人也,非我常人可比拟。

    于是我不禁点点头,那韩冷继续说道:“而且太祖的身世也实在可疑,我们只知道他突然于崇祯二百八十四年,也就是伪清宣统三年,西洋一九一一年出现,随之以布衣之身起兵,征战三十于载得国。至于之前的经历,以及籍贯家世,竟然无人所知。”

    林白水说道:“太祖不是自称建文后人嘛?靖难之后隐居湖南湘西,满清入关之时避难海外,后来因家人染上瘟疫死绝,无可奈何之下便回国。”

    韩冷摇摇头说道:“这点除了太祖自言之外,再无人可对证。想来只是太祖为了得国名正言顺,自称建文后人罢了。至于真实的历史,永远没有人知道了。嗯,我再说另外一个事情。林博士,我问你,你可知中国皇朝命名的天命规律嘛?”

    我一呆,问道:“有什么规律?”

    林白水瞟了我一眼,晓得我大字不识得一箩筐,哪里知道命名规律,于是耐心地解释,同时算是对韩冷的回复:“天命之说,玄之又玄,我是不大相信的。不过回顾中国历史,仔细查看各个大一统王朝的命名规律,却不得不叫人啧啧称奇,恐怕这就是规律了!朱千户,你可发现,从夏商周开始,一直到元明清,凡是中国历史上的大一统王朝,历来没有重名的!”

    我摇摇头说道:“不见得吧,虽然我才学不高,但是好歹知道东西两周、东西两汉、东西两晋和南北两宋,他们不是重名的吗?”

    林白水笑道:“这里的重名王朝,是指并非有同一家族延续的王朝。例如东西周、两汉、两晋和两宋其实都是由同一家族前后继承的关系,这只能算是一个王朝短暂的中断,而不是另外一个王朝了。其实历史上并非没有出现重名大一统王朝的机会,例如东晋十六国时期,氐人苻坚建立的前秦王朝,从血统和家世上来看,与之前的赢秦毫无关系。当时氐秦占据天时地利人和,百万大军对阵东晋八万兵士,哪知一场淝水之战,居然莫名其妙地输掉了,顿时氐秦帝国灰飞烟灭。又如五代十国之际,后周西灭前蜀,南征南唐,北伐契丹,正在形式一片大好,统一整个中国在即,又一个周朝出现之际,后周世宗柴荣年仅三十多岁就毙命了,白白让赵匡胤捡了便宜。等等,这些历史上的例子举不胜数。它们似乎都在验证一个规律,只要一个国号让前一个大一统王朝使用,就有了魔咒一样,凡是后来使用者,必然遭到反噬,不得好死!所以自宋之后,极少出现重名的政权。那满清爱新觉罗氏,不知道是不是发现了这个规律,纵然那之前的金国只是占领了半个中国,唯恐遭到反噬,硬生生地将使用了几十年的‘金’国号改作了谐音的‘清’,这才避免了立即覆灭,挺过了两百多年。”

    我听得目瞪口呆,想不到历史上居然还有如此玄奇的事情,突然想到了韩冷提问的理由,不禁脱口说道:“那六百多年前朱元璋建立了大明王朝,已经有了一个‘明’的王朝,但是本朝国号也是‘明’,怎么没有受到任何诅咒,好端端地存在了几十年,日益兴旺?”

    韩冷说道:“这就是离奇的地方了。唯一的解释只有一个,那就是太祖以某种手段知道了天命,擅长运用天命,甚至可以逆天行事,强行建立了另一个大明王朝!”

    他兴奋地说道:“当我勘破这个秘密的时候,连我自己也不敢相信,于是到处搜集太祖遗物。好在太祖为人简朴,不好奢华,所遗下的物品不多,我一一检索,却没有发现任何奇怪的物件。再仔细一想,如此重要的物品,要么被毁掉了,要么就一个可能,它陪着太祖来,当然也陪着太祖走了!”

    我顿时恍然大悟,叫道:“难怪你指示郭小驷去盗窃太祖陵墓,居然是为了这个缘故!”

    韩冷恨恨地嚷道:“可恨这阉竖,甚是狡猾,居然将太祖的宝物藏了起来。哼!虽然我别以为我找不到,我就没有办法。我心想,虽然太祖文才武略都是相当惊人,但是不见得在堪舆上有所造诣。那么太祖的神器定是从其他人手里得来的,在太祖之前,一定也存在相应的东西。所以我览尽天下群书,终于查到,原来在明万历年间,就有人发明了这个神器!那时候皇帝不识相,居然扔在宫里。不过有一个人却看出了他的宝贵。这人,就是当时的司礼太监……”

三十八

    我抬起头,凝视着坐在皇帝御座上的尸骸,心想这大概就是那个司礼太监吧!正思虑间,一不小心漏掉了不少韩冷的话语。

    “我查阅史书,终于知道这个太监名叫张宝,未入宫之前乃是一介秀才,博学多闻,在大字不识一个的宦官内部也是异数。话说这个张宝精通堪舆学,居然看破了万象仪的精妙绝伦,便有心把它藏了起来。这人也当忠心耿耿,在万历皇帝驾崩之后,抱着万象仪就带进坟墓陪葬去了。若不是《光宗实录》里面记载了那些殉葬物品,我还当真不知道这样一件宝贝,居然就埋藏在深深的地下。如今我完全可以断定,极有可能是林舜琪日后又做了若干个万象仪,其中之一流传到了太祖手里,终于建立了不朽的皇图霸业。既然朱惠黎能够做皇帝,我韩冷当然也可以了!”

    我大骇,暴喝道:“大胆狂徒,竟敢直呼太祖名讳,按律当处以拔舌之刑!”

    韩冷哈哈大笑:“荒唐,明日此时,我便登基称帝了,可惜你们看不到罢了!”

    韩冷说话之时,一手悄悄地摸向背后,我心神一凛,正要扑上去,哪知看到韩冷摸出一只手雷来,已经拔了引信,吱吱冒着白烟,朝我们扔过来。

    “不好!”

    我大叫一声,转身把林白水扑到,拖到石棺背后蹲下,屏息躲藏。但听轰隆一声巨响,那几个校尉躲避不及,发出凄厉的惨叫。我急忙站起来,看到地面上肢体散落,还有几个校尉一时死不了,躺在地上滚来滚去,不可就被二氧化碳毒死。那韩冷夹着万象仪,正冲向入口处。

    我拔腿追上去,那韩冷脚力甚是厉害,比我快上两倍不止。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吱溜攀上绳子,爬到入口处,转身笑嘻嘻对着我。

    我勃然大怒,纵身一跃,抓住绳子的一段,正要飞身冲上去,抬头一看,顿时头皮发麻。韩冷手里又冒出一只手雷,狞笑着从我扔了下来。

    可恶!

    我跳下绳子,翻了几个滚,背后陡然一声剧烈的响动,一阵大风袭来,我急忙屏息扑到,躲过一劫。当我再次站起来的时候,眼前突然一黑,不禁把眼光投向原来的光源,之前我们都是靠探照灯的光亮。此刻我看过去,入口处竟然慢慢地缩小,不禁大骇,那韩冷居然想活活困死我们,好狠毒!

    我怒发冲冠,大叫道:“韩冷,有种和我决一死战!”

    韩冷大笑:“只有匹夫才动辄以决斗。我祝你和新妇林白水百年好合,在坟墓里好好地打理生活吧!哈哈……”

    轰隆,终于整个洞口都被封住,韩冷的笑声戛然而止。

    四周一下子陷入黑暗之中,我突然觉得四顾萧然,一个阴气冒出来,身边好像有无数鬼魂在飘舞,叫人头皮发麻。我打了一个寒颤,记起来墓室里还有几个手电筒,那里总比这边好,慌忙逃过去,正看到林白水打着手电筒找人,听她问道:“我们,被困住了?”

    “是的!”

    我垂头丧气地摇摇头,偷偷瞅了林白水一眼,她嘴唇微微颤动,没有说一句话,眼珠瞪得大大的,露出惊恐的神色。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当手电筒慢慢开始暗下去的时候,我开始打破沉默:“我觉得认识你已经很久了。”

    “是吗,我也觉得。”

    林白水误会了我的意思,以为我在说我们意气相投,好像认识了很久一样,其实我觉得很久之前见过她,不知怎么的,突然脑中冒出一个念头,脱口说道:“你的屁股的左边有三个痔,红色的,米粒大小,呈等边三角形排列。”

    林白水大为惊讶,急急忙忙躲到石棺背后脱裤查看,回来甩手就是一个大嘴巴,把我打个仰八叉,怒气冲冲叫道:“这个流氓,是不是趁我昏睡的时候,做了坏事!”

    “绝对没有,不信就去检查一下,你那层膜一定在!”

    林白水愤怒之极,咬牙切齿地扑上来,骂道:“还嘴硬,你这个大流氓。早知道今天就不随你出来,现在被你害成这样了,我怎么办呢!”

    林白水又抓又咬,我被她搞得惹毛,大怒之极,小小妇人,虽然个子极高,却没有什么力气,立时被我推到在地上。我按住她的两只胳膊,手电筒滚落一边,光线正对着林白水的脸颊,因为愤怒而红彤彤的,甚是好看。她不老实地挣扎,扭动身子,使得衣服稍许有点扯破脱落,露出了晶莹白皙的肌肤,透过女式衬衫的缝隙,似乎还能隐隐约约看到那并不是很丰满但是充满青春韵味的胸脯。

    我突然心念一动,自从王玟琳怀孕之后,我很久没有碰女人了,目前身子底下压着的女人,苗条纤细,与娇小丰满的王玟琳完全是两种女人,不禁叫我蠢蠢“欲”动。那林白水突然眼睛一直,满面通红,感觉到了我的蠢动,静下不久又开始挣扎,大叫道:“放开我,你这个坏蛋……”

    我淫笑道:“反正我们困在这里,迟早会归天的,与其惊恐吓死,还不如一起做男人与女人都喜欢做的事情舒服死掉!”

    “不要,不要!”

    我哪容得她这么多废话,平常我作为锦衣卫,除了天不怕地不怕只怕老婆一人,不敢搞女人以外,基本上无恶不作。眼下既然老婆管不到这里,索性做一次恶人吧!我单手捉住林白水的双手,另外一只手腾出来,伸进她的衣襟里抚摸。似乎我对这具身体很熟悉,每一寸肌肤,都是那么的了解。渐渐地林白水拼命抵抗变成了低低的呻吟,吃力地说道:“你,你太坏了……让我也变坏了……放开我,换个舒服一点的方式……”

    我嘻嘻笑道:“这才像话呢!”

    林白水不像在说谎以摆脱我,于是我就放开了她。林白水满面通红,坐起来理理衣服,又重新躺下,合上眼睛说道:“轻一点……”

    我扑了上去,林白水大叫一声:“你好重!”

    她张开眼睛,朝上一瞥,突然面目扭曲,嘶声尖叫,顿时我把也吓了一跳,不禁纵身一跳站起来,问道:“怎么了!”

    林白水惊恐地瞪着上面,伸出右手哆哆嗦嗦地指着,我顺着她的方向看过去,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林白水所指的地方,正是石棺的棺材盖。由于这个石头打造的棺材盖过于沉重,方才我们无法搬开,只能先是撬起棺材盖的一角,向后推移,让那棺材盖一角落在地上,另外一角还搁在石棺上。棺材盖背后因为视角的关系,我们没法子看到,也没有感兴趣去看,一直无人注意。直到此刻,林白水让我推倒,她仰天躺在地上,眼睛朝上,抬头正好能够看到棺材盖的里面的情况。这不见还好,一见之下,可不得了!

    须知,人类对恐惧都有一定的抵抗力,这皇陵地下本来就都是尸骸,我们看多了,反而习惯了,加上又被困在里面,绝无逃生的希望,反而有种自暴自弃的念头,所以做起事情来更是肆无忌惮,眼看好事在即,居然叫棺材盖打搅了,我极为恼火,狠狠瞪着棺材盖,不禁哈大嘴巴,微微颤动!

    棺材盖背后藏着的,既不是古人的尸骸,也不是什么秘宝,居然是一具血淋淋的活尸!

    尸体也分死活,死尸就是死了一段时间的,不是腐烂就是干瘪的尸骸,而活尸就是刚死不久,还淌着鲜血的尸骸。这时候我们就看到在棺材盖里面藏着一具活尸,他面目狰狞,眼珠突突瞪着,颧骨、额头,分别冒出了一段尖尖的铁刺,叫鲜血染得发黑,上面不断有一滴滴的血留下来。他身上亦是被极多的铁刺刺穿,以至于整个人都钉在棺材盖背后。

    我大骇,再细看他的衣物,不正是方才那几个受到韩冷蛊惑,率先跑进来,惨叫几声就神秘消失的校尉吗?我本来当墓穴里设有可怕的机关,将他们活生生的吞噬了,但是想不到,被吞噬的人们竟然就在棺材盖背后。

    我一身冷汗,顿时欲念全无,慌忙站了起来,死死盯着棺材盖。那林白水哆嗦着双腿,也站了起来,拉着我的手藏在背后。

    这种情况实在诡异之极!原本棺材盖和棺材紧紧结合在一起,纵然合数人之力,也只能把它们分开一条缝隙。但是怎么会有一个人突然钻进牢固封闭的棺材里,受了铁处女之刑,钉在棺材盖背后呢?

    莫非有鬼!

    我瑟瑟打了一个寒颤,摇摇头,努力驱走这个念头,大凡鬼神之说,我是敬而远之,素来不信。还有什么可能呢?这时脑袋里灵机一动,突然冒出一个念头,还有一个可能,就是原本棺材盖和棺材就是没有合上的!

    假若棺材盖和棺材原来是没有合上的,棺材盖就吊在棺材上方,待到那些校尉过来,看到一口棺材,必然贪婪地上前来攫取殉葬物品,哪知这时棺材盖突然降下,一下子就把他浑身贯穿,钉在了棺材盖背后!

    我越想越觉得可能,于是捡起了一只手电筒,朝上探视,见到空荡荡的地宫天顶,悬吊着两条铁链,正在不住摇晃,果然和我猜测的一样,原本棺材盖是吊在天上的。不过说是如此,一个校尉找到了,还有其他几个人呢?总不至于无端失踪,莫非也被掩藏在这墓穴的某个地上?带着重重疑虑,我仔细搜索着整个墓穴。

    林白水突然说道:“咦,你不觉得奇怪吗?方才你不是说,在这里,一米半以下布满了二氧化碳,可惜我们刚刚躺在地上,怎么一点也不觉得呼吸困难呢?”

    她的话顿时如火柴点燃了我思维的炸药桶,我顿时恍然大悟,大叫道:“我明白了,秘密就在这个棺材底下!”

    “什么?”林白水迷惑不解。

    我把方才的推想说给她听,然后又说道:“我猜测,其实在这口棺材底下,有个洞穴,原来是处于封闭状态的,但是我们的到来激发了机关,使得棺材盖一下子掉下来,把这个洞穴打开了。当洞穴打开一瞬间,可能里面气压极低,产生巨大的吸力,一下子就把围在棺材边上的人都吸了进去,所以我们找不到一具尸体。而由于这个洞穴的打开,它的地势更低,比空气重的二氧化碳就像流水一样慢慢流进洞里,现在这里以空气为主了,所以我们才不会窒息!”

    林白水一愣,问道:“你确定?”

    我想了一下,苦笑一声,把手摊开,说道:“除非我们想办法把棺材移开,可惜棺材太重了,我们根本无法移开。”

    林白水摇摇头,说道:“亏你还是男人,已经推测到了这个地步了,怎么再进一步想下去呢?既然洞穴在棺材底下,我们何必把棺材移开?只需在棺材底砸个口子即可。花岗岩虽然硬,但是也很脆,以你的力气,多砸几下即可!”

    我不禁赞叹,读书多到底想的多,我哪里会想到这点,当下老老实实地捡来一块石头,拿到棺材边,对准棺材底恶狠狠地扔下去,只听哐嘡一下,顿时砸开一个黑漆漆的洞穴,发出咝咝地抽气声。

    我大喜,再接再厉,又捡来几块石头,硬生生地把棺材开了一个一人多大的入口,我瞅着这个洞穴,不知所措,想来它曾经吞噬过如许人的性命,不知道有多危险。

    林白水凑过来,当下发狠道:“反正我们被困在这里,与其白白等死,不如搏一搏。你敢和我一起下去吗?”

    我明知她在用激将法,仍旧勃然大怒,叫道:“怕什么!走,老子陪你。不过先等一下!”

    林白水瞅着我四处搜罗易燃物品,恍然大悟,以为我怕手电筒用光电池,没有照明,其实我倒是没有这个心思,而是在想,若是这么多二氧化碳涌入,难保里面的浓度很高,我可不想死的不明不白,最妙的手段,莫过于用火试试看,熄灭的话,就表明里面有很高浓度。

    待我做成了一只简陋的火把,我向她点点头,当下以火把探路,两人徐徐钻进了棺材地下的洞穴。

三十九

    钻入洞穴,我抬头看了看棺材,见到棺材与地面之间有缝隙,那棺材原先也并不在这里,发动了机关才移过来,遮住洞穴,防止被人窥视。如此做来,似乎在洞穴里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我们的脚底是一节节的石阶,盘旋向下延伸。我将火把举在前方探寻,过了许久火把依旧明亮如许,周身布满从上往下的习习凉风,显然二氧化碳已经被冲淡到不足以致命的浓度了。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林白水突然一个趔趄,我转身问道:“你,怎么了?”

    “我被什么绊了一下。”林白水低下头,陡然之间脸色大变,石阶上居然躺着一具已经被摔成肉饼的尸骸。毕竟林白水这天尸骸见多了,胆子也练大,没有一下子瘫倒在地,而是转而慌忙地避开。

    我举着火把饶有兴趣地瞧了一下这具尸骸,见他服饰,便是那几个被洞穴吸进来摔死的校尉,恐怕继续走下去还会遇见几具尸体。果然,一直走到了地面,前前后后我们碰到了两具这样的尸骸。当下除了哀叹人为财亡之外,无话可说。

    当我们双脚接触到了地面,我高高举起火把,林白水又打量了手电筒,打量眼前的世界。这是比上面一层更为宏大的地宫,分别由前、中、后、左、右五座高大宽敞的殿堂连接组成的,全部为石结构,此刻我们正位于前殿。方才刚进入第一层地宫的时候,心里就暗暗纳闷,哪个皇帝的陵墓居然如此小气,这么丁大的地方,一口棺材而已,恐怕乡下的土财主都比皇帝豪阔。看到眼前这般模样的地宫,我才暗暗赞叹,不亏为皇帝的陵寝。原来定陵的地下结构竟然是一个葫芦型,有上下两层,第一层恐怕是为了迷惑盗墓贼的吧!

    我瞟了林白水一眼,她点点头,显然也和我得出了一致的结论。但是这个女人想地比我深入,突然问道:“唉,朱千户,你说既然上面一层是假坟墓,那么韩冷苦心夺得的万象仪也有可能是假的了。没有理由不放在这个更安全的地方。”

    我点点头称是,灵光一闪,笑道:“我亦是这般认为,怎么看那个万象仪都像算命瞎子骗钱的罗盘。嗯,我突然想到,大凡自然界能发光的物质,多半含有放射性物质。看那个罗盘,放着绿油油的光芒,极有可能是含有放射性元素铀!”

    “铀?你说制造原子弹的那个铀?”林白水露出恐惧的神色,失声道:“那我们岂不是死定了,刚才我们一直暴露在铀的死光里!”

    我摇摇头,回答道:“那倒不必太杞人忧天。铀在自然界以化合物形式存在,浓度降低了很多,短时间内,它放出的射线一时杀不死我们。以我们接触的时间来计算,程度最多是在夏日太阳底下暴晒了一日。但是韩冷……”我嘿嘿阴笑,“他把铀罗盘当宝贝一样藏着,时时接触,恐怕下次见面的时候,他变成头发也掉光了,皮肤也溃烂的一个废人了!”

    “活该!”林白水暗暗骂道,心情好了如许,便和我一起穿过前殿,进入中堂,里面虽然在五个殿堂里最为宏大,但是偌大的中堂居然只在中心停着一座孤零零的石床,上面隐隐躺着一个人形。我和林白水面面相觑,好奇之极,便小心翼翼地凑了上去,定睛细看,这是一具完全腐烂,只留下骨架的尸骸。

    我顿时大失所望,原本以为,中堂好歹藏着什么东西,如今只有一堆骨头,当下毫无兴趣,便要离开。

    “等等……”林白水突然拉住我,指着石床上的尸骸,问道:“你不觉得……这具尸体的躺姿很古怪吗?”

