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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城市公子     风生水起(小说520)txt下载     风生水起(小说520)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七 古僰侯庙

    在我面前,原本是一个百多米高的悬崖,此刻外面一层黑色的玄武岩石壁在巨大的震动之后脱落,巨大的神庙赫然出现在我们面前,顶天立地。尽管宫殿的墙体因为年代久远,表面脱落,斑斑驳驳,裂缝纵横,但是在残余的数万个蜡烛***照明之下,依旧可以欣赏到那宏大规模,叫人不禁呆呆地凝视着,心中暗暗赞叹,犹如神迹一般。

    这座神庙,是由整整一座山雕琢而成。这座神庙从后面陡峭的悬崖上凸显出来,巨大华美而且精巧,漆黑的石头仿佛使之带来了一股冥界的死神气息,当数万个蜡烛朱红色的光芒映衬下来,整个宫殿迸发出一股漆黑的金属材质的光芒,叫人犹如置身于枪林弹雨的金属风暴之中。

    神庙高约八十多米,宽五十多米,分作两层。底层两侧各是一个柱状的守门神。是由两根十人合抱那么粗的石柱上,以浮雕形式刻画的两个巨人形象。样式古朴,栩栩如生。巨人全身**,展示着发达的肌肉,手中握着一把战斧,威吓入侵者,依稀可见带着原始人那种粗犷的风格。

    中间是由十六根大圆柱撑着前殿,构成堂皇华丽的柱廊。每一根廊柱上都带有精美的浮雕,虽然残缺不全,但是依旧不失本来的神韵。至中间的位置,留出一个十米宽的正门,黑洞洞的,仿佛噬人巨兽的大嘴。正门脚下,赫然都是以巨大石条层层铺就的垫脚,引人向上,千百年来,究竟有多少人踏上这神秘的宫殿呢?

    “这,这,难道是传说中的僰侯神庙吗?”

    我的背后有人惊叹道,居然有人知道这玩意的来历,我好奇地回过头,一看吓了一跳,居然是罗明申这个家伙,我顿时叫道:“你怎么来了?”

    罗明申说道:“我本来逃了出来,看到这里***通明,就赶过来,正巧看到了。”

    他运气还出奇的好,要是早来半小时,说不定被罗名翰捉住,化作祭品杀了。只是不知道何永进此刻去了哪里,要是他成功地逃了出去,看到这里的情况,也一定会赶过来的。

    “僰侯神庙,这是什么东西?”

    宁镇长也不太清楚,又被眼前的壮丽景象给吓住,急忙问罗明申。

    罗明申点点头说道:“传说,僰侯神庙是僰人国家最后的堡垒。数千年前,也就是西周时代,因为僰人参与了武王伐纣的战争,于是被封为僰侯,在今天这个位置建立了僰侯国。僰人迷信,每年大量的祭祀,国力耗损很快,加上楚国的兴起,终于在西周共王年间亡于楚国。国民奔于山林,化作野人。而这个僰侯神庙,大致是僰侯国祭祀以及国侯办公的地方吧。历史书上曾经记载过有这么一个神庙,但是始终没有发现遗迹,原来是埋藏在一座悬崖底下啊!”

    宁镇长说道:“既然这是一座神庙,那么罗明翰为什么发了疯,要了这里祭祀邪神。邪神与僰人之间有什么关系呢?”

    罗明申一愣,摇摇头说道:“我也不太清楚罗名翰的想法,只是他信奉邪神,捉人来此祭祀,我不得而知了。”

    罗氏一族参与邪神祭祀,难怪宁镇长会怀疑罗明申了。但是罗明申向来就被罗名翰瞧不起,根本不许他参与此事。所以罗明翰暴毙之后,祭祀邪神的事情一了百了,无人知详了。

    “我们不如进去看看,消失了上千年的僰侯古国的神庙,里面到底蕴藏了什么奥秘和神奇!”作为一个专业考古人员,最大的乐趣就是新鲜发现的历史遗迹,这就如一个老饕遇见满汉全席,色狼碰到全裸美女一般!