    “有什么古怪?”我说是如此,但是依旧好奇地打量着这具尸骸,见他头西脚东仰卧,面向上,头顶微向右偏,右臂向上弯曲,手放在头右侧,左臂下垂,略向内弯,手放在腹部。手中持发黑檀香念珠一串,右腿稍弯曲,左腿直伸,两脚向外撇开。

    我一愣,据我所知,大凡死人多半是仰躺,或者侧卧,这种古怪的姿势还是第一次瞧见过。况且人死之后,尸体僵硬,不可能硬是摆出这种姿势,除非是有意为之。

    “你看,这种姿势,像是什么?”林白水提问道。

    我死死盯着尸骸的模样,猛然想起一个极为熟悉的东西。

    “北斗七星!”我大叫道。在我修习军道杀拳的时候,因其中一部分融合了北斗神拳,因此对于北斗星座极为熟悉。

    林白水喃喃自语:“原来如此。传说古人以紫微星比如皇帝的居处。而北斗七星指向正北,位于天空中心,在星宿中属紫微垣。古代常以星象变化预测人事吉凶,紫微垣对应的是人间帝王,是帝星所在。所以北斗又被认为是天帝居住的地方。既然皇帝是上天派到人间的使者,那么皇帝归位了,自然是回到天上,聚气成仙。摆出这样的北斗姿势,则是从堪舆的角度来看,这种北斗七星式葬式最能够聚气。”

    我凝视了一眼,却摇摇头,说道:“我不觉得这样,纵然是摆出了北斗七星的姿势,我不觉得是劳么子的聚气,似乎是更简单的原因。比如,北斗七星是指示北极星的坐标。假若这也是一个坐标呢……”

    我绕着尸骸转了一圈,顺着他姿势的北极星位置看过去,然后把火把高高举起,林白水也好奇地打量手电筒,偌大的、空旷的、漆黑的中堂里立时明亮几分,把原本掩藏在历史尘埃里的真相暴露出来。我和林白水都不禁大吸一口凉气,难道,眼前的才是真正的万象仪吗?

    皇帝尸骸摆成的北斗七星星座所指向的北极星位置,正是中堂偏北的方向,我们看到,在中堂的上方,悬挂着一座巨型方形高台,高二十来米,宽十五六米,差不多有四层楼那么庞大,因为实在太大了,加上光线不够明亮,一开始我们都把它当作是中堂建筑的一部分。在方型中间,乃是一座异常巨大的金属球体,几乎有北海公园的白塔塔身那么宏大。上面密密麻麻雕刻了许多小点点,不知道做何用。

    我们正在发呆,突然地面轰轰隆隆,以放置皇帝尸骸的平台为中心,周围方圆两尺内的地面徐徐升起。我吃了一惊,正要跳下去,林白水拦住我说道:“等等,这好像是升到那个大铁球里面的,我们去看看!”

    我瞅着林白水满面好奇,知道这些搞学问的人一钻起牛角尖了,就是一百台东方红火车也拉不动,心想反正这个平台升的这么慢,看情形不似杀人机关,就随它去,上去看看也好!

    这个平台大约用了一分钟才缓慢地升到了上面方型的高台底座,我好奇地四下里张望,只见球体边缘布满了齿轮、机轮一类的玩意,紧密地黏合在一起,粗粗看起来,有种蒸汽时代巨型器械的粗犷味道。那个铁球也不像一般圆圆的铁球,除了身上布满一个个凸起的小点,周身部位环绕着两条金属带子,乍一看,就以为是我在博物馆看到的浑天仪模样,这是体积一下子增大了几百倍。

    还林白水看了我一眼,先走上高台底座,沿着边缘的通道前进,我虽心不甘情愿,但是总不至于比女人落后,也只能跟在后面,随她一起走到通道尽头,却见巨型铁球上有一道小门,掀开小门进去一看,我当里面藏着什么宝贝,却见又是一张罗盘。

    这是这张罗盘规模实在大多了,里面的内容也更加丰富。从圆心开始第一层是太极阴阳鱼的图案,摆着一个司南,第二层是天地人三才,第三层是东西南北四方,第四层是五行,第五层是八卦,第六层是九宫,第七层是天干,第八层是地支……如此蔓延开来,我数了一下,竟然有十九层之多,几乎包括了中国所有堪舆学中的体系理论基础。

    我正在吃惊,整个空心大铁球突然也轰轰隆隆动了起来。我抓住里面的攀援物,防止掉下去,并不大惊慌,我知道这是机器经过几百年的沉睡之后,被我们激发,经过一段时间的调试,重新开始运作。只是不清楚这个巨型“浑天仪”究竟是作甚的?难道它真的是万象仪?我开始有点怀疑了。

    我们两人就这样静静等待着机器完全运作。这机器首先运作了齿轮,发出咯咯的可怕响声,几乎以为要散架了一样。随后大铁球内部沿着球心的一圈孔洞,倏然嗵嗵冒起火花来,随之轰轰燃起大火,把整个大铁球照亮地通明。我们原先一直处于昏暗的世界里,猛然见到光明,反而吓了一跳。但是这时奇迹出现了,那铁球外面凸出的一些点点,此刻受到强光的反射,发出点点亮光,竟然犹如夜空下的满天繁星,同时一条银色的带子沿着球形的天顶不时移动,和两外两盏亮灯相互追逐。

    林白水瞳孔放亮,大叫道:“我明白了,这是在模拟天象运动。从我们这里的角度看过去,我们仿佛在地球上,而天顶就是天空,那银色的带子就是银河,而两盏亮灯是太阳和月亮,外面的两条金属带子,则是黄道和赤道。古人真是鬼斧神工啊!居然能够用如此巧妙的器械做出如此精细的天象模型。”

    我摇摇头,说道:“唬了我一跳,我当是什么能够预知未来的万象仪,原来不过是天象仪而已了。”

    “不对!”

    林白水拉拉我的衣襟,指着罗盘,罗盘在天象转动之后,被齿轮带动起来,也开始旋转。罗盘内的每一层旋转的速度都不一致,有的很慢,有地很快,有内层快的,也有外层快的,转的字迹模糊,叫人看了眼花缭乱。不过那最外层却还要神奇,这最外层所占面积最大,上面分作数百格,每一格便是一个汉字,随着罗盘的不住转动,汉字之间的组合便不断翻滚。我听林白水口中喃喃自语,犹如念咒一般道出来:“甲申,水灭火,妖气东来……甲午,水脉动荡……辛丑,诸夷乱华……辛亥,巨木崛起,妖气熄灭……”

    我一开始听得迷迷糊糊,但是到了“甲申、甲午、辛丑”等熟悉的天干地支,猛然心生一凛。甲申年,不正是满鞑入关,从此中国化蛮夷的那一年吗?甲午,便是倭人击败满清。按照堪舆学说,倭人和满清都属于水脉,水脉动荡,正是满清水脉转向倭人;辛亥年,正是前朝高祖文皇帝起事那一年,也是太祖起事那一年。按照五德说,前朝属于木德,本朝属于火德。这机器明明是万历年间制作的,这人居然有如此神通,居然能够用器械预言百年多后的大事!这,就是传说中的万象仪!

    我瞳孔倏然放大,林白水口中的咒语吐出“己巳,幽常乱,烈火焚城!”,便随着罗盘的猛然刹车,戛然而止。

    林白水扑了上去,大叫道:“怎么了,明明到了今年,怎么不下去预言了?”

    罗盘一格也没有转动,犹如被什么东西卡住了齿轮,发出咯咯的可怕器械摩擦声,想要努力转过去。那外面的天象也好像中了定身法一样,靠着惯性又转了一圈,再也动不了了。

    只听砰地一声,罗盘上崩落下一颗螺丝,倏然间犹如风火轮一样,整个儿弹了出去,射向林白水!

    “小心!”

    我来不及扑上去,只能飞起一脚,把林白水踢开,那罗盘本身便是用精铁打造,异常坚固,所受之力也大,冲着铁球一撞,咣地割开一条裂缝,飞了出去。

    好险啊!我上前扶起林白水,小心翼翼问道:“没有伤到你吗?”

    “谢谢你又救了我。”

    林白水毕竟不是不知好歹的妇人,我控制好力度,除了胳膊有点扭伤之外,没有多少大碍。我正搀起林白水,这时突然一歪,我一愣,发觉并不是我自己垮了,而是铁球突然一转,慢慢向下倾下。

    要倒了!

四十

    我们冲出铁球内,往后一看,不禁大骇!那北海白塔塔身那么庞大的铁球正对着我们砸了下来,倘若叫这个玩意正面来一下,就如被万吨水压机压过一样,恐怕连骨头渣渣都不会剩下什么。眼看铁球滚滚而来,周身只有一条小小的通道,根本无处躲藏,唯一的救命途径就是直接跳下去,落到十米以下的地面上。

    两边都是死翘翘的路,说什么摔死总比砸死保留的尸体多一点,当下我来不及多思虑,,双手抱着林白水就径自跳了下去,与此同时,那大铁球轰的一下,也跟着砸了下来,毕竟我们人体重量比铁球小,受到空气阻力较大,落下的速度比铁球慢,于是铁球贴着我们的背脊落下。

    我心念一动,眼看情况危急的要命,当下毫不犹豫地对着刚刚落下的脚下铁球一点。那铁球是滚着下来的,下降的时候还在不停地旋转,我双脚一点,几乎被旋转的球面拖到下面去,若是拖到了底下,等铁球落下了一压,估摸只剩下血水。说时迟,那时快,我不知道哪里来的一股奇劲,猛然迈开大步,在铁球旋转的球面上跑动,不过跑了几步,我就被铁球巨大的旋转离心力给甩了出去。

    我们原本是从十多米的高处跳下来,但是我在铁球上一点之后,又被甩了出去,力道大大降低,相当于是从四五米处跳了下来,这样的高度,一般受过训练的人都可以承受。只是我苦了,因为我手里还抱着一个林白水,所以双脚着地的时候,承受的是两个人的巨大下坠冲击力。当下马步一蹲,踉踉跄跄往后退却,连续退却了几十步,背后突然一痛,原来是撞到了墙壁,这才止住了退势,我噗通一下,丢下林白水,双膝已经不住,终于跪下,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轰!那大铁球先是落在了地上,又被反弹,跳到五六米高,朝我们相反的方向撞去,一头就撞在墙壁上。这个玩意可不简单,本身差不多有几十吨重,加上撞击的力道,起码有上百吨的冲击力,石头镶嵌的墙壁哪能承受这种巨力,立时被砸出了一个大洞,地动天摇。铁球被岩石卡住,终于停止下来。

    我抬起头,眼前林白水躺在地上,脸色煞白,受到了极大的惊吓,一动也不动,只有嘴唇微微颤动,过了片刻,她眼珠一骨碌一转,终于醒转过来,单手撑着身子动了起来,问道:“你还好吧!”

    我只觉得膝盖剧烈的疼痛,方才跳跃下来,大部分的力道都是由膝盖承受,因此受创极重,不知道骨骼有没有问题,至少目前感觉起来,韧带肯定拉伤了。

    林白水搀扶着我站起来,我觉得膝盖钻心的疼痛,马上一软,还是不行,只得又重新坐下休息,那林白水就跪坐在一边陪着我。我吃力地对她说道:“帮我一下,在我的左靴子里,内层镶着一个筷子头大小的东西,拿出来。”

    林白水颇是好奇地用小手把我的靴子脱下来,果真在里面摸到一罐小小的,只有筷子头那么大小的塑料喷剂,问道:“这是什么玩意?你干嘛往臭哄哄的鞋子里塞这个玩意?”

    我苦笑一下:“这是治疗伤口的秘药。我们做武人的,难保不会受伤,一旦受伤无法动弹,就靠这个玩意救命了。少废话,帮我把它喷到我膝盖上!”

    林白水便把捋起我的裤子,一直到膝盖上,果真见到膝盖又红又肿,麻痛不已,但是当那喷剂吱吱地喷在膝盖伤口上时,突然一股凉意蔓延开来,就如夏日太阳底下喝了冰镇水果一般舒服。其实这种喷剂是一种极强的神经麻醉剂,乃是救急之用,威力是大,但是后遗症也极大,若是有办法逃脱到了外面,我定要马上治疗双脚。

    喷剂发挥作用需要一段时间,在此时间内,我只能躺在地上休息,身边的林白水只是跪坐,局促不安地看着我。我摇摇头,突然说道:“林博士,你学识丰富,给我讲讲,你信不信因果报应?”

    林白水犹豫地点点头,说道:“原来我也是不信的,但是后来仔细研究历史,却不得不信了。”

    “为什么?”我颇是好奇。

    林白水说道:“我给你讲讲吧。因果报应,真的是很玄妙。宋朝开国皇帝赵匡胤即定天下未尝杀一降王,但是他的弟弟赵光义篡位之后,逼杀侄子赵德芳,立已子为皇储,又毒杀被俘的南唐后主李煜等。赵光义作孽太深,终于报应到他子孙头上,结果女真人攻破东京城,俘虏其子孙后代,男子皆为奴隶,女子皆被淫乐。到了宋高宗赵构建立南宋,终于把帝位传给了赵匡胤的后代。”

    林白水顿了顿,又道:“再说那被女真人俘虏的北宋二帝,他们昏庸失国,乃是咎由自取,但是女真人对他们父子宗族困饿污辱乃至杀戮,毕竟太过分,结果到了蒙古人兴起,攻灭金国,皇族的完颜氏惨受比北宋二帝更多苦厄,竟然无一幸免,岂不是报应?到了蒙元忽必烈攻灭南宋,却免去宋帝系项牵羊的俘囚之礼,并授上司徒,封瀛国公,对于赵氏皇族供奉甚厚。即使日后有宋人以宋帝为旗号反叛,蒙古也未有加害宋朝宗室。直到大明兴起,元顺帝虽然失国,毕竟得以身还,其宗室子孙在大漠数百年绵延不绝,这应该是蒙元祖先优待宋室的回报吧。至于满清兴起,杀尽明室后裔,例如崇祯毅宗皇帝的三子隐姓埋名几十年,年逾古稀,已成大清‘顺民’发现之后依旧全家凌迟,斩草除根!凡是出来混的,迟早要还的。果然满清末年,同治、光绪和宣统三代都是无后,那末代皇帝溥仪,更是抛弃爱新觉罗的祖宗,居然奉了那倭人做祖宗,这亦是因果报应!”

    我听得津津有味,历史这种东西,稍微懂一点,听起来是很有味道的,而且林白水讲的有根有据,令我不禁信了几分。同时感到膝盖凉意渐渐退去,那麻痛的感觉已经消失,取代的是重新充满力道的一双大脚。

    林白水问道:“咦,朱千户,你为什么问这些东西。在我看来,你不信天不信地的。”

    我本想告诉她我最近一直做到的奇怪恶梦,这时林白水突然在地上捡起一个小小的纸团,问道:“这是什么?”

    我一瞥之下,顿时大惊失色,连忙夺过来,差点忘了,这就是郭小驷临死之前塞给我的纸条,幸好林白水及时发觉,不然我就可遗漏了揭破韩冷阴谋的一大力证!

    我慌忙把纸团打开,借着墓室里昏暗的光线,看到纸条上歪歪扭扭写着一排字:法门寺,如来佛。

    我看得莫名其妙,林白水在一旁凑过来,瞟了一眼,和我一样,面面相觑,不过她不晓得情形,就问道:“什么意思?”

    我把这件事情告诉了林白水,后者柳叶眉微蹙,思虑道:“郭小驷不是没有把他从太祖孝陵中盗窃来的宝物交给韩冷吗?是不是……这就是宝物掩藏的地点呢?”

    我点点头,确实有可能。当时郭小驷唯一能够威胁韩冷的物品,就只剩下这样太祖宝物了。

    “不对!”

    林白水又叫道,随着站起来,瞪大四下里张望。

    “出了什么事情?”我以为她又有了新的发现。

    林白水说道:“我们不是把火把和手电筒都丢掉了,怎么还能瞅见光呢?”

    我猛然一怔,差点忘记了,于是也和林白水一样,站起来张望,两个人的视线终于集中到了中堂天顶,只见上面露出丝丝天光。

    “我们得救了!”

    林白水狂喜之极,我估摸便是巨大的铁球下坠之时,可怕的冲击力把定陵给震塌了,所以就露出了外面光线!

    两个原本深陷绝境等待死亡的人,突然之间眼前又冒出了生还的希望,顿时欣喜之极,做出了平常自己也觉得罕见的举动。那林白水转身主动抱住我,又蹦又跳,高兴地不得了。其实林白水性格矜持,除了几次因为危机时刻才不得不的贴身接触我以外,其他情形下,即使我拉拉手也是狠狠翻白眼的。当柔软的胸脯肉触到**的男人身体,林白水立时有所察觉,肌肉僵挺,把我推开,低着头尴尬地瞟了我一眼。

    不知怎么地,我这个向来厚脸皮的人也不禁红起来了脸,过了片刻,搔搔脑袋讷讷说道:“这个,林博士,我们赶快出发吧。万一迟了,说不定出口又堵上!”

    “好!”

    林白水答应了一声。

    于是我在前,林白水在后,两人通往了下来的石阶,一边走一边听着踏踏的脚步声,林白水突然说道:“朱千户,听说你已经结婚了。想必您的妻子一定是既美丽又温柔的女子。因为我每次听你提及她,脸上都不禁露出了温馨的笑容,是吗?”

    我想不到林白水怎么想起了王玟琳,对于自己的妻子,即使不是一个优秀的妇人,在别的女人面前也要好好夸奖,更不论我身边那样的女人了。

    “是啊!”我淡淡地说道,“她是一个很优秀的女人,虽然比我大上了六岁,但是她很美丽,又很聪明,对我就像是孩子一样的细心照顾。喏,这是她的照片。”

    我小心翼翼地把脖子上的环套解下来,递给林白水,她轻轻一按,咔嚓,环套打开,露出了王玟琳的半身照片。王玟琳是一个美丽精致的女子,出身良好,加上又非常有钱,气质不凡,果然林白水脸上微微露出羡慕与妒忌混合的表情,但是渐渐地就变掉了,从女人的情绪转换到了惊讶,失声叫道:“是她!是她!”

    “怎么了?”

    我奇怪地问道。

    “你的妻子,竟然是王玟琳!”

    “这又不稀奇!虽然我的妻子原本是京城的一大美女,又是世家出身的美女,但是你也不必如此大惊小怪。不是所谓美女配野兽吗?”

    我自嘲地笑笑,林白水摇摇头,回答:“我的意思不是说你配不上王玟琳。我的意思是,想不到她还活着!”

    我大怒,一把夺过了环套,小心翼翼地套到脖子上,叫道:“你不喜欢她也罢了,何必诅咒!女人的妒忌真是可怕!”

    林白水睚眦必报,一点小事也会尖牙利嘴的报复,这次居然见她难得沉著气,冷冷地问道:“你可知,你的妻子之前是什么样的人?”

    我恼火地回答:“玟琳是有教养的女子,哪是像你这个小心眼的女子。她出身豪贵,乃是太祖开国元勋后裔,从小家教良好,家财万贯,为人又比较低调,平常只是喜欢看看书,研究一些费脑子的问题,偶然也喜欢和我开玩笑。”

    林白水哼地一声,说道:“那就大错特错了,你以为王玟琳是这么简单的女人吗?不……也确实不能怪你,因为知道这种事情的人实在太少了,仅限于极小的范围,而且十几年过去了,很多当事人都已经过去了。”

    “你胡说八道什么,别以为你是一介妇人,我就不会客气。当心我将你推倒,让你后悔莫及!”

    林白水根本不理会我的威胁,问道:“你可知,十三年前,京师东北的大邑唐山,为何会发生百年难遇的大地震?”

    我又气又好笑:“地理难测,就如我们无法预知为什么会诞生人一样,我怎么知道会要发生唐山大地震?”

    林白水说道:“在我们堪舆学界内,流传着一种说法。据说,这场巨变,并非地震,而是另外的因素!”

    “什么因素?”

    林白水叹气道:“具体是什么因素,这个我就难以获知了。但是毫无疑问的肯定,这场大巨变,与太祖的驾崩有关。太祖一直龙体安康,按照御医的说法,即使活到九十岁也很正常。可是在大巨变之后,太祖就匆匆离世,你说岂不奇怪?”

    我说道:“皇家秘辛,非你我所能知晓,而且也不为知晓为妙,否则大大的糟糕。”

    林白水说道:“可是,在那场巨变中,你的妻子王玟琳,却是其中的一个参与者!”

    我心神一凛,细细推算起来,十三年前,王玟琳不过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姑娘,年幼无知,最多贪玩,能有什么花头可闹的。转念一想,眼前也不是有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姑娘”吗?却已经被人恭恭敬敬地称呼为博士了!难道,王玟琳真的有什么瞒着我吗?

    林白水说道:“正如你所讲,皇家秘辛,非常人所知。之后,参与这件事情的人,不是年老死去,就是秘密失踪,唯独你的妻子,却还安然无恙,不过也被软禁在家,数年不能外出。直到太祖过世,废帝遭到罢黜,才能够出来。只是这样之后,她便不在世人面前出现,我都几乎以为她也死了呢!”

    如今细细想起来,对于王玟琳,我究竟了解什么呢?我突然一阵恐慌,在我印象里,王玟琳一直是一个温柔美丽,略带有一点调皮的好妻子。我是怎么认识她的?我脑子中竟然一片空白!据说半年前,我脑部受过一次重伤,失去了部分记忆,醒来第一个人便是王玟琳,她自称是我妻子,我便信了。日后询问起来,我是如何认识她的,她说在十三年前,因唐山大地震,她不幸遇难,幸得当时只有十几岁的我救命。多年后我们再次相逢,颇为投缘,便下嫁了当时只是一个穷大兵的我。等等……几乎所有的事情,都是王玟琳告诉我的,我自己竟然没有一点印象!

    唉!头又开始痛起来了。

    我不再去想,抬起头,眼前一缕亮光透过来,我们到了第一层,上面原本宝城位置,塌了一个大洞!

四十一

    所谓宝城,就是在四周以砖石砌成一堵围墙,里面填有大量的黄泥,但是想不到宝城下面居然存在一个空洞。当大铁球剧烈撞击地宫墙壁的时候,产生的冲击力波及到了地宫上层支撑黄泥的部分。这个结构原本就被韩冷盗墓时候的野蛮施工有所破坏,终于承受不住黄泥的重量,塌陷了一个口子,大量黄泥滚滚而下,堆积成了一条天然的黄泥斜坡,一直通到宝城上面露出的口子。嘿,真是天佑啊!连费脑子爬上去都省掉了。

    我暂且忘记林白水对王玟琳评价带来的不快,抬头瞧着那个口子,但是天光倏然一暗,被什么遮住了,我仔细一看,竟然是一个人头!

    有人在口子处探头探脑,往里面张望情形。当下我心底一沉,韩冷这般谨慎!唯恐我们没有死掉,居然布置了人手查看。好在我们处在暗处,我们能够看到那个人,而那个人却不能看到我们。

    林白水轻轻地张开嘴巴,见到一个活人就不知好歹地要喊出来“救命”,我慌忙捂住她的嘴巴,低声嘘道:“那是敌人!”

    哪知我这一低低的嘘声却惹来了麻烦,这里非常空旷,是一个极好的扩声器,发声出口就是那个口子,所以居然让那人听到了嘘声,便疑惑地把脑袋转过来,瞧着我们所处的方向。

    不好!

    我当机立断,捡起地上一个破手电筒,大喝一声,用力掷上去。十多米距离一秒就到达,只听啊的一声惨叫,那人应声捂着脸仰天倒下,我来不及关照林白水,就急匆匆地冲上斜坡,跑出口子。

    我这么做是唯恐还有敌人,万一施展毒手,随便扔一个手雷,我们就完蛋了。跑出去我第一件事情是四下里张望,没见其他敌人,只有一个在宝城泥土里滚来滚去的倒霉蛋,当下扑上去,揪住那人的衣襟,拖起来,问道:“韩冷叫你留下来做什么?”

    那人没头没脑地问道:“韩冷,他是谁?”

    这个家伙被砸坏了脑子!我先是两个巴掌,让他清醒清醒。两个巴掌下去,果然好多了,那人摇摇脑袋,终于正视我,见他脸上有一个奇怪的印记,原来是手电筒砸下之后的伤痕。不过这小子却硬朗,闭口不语,要充作好汉。

    我微微一笑,我们锦衣卫就是专门把好汉变成孬种的地方,别说你是钢筋铁骨,就是世间最硬的金刚石,我也有能耐把他磨圆。我冷笑一声,说道:“你不说,锦衣卫有的是刑法等着你。眼下我就可以施展一种——蚂蚁上树!将你绑在树上,脑袋上割开一个口子。说来也奇怪,脑袋是人最重要的部位,可是割开一个口子并不会死。还没完呢,我在口子里洒上蜜糖,然后再引来蚂蚁。蚂蚁一看这里有好吃的,又暖和,就会开始筑巢。于是你的脑袋就变成了蚂蚁巢穴。脑袋没有痛觉,可是会很痒,痒地就像一万个蚂蚁在里面爬来爬去。哦,我说错了,真的是有一万个蚂蚁爬来爬去。你会在六天六夜受尽折磨,死后还让蚂蚁吃掉。好了,我说完了,你想不想做好汉?”

    那人脸色大变,艰难地吐出来:“不要不要!”

    “好,告诉我,韩冷去哪里了?老子要找他算账!”

    “韩冷?我不是韩冷派来的。”那人说道。

    我一惊,居然搞错了,心思转动,猛然醒悟,叫道:“你们的头头,是不是穿着白衣,擅长北斗神拳?”

    “对对,就是他,他就是我们的首领,石原镇太郎!”

    我又是一怔,问道:“你们是倭人?你们来干嘛?”

    那倭人老老实实回答:“我不太清楚,我只是一个小部下,是首领派我跟着一辆军车,悄悄过来。”

    我知道来到十三陵乘坐的那辆军车实在显眼,沿着车迹过来即可,想必是要确认我们在干什么。我问道:“他呢?”

    “首领去捉一个叫作王玟琳的女人了……”

    “什么!”

    我大惊失色。

    那个石原要捉王玟琳干嘛?纵然再是恨我,也不必如此愚蠢地干不必要的事情。之前他来捉拿林白水,莫非是基于同样的理由。王玟琳,真的像林白水说的那样,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我往宝城之下瞥了一眼,看到一辆摩托车,当即心一横,伸手咔嚓把倭人的脖子拧断,丢在地上。

    “啊,你怎么又随便杀人了?”

    背后传来林白水的叫声,她已经里面爬了出来,正好看到这一幕。

    我心里正焦躁不安,闻言更是勃然大怒,转身大喝道:“闭嘴!”

    林白水身子一颤,猛然受惊,不知所措地看着我。之前我对他一直是和颜悦色,不敢丝毫怠慢,此刻大发脾气,吓坏了林白水。

    我烦闷之极,再看看林白水,只觉得那姣好的面颊竟然分外丑恶,当下便懒得理会林白水,急匆匆地跑下宝城,坐在那倭人的摩托车上,轰轰隆隆地发动。

    林白水心中害怕,哪敢和一具尸体呆在一起,慌忙跟着下来,见我正要离开,一把就拉住我的衣服,叫道:“你走了,我怎么办呢?”

    我回头瞥了一眼,看到林白水满面哀愁,那高傲的脾性荡然无存,不过是一个胆小的女子罢了。我心中咯噔一下,把她那张脸顿时与心目中一个模糊而却熟悉的形象重叠起来,不觉得一软,叹道:“好吧,你坐上摩托车。但是,我说话的时候,没有吩咐,你最好闭嘴!”

    林白水个性独立,哪轮得我指手画脚,可是眼看天色黯淡,若是再得罪我,把她丢在这个死人的荒郊野外,陪着一具尸体,想想头皮都发麻,于是硬生生地把话吞下去,虎着脸,一言不发坐在摩托车后座,抱住我的腰。

    于是我开动摩托车,以最大的速度冲向京城。从十三陵至京城中心承天门不过百来里路,我风驰电掣,中途又加了一次油,赶到京城的时候已经差不多是下午五点左右,天色开始灰蒙蒙地暗了下去。方进京城城区,我便暗暗奇怪,原本车水马龙的路上空无一人,仿佛是一座废弃了百多年的死城一样,地上到处堆积着废纸、玻璃碎屑和砸破的车子。纵然觉得奇怪,我也无心打理,心中惦记着王玟琳的安危,先行跑到了锦衣卫卫所里。虽说王玟琳祖上留下的财产颇丰,但是她不太喜欢留在那个老家里,宁可陪着我住在简陋的锦衣卫军官卫所里。不过毕竟是有钱人家出身的大小姐,心思细致,把那小窠打扮地就和王宫一样舒服。然而当我再次来到这个温暖的家时,却见门口大开!

    我心底一沉,连摩托车也来不及停下,就随便扔掉,冲进房门里,目光所触之处,一片狼籍,整个儿被翻了一个遍。王玟琳有危险了!纵然如此,我还是抱着一丝希望,冲进了卧室,希望能够看到王玟琳正缩在被子里,瑟瑟发抖。然而我看到的,却是整张被掀起的床,没有一丝人迹。

    王玟琳失踪了!

    我那温柔美丽,犹如姐姐一样细心关怀我的妻子失踪了。

    我的心完全沉到了大海深处,颓然一屁股坐下,一瞬间产生天地之大,自己仿佛一个孤零零地矗立在茫茫草原上,千里不见人烟的孤独感。

    我低下头,发现脚底是一个相框,已经被踩破了,里面正是我和王玟琳补拍的结婚照片,上面王玟琳正枕着我的胳膊,笑靥如花,刹那之间,笑容却已经失去了。

    这时,不远处咔嚓一下。有人,我心头狂跳,失声叫道:“玟琳!”

    “是我!”

    这个声音是林白水,我陡然失望。

    林白水小心翼翼地走进来,已经怕了我,她慢慢举起一个东西,说道:“我找到这个东西,或许对你有用?”

    我闻言猛然跳了起来,冲到林白水身边抢过来,放在掌心定睛细看,却是一片女子的长指甲。王玟琳出身豪贵,也有一些恶习,居然信奉一个女人的优越关键看她手的歪理邪说,素来不肯做家务,把手指甲养地长长的,好像满清时期的慈禧老妖婆,让我哭笑不得。这片折断的手指甲,不正是她受到伤害的唯一遗留吗?

    “你仔细看看手指甲上的刻痕——对着光!”

    林白水又说道。

    我虽然不明她的意思,但是依照吩咐,把手指甲倾斜,隐隐约约看到手指甲上刻着一个“门”字,顿时一惊,抬起头看着林白水问道:“这是……”

    林白水慢慢解释道:“尊夫人十分聪明,又擅长随机应变。当危机来临之时,她来不及留下其他线索,就悄悄用一个指甲在另外一个指甲上刻字。女人通常涂有指甲油保养指甲,在上面刻字的话,一般是看不见的,因为指甲油太薄了。假若对着光的话,则反光的因素,才能看到字。”

    我听了林白水的解释慢慢冷静下来,自言自语:“那……门,是什么意思呢?家里的大门,还是城门?”

    林白水问道:“尊夫人知不知道你早上执行的任务?”

    我回忆道:“嗯,应该知道吧。电话首先是她接到的。”

    林白水说道:“你早上的第一个任务是去太祖孝陵查看盗墓情况,因此我推测,这个门,便是承天门!”

    我吃了一惊,转念一想,忍不住问道:“你怎么知道的,你又不是王玟琳?”

    林白水淡淡地说道:“我也是女人,我只是依着女人的心思揣测而已罢了。若是你不信,随便你。”

    我仿佛不认识眼前的女人一样,过了很久,我才想起来,林白水到底是大博士,和王玟琳是同一号女人,单论智慧的话,我绝对不是她们的对手,当下就说道:“好!我们马上去承天门!”

    转身正要离开之际,突然看到身上衣物破破烂烂,顺手就脱下,换了一身便装上路。自然而然地,林白水就跟着我又坐上那摩托车。从锦衣卫卫所到承天门之间短短十多里路,一路上人越来越多,仿佛整个京师百万人都聚集在了承天门之前。到了最后我不得不放弃骑车,改为步行,艰难地前行。我心中暗暗纳闷,今日又不是春节元宵,没有什么庆典,干嘛聚集了如此之多的人。

    过了片刻我就知道原因了,忽然我看到一个中年眼镜,正口水横飞地对着众人演讲:“朱惠黎这个民贼独夫,**独裁,为一己私欲,搜刮民脂民膏……”

    每说一句,周围的愚民便一阵欢呼。

    我听得暴跳如雷,哪容得这人如此诋毁太祖,指着这眼镜大骂:“大胆刁民,太祖文采武略,经纬天地,乃是古今中外第一人。若不是太祖艰难驱除倭寇满鞑,尔等愚民,定在外族统治下过着生不如死的亡国奴生活!”

    中年眼镜闻言一呆,指着我大叫道:“这是一个独裁者的走狗,打死他!”

    这眼镜的言语就如圣旨一般,周围的愚民顿时眼冒红光,冲上来向我雨点般地挥拳。我初始还能打倒几个人,到了最后人越来越多,几乎把我活活压倒,纵然我武艺超群也无法发挥。想不到老子一生纵横天下,见神杀神,遇魔灭魔,居然最后会丧命在一群愚民的拳头的下。

    这时林白水扑上来抱住我,将我护住,苦苦哀求:“饶过我丈夫吧!他也是受过苦的人,脑子受了刺激,不大正常,一旦接触什么太祖的名讳,就会发作起来!”

    那些愚民见林白水一介柔弱妇人,总不好意思打下去,她表演逼真,一把鼻涕一把泪,哀婉动人,加上听说是个疯子,顿时索然无趣,纷纷离开,跟着那中年眼镜又去喊:“打倒帝制,创建共和”了。

    我脱离了险境,又要扑上去,林白水拉住我,在我耳边细语:“大丈夫能伸能屈,何必同这些升斗宵小计较。你是锦衣卫千户,日后随你怎么报复他们。你还得救你夫人!”

    最后一句如雷轰顶,顿时震醒了我,我叹了一口气,暂且忍下这口恶气,回头瞟了一眼,林白水白嫩的脸上不小心也挨了几拳,乌青乌青,感到内疚,说道:“对不起,连累你了。”

    林白水笑笑:“没什么,你救了我几次,算是欠债还钱!”

    我猛然想到林白水方才自称是我的老婆,似乎又与脑海里什么印象联系上了,却想不到起来,一时无瑕顾及,便拉着林白水往前挤,不知穿了多少人海浪潮,倏然看到一派酱紫色的锦衣卫正在守护,警备那些愚民冲击承天门。

    我大喜,凑了上去,那几个锦衣卫是我治下,发现我也是大喜,一个百户叫道:“朱千户,你终于回来了!快,去通知指挥使大人。”

    我先把林白水推进锦衣卫的护卫,示意保护他,然后问百户:“究竟出了什么事情,怎么这么多人聚在承天门?而且很多刁民在喊大逆不道的话,你们怎么不去弹压?”

    百户叹道:“启禀大人,属下也不是很清楚。约莫上午开始,就有很多人聚集过来,喊着大逆不道的言论,我们本想立即弹压,但是大内来了圣旨,说百姓请愿,不得阻拦。后来人越来越多,我们便实在无力弹压了!”

    我若有所思,点点头,看到那茫茫人头海洋,倏然又瞅见那中年眼镜,顿时怒从心起,恶向胆边生,指着中年眼镜对百户说道:“喏,看到那个中年眼镜了吗?你们把他给我捉来,好好收拾收拾!”

    “这个,大人……怕群情激奋,属下也不好处理!”

    我大怒,骂道:“你没脑子,这帮愚民,都是感性动物,平生最恨两样东西,一是贪官污吏,二是汉奸卖国贼。而且恨后者甚于前者。等会你们拿了几把日元,暗暗藏在衣袖里,上去压倒中年眼镜,装作从他身上搜出日元,大叫这是倭国奸细,拿了倭人的脏钱,意欲扰乱我国国政!”

    百户叹道:“高,实在是高!”

    说着百户带着几个下去,揪住那中年眼镜,假装搜出了倭国的钞票,大叫倭人奸细,顿时大哗,人人扑上去,几乎把他打死。百户他们好不容易抬了下去,慢慢去收拾了,哪知过了片刻,那百户匆匆跑过来,神色有异,大叫道:“大人,不好了!”

    “出了什么事情?”

    我也是一惊。

    百户刚才大喊大叫,到了我身边却凑过来,低声说道:“真的是倭人奸细!”

    “什么!”

    我更是一惊。

    百户说道:“我们原本只想让他记住教训,哪知水火棍一下去,那家伙就招了,真个是倭国的奸细,不过是拿了美夷的‘道乐’。”

    我哈大嘴巴,难道真是上天保佑我,歪打正着,居然捉住了一个倭国的奸细。

    转念一想,我脸色一沉说道:“兹事体大,不可乱说,我先去禀报指挥使大人!”

    我叫一个校尉带领,匆匆寻找刘指挥使,一边心中暗想,倭人美夷,素来是我朝大患,眼下时局动荡,我本来是以为一干愚民在作乱,但是想想若是愚民,便暴乱一通也罢了,居然搞出这么大的声势,而且既有章法,仔细查处,原来真的有猫腻,是倭人美夷在暗中策划捣鬼。不知道那个石原的,是做什么的。

    我正在思量当中,耳际传来一阵刘指挥使爽朗的大笑:“朱千户回来了。甚好,甚好!我还以为你看中了哪家姑娘,今日不肯回来。听说你带着一个小美人儿,难道不怕你老婆吃醋吗?”

四十二

    耳际忽而传来一阵爽朗的大笑:“朱千户回来了,甚好!方才一直没有你的音讯,只当被某事耽搁,想不到却带来了一个小美人儿。若是你将其带回家,不怕河东狮吼吗?”

    对面正是锦衣卫指挥使刘,此间功夫,我无暇欣赏刘指挥使的冷笑话,低声禀报道:“大事不妙,大人!”

    “有何大事?”

    我便将捉到倭人奸细的事情细细禀明,刘指挥使脸上的笑容渐渐僵住、收敛,转而面色阴沉,低声说道:“此话当真?祈愿民众中,竟混杂倭人奸细,他们究竟有什么目的?”

    刘指挥使自言自语,又似在向我询问,于是我回答:“属下推测,乃是当今圣上宠信了若干小人,奸邪当道,民众有所不满。于是美日奸细趁机兴风作浪,暗中煽动蛊惑一干无知愚民,或言清君侧,或言废帝制等大逆不道言论。待到我朝廷天威弹压之际,便可把此事大肆宣扬,叫寒了百姓的心,才可伺机作乱,正所谓得民心者得天下,失民心者失天下也!眼下奸细尚未完全发动,理应断然采取措施,不然我朝危矣!”

    刘指挥使叹了一口气:“但是,羽林卫传了大内的话,说百姓祈愿,不可阻拦,叫我如何可好!”

    我冷冷地说道:“大人莫非没有考虑过,朝中有人与美日奸细勾结吗?”

    一语点醒梦中人,刘指挥使死死盯住我,问道:“难道朝中另有奸佞!你说这奸佞是谁?”

    我点点头,这奸佞当然是羽林卫指挥使韩冷,他反叛并阴谋夺取太祖孝陵宝物,但眼下事情却不能贸然说出来,因为手中并无确凿证据,万一被倒打一把,可就糟糕了,我说道:“暂且不能告诉刘指挥使,之后我会另禀明圣上,由皇上裁决。”

    刘指挥使叹道:“原来如此。既然事情既已如此。锦衣卫!”

    “在!”

    众校尉一声暴喏!

    “……疾速捉拿民众中煽动叛乱的美日奸细,快!”

    有人踌躇:“若是有群情激奋阻拦呢?”

    刘指挥使哼了一声,骂道:“难道你不会采用方才朱千户的计策吗?如法炮制即可。”

    刘指挥使一下令,各个千户、百户携了属下了校尉、番子下去弹压暴乱愚民,先行捉了煽动阴谋的奸细,约莫几百号人。所谓擒贼先擒王,这些鼓噪之徒被带走之后,若干聚在广场上的愚民犹如无头苍蝇一般,一些番子拎着水火棍一番恐吓,便顿时吓得鸟兽散去。不到半个钟头,原本百多万人的承天门前方广场,竟空无一人,只留下若干锦衣卫和捉住的美日奸细。

    众人纷纷大赞刘指挥使智慧得当,轻而易举地便挫败了一起美日特务颠覆我朝的阴谋。刘指挥使得意洋洋,完全忘了我给他的主意,当下我暗中忍下一口气,问道:“大人,那些捉住的奸细如何处置?”

    刘指挥使说道:“带下去细细拷问,捉住其他余党,不可使之漏掉一个。”

    刘指挥使一挥手,其他低级军官纷纷退下,现场只留有几个五品以上的指挥同知、指挥佥事、千户等,我暗暗奇怪,莫非刘指挥使有大事商议,所以才屏除其他人等。这时刘指挥使笑着拍拍我的肩膀说道:“朱千户此功甚伟,若不是你发现了美日特务的奸谋,我朝危矣!待到圣上论功行赏之际,我定会向圣上禀明。”

    我大喜,笑道:“哪里,还是靠指挥使大人指挥得当,某将哪敢居功!”

    两人哈哈大笑,这时刘指挥使突然脸色一沉,下令道:“众将听令!”

    “在!”

    我身边的几个将官喝道。

    我正莫名其妙,却又听刘指挥使喝道:“查锦衣卫千户朱恒淮,阴谋不轨,意图叛乱,现捉拿归案!”

    我大惊失色,什么时候我成了这种身份的人了。未待我反应过来,旁边几个将官一起冲上来,顿时将我掀倒,活活按住,使得我无力挣扎。我又惊又怒,质问道:“指挥使大人,这是为何?”