    “太威胁了!”宁镇长摇摇头,他仍旧对里面心存疑惑,方才祭祀之际,恐怖的场面在他心里留下了深深的印记,不得不提防,“鬼知道里面会有什么东西,总觉得可能送命!”

    我却赞同罗明申的观点,说道:“不,即使有什么可怕的事情,我们也完全可以应付。但是假如我们不进去的话,一定会后悔的!”我扭头看看宁镇长,“五十年后,当你老了,你的孩子向你问起来的时候,你会怎么回答他们?就因为胆小,所以错过了一次人类历史上最伟大的发现?”

    宁镇长不禁哈哈大笑道:“真是被你说服,我觉得你才是哲学专业出身的研究人员!好吧,我们一起进去!”

    宁镇长向剩下还活着的人员征求志愿者,他说的话颇为蛊惑人心,但是至少侵犯了我的版权:“等五十年之后,我们会因为没有进入僰侯古国的神庙后悔吗?”

    现场至少有十个人跃跃欲试,我觉得人数上差不多了,有一个班那么多,足以应付任何事件的突发。出乎我的意料,尹玉旻这个女人,也颇为胆大,跟在我们背后参加了冒险。剩下的人宁镇长叫他们留下来看守,防止罗家的人复而返回,发动逆袭。

    我们收拾了一下,拿起罗家人丢下的铁棍、猎枪作为武器,然后又用树枝、蜡烛做了十多个火把,点燃之后就浩浩荡荡杀向神庙。

    我们大踏步地走上垫脚,来到正门入口,里面黑咕隆咚,什么也看不清,未知的黑暗世界,隐藏着未知的恐惧。我带着头,深深吸了一口气,一步步小心翼翼地走进神庙,后面的人也慢慢跟了上来。

    “嗯,什么味道,这么浓?好像是皮革一样!”尹玉旻凑在我身边,一手举着火把,一手掩着鼻子扇风。

    “脚底下有问题!”宁镇长说道。

    我也察觉出来了,在我们脚底下,触觉软软的,不像是铺着石板,倒像是铺着一层皮革。我蹲下身子,把火把凑近,果然在地面上,草草地铺就着一层发黑的皮革。伸出手指戳了戳,顿时皱起眉头,忽然前面传来一阵香风,却是尹玉旻也蹲了下来,好奇地撕下一层皮革,放在眼前,一边观察一边说道:“这是什么皮,质地真好,又薄又坚实,过了几百年都没有腐化,做成衣服一定很好!”

    我不悦地抬抬眼皮,下了结论:“这是人皮!”

    “人皮?”尹玉旻念叨着这个词汇,终于意识到叫人异常惊悚的事实,顿时尖叫一声,花容失色,一屁股坐在人皮地板上,骂道:“你吓我!”

    “真的!”我才懒得吓你,为了证实我说的不是谎话,我于是撕下一块皮革,指着上面的一个黑点说道:“你看,这个黑点虽然已经干瘪,但是还能看出来,这是女人的*!”

    尹玉旻犹如火烧屁股,忙不迭地爬了起来,哪敢靠近我,又需要男人的安慰,急忙跑到宁镇长身边。后者大喜,乘机搂住女人的纤腰,大占便宜!

    “铺满整个神庙,不知道要杀多少人,剥下多少人皮!”罗明申举起火把,遥遥远望。

    整个大殿,面积约莫四千多平方米,一层层大小不等的人皮铺在地上。这些皮革大多只选用皮体背脊和胸部的整块皮肤,但是偶然我们也看到整张人皮——拥有一个完整的人形,依稀能够辨认还是一个孩子,铺在地上,所有人无不倒吸一口冷气。

    尹玉旻吃吃说道:“那那,到底是什么人,如此邪恶,将人皮活生生地扒下,铺在地上呢?”

    作为研究古代僰人的行家,罗明申慢慢解释道:“或许是僰人自己,但是我不这么认为,虽然他们迷信,但是也没有必要把人皮剥下来铺在地上。所以我认为是消灭僰人的古代楚国人。传说僰人信奉古老的战神蚩尤,与楚人属于同一渊源。而他们正好收藏了蚩尤的神物,所以楚人向他们索求,僰人不许,于是战争爆发了。可是我觉得奇怪,一般灭国,只是杀死头领,把王国的子民化作奴隶,如此残暴的虐杀,我还是第一次看到!我也不太明白了!”