    刘指挥使冷冷地说道:“只因为你得知了不该知道的事情!”

    我心头一冷,原本莫名其妙,转念一想,莫非刘指挥使和韩冷勾结,不像啊!再想想看,突然意识到,在我去接林白水的时候,那个石原事先知道一样埋伏着。这种可能只有一个!我顿时恍然大悟:“原来,竟然是你与美日特务勾结,这是为何?”

    刘指挥使笑道:“不错,正是我!若不是和他们合作,平常分散在四处的两万多锦衣卫哪里有理由聚集在一起。”

    我明白了,说道:“原来如此,你是要造反!京师中只有锦衣卫、羽林卫、孝陵卫三只武装力量,其他的京师三大营则驻扎在京师郊外。而京师三卫中,以锦衣卫实力最为强悍,只是根据本草管理,锦衣卫从来不能全部集中在一起。而你借助这个机会,集结所有锦衣卫。眼下孝陵卫指挥使已经被砍了脑袋,不足为虑。只要借口羽林卫阴谋造反,以清君侧,即可乘机控制皇宫,牵制圣上!是吗?”

    “正是如此!本来我也想招揽你入伙,可惜……”刘指挥使摇摇头。

    难怪如此,方才我说我知道了朝中谁是奸佞,我指的是韩冷,而刘指挥使却当作阴谋被我发觉了,当下便想除掉我,他挥挥手说:“你这个人来历不明,我实在不放心!带下去,杀了……”

    我死命挣扎,那几个将官押着我,避开众多校尉,忽然这时候开进来一队红衣人,定睛一看,却是宫中的内侍过来。带头的那内侍来到我们前边,卷开一块黄布喝道:“圣旨到!”

    刘指挥使一惊,难道大内这么快知道了他造反的事情。不像啊!眼下还没有完全准备妥当,暂且看看什么事情吧。于是单膝跪下,那内侍宣旨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查锦衣卫指挥使刘,擅自弹压祈愿民众,嫌阴谋作乱,现此拿下!”

    刘指挥使陡然一惊,抬起头看去,内侍暴喝一声,其他内侍扯开红色的太监衣物,竟然露出一身金灿灿的羽林卫服装,拿出藏在衣物内的枪械,对着地上半跪的人就是一阵乱枪,刘指挥使躲避不及,顿时给击杀了。众人大骇,纷纷拔枪自卫。但哪里躲得了,在场的几个将官顿时被击杀。远处低阶的校尉们眼看长官受袭,赶过来协助,毕竟锦衣卫人多势众,不过片刻,就把这些羽林卫杀得干干净净。但是锦衣卫损伤也极大,刘指挥使以下,高级武将指挥同知、指挥佥事、千户等伤亡殆尽。唯独我因为被绑了起来拖到下面,反而阴差阳错地保住了性命。

    那些低级武官和校尉并不知道事情,眼见上峰死伤殆尽,群情激奋。一些人不知刘指挥使的命令,便将我放了出来。眼下五品以上的官员,就只剩下我一个了。按本朝惯例,指挥使毙命,指挥同知权代,如此推下来,眼下偌大的锦衣卫系统,顿时落入我手,使得我心中极为震撼。真是上天造化弄人,事情犹如翻云覆雨一般地飞速变化。方才我刚刚沦为阶下囚,转眼叛逆者就归天了,我成了他职务的继承者。我心中暗自寻思,恐怕是韩冷也要造反,怀着同样的心思,乘刘指挥使不明,索性先下手为强杀了他!

    京城三大卫中,除孝陵卫把守孝陵,不问世事外,其他两个卫所,锦衣卫与羽林卫向来不合。锦衣卫负责京城宫外巡检,权限极大,肆无忌惮;而羽林卫直接负责皇帝的护卫,有点狗仗人势,权限亦是不小。平常两个卫所就有所摩擦,到了目前,羽林卫竟然暗杀了锦衣卫指挥使,顿时我们对羽林卫积累的不满全部爆发出来了!

    我周身围满了锦衣卫校尉们,个个情绪激动,有的指着地上横躺着的刘指挥使和露出金灿灿羽林卫衣物的尸体叫道:“羽林卫欺人太甚,竟然连我们指挥使也敢杀了,我们和他们没完,走,弟兄们,大家一起进宫去,杀了他个狗血淋头!”

    “杀!”

    众人应附。

    “住口!”

    我喝道!

    说起来,我还不得不感谢羽林卫的偷袭,不然我反而叫刘指挥使给杀了。若是他不死,由他带着锦衣卫去造反,这几万弟兄,恐怕大半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他们都是不知情的,所以我必须有个交代给他们。

    我一个个指着他们的鼻子骂道:“你们反了吗?皇宫是皇上的住所,我们闯进去了,岂不是谋反?”

    我武艺超群,在锦衣卫内素有威名,那些校尉们还算听我的,个个低下头,有人问道:“朱千户,现在我们锦衣卫就属你官衔最高,你说怎么办?我们就跟着你做!”

    我沉思片刻,说道:“你们先守住现场,我带领一些弟兄们,进宫去面圣,禀明事情经过,由圣上裁决……”

    “不好了!指挥使大人!”

    我好奇地转过头,却见一个校尉满头大汗的狂奔而来,见到我们问道:“刘指挥使呢?”

    我叹道:“刘指挥使不幸遇难,目前我权代指挥使一职!”

    那校尉颇是聪明,也见到了地上刘指挥使的尸体,对我一合拳禀报道:“朱权指挥使大人,大事不妙了。”

    “什么大事?你慢慢说,莫非那些暴民有聚拢起来了?”

    “不是,是比暴民更加糟糕的一伙人。很多羽林卫——不下一万人,口中嚷着锦衣卫造反,前来弹压,已经和前面的弟兄们交火上了。弟兄们的武器不如羽林卫,吃亏很大!权指挥使,你说怎么办?”

    “什么!”

    我几乎跳了起来,心中暗想,韩冷好狠!今天他要造反,居然放着刘指挥使把所有锦衣卫聚拢起来,暗杀掉高层指挥人士之后,就派遣大军来镇压。我们锦衣卫武器绝对不如羽林卫,因为我们对付的都是一些手无寸铁的刁民,水火棍以上即可,很多情况下只有校尉以上才配备有手枪。而羽林卫乃是护卫圣上的卫队,武器自然精良,手中自动步枪、火箭筒,一个都不少,尽管人数上少于我方,但是凭借先进武器,可以一举歼灭锦衣卫。一旦失去锦衣卫之后,京师唯独羽林卫一支独大了!任他为所欲为!

    我向前眺望,隐隐约约看到黑暗中火光四散,羽林卫前锋已经和锦衣卫交上火了,不断地想这边推进。

    我把目光从远处收回,近看四周,锦衣卫内人心浮动,很多人面露惊恐之色,若不是承天门唯一通道就是羽林卫所推进的方向,无路可逃,几欲立即转身逃跑。

    我一咬牙,大声喝道:“弟兄们!现在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前面就是羽林卫的疯子,他们要来杀我们!后面就是承天门,下去就是故宫,乃是皇上的住所!现在,羽林卫造反了!要杀皇帝篡位夺权。我们眼前只有两条路可以走,一条是死路,乖乖地等着羽林卫将你打死,再扣上一个谋逆造反的帽子,让你家人也会被凌迟处死!还有一条路,就是跟着老子拼到底!只要熬到了天亮,京城外的三大营自然会开进来,,到那时,立了保卫皇上的大功,升官发财你就是想推也推不走!你们要走那条路!”

    众人都已经知道了哪条路才能走,纷纷乱喊起来:“朱指挥使就是我们锦衣卫的大救星,跟着朱指挥使走,我们就有肉吃!”

    我大喜,士气转眼就被调动起来。韩冷毕竟是一个未上过战场的公子哥儿,才智出众,却并不是擅长打仗,难道没有听说过背水一战的典故吗?

    不过我虽然上过战场,但是当时不过一个小小的总旗,指挥不过百把人,眼下上万人的大阵仗,还当真是第一次面临!当下心一横,根据己方的特点和缺陷,凭借着承天门的地理位置布防。

    “甲百户,暂代千户一职,你率三千校尉番子,布防在金水河内,未得命令,不得擅动,违令者杀无赦!”

    “乙总旗,暂代千户一职,你率两千校尉番子,布防在承天门城楼上,未得命令,擅动者杀无赦!”

    ……

    我一个个命令下去,瞧着这两万多锦衣卫弟兄忙忙碌碌地布防,原本心中还有指挥如此之多的人打仗的兴奋,此刻突然心头一冷,手心里皆是冷汗,这些人的性命,都掌握在我的口中,稍微不当,两万及其他们的家属,都将陷入无尽的痛苦中!顿时我额头汗水潺潺,紧张不已,浑身激动还不知是兴奋,微微颤抖。

    一只小手悄悄伸过来,拿着手帕替我擦擦汗,我扭过头,看到正是林白水,几乎忘了她,不晓得她怎么跑了过来,我苦笑道:“现在情况危急,你趁早跑掉吧。羽林卫自负之极,不太会为难你一个妇人的。假若现在不走,等会儿打起仗来,流弹无眼!”

    “无妨。”林白水说道,“今天真是奇怪的一天啊,自从遇到了你,真是倒霉事不断,先是被鬼子劫车,接着又差点在古墓里闷死,现在居然有打起仗来了!一个人一辈子就这样的遭遇,就已经够了!”

    我笑笑:“没办法,谁叫我是白虎投胎,带有凶杀之气。”

    我转念一想,向旁边的一个校尉讨要了一把手枪,打开保险,递给林白水,淡淡地说道:“等会儿注意保护自己!”

    说着,我就叫人把他带到安全地方去了。至于我这个指挥官,则是留在原地指挥。

    五分钟之后,羽林卫终于突破了锦衣卫前锋的防线,潮水一般地涌过来。若是从高处眺望,甚是好看,但见满是一片金灿灿的衣甲,犹如无数盛开的菊花,在夜幕下不断前行。我突然想起一句古诗,是王玟琳教我的:

    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

    迎接一万羽林卫的,将是锦衣卫在承天门布下的天罗地网,只是可惜,承天门这座拥有六百多年历史的古老城门,今夜将毁于战火!

四十三

    今夜无月,原本***通明的承天门漆黑一片,任何能够照明的灯具都被锦衣卫们砸掉。纵然目不视物,羽林卫也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好像金色的波浪一样涌向无尽的黑暗深处。正要接近金水桥一侧的时候,突然,从金水桥下面掷出无数个黑乎乎的小甜瓜,噗噗落在羽林卫中间。

    羽林卫久经训练,以为这便是我们锦衣卫扔过来的手雷,迅速伏倒。哪知这些手雷一样的东西并没爆炸,却发出丝丝的尖叫,冒出一坨坨黑绿的、带有极强刺激性味道的烟雾来。这便是我们锦衣卫的贴身利器——催泪弹!

    须知,锦衣卫对付的只是大群作乱的刁民,无须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只要扔上几个催泪弹,将刁民驱走即可。所以眼下我们手头并没有多少枪械,但是催泪弹却不少,三万多人里面,搜罗出了六百多个,一见这些玩意,我顿时心生一计。我们锦衣卫缺陷就在没有足够的枪械,无法长距离袭击,但是近身格斗却是我们的拿手好戏,只要化短处为长处,我们就有必胜的因素。

    当下我命令将承天门所有照明的灯具统统砸掉,黑暗对锦衣卫有力。因为我们穿着的是酱紫色的衣服,而羽林卫则是金灿灿的衣物。黑暗的情况下,他们的目标比我们明显。

    当羽林卫逼近到一定距离的时候,我当即下命令掷出全部催泪弹,一来阻碍羽林卫的视线,二来则是影响他们的感官。当是时,我将沾了水的布条绑在脸上,高举腰刀,爆发出惊人的大吼:“杀!”

    “杀!”

    数千锦衣卫中不怕死的好汉,在我们带领之下,短短十多秒就冲入羽林卫阵中。羽林卫本来就已经被催泪弹搞得鼻涕眼泪横流,至少失去了一半的战斗力,让我们闯入阵内,犹如狮子闯入绵羊阵中,展开血腥的大屠杀!

    我挥动手里的腰刀,只要见到金灿灿的颜色就毫不留情地砍下去,鲜血飞溅起来,扑到我脸上,敌人倒下了,我马上又去找另外一个目标。在这个热兵器横行的时代,还会出现这种大规模的冷兵器战斗,乃是非常罕见的。

    羽林卫一方,尽管手中持有犀利的突击步枪,但是在进展中根本无法施展威力,一旦开火杀人,在击中锦衣卫的同时,不长眼睛的子弹也把周围的同僚击杀了,误杀的人数比我们杀的还要多。所以眼下锋利的突击步枪只能当作一条铁棍使用,砸来砸去,哪及腰刀威猛,顿时被杀了个血流成河。

    而我方锦衣卫并非无敌状态,毕竟冷兵器的战争,对于心理素质的要求更加严酷。把一个大活人砍得血肉模糊,并非人人能够如我一般冷血地迅速去找下一个目标。尽管我已经竭力挑选或参加过打仗,或杀过人的家伙,但是仍有几个不成器的见血之后,立即蹲下呕吐不已,马上叫人砸倒了。

    羽林卫不亏是护卫圣上的精英集团,很快从最初的震愕中恢复,迅速回调,不惜抛下仍旧在与我们苦苦拼杀的几千校尉,退到催泪弹烟雾之外,对准任何站立的人形射击,不论他是羽林卫与锦衣卫。这手非常狠毒,我们锦衣卫瞬时就被击杀了几百人,我看时候也差不多,高声大呼:“后撤,后撤!”

    然后我率先逃出去,余下的锦衣卫跟在我后面逃离。羽林卫唯恐我们还有埋伏,稍微迟疑了片刻,却叫我们携着金水桥中的锦衣卫顺利大逃亡。我狂奔着冲向承天门底下的大门,大叫:“开门,放我们进来!”

    守在里面的锦衣卫缓缓打开承天门,迎着几千锦衣卫逃入大门内,虽然羽林卫并没有立即追来,我们却没有把门关上。

    这并不是空城计,而是另有计谋。

    我回头仇视着羽林卫们,他们看到没有什么埋伏,便缓缓推进来,这次不像一开始那样贸然急进,而是步步为营。方才那掷出催泪弹的金水桥底下,唯恐还有人埋伏,果然如我猜想的一样,先用手雷扫了一遍。幸亏我有预见,叫兄弟们及早撤了出来,不然几千人的性命又白白损失了。

    而金水桥之后,便是承天门的正门,眼看正门大启,受到我方才妙计袭击的羽林卫稍微停顿了一下,不刻有人大喊:“想不到锦衣卫里面还有这么一位高人!我当以为,杀了刘指挥使之后,锦衣卫便是群龙无首。阁下是哪位,叫我损失了如许弟兄,不妨显身展示展示!”

    我一震,这竟然是韩冷的声音,他亲自来指挥作战!

    当下我哈哈大笑,说道:“哦,原来是韩指挥使,在下不才,乃是朱恒淮,权代锦衣卫指挥使!”

    “是你!”

    我听到韩冷的声音中一颤,他万万想不到我还活着。

    “你是人还是鬼!”

    我说道:“当然是人,托指挥使大人的福,我不禁得平安生还,而且凭空得了锦衣卫指挥使的要权。”

    韩冷年纪轻轻即为羽林卫指挥使,又悍然发动叛乱,自然尤其过人之处,历时恢复常态,阴森森地冷笑:“可惜,这个锦衣卫指挥使的宝座,你只能坐到天明!”

    话音方落,羽林卫重新向我们进攻,韩冷果然认为这只是我布置的空城计,可惜不是了!

    那涌入承天门的羽林卫,还未来得及举起步枪开火射击,陡然就受到猛烈的枪火袭击。之前我方战斗,除了使用催泪弹之外,一直是冷兵器作战。这个不禁让韩冷产生错觉,以为我们没有热兵器。其实我们是有热兵器的,不过就是威力小了一点,乃是手枪而已。两万人多,手枪七七八八加起来,也有几千把。我灵机一动,索性把所有手枪集合起来一起用,发挥最大火力。而且承天门城门空间有限,一次性能够涌入的羽林卫校尉数量有限。面对同时几千把手枪的射击,活力密集不下于几十挺马克沁重型机枪的火力,顿时把羽林卫打得鬼哭狼嚎。想必韩冷此刻一定痛苦地想要杀了我吧!

    韩冷当然不是蠢蛋,当城门口堆积的尸体犹如小山一样高,伤者的呻吟声超过枪炮的吼叫,他立即下令回防,抽调精锐高手,以火箭筒和手雷开路。那火箭筒打在城门口的尸体堆上,立时把人肉山炸飞,肢体血肉横飞,,溅满了承天门城门口一百米以内的地方。我大骇,明明还有许多伤者,他们一时死不了,作为自己的部下,理应相当设法救回来。韩冷冷血之极的性格我是见识过的,但是羽林卫难道对同僚没有一丝怜悯之情吗?说不定其中还有自己的亲朋好友呢!

    韩冷高声喊道:“杀杀!打进紫禁城去。我有神的佑护,天下必定是我们的。等我做了皇帝,升官发财,少不了你们的!”

    众多羽林卫一阵鼓噪,纷纷扬起手中的突击步枪,齐齐地以波浪型突击方式攻入承天门城门。对此我早有对策,哪会让自己的手下以劣势火力对抗强大的火力,去白白送死呢?方才羽林卫回防之极,我就带着锦衣卫的部下们逃之夭夭了,待到韩冷攻进来,除了得到空旷的一片午门广场,什么人也没有,连死伤的尸体也被拖走。

    “朱恒淮!”韩冷气恼地嚷叫,“你屡次坏我好事,若是让我捉住,千刀万剐!”

    韩冷对羽林卫下令:“不必理会,赶快去抢占太和殿、承乾宫,皇帝老儿就在那里!”

    羽林卫浩浩荡荡冲进来,远远望去,就如无数金灿灿的菊花在夜空中闪烁,甚是好看。待到余下的七千多羽林卫齐齐进入,把来路承天门抢占了,正逼近太和殿前方的太和门时候,突然从太和门以及旁边的围墙上,涌出无数酱紫色的人来。韩冷初始一怔,随之哈哈大笑:“朱恒淮,你不是脑袋吓傻了,居然使出如此昏招。我方兵器利长,你方兵器利短,你以己之短攻我之长,岂不是自寻死路?哈哈!”

    “未必!”

    我冷冷地说道。

    韩冷一挥手,羽林卫就发起了凶猛的进攻。韩冷说的不错,羽林卫是擅长长距离攻击,但是他显然忘了,在承天门与太和门之间的一段空间内,空空荡荡,毫无掩体,羽林卫校尉们不得不裸露在毫无防备的地方挨子弹。而我们锦衣卫方面,太和门不用说了,是一座大门,有足够的地方掩护,而东西两面都是墙壁,亦是有足够的掩体。我们凭借地利人和,一时间与羽林卫杀个难解难分。

    双方交战的场面异常激烈,太和门之前的广场不过小小的几亩地,却云集了近三万兵士,以现代化的枪械展开一场血腥屠杀。我们方才偷袭羽林卫的时候,夺走了不少他们的枪械,一时之间,火力也不逊色于羽林卫。双方射出的子弹在夜空里织成一张密集的火力网,不时夺走人的性命。

    那羽林卫方面缺乏掩体,不时有人中弹倒下,活着的同僚索性以死者的尸体作为掩体。有人一时未死,也被堆叠起来,发出痛苦的呻吟。羽林卫步步推进,数次攻破围墙,与锦衣卫发生贴身肉搏,形势危急地几乎让我立时下令撤退。好在锦衣卫校尉们自知无路可退,拼死血战,凭借着优势人力把羽林卫驱逐出去。然而胜利的天平,还是渐渐向羽林卫倾斜。

    “指挥使大人,弟兄们快顶不住了!我们撤退吧!”一个百户浑身血淋淋,捂着一只受伤的胳膊向我报告,“我手底下的弟兄,都死光了!”

    我无奈地摇摇头,说道:“我们不能退,一旦退下了,大家一起完蛋!中国虽然之大,则无你我容身之处!”

    眼看羽林卫逐渐逼近太和门,我拔出腰刀,高高扬起,喝道“弟兄们,跟我上!”

    我正要带着身边校尉们冲出去拼命,突然看到羽林卫背后大乱,轰轰隆隆的声响不绝。我初始愕然,随之大喜,大声叫道:“京师三大营赶到了,弟兄们,再坚持一会儿!”

    锦衣卫一阵欢呼!京师三大营只属于皇帝,绝对不可能叛变的,看眼前的情形,他们猛攻羽林卫的后方,说明他们认为羽林卫是叛变的,我们就有救了。

    话音方落,那羽林卫本因立即军心涣散,一击而溃。哪知他们此刻反而越发整齐,这时我看到羽林卫齐齐地组成一个个方阵,不去援助后面受到袭击的同伙,而是猛攻我们太和门。

    该死!我怎么也忘了背水一战的道理。羽林卫眼下只有两条道路,一条是回防,以羽林卫的武器和实力,绝对不是野战军队京师三大营之一的对手。另外一条路,就是率先击败我们,只要想办法控制住了皇帝,京师三大营就根本无所畏惧。毫无疑问,我们的实力比京师三大营弱小很多,拿着我们当鱼腩,眼下承受的压力更加巨大。

    羽林卫不畏生死地向我们发起进攻,野战与巷战不同,极其重视阵势的作用,有时一个阵势的优劣,几乎可以提升一倍的战斗力。只见数千羽林卫排成一个“老汉推车”的阵势,口中齐齐喊道:“推!”

    那羽林卫的这个阵势,以两翼为掩护,中间突破,齐齐地向我们推进来。我们全力狙击,但是这个古典阵势实在太厉害了,很快羽林卫就推到了眼前,却被太和门挡住。

    那羽林卫又飞快地变化阵势,排成一个“玉女吹箫”,大声叫道:“升!”

    所谓“玉女吹箫”,就是羽林卫差不多以五个人为一组,其中四个人在底下,一个人在上面,那四个人联合起来,一起把上面的人推上去。若是从高处眺望,无数小菊花组成一朵朵大的菊花,吐出花蕊,无数羽林卫士兵就如壁虎一样,借力爬上了六米多高的太和门。情况不妙!

    我大声一声:“杀!”

    说着,带头冲向太和门,挥刀乱砍,见一个杀一个。因为能够爬上太和门的羽林卫校尉,必然不能带上太多东西,不然身子太重,爬不上来。加上人数有限,在我带领下,锦衣卫很快把他们驱逐下去。

    在下面羽林卫又变化阵势,高叫道:“承!”

    这次变换的阵势,却是“观音坐莲”!把他们掉下来的校尉一个个接著。但是这毕竟在仓促之间,难免有失误,摔死了大半。

    轰!

    羽林卫背后的承天门防线终于被攻破,冲进来一队队紫黑色服饰的士兵。正是京师三大营之一的神机营。他们一边冲进来与羽林卫搏杀,一边高叫:“羽林卫阴谋叛乱,杀无赦!锦衣卫护驾有功,赏!”

    锦衣卫顿时欢声雷动,而羽林卫听到杀无赦不免垂死挣扎。可惜神机营不是吃白饭的,在他们强大火力的打击下,本来人数上就逊色的羽林卫顿时吃了大亏。小小的太和门广场几乎成了死亡的海洋,无数金灿灿的菊花飞溅起一朵朵血花,立时倒下身亡。满城的黄金甲,毕竟不如酱瓜(民间对锦衣卫的笑称)厉害!

    惨烈的紫禁城一战已经接近尾声,作乱的羽林卫在神机营与锦衣卫的联合绞杀下溃不成军。由于圣上下了圣旨,对于这干奸佞一律杀无赦,所以羽林卫抵抗甚是激烈,但是难成气候,耳边偶尔才听到零零碎碎的枪战声,以及人死之时的惨叫。

    我眺望打量太和门至承天门之间,入目皆是遍地的尸骸,那金灿灿的羽林卫犹如严冬里的菊花,倒在地上枯萎,消逝了生命。其实锦衣卫损失也极为惨重,粗略统计了一下,两万多弟兄中,超过三分之二有伤亡,乃是一场惨胜。若非神机营及时赶到,恐怕此刻躺在地上的,就是遍地酱瓜了。

    那神机营提督笑吟吟地迎上来,笑道:“朱指挥使护驾有功,圣上必定欢喜的很,日后指挥使大人升官发财,可不要忘了本官啊!”

    我拱拱手,笑道:“哪里。提督大人客气了。要不是提督大人率麾下勇士及时赶到,我哪能立下如此泼天大功。日后还需大人多多提携!”

    神机营提督官衔上比我大上几品,加上人家好歹救了一条老命,当下客气之极。我突然想到一件事情,向提督问道:“敢问提督大人,那作乱的羽林卫指挥使韩冷,可曾捉到?”

    提督眉头皱皱,说道:“这个家伙,甚是狡猾,眼看情形不对,居然抛下苦苦作战的属下,一个人逃跑了,当真无耻的很!”

    我叹了一口气:“一将功成万骨枯。眼下如此之多的锦衣卫、羽林卫伤亡,都是被韩冷一个人的野心谋害的。若是捉住了这个家伙,必要在午门凌迟处死。”

    提督点点头,这时大内快步走来几个内侍,其中一人展开黄布,念道:“圣旨到!”

    我心头一凛,唯恐又是羽林卫伪装的,仔细一看,这些内侍面白无须,体质纤弱,乃是真宦官,这下才安然地半膝跪下。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锦衣卫千户朱恒淮,平定叛逆,护驾有功,特升锦衣卫指挥使。赏一等忠勇男爵。即刻进宫面圣!钦此!”

    我大喜:“谢主龙恩!”

    提督向我说道:“恭喜男爵大人。”

    “哪里哪里!”

    寒暄客套了一下,我便和内侍们进宫面圣。大内原本是羽林卫守卫的,因为羽林卫叛变,全部被清除出去,目前外城由神机营和锦衣卫守护,内城却比较空虚。一路上,除了看到几个有气无力的太监拿着枪械紧张不安地站岗以外,几乎没有看到其他防卫。我心里咯噔一下,隐隐升起这么一个念头,倘若当时我立即入宫,捉拿住皇帝,是不是我也能篡权夺位成功?这个念头越想越诱人,如今看来,却是叫人懊悔不已,连神机营都赶到了,我已经失去了最佳时机。

    我猛然一震,怎么能有如此大逆不道的念头呢?受韩冷蛊惑太深了。当下我摇摇头,继续跟着那几个内侍往前走,走了没几步,那些内侍戛然止步,尖尖的声音响起:“什么人?鬼鬼祟祟,快出来!”

    我顿时戒备,凝神搜索,却见从暗处缓缓出来一个白色的人影,看身形似乎是女子。待凑近了一看,乃是林白水,我吃了一惊,她怎么跑到大内来了。我不是一直叫她呆在安全的地方吗?莫非迷路,误闯进来了。心思所想,我便笑嘻嘻地对那些内侍讲道:“诸位公公……”

    砰砰!

    林白水身后忽然吐出一条火舌,我来不及吃惊,身体本能地反应,立时伏倒打滚,避开这些枪火。至于那些内侍,却没有这么好的身手,转眼就被杀个干干净净。我躲在隐蔽处怒道:“林白水,你这是什么意思?”

    女人没有回答,代替的是小声的抽泣,我偷偷描出一眼,细看林白水满面泪水,浑身战栗不已,害怕之极。在她身后,隐隐约约藏着什么人。当下我冷冷地说道:“后面的那位朋友,躲在女人背后,算什么东西!”

    “哈哈,朱千户……不,朱指挥使大人,我们又见面了!”

    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传过来,我顿时一震,失声叫道:“韩冷!”

    难怪方才捉不到这个家伙,居然逃到了大内来。也不知道他怎么撞见了林白水,便拿来做人质了。

    韩冷牙齿咯咯作响地说道:“朱指挥使啊,你害的我好惨。我韩冷一身自负天命所附,哪知却三番五次叫你这个大字不识一个的武夫莽汉坏了大事!”

    我哈哈大笑:“由此可见,天命并不在你身上,而在我身上!”

    “呵呵,你错了。正所谓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增益其所不能。这是上天在考验我,他没有抛弃我,不然,我怎么又遇上了你们?”

    “哦,我们对于你的霸业,有何裨益?”

    韩冷笑道:“我有神器——万象仪!”

    我哈哈大笑,极力嘲讽激怒韩冷,以伺机救出林白水:“你那个所谓的万象仪,乃是假货。真正的万象仪,我和林白水一起看到过,绝对不是那个什么瞎子骗钱的罗盘。”

    韩冷不怒反笑:“恰恰相反,是你错了。我知道你们说的万象仪,那是预言未来的万象仪。但是有那个玩意我有个屁用,我需要的是掌握未来的万象仪。而那个东西,正在我手里!”

    我冷冷说道:“牛皮也不要吹的太厉害!”

    韩冷哼地一声,说道:“那是因为你不懂风水的本质。但是我知道,所以我才是掌握未来的人,不,确切的说是神!朱恒淮,我令你出来,不然,我就弄死这个女人!”

    我踌躇不已,终究舍不得林白水被弄死,只得老老实实出来,同时暗自防备韩冷偷袭。出乎意料,他并没有多少攻击的念头,而是躲在林白水背后,睨视着我。

    我问道:“你想作甚?别说拿她来威胁我去刺杀皇上。”

    “你认为这么蠢的念头,我会想得出吗?”韩冷露出一丝嘲讽的神色,低着头对林白水说道:“既然你们看到过预言的万象仪,那我问你,对于今天,它有什么预言?”

    林白水颤抖地说道:“己巳,幽常乱,烈火焚城!”

    这句话我也听说过,但是什么意思不太明白。韩冷似乎自言自语,又似乎在解释给我们听:“己巳便是今年;幽,便是幽州,也就是京城的古称;常,正常,常态;乱,动乱!加上烈火焚城!我明白了,它的意思就是说,今年京师注定有一场在常态下发生的大动乱,这场动乱,便是和几百年前,天启大爆炸一样的可怕事故!哈哈!只要我引发了这场事故,我就是神了!”

    他疯了!

四十四

    我冷冷盯着韩冷,他一只手拿枪对准林白水,以威胁我,另外一只手向背后伸过去,要把背包拿下来,在他眼眸稍稍偏转的一瞬间,我连连向林白水使眼色,此时不动手,更待何时?

    林白水与我合作多次,心意相通,说时迟,那时快,林白水猛然抡起小手,攥紧了拳头,狠狠地对着韩冷的太阳穴砸下去。

    韩冷吃了一击,惨叫一声,身子摇摇晃晃,我大喜,正要扑上去,形势陡然又变化。韩冷站直了身躯,大怒之极,捉住林白水的小手扭到她的背后,转瞬即将不利局面扭转,我连出击的机会都没有。唉,林白水实在太弱了,打起拳头了有气无力,对韩冷几乎没有什么伤害,若是换作我,恐怕韩冷连脑袋都已经被打飞了。

    韩冷先是瞟了我一眼,喝道:“朱恒淮,你不要轻举妄动!”

    因为有人质在手,我投鼠忌器,不敢轻举妄动。

    然后韩冷面对着林白水,甚是恼火:“你这个女人,真是可恶,差点坏了我的大事!我定要将你绑起来!”

    他四下里寻找,并没有看到绳子一类的工具,一度把眼光投向我,很快移开。我知道他的心思,因为韩冷只能动用一只手,不能绑人,但是要我来做,肯定会留下什么猫腻。韩冷无计可施之下,突然把空着的那只手搭在林白水背脊上,抓住衣服,使其鼓起一条皱褶。只听吱啊一声,林白水背脊上的衣服立时被扯下一条布来。

    林白水只觉得背脊倏然发亮,衣服竟被扯破,以为韩冷要施暴,吓得花容失色,放声大叫。我怒叫道:“韩冷,你算是男人吗?”

    韩冷喝道:“闭嘴!”

    我只觉得血气上涌,我作为一个男人,哪能容忍另外一个男子在我面前对女人施暴,于是暗暗蓄力,只待韩冷稍微露出破绽,便一拳将他砸死。

    韩冷一言不发,那只手在林白水身上撕来撕去。林白水拼命抵挡,躲来躲去,却始终逃不掉。夏日炎炎,不论男女衣物都不多,且以轻薄为主,很快,林白水被剥的上身只余下一个文胸。那韩冷当然毫不客气地捉住文胸背后的那条带子,用力一扯,吱!断成了两段,叫韩冷随手丢在地上。林白水又是一声惊叫,双手慌忙护住裸露的胸脯,跪在地上,吓得魂不附体,哆哆嗦嗦。

    出乎意料,韩冷没有进一步的暴行了。此刻林白水上身光溜溜的,只能靠双手遮住胸脯。她是个传统的女子,哪敢在男人面前露出身子,顿时吓得一动不动。我顿时恍然大悟,原来,韩冷实在无法制住林白水,索性利用女性的害羞心理,把林白水的上衣剥个干干净净,让她的双手无暇运动,只能片刻不停地捂住胸脯。

    韩冷用冰凉的枪管戳戳林白水肩部白嫩的肌肤,叫道:“女人起来!要是你下次再不听话,可不只是剥光衣服这么简单了!”说着,嘿嘿地淫笑起来。

    林白水慢慢站了起来,满面通红,低着头不看见我们,赶紧抢在先头走路,使得我们看到的不过她的背部。那林白水个子长挑,身材纤细,那腰肢更是纤细若无。配上洁白如方剥出来的鸡蛋一般的肌肤,随着走动一扭一扭,越发好看。

    韩冷淫笑道:“朱指挥使,此间风光可好?”

    我哼地一下:“非我辈大好男儿所为!”

    韩冷愤怒之极,却无可奈何,过了半晌才说道:“你可知,我是如何发现万象仪的秘密?”

    我懒洋洋地说道:“我怎么知道,若是想炫耀,不妨老老实实,一口气说出来。”

    韩冷不怒反笑:“朱指挥使毕竟是爽快人,我也不多废话了。自从我取了万象仪之后,就发现了一个问题,万象仪上的司南方针,从来不指向南方!令我不禁疑惑万分,初始以为,这个司南不带磁力,稍微一测验,是带着磁力的。既然是司南,自然配对着地图,我把两者一对,顿时发觉了其中的秘密!”

    “什么秘密!”

    我心中好奇起来了。

    “我发现,这根司南,始终指着紫禁城的一角!一开始我也没有想通,苦思冥想了半天,设置出了种种可能,例如紫禁城附近有大型铁矿等等,根本不可能。我这人有个习惯,一旦想不通了,便看看书,从别人的思维里,或许能够得到什么灵感。于是我查阅了一本本堪舆学的著作,猛然之间我灵感一动,我明白了,这是为什么!”

    “那是什么缘故?”

    韩冷却转而问前面的林白水:“林博士,你是个大学问家,你说说,紫禁城在建筑上,有什么不对头吗?”

    林白水害羞之极,唯唯诺诺:“嗯,这个中轴线,歪了!”

    我莫名其妙:“什么中轴线歪了?”

    韩冷解释道:“京师的中轴线,是从永定门到钟鼓楼的一条中轴线,是京师的中心标志。中轴线理应与子午线重叠,合‘正南正北’的方向,这才是天经地义的常识。但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十几年前,有人测量中轴线的时候,竟然发现它是歪的,和子午线有两度左右的偏角!”

    我大吃一惊,说道:“何人如此大胆,在建城的时候,竟然把中轴线给弄歪了,这样不论放在哪朝哪代都是凌迟的大罪啊!”

    韩冷说道:“如今之京师中轴线,仍旧沿用蒙元大都时期的的那条。据说蒙元大都的设计者乃是刘秉忠、郭守敬。他们都是大科学家,会采用精度较高的天文测量,而不是当时就证明误差极大的磁针定位,不禁叫人奇怪。之后七百多年,几十个皇帝都坐在了歪的中轴线上,细想起来叫人不禁纳闷,但是如果联想到风水的本质,就不奇怪了。”

    我问道:“你一直在说什么风水的本质,那究竟是什么?”

    韩冷说道:“世人纷传风水乃是伪科学,在我看来,风水之说,确实有一定的科学性。譬如勘察风水,必定用上司南,我想那风水便与地球磁场有莫大的关系。不仅仅是磁场,风水之说还涉及太阳、引力等种种因素。所以我就认为,所谓的风水,就是宇宙种种能量对人的干涉,有好有坏,风水的本质就是要利用宇宙能量,顺从宇宙能量。”

    我点点头说道:“这点我也赞同。譬如我就听我老婆讲过,人们睡觉最好头南脚北,以适应地球磁场。”

    韩冷又说道:“古人很早之前就发现了这个秘密,所以他们建造城市、房屋都要依靠风水。我问你,你看看京师的城市格局,像是什么东西?”

    我毫不迟疑地回答:“棋盘?”

    韩冷摇摇头,说道:“你再想想看,像什么?”

    我莫名其妙,不禁陷入了沉思,苦苦思索,究竟京师的城市格局,像是什么东西呢?恍惚之间,我忽然想起了王玟琳童心大发,把家里的电视机给拆了,那……

    “集成电路!“

    我推口而出。

    “不错,就是集成电路。京师的整个布局,其实是一块巨大的集成电路,每一栋房子、每一条胡同,都是不同的电阻。而上面奔驰的不是电流,而是磁力、引力等宇宙能量。你想,那小小的一块集成电路,能够带动巨大的能量。而整个京师方圆百里之大,乃是一个超大规模的集成电路系统,它能够带动的能量更加庞大。”

    韩冷越说越兴奋,我越听越惊异。

    “一旦京师的集成电路启动,将会带来巨大的力量。我怀疑,明朝天启年间的神秘爆炸,其实是一场集成电路接受能量负荷过大所引起的事故。想想那场事故的规模就知道!所以我只要掌握了这个巨大的集成电路,我就能控制世界!而发动这个集成电路的开关,便是我手中的万象仪!它上面的司南,时刻不停地提醒我找到启动开关的地方!”

    韩冷双目突出,神情相当兴奋,额头冒出了细细的汗珠,甚至因为说话太急了,以至于气喘吁吁。他所说的这些都是相当隐秘的事情,断然不可对别人贸然吐露。俗话说物极必反,不要让人说,反而更想告诉别人。就如吃饭时喉咙里堵住了一块饭团,不吐不快。而我们两人都是事关人员,此刻必定让我们知道才能办事。说完,韩冷手腕一转,从背包里掏出了万象仪。

    好像罗盘一样的万象仪在漆黑的夜空下,发出幽幽的绿光,仿佛一团鬼火,诡异之极。我畏缩地后退几步,唯恐放射性物资的毒性沾染到了我。而韩冷丝毫不知情,捧着宝贝不住探视司南,喃喃自语:“快了,快了,就在前方……”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反正在我感觉以来,都是一直朝西面在行进。倏然眼前霍然开朗,入目乃是一片极为平坦的地面,原本高高低低、此起彼伏的建筑物立时消失。我从未来过紫禁城,哪知这是什么地方,但是感觉眼前空旷的可怕,不禁叫道:“这是哪里?”

    “中南海!”

    韩冷又补充一句:“前清时期,慈禧妖后囚禁光绪小儿,垂帘听政的地方,就在这里!”

    原来是一片水面,难怪如此之宽广。因为实在太黑了,我看不清楚,便以为是一片平地了。

    本朝开国之后,历代帝王均居住于紫禁城慈宁宫一带,至于中南海,偏于西瓯,倒是极少有人来往,因此我们在这里看不到一个人员,也没有一盏电灯。到处都是黑乎乎的一团,树影、屋影隐隐约约。韩冷高举起万象仪,借助万象仪的发出的亮光打量四周,点点头,说道:“不错,此地风景优雅,龙气十足,他日我登基之后,必然以此地为住所。”

    我和林白水没有搭理人,韩冷察觉场面冷落,讪讪地笑笑。话说间,已经转到了一座巨大的宫殿前,看那牌额,却是勤政殿。因为极少有人来往,为了保管方便,便以一把大锁牢牢将正门锁住。此锁只能放君子,哪能防备韩冷之流无法无天的暴徒,当下冷笑一声,对准大锁砰的一枪,打断了索栓。这时再添上一脚在门上,轰的一声,尘封了近百年的勤政殿霍然开启,迎面扑来一股木制建筑物特有的发霉味道,叫人不住皱皱眉头。我只得拿衣袖遮住鼻子,眼角一瞥,那林白水可就倒霉了。因为她被韩冷扒走了上身的衣物,这时一直是用两只胳膊捂住要紧的部位,面对霉味的进攻,只能紧紧把眉毛蹙起来,忍受着不悦的气味。我本想立即上前为林白水披上一件衣服,转念一想,犯不着此刻打草惊蛇,等会儿会给韩冷好看的!

    韩冷高举着万象仪,借助绿油油的亮光四处打量,脑袋扭来扭去,兴奋、焦急的神情融合在一起,到处找寻类似开关的物件。其实勤政殿历经满清、前朝和本朝三代的动乱,里面的物件几乎都被毁于一旦,连个凳子都没有留下。而本朝又向来不太重视这里,因此勤政殿内空空荡荡,往前看过去,殿内做北朝南是九龙宝座的遗存基座,原案老早毁于八国联军的战火。九龙基座之上是一块残破的匾额,依稀可见“正大光明”几个大字!

    “在哪里,在哪里?”