    我们继续往里面走,这时左右两个方向,出现了两个宫殿的入口。

    “先去哪一个?”我征求专家的意见。

    “随便,应该都可以吧!”罗明申说道。

    于是我们按照习惯,先从右边的方向进去。

    尹玉旻心有余悸,讷讷说道:“这次希望不再是什么人皮地毯了!”

    宁镇长搂紧尹玉旻的纤腰,笑道:“或许是更加可怕的物件呢!”

    我狞笑道:“真是叫你说中了!”

    说完,我就用铁棍哗啦了一下,拨动一只干缩的人脚,非常完整,只是收缩了大小,干枯的肌肉紧紧贴着骨头,原本估计是成人大笑,现在只是如儿童的一般!

    而在我们脚下,到处都凌乱堆放着除了人头以外的各种人体部件,脊椎骨、肋骨、指骨,比比皆是,我们每一步都踩在骨头上。千百年了,骨头承受着风化,变得非常脆弱,轻轻一踩,便化作粉尘,弥漫到空气中,使之有一股叫人不悦的味道!

    尹玉旻惨叫一声,紧紧贴住宁镇长,把面颊埋入他的胸口,不敢观看。

    我摇摇头,这女人就是麻烦,倘若林白水来此,最多只是皱皱眉头,不会如此失态的做作。

    十多个火把的光线,把周围二十米范围内照亮如白昼,使得我们清清楚楚地看清这个宫殿的情形。越往前走,尸骸就愈多,也越零散,甚至叠累了两三层的尸体,踩上去软乎乎,咯吱咯吱作响,叫人心里头发毛,害怕随时随地都有僵尸会弹起来哭诉自己的冤情。我们找不到一具完整的尸骸,统统都是尸首异处,或者说根本没有首级,找不到一个头颅骨。在有些肋骨、大腿骨和脊柱上,还附带着干枯的人皮人肉。我们甚至发现了一些女人的装饰品,比如耳环、发夹等等。屠杀僰人的凶残暴徒,连女子也没有放过。

    我们实在看不下去了,急急忙忙退出,进入下一个宫殿,甫一进入,就闻到一股呛人的人皮味道,大家不禁脸色一层,果然这里也有人体的残骸!

    这次尹玉旻学乖了,死死抱住宁镇长,不肯往下观看。地面上铺就的都是干尸碎块,与前一个宫殿的尸骸不同,那里的尸骸多半已经腐化,骨骸较多。而这里全都是如腊肉一般的干尸,因此味道很重,一股熏人的恶臭迎面扑来这就是千百年前尸骸散发的毒气。为此我们不得不捂住鼻子,防止吸入毒气。这种东西看多了,实在心里不舒服,我们急急忙忙地离开,哪知脚下太快,突然一迈步就踏上了尸块,只听咔嚓一下,一只干枯的手臂猛然竖了起来,犹如活了一般招手,众人无不色变,愣了好一会儿,才匆匆离开。

    “下一个宫殿,应该是什么呢?”我自言自语。

    罗明申猜测道:“我们看到了极多的尸骸,但是始终没有头部,所以我想下一个宫殿,就应该是骷髅了!”

    果然,我们方一进入宫殿,迎面就是一堵一人多高的墙壁,长不可数,上下整整齐齐地排列着一个个的骷髅头,形成一道骇人的骷髅墙,狰狞地凝视着我们。

    我们面面相觑,就犹如走进了万魔殿一样,所见所闻,都是极为惊人的场面。宁镇长干笑一声,说道:“难怪罗明翰会在此祭祀,我看,的确够邪门了!只是看了这么久,却不见邪神出现,连个机关也没有发出,不禁叫人感觉咄咄出奇!”

    我摇摇头,说道:“这是神庙,又不是古墓,哪里可能会有机关暗器。僰人信奉的神,我看不太可能是什么邪神,只是罗明翰手法有问题,倒把邪恶的凶灵召唤过来了,眼下我们进来神庙,可能已经破除了凶灵了!”