    韩冷额头又冒出丝丝冷汗,他突然上前一步,拉住林白水的一只胳膊,将后者拖过来。只听林白水一声尖叫,胳膊被拉开,顿时走光严重,我只觉得眼前一花,一团白皙上点缀红艳艳素点色彩飞过。那林白水运动细胞很糟糕,此刻却又飞快地护住了胸脯,吓得魂不附体,叫道:“你,你要做什么?”

    韩冷焦急地双目发赤,高声叫道:“你是大博士,学问毕竟比我丰富,我问你,这个万象仪的启动开关,到底在哪里?”

    林白水稍稍镇静下来,这女人读书太多,脑子爱钻牛角尖,居然忘了眼前的形势,慢慢陷入问题的沉思中,那韩冷也难道没有打搅。过了片刻林白水说道:“我想,既然是能够掌控命运的万象仪,它象征着王霸之权。又在勤政殿内,那你试试看坐在前面的九龙宝座上,说不定,就有结果了。”

    韩冷点点头,自言自语:“不错。”

    他登上九龙宝座的基座,坐在上面。虽然九龙宝座如今只剩下了一个基座,但是地势甚高,从我们的角度看上去,韩冷高高在上,真的如皇帝一样。那韩冷初始坐上基座,仍旧死死盯住我们,唯恐我们发动逆袭,片刻那韩冷表情慢慢凝固,犹如中了定身法一样。我看到他双目渐渐放大,身不由己地站了起来,单手指着前方,高声叫道:“在那里!”

    我倏然一震,回转头瞥过去,并没有什么,随之醒悟,韩冷的位置比我高,那么他指向的位置也比我高出很多。我马上抬起头,头顶正是勤政殿的顶梁。勤政殿乃是秉承明清风格的建筑物,但是顶部却奇怪设置成一个八卦形状,中间是太极阴阳鱼,与四方四角的建筑物本身格格不入,招人怀疑。

    韩冷面露微笑,说道:“原来如此,这里就是发动万象仪的关键啊!”

    说着,韩冷突然一跃而起,攀上了勤政殿的顶梁。我素知他的腿功极佳,做个梁上君子也不稀奇。本来我可以乘此机会携着林白水逃之夭夭,但是不知道怎么地,我还是留了下来,想看看韩冷搞什么花头。我一边盯着韩冷的行动,一边脱下外衣,披在林白水身上。

    “谢谢!”

    林白水感激地说道,有若珍宝一样,急急忙忙穿在身上,总算遮住了女性的秘密。不过我们两个身材相差太大,我是一个大块头,而林白水身材纤瘦,因此看上去犹如一个小孩穿着大人的衣服,甚是好玩。

    话说间,韩冷已经来到了那八卦图案的位置,他双腿夹住横梁,小心翼翼地把万象仪放置在中心的阴阳鱼上。但是——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我顿时哈哈大笑:“果然,你所相信的都是一派胡言,世界上哪有什么可以掌控的天命呢?”

    话音方落,陡然绿光一闪,我们立时被笼罩在一层绿光之中。那勤政殿闪亮一下,犹如巨大的手电筒,把这绿光传递到空中。地面,忽然轰轰地摇晃起来!

    我脸色陡然大变,万象仪,发动了!

    天启年间的大灾变,又重新发动了!

四十五

    地面轰轰隆隆的震动,规模不下于里氏六级地震。伴随着地动天摇的还有韩冷发狂一样的笑声,他双腿夹住横梁,受到地震的影响,浑身不住晃动,纵然如此,这个人还是像是疯子一样大喊大叫:“哈哈,我终于启动了万象仪。我是神,我是世界之主,你们都必须服从我!”

    话音方落,韩冷终于承受不住晃动,摔了下来,这个人反应极快,飞速一个筋斗就落在地上,微微后退几步,原本握在手里的手枪咔嚓,掉在地上。

    韩冷吃了一惊,盯着那把手枪,抬起头的时候,目光正和我的视线相接触,只听我大喊一声:“韩冷,受死吧!”顿时一只铁拳砸了过来。

    我之所以一直没有发作,就是忌讳韩冷的手枪,虽然我能够从容逃跑,可是林白水却不可能有生还的机会。眼看大好时机摆在眼前,我哪肯放过,立时推开林白水,冲上去和韩冷对打。

    我从未和韩冷直接交手过,只知道他的腿功极为出色,至于手上功夫,便是不得而知了。不过我并不畏惧,单是以功夫而论,京城之中,我是数一数二的高手,一身军道杀拳练到炉火纯青,此刻抢占先机,拳头逼近了韩冷的面颊。

    呼!韩冷上身不动,双腿急剧地摆动,往后退却,身形极快。我的拳头牢牢跟踪住他的面颊,只要击中脸颊,即使再厉害的人,也会至少数秒钟不醒人事。

    韩冷右手挥拳,硬生生地和我对轰一拳。

    咔嚓,骨头碎裂的声音爆响。

    韩冷大叫一声,抱着右手一个筋斗翻开。我受到自己挥拳的反作用力,身形微微一颤,稳住脚步,哈哈大笑:“小子,你以为京城里有几个人可以和老子比划拳头。”

    韩冷吃亏不小,他咬紧了牙关,一声不吭,我们两个人就这样对峙着。倏然韩冷开口说道:“朱恒淮,你现在不过是一介小小的指挥使,在京城中,官衔大于你之人,多之如牛毛。眼下我掌控了天地元素,这天下,便是我的了。只要你辅佐我登上皇位,我封赏你为一字并肩王,荣华富贵,仍你享受,天下女子,仍你挑选,例如这眼前的林白水,你随意纳为小妾即可。”

    韩冷说别的不好,偏偏扯上了林白水,当下林白水气得七窍冒烟,大叫道:“不要相信他的鬼话!”

    我冷笑一声,韩冷的阴冷性格,我是领教过的。他这种人,只爱他自己,别人在他眼里,连一堆狗屎都不如。我说道:“韩指挥使,还不如我将你杀了,由我来掌控这个天下。这大明帝国由我姓朱的继承,也是理所当然。”

    韩冷脸色变掉,面露狰狞,大叫道:“哪有那么容易,我得不到的,你也别想得到!”

    说着,韩冷猛然扑过来。

    我正面迎上去,方才的交手我便心中有底,韩冷绝对不是我的对手。

    韩冷一招懒驴打滚,翻了一个身,急切地往地上的手枪摸过去,但同时我也飞身上来,两个人两只手几乎是同时抓住了那把手枪。

    一把手枪由两个人来争夺,谁先把枪口对准对方,并且扣动扳机,谁就是胜利者。不过眼下韩冷拿著了枪柄,而我只是拿住了枪口,所以我只能把枪口往上推,防止子弹飞出来打到我身上。韩冷却毫不犹疑地扣动扳机,砰的一下,一颗子弹飞出来。然后韩冷又连续不断地扣动扳机,一颗颗地把子弹射出来。

    我心头一凛,枪口朝天,韩冷根本打不到我,何必这么浪费子弹?不对!

    我猛然抬头,顿时明白。

    韩冷的目标是天顶的万象仪,他方才不是说过,他得不到的东西,别人也别想得到。所以他要击毁万象仪。

    可恶,我绝对不允许韩冷破坏万象仪,不然我们怎么制止可怕的灾变呢?

    当下我使出全身的力气,用力把枪口扭向韩冷的方向。而韩冷也知道这是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也拼了老命。两人你争我夺,不相上下。

    我们打斗激烈之处,都忘了房中还有另外一个人。此刻这个人慢慢地走了过来,顿时我和韩冷才惊觉。

    我大喜:“林博士,快快捡起地上的石头,砸在韩冷的头上,把他打倒!”

    韩冷急切地叫道:“林博士,你千万不要被这条恶棍蒙骗了。这个朱恒淮面似忠厚,其实奸诈之极。他的老婆王玟琳,乃是京师第一美女,却被他骗到手里。你可知,是用什么方法吗?当然是生米煮成熟饭了。假若你落在他手里,将一生痛苦不堪!”

    我平生最为敬重王玟琳,不禁大怒骂道:“胡说八道!”

    韩冷笑道:“你看,这人便开始抵赖了。”

    林白水从地上缓缓捡起一块石头,正对着我们两个人。

    “快动手!”韩冷叫道。

    “你难道忘了他对你的侮辱吗?”我叫道。

    林白水高高举起石头,猛然间外面天光大亮,犹如升起了一个太阳一般。我们习惯于黑暗的眼睛顿时失明,突听一声惨叫,我倏然一震,眼睛慢慢地适应了亮光,看到韩冷倒在地上,痛苦地滚来滚去,而林白水正呆在一边,不住喘气,那宽大的衣服里面,不时露出一丝白肉的痕迹,甚是暧昧。

    我松了一口气:“谢谢你。”

    林白水说道:“说起来,我还是更相信你一点。”

    我抬起头,疑问道:“外面怎么这般明亮?”

    这说着,突然勤政殿大门开启,涌进来一批人,我乍见一惊,随之大喜,却是一帮锦衣卫,那为首的百户见我一愣说道:“属下一直找不到指挥使大人,原来大人在这里。我们突见勤政殿冒出绿光,过来看看,大人,什么事体?”

    我指着韩冷说道:“这是今日羽林卫叛乱的头目韩冷,将他押解下去,便是大功一件。”

    那百户大喜,笑道:“恭喜大人,再立大功!”

    我冷笑一声:“这韩冷害死我如许锦衣卫弟兄,哪能这般容易便宜他。在交给大内之前,让他尝尝我们锦衣卫大牢诸般刑法的厉害。对了,先用落鸟刀,叫他做不成男人!”

    “是,大人。”

    一干如狼如虎的锦衣卫扑上去,将半死不活的韩冷拖下去。

    我和林白水也走出了勤政殿,突见一角红光闪耀,抬眼望去,不禁惊讶地哈大嘴巴。

    在西北面的天空中,飘渺着无数条变幻莫测的炫目之光,有的如彩绸一般抛向天空,上下飞舞,有的似山茶吐艳,一片红火。今夜本是一个无月之夜,天空昏暗如裹上了一层漆黑的天鹅绒,这时突然展现如此鬼魅的光芒,亮度之强,简直可以当作电灯看书。当真叫人心生恐惧,仿佛世界末日来临了一样。

    “天空,着火了!”

    林白水喃喃自语,她那纤长的身材以火红色的光芒为背景,好像站立在一座燃烧的城池之下。我突然记起来,那预言的万象仪,给以今年的预言,不就是烈火焚城吗?

    我不禁瑟瑟打了一个寒颤,收敛心态,说道:“这不是极光吗?我记得,好像在南北极圈内才能看的到,怎么一下子蔓延到了北纬四十多度的京师附近?”

    林白水摇摇头,说道:“我猜想,按照韩冷所说,其实风水就是控制地球磁场的一种工具。不知道古人怎么获得了如此先进的文明,利用地形,建立了一个可怕的磁场控制机关——万象仪。由于韩冷启动了万象仪,造成磁场变化,使得中纬度的京师也能够看到磁场!”

    我点点头,说道:“大概如此!”

    林白水突然一愣,问道:“你不是自己说过,你是一个识字都不多的人,怎么精通如此深奥的地质知识?怪哉?”

    我自己也是突然一愣,方才想都没有想,脑中理所当然地就冒出了这些知识。连我自己都暗暗纳闷,虽说家中趴着一只母老虎的大博士,但是此女素来只喜欢教我劳么子的《诗经》之流,我哪里懂得极光的常识。于是连我自己心里不禁暗暗称奇。

    林白水说道:“事不宜迟,我们得马上行动起来,制止万象仪的发动。不要忘了,前明天启年间,京师发动的可怕灾祸!”

    我脸色突然大变,这场灾祸,我也是听说过的,于是急忙问道:“那如何是好,怎么做呢?”

    林白水思忖片刻,说道:“既然勤政殿是发动万象仪的生门,世上阴阳对应,有生便有死,因此我猜测,一定还有一个死门!”

    “这个死门在哪里?快快告诉我,我派遣士兵过去,将其捣毁,制止灾难?”

    林白水盯着我,慢慢说出一个地点:“法门寺!”

    “法门寺!”我瞳孔突然缩紧,那郭小驷临死之前,就曾经告诉我过这个地点,说道常有太祖秘宝。

    我不禁疑问道:“你确定?真的是法门寺?”

    林白水点点头说道:“不错,我非常肯定。而且,如果我推测不错的话,你的妻子王玟琳,恐怕此刻也被捉拿在法门寺!”

    我顿时跳了起来,大喝一声:“快,我们出发!”

    当即我拖着林白水,抛出中南海,在路上遇到几个锦衣卫,便向他们征用了车辆,直奔西北角的法门寺。在路上我们一边开车,我一边疑问道:“你,怎么确定,我的妻子就一定在法门寺呢?”

    林白水叹气道:“这是我的直觉罢了。”

    我勃然大怒,大骂道:“眼下事情关天,你居然凭着感觉行事,成何体统!”

    林白水冷笑道:“我自然是有理由的。其一,盗圣郭小驷拿来了太祖秘宝,好藏不藏,为什么放到偏僻的的深山老林的法门寺呢?其中有诡异!其二,你的妻子王玟琳身世极为诡秘,曾经参与过太祖的秘事,其他人都死掉,唯独她侥幸不死。如今天下大乱,不论是原锦衣卫的刘指挥使、羽林卫的韩冷,还是那倭人石原,都蠢蠢欲动,目标都不约而同的指向了太祖的秘宝。想当初,那石原要捉拿我和盗圣,便是为了秘宝之中掩藏的秘密。但是我侥幸脱逃,那石原无计可施之下,不得不另想办法。而石原与刘指挥使勾结,自然晓得你妻子的私隐,便把她给捉拿了。郭小驷把秘宝掩藏在法门寺瞒不了多少人的,迟早会有人想到。而为什么死门就是法门寺呢?因为根据堪舆学的说法,勤政殿火气冲天,法门寺却正是镇压火气的命门。综上所述,我便认为,一切的关键都在法门寺。”

    我一言不发,将车子开的飞快,直奔法门寺。京师此刻已经渐渐露出灾难之象,那街头到处是匆匆逃跑到乡下的黎民百姓,使得道路混乱不堪,叫我狂暴地只想把这些人统统撞死,让出一条路来。突然前方大乱,那些百姓们哭喊着一起狂奔过来,仿佛有猛兽在追赶,场面极度混乱,无数人涌过车辆,拼命向后逃窜,有几个不小心滑倒了,立时叫旁人踩死。

    我大骇,究竟出来什么事情?

    这时地面突然一震,地面咔嚓咔嚓,缓缓裂开了一道深不见底的口子,我脸色陡然大变,高叫道:“地震,地震!”

    人群争先恐后的跑过来,在前面的人发现地震震出的裂开,忙不迭地止步,可是后面无尽的人群还是源源不断地推过来,前排的人顿时躲避不及,活生生地被挤下裂缝,发出惨烈的叫声。这样一连摔死了几十个人,才止住了跌落的形势。

    但是恐怖的灾难还没有结束,地缝里悠悠冒出一团团鬼火,闪烁着蓝色的妖异光芒,随风飘动,倏然碰到了一个人的胳膊,那人顿时惨叫一声,犹如中了磷火一样,浑身燃烧起来,轰隆一下,化作一团灰烬。他旁边的人躲避不及,纷纷被燃烧鬼火,很快一大片人都被烧成灰烬,地面上除了一层灰尘,顿时什么都没有留下。

    我看得头皮发麻,眼看那鬼火悠悠地从我们飘过来,赶忙发动车子,飞奔而走,乘着高速逃开。走了五百多米,就从反光镜里看到后面已经是一片火海。

    这便是烈火焚城!

四十六

    整个京师已经弥漫在一场大火之中,火焰噌噌蹿出三十多米高,纵然在远远的天津卫也能看到这熊熊烈火。燃烧的罗马的命运降临在京师这座千年古都上,人们哭喊着逃命,瞬时就被大火吞没,无数古迹毁于烈火之中!这种火焰来之甚是奇怪,从地下冒出来,触物既燃,绵延不绝。林白水看在眼里,不断地拍打我的肩膀,焦急地催促:“快快!我们必须马上赶到法门寺去,再不然,京师就毁于一旦!”

    我调整车辆,把时速拔到最高档,飞一般地冲向法门寺,渐渐地背后的灼热和橘红色光芒减淡了,我们已经出了京师,来到郊外的古刹法门寺。这法门寺破落已久,平常都没有人过来,我借着车灯打量过去,古刹门口大刺刺地停着几辆车子,里面空无一人,而前面的法门寺洞口大开,类似手电筒的光柱不住闪烁。

    我立时停住车辆,拉开车门,和林白水一起跳下,赶到门口,初始我担心受到袭击,便拔出了手枪,小心翼翼地探头侦查,看到几个手电筒把一个身形臃肿的女子围在中间,好似女皇一样,我顿时一惊,失声叫出来:“玟琳!”

    那女子倏然一惊,转过脑袋过来,果然是王玟琳,她也瞧见了我,叫道:“恒淮,你过来了!”

    王玟琳身边的正是石原等一干人,他们脸色阴沉,一言不发,我见王玟琳神色安详,并没有受到石原等人的伤害,反倒是像王玟琳威胁住了石原一样。我素知我的这个老婆才智出众,平常我向来是服服帖帖,此刻却不知道她使了什么神通,把石原给逼住。

    当下我便显身,身后的林白水也跟着,慢慢走出来。王玟琳瞟了林白水一眼,悻悻不快,不过并没有当场发作,而是直直地目光对准林白水,后者亦是毫不客气地对视,世界上两个最可怕的女人,终于展开了斗争。

    但是显然,别的人并没有兴趣观赏女人的战争,那石原焦急地说道:“王博士,你所说的一切可都是真实的?”

    王玟琳收回目光,淡淡地说道:“若是你不信,自己打开一看即可!”

    林白水算是胜利了,洋洋得意地收回目光,却把身子把我身边一靠,叫我好不尴尬。这时收到王玟琳的逼视,顿时打了一个寒颤。那女人的眼神说,小子,算你狠,居然背着老娘搞女人。不过眼下事情要紧,暂且绕过你罢了!

    那石原可就不客气了,王玟琳和他们所在的中间,就是一尊残破的佛像,约莫两三米高,恐怕是当年破落的法门寺唯一遗迹。石原朝佛像胸口的“卐”字伸出手指,对着四角各点了一点,只听咔嚓一下,“卐”字图案缓缓凹陷,露出一个手腕粗细的洞口,那石原大喜,忙不迭地把手腕伸进去,突然见他脸色一变,肌肉扭曲,发狂地叫起来:“救命,救命,里面有东西把我咬住了!”

    石原拼命挣扎,我见情况不妙,当下扑上去挥拳击在他的手腕上,咔嚓一声,整只手腕硬生生地被我打断。石原惨叫一声,踉踉跄跄后退几步,脸色发白。他并不是那么不知道好歹的家伙,一手捂着断腕,同时向我鞠躬道谢。

    我莫名其妙,转身问自己的老婆:“到底怎么回事?佛像里藏着什么?”

    王玟琳哼地一声:“不过是从太祖陵墓里盗窃出来的东西,这干日本人将我掳来,把事情前前后后说了一遍,我稍微一分析,就知道东西被藏在这里。”

    我心里大为赞叹,这些聪明人的脑子真不一般,我要不是盗圣临死之前把东西交给我,我怎么都不会知道是在这里。但是王玟琳一猜就知道。

    那石原冷冷地说道:“接下来,该轮到你们了,赶快把里面的秘宝取出来,不然,真的大祸临头了!”

    我大不已然的说道:“你们真笨,何必把手给牺牲呢?在我看来,反正有这么多人,大伙儿合力,用绳子把佛像拉倒、砸碎即可!”

    石原一怔,过了半晌才说道:“好主意!”

    于是就有人欣欣然地从外面车子里取来绳子,把佛像绑住,这些人倒是也学乖,连人力也省掉,直接用车子的机械力拖拉。车子轰轰发动,这尊大佛在车辆的拼命拉扯中轰然倒地,扬起漫天尘埃,倏然几枚碎片弹出来,将一个躲避不及的倒霉蛋砸倒。那人呵呵发出惨叫,我惊异地发现,插在他脑门上的竟是一块白生生的骨头!

    那个家伙倒在地上,伤口流出的血转化为黑紫色,把插在伤口的上白骨染黑。更叫我们惊悸不已的是,那大佛肚子里密密麻麻的全是骨头,不知几何,林白水啊地一声,吓得魂飞魄散。待得到林白水鄙夷的目光,顿时静下来。

    在森森白骨之上,却耸立着一个小小的包裹,以金线包裹,微微发黑,有些年份了。初始我不明细看,似乎便是太祖孝陵被盗的物品,顿时大惊失色,只听耳边王玟琳说道:“恒淮,你把那个包裹拿来,并且打开看一看。”

    “我?”

    我甚是奇怪。

    王玟琳点点头,犹如下定决心地说道:“不错,正是你。因为这是命运的选择,只有你才有资格打开。”

    我虽然心里觉得奇怪,但是王玟琳的话我向来遵循,于是便小心翼翼地凑上去,把包裹飞快地拿过来,幸好没有什么机关暗器之类的东西。我当下放心下来,但是要打开包裹之际,又稍微疑惑一下,看看王玟琳,得到其鼓励的眼光之后,我便把包裹慢慢打开,从里面慢慢取出一张彩色的纸片,徐徐摊开。当我把目光集中在纸片上的时候,突然浑身一颤,恍然之间,犹如一股电流流过了我身子,这是……

    我眼睛直视的是一张印刷精致的暗绿色纸币,上面以宋体整整齐齐书写着“中国人民银行”与“壹佰圓”的字样,有汉字说明是汉语言文化国度的纸币,可是纸币的风景明显是雄壮的井冈山,当年太祖在那里起事,所以我非常熟悉。既然如此,显然不是日本、朝鲜或者安南的钱币。传说中国从满清一朝开始印刷现代纸币,不论哪朝都是以政要头像为图案。然而这张纸币上的四巨头人像,明明不认识,却觉得非常眼熟,好像之前常常看到过的一样!

    这是怎么回事?我双手微微颤动,继而浑身发抖,可恶的头痛病又来临。那深藏在记忆海洋深处的记忆残片,乘着头痛的风浪,一**地卷上来,叫我痛苦不堪,我咬紧牙关,生生忍住。蓦然脑中一道闪电亮过,我呆呆地愣住,转向王玟琳,口中嗫嚅道:“玟琳……”

    王玟琳痛苦地把脑袋扭到一边,眼眶里泪水潸然落下,说道:“你终于想起来了。我知道,不是我的,终究不是我的。何时你想起,那一天就是你离开我的日子!”

    我犹豫地点点头,叹气道:“对不起,我毕竟不是这里的人,我不肯能永远呆下去。在我的地方,也有亲人们在等待着我。”

    林白水听得莫名其妙,问道:“你们在说什么呢?好像,好像朱千户要离开了一样。怎么回事?”

    我朝她苦苦一笑,王玟琳收敛了泪水,刚毅的女人立时回复常态,说道:“林博士,早有耳闻,听说你一直在揭发我**,是吗?”

    林白水哼地一声,说道:“不错,那又如何?在堪舆学界,就属你古怪。十几年前的唐山事件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除了你之外,一个人都没有回来?我的父亲到底怎么了?”

    我顿时恍然大悟,难怪林白水苦苦纠缠着林白水不放,原来,她的父亲也在几十年前的事件中失踪了。

    王玟琳长叹一声,说道:“既然事情已经过去了几十年了,太祖也早已过世,而今这个‘宇宙封’又打开了,这个事情的真相,我终于可以毫无顾及地揭开了。”

    王玟琳捶捶背部,她是一个怀孕的女子,腰间非常吃力,我慌忙上前,把她扶下,坐在地面的一块石头上,听他慢悠悠地叙述:“大约在十三年前,那时我还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不是自吹,当时我已经是堪舆学界内首屈一指的行家了。那年七月初一,我突然接到了上头的通知,赶紧赶到唐山,到了那里,我才发现竟然聚集了不少堪舆学界内的高手——包括你的父亲:林至若。”

    这句话王玟琳是专门对林白水说的,之后她继续慢慢说下去:“我甚是奇怪,因为堪舆学界内门户之成见,比之武林门派更为深刻,向来老死不相往来,甫一见如此之多的人物,当真吓了我一跳。我们之间因为成见之故,并没有多说话。不刻,君临天下四十多年的太祖皇帝驾临!”

    “当年太祖已经八十有三,却依旧神采奕奕,但见他单独召见我们,面色沉重,对我们讲道:‘诸位爱卿你们知道,前明天启年间的大灾变吗?’这个事情,我们当然知道,并且试图从不少角度进行解释。我们正在怀疑太祖说话的意思时,太祖又说:‘朕也知道这件事情,而且朕晓得,这是妖孽在作怪!’当时我就开始怀疑,太祖是不是老的不行了?太祖又说:‘为此,朕几十年前就开始开始准备,预防妖魔的作怪。你们见今日之唐山,所有布局,均是为了预防妖魔,设置的降魔大阵!’”

    “我们大惊失色,想不到为了什么妖魔,下了如此大手笔。须知,寻常的堪舆学内,设置一个几件屋子的大阵,就相当了不起了。而眼前,却是几十万间房屋、道路布局的大阵,真不知道发动起来,究竟会产生什么后果!我们被迫在晚上被赶着匆匆上架,结局你们也就知道了!”

    林白水小心翼翼地说道:“那唐山大地震,原来竟然是这个缘故!”

    王玟琳点点头说道:“当时,我就在阵势内,突然在唐山的一角冒出强大的力量过来。我们马上发动降魔大阵,拼命阻止,我似乎能够感觉得到,那里有什么东西一定要出来,但是被我们的力量阻止了。两股强大力量的对撞结果,使得整个唐山毁灭。我运气好,侥幸逃过一难,被恒淮……”她看了看我,“不,确切的说是另外一个恒淮救起。但是其他的人就没有这么好运了,据说差不多都死绝了。我直到两个月后才苏醒,听说太祖已经驾崩了,而唐山,对外则说是大地震毁灭的!”

    “我作为唯一的一个生还者,一方面元气大伤,另一方面,被人严密监视,防止秘密泄露。直到废帝下台,新帝上台,我才稍稍自由一点,但是也差不多过了十多年。在这段时间内,我日思夜想,到底太祖想要做什么。直到两年前,我才终于想通了,这到底是为了什么?”

    林白水说道:“到底是为了什么?你说了这么多,我还是很糊涂!”

    “且随我来。”

    王玟琳吃力地站起来,我叹道:“我来抱你。”

    说着,我将王玟琳抱起。她个子小巧,即使怀孕之后,身形变臃肿,亦是没有增加多少份量。我们随王玟琳的指点,走进法门寺的一个后院,手电筒一扫,到处是凸凸的坟包,在漆黑的夜里,叫人感到尤为的诡异。

    王玟琳示意我把他放下来,指着前面一个坟头说道:“把它挖开。”

    我迟疑了一下,眼前是凸起一堆泥土,长满杂草,看上去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打理过。这个坟头甚至连墓碑也没有,不知道里面埋着什么。莫非不是人。而是我身世的秘密?我顿时心跳加快,在附近拾起一块木板,忙不迭地挖起来,向下挖了三寸,噗地挑出一根人骨。我吃了一惊,回头看了看王玟琳,后者点点头,示意我继续挖下去。

    我虽然不明白王玟琳的意思,但是她的话一向来就有道理,就继续挖了下去。坟墓里面有死人,我不能打搅他的安眠,手脚立时安稳了很多,慢慢把整具尸骸刨了出来。这是一个大块头的男人,估计身形和我有七八分相似,脖子上还留着一块军牌,我小心翼翼地捡起来,抹开泥土。军牌是用用以识别士兵之用,乃是以钛铁合金制作,纵然埋入土里百年,也不会生锈。于是这样,死者的名字依然留存,上面刻着端端正正的三个字:

    朱恒淮!

    我口中喃喃着自己的名字,随之大笑道:“这不是我的军牌吗?如何丢在了这里,和这个死人陪葬了。幸好是我自己发现了这具尸体,若是别人,都以为我老早归天了!”

    王玟琳摇摇头,语气仍旧是她那一贯冷静的腔调:“不,这就是你!”

    王玟琳素来不打诳语,她那确信的口气使得我倏然一惊,失声叫道:“你说什么?”

    王玟琳淡淡的说道:“我说你,其实已经在两年前就已经死掉了!”

    我暴跳如雷,又惊恐万分,明明自己还活着,却别人说道自己两年前就归天了,而且这句话还是从自己信任的女子口中冒出来。我不禁陷入了一个古怪的逻辑怪圈,我活着?我死了?

    “Tobeornottobe!”从林白水的口中冒出一句洋鬼子的话,“生存还是毁灭,是个值得思索的问题。王博士,我渐渐能够明白你的意思了。”

    我扑上去,一把揪住林白水纤弱的肩膀,喝问道:“你明白了什么?我被搞得糊里糊涂,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个问题,还是由王博士解答吧。虽然我大致能够推测出,但是说不好。”

    我转向王玟琳,听她继续淡淡地说道:“我带你来这里看这具尸骸,就是为了解答之前那个问题。之前我说过,太祖在唐山的所作所为,叫我苦思冥想了十年,一直没有答案,然后我终于遇到了一个改变了我一辈子的人——就是你!我们之前在唐山会面过,不过那时我处于半昏迷状态,而你实在太年轻,我们并没有多少交往。之后我们在京城再次相会,你已经是锦衣卫的一个低阶军官了,而我也被放逐出来。相会之后,就像许仙与白娘子的故事一样,我们持续交往,终于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刻。你不嫌弃我比你大上六岁,我也不计较你只是一个贫穷的大兵,我们安安稳稳的结婚了。那段日子虽然很平淡,却是我最快乐的时候。就像你一直说我的,读书太多的人,总是想得太多,我始终被太祖的那件事情困惑,怏怏不乐,这时你就对我说:‘说太祖的事情,当然是我最了解了!我钻研太祖十几年,对其实在佩服的不得了。太祖事事占敌先机,犹如超越时空,从未来得知了结果一样!’我蓦然醒悟,原来是这样啊!”

    “究竟是怎么样?”我问道。

    王玟琳反问:“那张纸币,你能告诉我是怎么回事吗?”

    我苦笑一声,回答:“那是我的世界的钱币,和这个时代完全不一致。”

    王玟琳说道:“那就对了。当时我便暗自揣测,莫非太祖真的是从未来过来,既然是从未来过来,当然知道过去所有发生的事情结果。以此太祖占敌先机,岂有败亡之理?如今我看了这张钱币,上面标注的西洋年份,恰是我们这个世界现代的年份,因此我越发肯定,太祖必然是从原先历史的西洋八十年代,因为某个原因而来到过去,也就是满清末年。根据蝴蝶效应的原理,太祖在那时的一闪翅膀,将整个世界都改变了。从此历史改变,你们那个世界的一切都不存在,后明帝国重新建立!”

    我惊悸不已,林白水却已经抢着问道:“那太祖在唐山的那次干什么呢?”

    王玟琳说道:“我暗自揣测了一下,既然太祖能够从未来到达过去,那么难保其他人也不来到过去吗?所以,太祖在唐山的所作所为,乃是为了阻止其他人也来到过去!宇宙中有四种基本力,分别是万有引力、电磁力、弱相互作用力、强相互作用力。其中弱相互作用力、强相互作用力只作用于微观的基本粒子,万有引力主要作用于空间和物质,只有电磁力,不受时间和空间的限制,到达宇宙每一个地方,每一个时间!而风水之基本原理,就是借用我们这个世界最强大的电磁力——地球磁场!通过改变地表建筑的一定方位等方式,组建强大的电磁矩阵,打通或者隔离时间!太祖在唐山,正是通过组建强大的电磁矩阵,阻止了其他时空的人来到我们的世界。但是这股力量实在太强大了,最终导致矩阵崩溃,引发地壳运动,于是发生了唐山大地震!”

    林白水恍然大悟:“原来如此。那么如今的京师发生了如此惨烈的变化,也是由于电磁矩阵的异动?”

    王玟琳说道:“现在的京师格局,组建于八百多年前的蒙元时代,建造者是郭守敬和刘秉忠,凭借古人的科学技术水平,他们居然组建了如此恐怖庞大的电磁矩阵,不禁叫觉得我奇怪。然后三百多年前,又有一个人突破了智慧的极限,发明了能够预言未来的万象仪……”

    林白水脱口打断道:“那是我的先祖林舜琪!”

    王玟琳点点头:“连续不断出现的超越智慧的事情发生之后,我心底就渐渐有了一个明晰的答案,那就是很久以来,一直有未来人不断地来到我们的世界。我把他们叫做穿越众。他们的到来,使得原本明晰的历史不断模糊,不断变化。我们眼前的世界,已经不是恒淮眼中的世界了。究竟最本质的世界是如何,已经没有人能够了解!”

    “那我是怎么回事?”我焦急地问道。

    王玟琳脸上渐渐露出悲哀的神色,说道:“自从我发现太祖的秘密之后,我就开始试图尝试他的所作所为。但是一直没有成功,直到有天,我最爱的恒淮,突然被人杀死了!”

    我吃了一惊,问道:“我被杀了?”

    王玟琳点点头:“就在半年前,如今推算起来,恐怕是阴谋叛乱的锦衣卫刘指挥使认为你不够忠诚,有意杀了你!那时我伤心之极,只觉得没有活着的必要了。于是就来到了法门寺——京师的电磁矩阵死门,发动矩阵,企图把整个京师毁灭了。然而……上天眷顾我,竟然又赐予了我一个恒淮!”

    我恍然大悟,说道:“难怪我觉得奇怪,我迷迷糊糊记得,之前我正在执行一个机密任务,与日人户川夏也争夺明太祖遗留的神秘明镜(详见拙作《明镜秘史》),但是我遭到偷袭,顿时什么也记不得了!”

    王玟琳说道:“正是,那时你头部受了重伤,我将你送到医院,你什么也记得了。我虽然曾经推测,是不是凑巧把另外一个世界的恒淮召唤过来。不过我什么也顾不得了,只要有你在,我便心满意足,我便教你的一切,让你以为你就是这个世界的恒淮!”

四十七

    我无奈地摇摇头,低声说道:“我终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在我的世界里,也有我的亲人在等待着我。对不起,我必须离开你。”

    王玟琳长叹一声,说道:“你终究会离开我的,这个我老早就有了心理准备。我已经很满足了,在这半年内,你让我留下了最宝贵的骨血,我今生已经无憾!”

    说完,王玟琳撇转了脑袋。王玟琳外表看似柔弱,其实性格刚毅,如此生离死别的时刻,她不想让我看到自己在流泪,所以把头转开。我只能静静地上前,温柔地搂住王玟琳,让她靠在我胸口,默默地流泪。

    这时在我们身边,又有一个人长叹一声,却是那个名叫石原的日本人。虽然属于不同阵营,这人又掳走了王玟琳,但是其人颇为硬朗,对王玟琳彬彬有礼,叫我少许对他有些好感,因此之前才救了他一下。那石原仰天长叹,欲哭无泪:“原来如此,这天下的归宿,竟有这么多玄机,不禁叫我心灰意冷!”

    林白水凝视着石原,过了片刻突然说道:“你是……废帝是你什么人?”

    “你们终于有人看出来了。”石原淡淡地说道,:“不错,废帝正是我父亲,这个天下,原本属于我的!”

    本朝太祖驾崩后,废帝即位,旋即遭今太上逼宫,幽禁在冷宫内,其子女去向不明,想不到竟然逃到了日本,化名倭人。

    那石原说道:“我本名石仲勋,倘若没有今太上的逼宫,假以时日,这天下,必然由我来继承的。可惜,竟然遭到那奸佞的逼宫。我一直心怀不满,发誓要夺回这个帝位!”

    原来如此,我就心里纳闷。那日本乃是撮尔小国,若不是依仗美夷卵翼的庇护,老早被天朝大杀器轰杀至“日本沉没”了。居然还有这个胆子来扰乱天朝朝政,难道嫌蘑菇云吃地不够?原来这个石原,是废帝子嗣,依照法统,倒是有可能继承帝位、所以他回国来,与刘指挥使勾结,妄图夺宫。

    我又摇摇头,摸摸王玟琳的背脊,问道:“我如何回去?”

    王玟琳抬起头,眼眶里依旧湿润润的,抽搐了一下鼻子说道:“等下我发动了京师磁场矩阵,一旦打开了通道,你就可以回去了。”

    我看着王玟琳,相对无言,一时竟是泪千行。她默默地转身,又来到了法门寺方才的那尊被移开的佛像基座下,扫开众多的人骨,便露出了一个基座,抹去灰尘,居然是一个类似罗盘的圆盘,中心是一个司南,正直直地指着北方。

    王玟琳口中喃喃自语:“北方主死,南方主活,生门打开,死门合闭!”

    她按着司南,先是往南转了一圈,又往东转了一圈,突然咔嚓一声,轰地一下,以这个基座为中心,方圆几十米内,倏然冒出了绚丽的极光,同时身上衣服吱吱冒着电火花,静电闹得厉害,吓得我慌忙把衣服脱下,惊奇地看着眼前的情形。在之前的那个世界里,我精通地质学,知道此刻是由于磁场陡然增强,造成空气电离化,使得静电和极光都一下子出现。

    电磁场本来以人类的眼睛,是看不到的。但是由于极光环绕着电磁场,我们可以看到所有的电磁场渐渐向一个中心集中,形成一个约莫直径两米左右的光圈,越来越亮,刺激地人眼睛发痛。我隐隐约约,似乎看到里面有人走了出来,不禁大骇,失声叫道:“你是谁!”

    “我?”光圈里的人慢慢走出来,他穿着和我们类似的衣服,相貌亦是雷同,并不是我想象的怪物一般,“我,是时空管理局西元二十世纪时间段管理员!”

    “时空管理局?”我还是第一次听说过这个名次,回头瞥了王玟琳和林白水一眼,这两个聪明的女人也是一脸茫然,显然也是第一次听说。

    管理员笑笑说道:“既然天空和宇宙由航空航天管理局管辖,大地由国土资源局管辖,那么时空,当然是由时空管理局管辖。”

    我渐渐地明白了,既然未来人能够来到过去,那么更未来的人必然更加理智,为了防止无序地穿越时空行为,必然成立一个时空监督管理机构,来管辖这些人。我顿时心里发怵,因为我就是一个穿越众,尽管不是出于本意穿越的。我小心翼翼地问道:“你是来带我回去的吗?”

    管理员摇摇头,说道:“不,我并没职权要求你一定要回自己的时空。”

    我顿时奇怪起来,问道:“你不是管辖我们这些穿越众,哪是管什么的?”

    王玟琳也觉得奇怪,也问道:“我以为,你们时空管理局,必然是来管理那些胡乱穿越,改变历史的行为。不然根据蝴蝶效应原理,历史岂不是变地一塌糊涂了吗?”

    那管理员愕然,反问道:“蝴蝶效应?什么理论?世界上根本不可能存在蝴蝶效应。我知道你们的意思,说道什么一只巴黎的蝴蝶轻闪一下翅膀,就引来纽约的风暴。蝴蝶效应源于数学中的拓扑学,其认为已知世界是混沌的,当一个人从一个世界进入另外一个世界,相当于混沌映射该空间的任意一个点。假如这个是奇点,类似于宇宙大爆炸之时的那个容纳一切的奇点,那么混沌映射就无限展开!但是另外一个问题出现了,这个奇点真的那么容易出现吗?奇点出现的几率不会比宇宙大爆炸那个奇点出现的机会大!所以蝴蝶效应只存在于宇宙诞生的最初那一刻,而问题是,现在的宇宙已经诞生了整整一百三十多亿年了,所以蝴蝶效应不存在。”

    王玟琳一愣,她毕竟是聪明人,一听就懂,倒是我闻之那些什么拓扑啊,头顿时大了十倍!

    林白水急急忙忙问道:“那时间,历史究竟是怎么回事?假如历史不会改变的话?我们这个世界,已经和朱千户原本的世界不同了。”

    管理员狡黠地笑笑:“时间理论上,有个著名的祖父悖论。所谓一个人回到过去杀了自己的祖父,那么按照逻辑,自己应该不会存在,但是自己不存在,他的祖父怎么会死呢?他的祖父不死,自己又存在了!对于这个悖论,最初的解释是平行空间理论。所谓一个人回到过去,就已经创造了一个时间分岔,与原本的历史不同了!”

    林白水思索一下,说道:“听你口气,似乎平行空间理论,也是存在很大问题喽?”

    管理员点点头,说道:“嗯,其实。时间的本质,就是距离!你有没有做过这么一个游戏,就是让两面镜子面对面,你会看到,两面镜子里面,都有无数面镜子。这就是镜的无限映像!”

    “什么意思?”

    “两维的镜面之中,只能存在两维的映像,即长宽。你可以想象一下,假设宇宙中存在两个三位的镜面,他们面对面的话,就会产生无数三维的映像!”

    林白水渐渐地明白了,呻吟道:“你的意思是,我们,都是三维映像?”

    管理员说道:“正确,我们所谓的世界,其实都是无数的三维映像。譬如两个距离三十万公里的镜面,恰好是光移动所需要的一秒时间,他们的镜像就是两个相差一秒的时间。比如一九一九年和一九一八年,这两个映像相差一光年。所以,所谓的时光穿梭,其实就是从一个镜面跳到了另外一个镜面去,对原先映像并没有影响。而且,镜面之间的相互反射,距离愈大,失真率越大,所以原本就没有两个完全一致的映像。而穿越众跳到了另外一个镜面去,就属于那个镜面的映像了。原则上,我们不会干预时空穿梭,但是……”

    管理员稍微顿了一顿,说道:“我的职责并不是拘捕穿越众,而是管理各个时空出现的异常情况,比如京师现在的状况?”

    我暗暗纳闷,问道:“方才你不是说过了吗?两个映像之间并没有联系,为什么还要管理这些异常情况,又不会干涉到其他的镜像。”

    管理员摇摇头,说道:“你错了。穿越时空并改变历史,这并不可怕。据我了解,西元二十世纪末和二十一世纪初,是个穿越的高峰时期,单单在我手里,成功穿越并且改变历史的人物就有好几个,什么杨沪生、张伟、雨辰。这种人只是单纯的改变一个历史,并不可怕。但是有一号人,便非常可怕了,例如,你们所说的你们时代的皇帝朱惠黎!”

    林白水莫名其妙,问道:“我朝太祖,他这个人有什么可怕的呢?”

    王玟琳冷冷地说道:“别忘了,他曾经以整个唐山的代价,阻止了其他穿越众的进入。现在我猜测起来,这个穿越众,就是指你吧。太祖生怕管理员你把他带回去,所以就不惜一切代价来阻止你了!”

    管理员说道:“正是,这种掌握了时空技术的人才是最可怕的人。朱恒淮,你也是一个穿越众,你知道的,在你们的世界里,也是发生过唐山大地震!”

    我点点头,回答:“是的,来的非常奇怪。我们损失非常严重。”

    管理员说道:“这就对了。本来在任何时空里,都不会存在唐山灾变——我们的称呼。但是朱惠黎生怕我们把他带回来,于是使用这种技术来阻止我们。这种技术的基础是源于电磁力,因为宇宙中的四种力中,只有电磁力不受时空的干涉!”

    林白水顿时大叫:“我明白了。正是因为电磁力不受时空的影响,所以它会穿透时空,在各个镜面里造成影响。”

    管理员说道:“是啊,这样在很多时空内造成了非常严重的灾害,我的职责就是预防这种灾害。”

    林白水大喜,问道:“那么眼前京师的大难,你正是来解决的喽!”

    理员只是简单地点点头,并没有像林白水那么激动,因为对他而言,只是一个普通个工作而已,而非像我们一样事关生死存亡。

    这时一直呆在一旁的石仲勋突然问道:“方才你说那些什么杨沪生、张伟等人,原先是什么人?之后穿越了,又成为了什么人?”

    管理员颇是好奇,回答说:“他们啊……好像那个杨沪生成了什么国家的国父,张伟则建立一代霸业。在穿越之前,他们都是极其普通的人,一个是交警,一个是无业游民。因为凭着事先对历史的素知,终于成功!”

    石仲勋自从得知了本朝太祖是穿越众之后,一直怏怏不乐,此刻眼神突然发亮,仰天哈哈大笑:“原来如此,只要凭着自己对历史的熟知,就是一个凡人,也能够建立不世霸业。好,好!”

    话音方落,石仲勋陡然出击,移到管理员背后,伸出剩余的那只手,顿时制住了管理员。那管理员虽然对时空有极其深奥的造诣,拳脚方面却一窍不通,而这个时代却恰恰以崇拜武力至上的时代。一时形势变化,叫我大吃一惊,我牢牢守在王玟琳身边,唯恐她受到伤害。这样,林白水可是遭殃了,那石仲勋哼哈几下,又逮住了林白水,我大喝道:“石仲勋,你要作甚?”

    “霸业啊!凭什么我堂堂帝皇之后,只能坐着冷板凳,那一干刁民,就称王称霸,我不服!他们只是穿越了什么时空,所以我也要穿越时空,打造一个大大的中华帝国!这个林博士,你历史熟知,所以你必须跟我走。只要我建立了不世霸业,你就是万众之上的皇后了!”

    林白水老早吓得瑟瑟发抖,那石仲勋领着管理员的脖子说道:“快,快带我穿越,我要去前清时代。驱逐鞑虏,回复中华,剪除倭夷。我就是不世的英雄了!”

    那管理员昂着脑袋气呼呼说道:“不行,我带着你穿越时空,就违反了规定,打死我也不能带你去!”

    石仲勋狞笑道:“那就由不得你了!”

    说完,石仲勋突然下毒手,一把将林白水推到那个光圈里,随后挟持管理员进入。林白水死命不肯进去,大声向我求救:“朱千户,救救我!”

    看着那一模一样的脸颊,我心念一动,回头瞟了一眼,看到王玟琳温和却刚毅地点点头,我顿时了无牵挂,一头钻进光圈里,去拯救林白水!

    我本以为在光圈里,就是穿梭时空,那必然是一个乱七八糟的洞,里面映出一个个时空的景象,哪知眼前却都是一面面的镜子不知闪过,叫我眼花缭乱,忽然眼前一亮,我看见了林白水等三人,正由石仲勋挟持着往前跑。

    “哪里跑!”

    我大叫一声,追了上去。

    石仲勋毕竟是由两个人拖累,那林白水又不住挣扎,很快被我追上。对方挟持人质的敌人,当然不能手软,当下我对着石仲勋就是一拳砸过去。

    石仲勋吃过我拳头的厉害,本能地一躲,把前面的管理员推给我。可怜的管理员嫩脸迎上我的铁拳,噗的一下鼻血长流,仰天倒下。

    这样石仲勋手里只有了林白水一人,他怎么也不肯放开,拉住林白水,拼命往一面镜子里拖。说时迟,那时快,林白水被抓住的那只胳膊袖子,突然吱啊一声,竟然被扯破了,顿时林白水脱离了石仲勋的掌控,拼命往我这边逃过来。

    我则是迎上去,石仲勋自知无法与我匹敌,索性对着一面镜子跳下去,留下一句话:“朱恒淮,我会给你看,我将成为一代霸主,哈哈!”

    说着跳了下去,整个人顿时无影无踪。

    我稍微松了一口气,上前拍拍林白水表示安慰,那管理员没有被我砸昏,捂着鼻子过来,我说道:“对不住了,救人心切。”

    “无妨……”

    我把林白水推过去,说道:“那么麻烦你一下,把他送回去,可以吗?”

    管理员点点头,林白水突然一怔,脸色僵白,问道:“你,打算回去了吗?”

    “是的。”

    我犹豫地点点头。

    林白水叹气道:“那位叫你牵挂的女性真是幸福啊,你能告诉我,她是怎么一个女人吗?”

    我笑笑没有回答,而是叫管理员找到我的世界入口,正要离开之际,我贴近林白水的耳际,慢慢说道:“你要我说出那个女人,那我就告诉你,那个女人,名叫林白水!”

    这里的林白水一愣,还没有反应过来,我哈哈大笑一声,已经跳入了我的世界。

    前面,未知的未来在等着我!

四十八

    一九二九年冬,奉天城东二十里外天柱山。

    马伯镛仰头喝下一口烧刀子烈酒,口中吐出酒精提供能量的热气,立时在极端严寒的空气中化为晶体状颗粒,粘在两腮的大胡子上,变做白蓬蓬一片,直到他用手一抹,才恢复胡子的本来颜色。三九四九冻死人,尤其在连续下了七天七夜鹅毛大雪之后,天地之间弥漫一股令人窒息的酷寒,若不是家中熬不过去,他实在不愿意在这种鬼天气出来干不法勾当,特别是还带着弟弟马仲琻。

    他随手把酒壶丢给弟弟御寒,四下里打量,雪后天柱山银妆素裹,只有偶尔树枝一颤,震落少许雪团,方能还原本质。天上明月似乎灯塔一样孤悬,照亮大地如白昼一般清晰,这即可分辨大雪覆盖之下物体的轮廓。

    这是石下马牌坊,这是华表,不一而云,马伯镛心中暗暗默念着,为了能够一举成功,事先他已经费尽心思,甚至从老毛子那里搞来千里镜,在远处不下探视这里过好几遍,把地形一一画在纸上,心底熟悉的不得了,那么此刻他们已经到了福陵的“心脏”——宝城边缘,而在宝城地下,便埋葬了满清开国君主奴儿哈赤及其皇后。

    时移事异,过去的禁地皇家陵墓,在满清帝国轰然垮台之后,变得野狗也来筑窝。原本应该竭力看守陵寝的八旗子弟,不堪忍受这般守陵的艰辛困苦,盗得值钱文物之后竟然一哄而散。反倒是东北王胡子大帅张作霖,唯恐世人指责他看守文物不力,偶然派人来打扫一番,逢清明重阳,奴儿哈赤的子孙溥仪也会派人来祭祀,但在今夜这个恶劣的环境下,除了他们这两个盗墓贼,死者的寝室里不会出现任何活的生灵!

    福陵恢宏巨大,占地二十余里。建筑布局循山势前低后高,南北狭长。从风水上说,福陵背靠辉山、兴隆岭,前临浑河,按堪舆家选择陵址“风水”要诀,前河后山的标准而言,不亏是一块风水宝地。然而风水轮流转,二百多年过去之后,福陵已经保不住满清的江山,现在的天下是属于姓蒋的浙江人!

    “大哥,动手?”

    马仲琻向马伯镛询问,素来长兄如父,何况马家一直以来都是马伯镛当家,所以马仲琻事事遵从他。

    马伯镛再次勘查了一边福陵宝城,终于点点头,不过两兄弟的目标并非是宝城下的奴儿哈赤,虽然他做过皇帝,一定陪葬有许多金银财宝,但是既然是皇陵,埋藏也极深,仅凭他们两个人,是无法在一夜里掘出任何成果的。所以他们针对的是福陵旁边殉葬的宾妃棺木。

    按照满清早期的习俗,一旦皇帝过世,后宫没有子女的宾妃都要殉葬,以等级为一起,葬在宝城旁边的红楼里面。于是马家兄弟俩踏着齐腰深的大雪,一步步挪到红楼前,从拖在雪地上的雪袋里取出洋油,一一浇在红楼附近,然后后退数十步。马伯镛小心翼翼地拿出洋火,点着了一个塞着布条的酒瓶,用力掷到红楼边,猛然轰地一下,红楼四周燃起冲天大火。木料燃烧发出咯崩咯崩的响声,寒冷的砖块猛然受到热火烤炙,顿时崩坏,倒塌。

    马家兄弟静静注视着燃烧毁坏的红楼,他们不用担心会有人发现,因为在这个寒冷的夜晚,除了山上的野狼偶然嘶叫几声,不会有任何人存在。

    红楼的烈火渐渐熄灭,不仅烧毁了红楼,也融化了周边的雪堆,但是水很快凝结成冰。马家兄弟立时上前,把建筑物的砖块推开,然后取出携带的铁锹,鹤嘴锄,一个砸破坚硬的冻土,一个撬开土壤,幸好刚才一场大火,把地面烧软如许,不一会儿挖出两口棺材,马家兄弟对视一眼,会意一笑。

    马仲琻拿着铁锹,正要上前把棺材盖掀开,马伯镛拦住他:“等等,我来!”

    马仲琻心头一热,他知道大哥关照自己,老早听说陵墓的棺材里埋着暗器,一不小心就有可能送命,大哥是家中的顶梁柱,哪能让他去?

    马伯镛大怒,一把夺走铁锹,径自上前,对准棺材盖的缝隙,用力一抬,咔嚓!几百年前的红木棺材也腐朽不堪,顿时棺材盖被抬起,里面没有暗器,也没有毒气,两兄弟稍微松了一口气。

    突然,棺材里突然弹起一个人影,同时发出尖利的嘶叫。

    马家兄弟大骇,莫非是僵尸?干盗墓这一行的,一直以来就有传说,传说只要过了百年尸体不腐烂,就会化作厉鬼僵尸!

    马仲琻脸色大变,伸手摸向怀中,掏出一个瓶子,里面装着镇邪的鸡血和狗血,由于害怕大寒天中会结冰,所以藏在怀里保温。他打开瓶口盖子,便要把血撒上去镇邪,这时马伯镛又拦住他,沉着地说道:“等等,我看有点不对劲!”

    马伯镛握住铁锹上前,小心翼翼地接近那个人影,唯恐突然暴起伤人。等接近了才发觉,那是一具极为狰狞的干尸,整个身体像木炭一样成黑色,面部表情十分恐怖,头发乱蓬蓬如笤帚,嘴大张着,露出一排黑乎乎的牙齿,眼眶空荡荡挂着两颗干瘪的眼珠,上肢成奇怪的抬升状,身上的衣服尽数烂掉。

    马伯镛观察许久,也不见干尸有何动作,这时马仲琻过来,他叹气说道:“我看,这个女人是被活埋的。”

    马仲琻吓了一跳:“活埋?”

    马伯镛指着不远处被掀开的棺材盖说道:“你看,那棺盖上划着一些明显的抓痕,而且这个干尸抬起的双手手指也残缺不全,因此可以推断她是被活活按进棺材,在里面不住地用手指抓取和推抬棺材盖,死后也一直保持这个姿势,产生惯性弹力。当我们一下子打开棺材盖的时候,就弹了起来!”

    马仲琻听得毛骨悚然,闭上眼睛摇摇头,清醒一下说道:“妈了个巴子,真是残忍。那方才开馆的声音,是不是她死前留下呢?”

    马伯镛说道:“大概吧!”

    两兄弟合力把干尸拉出来,撒上汽油焚烧,马仲琻口中念念有词:“你生前被活埋,我们积德把你放出来,你就好好升天吧!不要打搅我们。”

    马伯镛笑笑摇头,却在棺材里搜罗殉葬物品,忽听到外面咚咚,头还是埋在棺材里问道:“仲琻,你在干什么?”

    “没有啊。”

    咚咚!

    “那咚咚的怪声是谁在弄!搞地老子心烦。”

    “不是我,我也奇怪呢!”

    于是马伯镛抬起头,恼火地张望,却见弟弟满面惨白,凝视着前方那口棺材,而在那口棺材里,发出了有节奏的咚——咚……

四十九

    五十多年后,北京海淀。

    虽然才过了一个礼拜,但是感觉很久没有回到北大了,处处都变化很大,然而事实上确实很久了,我在山中仅仅呆了一日,世间已经过了两年!

    自从浙西地宫出来之后,我和剩下的探险队员分手,手头一时拮据,宁死不可向日本人借钱,打电话给白水,却又联系不上,只得做了几天临时工,赚足了路费先到杭州,找以前的营长借钱,这才回到北京。我欣欣然走到北大,眼望变化万千,南门新开了一条大街,那里店铺林立,繁华若梦。不知白水还在吗。我先去寻锅炉工同事舒老头,哪知他一年前去世了,只得硬着头皮到白水以前的寝室碰碰运气。

    我在白水的寝室前逡巡如许,终于大着胆子敲敲门,里面有女子说道:“请进!门没有锁。”

    是白水吗?她声音没有这么成熟。

    我试着推门进去,一个高挑纤细的身影背对着我在收拾床铺,我说道:“请问……”

    那个身影戛然僵住,慢慢地转身过来,正是白水,两年过去了,她无论相貌气质都成熟如许,梳着一头齐耳短发,已经带上银丝边小框眼镜,身子微微颤动,猛然扑上来,埋在我胸口,激动地哭道:“死鬼,这两年去哪里了。自从南京一别,从此杳无音讯,我怎么也找不到你,都以为你归天了,连灵位都天天上香!”

    我哭笑不得,说道:“因为某个事件,我才耽搁了两年,等会儿我慢慢说给你听。”

    这时床上忽然传出一个女童稚嫩的声音:“妈妈抱……”

    白水丢下我,从床上抱起一个小女孩,那家伙面目与白水有几分相似,我顿时大怒:“两年不见,你竟然背着我和别人结婚生子了!”

    白水立时更加勃然大怒,发丝尽数上竖,叫道:“胡说八道,我怎么背着你找其他男人了?她是你的女儿!”

    “我的女儿?”

    我一怔,再细看那女童,面目更多的象我,尤其是那高高的鼻子,朱家的典型特征。再回想之前,白水忽然性情大变,原来是这样啊!据说怀孕的女人性格都会变化。

    白水骂道:“还不是你害的!你走了不到一个月,我就发现肚子里有你的种了。苦苦等了很久都没有你的消息,我忍着别人的嘲笑生下孩子。未婚先孕,我都两年不敢回家了。呜呜!”

    我徒生内疚,握住白水说道:“真是辛苦你了,我们赶快办个手续吧,也好让你正正当当地,扬眉吐气地抱着小孩外出。”

    白水正才收敛起泪水,点点头,然后握住小孩的手向我招呼:“来,见见爸爸。”

    小孩畏缩地抱紧白水,她妈妈尴尬地笑笑:“文清怕生,第一次见爸爸也这样,熟了就没有问题了。”

    “她叫文清?不行,按照朱家肃王一系,她是隆字辈,木字偏旁,不如叫隆梵!”

    “随便你!”

    白水向来在这些事情上懒得和我计较,不过就是我也习惯叫女儿的小名文清,毕竟一个女孩子以隆字为名叫起来实在太霸道。

    白水给我倒了杯水,一边哄女儿一边向我询问事情,我仔细地说出来,当然把白阪悠的自动删除。她听了点点头,说道:“原来如此,那户川如此可恶,当初还是你提醒我的,你怎么还是上当?”

    我摸摸脑袋:“不是我无能,而是敌人太狡猾!”

    白水忽然兴奋地说道:“对了,正好你来了,乘着寒假,我们赶紧回我老家。我两年多没有见爸妈了,生了女儿之后一只没脸过去。这次你回来了,我们马上办完手续,就堂堂正正地过去拜访!”

    我点点头,其实心虚,毕竟第一次拜见岳父岳母,而且先下手强,弄大了肚子才来。

    白水心急,特事特办,当天就拉我去办结婚手续。感谢北大的官僚主义,我失踪两年都没有把我除名,不然若是没有北京户口,结婚还很麻烦。

    离开婚姻登记处,我摸摸口袋里的结婚证,感觉恍恍惚惚,我这就结婚了?似乎没有之前想象的那般热闹。白水倒是兴奋的紧,她苦苦等待着,就是要这个名分,今天终于可以挺直腰杆抱着女儿四下里走动了。

    晚上稍微喝了一点酒,白水哄女儿睡着之后,便害羞地看着我,眼波流转,仿佛蕴满了水,我也一笑,抱住了白水的腰肢,于是在她狭窄的床上激情一番。之后仍然很兴奋地谈天,我忽然说道:“白水,你好像胖了。”

    白水大怒:“你是嫌弃我了?是不是瞄上别的女人?”

    我急忙解释:“我是说,你胖了更加好看。原本我就嫌你太瘦无肉,到底还是丰腴的女人摸起来舒服。”

    白水悻悻说道:“这才像话。”

    现在寒假临近春节,火车票紧张,即使托学校的关系,一时也买不到。我反正不心急,整日窝在白水小小的房间里逗着女儿玩,几日几下父女便混熟了,她老是喜欢坐在我肩膀上摇来晃去,看得白水妒忌不已。二年的母女不如几天的父女,果真女儿偏向爸爸。

    快到了年三十的时候,我们终于买到了火车票,白水兴奋之极,急急忙忙带着我们赶去火车站。那正是人流高峰,人潮汹涌,然而在这片人海中,却唯独有一只队伍保持着纪律,数个身材魁梧的男子把一个甚是年轻的瘦弱男子围在中间,保护着他冲开人潮,慢慢挤入火车高价车厢。其中一人我忽然觉得眼熟,仔细想想,顿时记起,这个家伙便是在明孝陵撒尿的流氓,被我打得连他妈妈都认不出了。只是两年多以后,显然他忘了我的模样,洋洋得意的嚣张。

    而那个青年,虽然瘦小,却是以一种轻蔑的不可一世的眼光俯视众生,仿佛自己是皇帝一般!他慢慢扫过来,猛然之间和我打个照面,那锐利的目光,似乎要杀人,我毫不示弱的对峙,他稍微一愣,慢慢地收敛起。在众人的拥护下,已经步入车厢。

    这人是谁?我有预感,他将是我终身的大敌!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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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19673/ 第一时间欣赏风生水起(小说520)最新章节! 作者:城市公子所写的《风生水起(小说520)》为转载作品,风生水起(小说520)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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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生水起(小说520)介绍:
历史,是时间的女儿蒙上了一层灰色的面纱。
元明清三代,是最接近我们时代的历史,也是中国历史上风云变幻、王朝更替最诡异的一段历史。成吉思汗突然崛起的秘密、明太祖百战得国的真相、明末天启年间北京城遭受的大灾祸、满清奴儿哈赤定都沈阳的风水,都请随着主角远赴内蒙古、穿越浙西大峡谷、探险新疆塔克拉玛干、追踪北京城地下的烈火,消灭邪恶的美日特务,一起揭开时间女儿的面纱,或丑陋、或狰狞、或华美……风生水起(小说520)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风生水起(小说520),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风生水起(小说520)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