    宁镇长点点头说道:“也罢,我们出去吧。看了这么多诡异的东西,叫人实在不舒服。但是说起来,这种阴森恐怖的玩意,犹如十八层地狱一般,倒是极佳的旅游开发点,我想一定会有变态的游客喜欢!”

    果然是政客!

    “等等,这里有字!”罗明申一直在细细考究骷髅墙,待沿着骷髅墙过去,突然发现了问题。

    “有文字?”

    据我所知,僰人并没有文字,他们是靠画图和借助汉文表意。

    我走到罗明申附近,他的前面是一个巨大的骷髅堆,差不多有三四人那么高,无数骷髅瞪着黑洞洞的眼窝,被摆成了一个金字塔形状。我知道这叫做京观,是古代战胜敌人之后,将敌人的首级割下,叠累在一起,夸耀战功之用。当年战国时期齐燕大战,燕军割下无数齐人的首级,堆放在一起,迄今仍能在当年的古战场上不时发现骷髅头堆。

    在骷髅金字塔前方,则树立了一块石碑,上面弯弯曲曲地刻着金文。金文是即甲骨文之后出现的文字,因为多刻在金属皿器上,于是叫做金文。它出现于西周时期,继承了甲骨文,但是比甲骨文更加系统,容易辨认,我也识得不少,细看,果然是当年楚军夸耀战功的纪念。

    当年楚国建立之后,国力强盛,但尚且不敢向周王室挑战,于是为了进一步增强实力,向僰侯国征讨传说中的蚩尤之旗。蚩尤是上古战神,黄帝即使战胜其之后,还得借助他的威名征讨释放。据说蚩尤之旗能够召唤到蚩尤的力量,所以楚国要得到这个。但是僰侯国哪肯把镇国之宝交出,于是战争爆发。僰侯国过于迷信,消耗了大量的国力,甫一交战,便一败涂地。楚军包围了王都,许诺僰侯投降,便既往不咎。

    春秋时期,中国尚且处于封建贵族时代,崇尚骑士精神,诸侯即使战败灭国,也多半会被帝国赡养,极少灭国杀君。于是第二天,当太阳照亮了山顶上神庙时,僰侯白衣缓步走出了神庙。

    僰侯一宫殿,楚军旋即变卦,他们狞笑着,一拥而上,将僰侯抓了起来。然后楚军和僰人军队相互展开猛攻。可量群龙无首的僰侯国,仅仅坚持了不到半天,神庙的大门就被撞开,楚军犹如豺狼虎豹一般冲进城来,发疯地展开大屠杀。

    男女老少、王公平民,见一个杀一个。杀人之后,割首剥皮,炫耀战功。对于僰侯神庙,由于是雕琢在整块岩石上,以当时的能力根本无法破坏,为了保证僰人的神不会拿楚军报复,就用血腥的人祭污染神灵。用人皮、骨骸、尸块和骷髅填满四个宫殿。刹那之间,从殷商时期就存在,文明仅仅被华夏族稍微差一点的僰人,就毁灭在楚军的手里,化作一片废墟。剩余的僰人,逃亡山林,日后虽然重新聚集起来,但是再也无法复兴文明,至汉以后,竟被当作野人一般的民族!

    但是楚军虽然费劲心机,想要寻找蚩尤之旗,却始终没有找到。他们拷打僰侯,后者终于吐露,蚩尤之旗就在僰侯神庙里面,但是到底哪个位置,他也不知道,只有祭祀们才晓得收藏蚩尤之旗的密室所在,可惜已经永远地失去了秘密的钥匙。楚军无奈,大肆破坏之后就离开了此地。而古老的僰侯神庙,渐渐尘封,无人知晓,直到今天才再度开启。

    当年人多势众的楚军都无法找到收藏蚩尤之旗的密室所在,更不用说仅仅凭今天我们这几个人了。何况我们今天的本来目的就不是寻找蚩尤之旗,只是对于僰侯神庙非常好奇,走进来看看而已。但是我看着罗明申的模样,似乎急不可耐地想要找到蚩尤之旗一样。他四下里仔细地张望,喃喃自语说道:“在哪里呢?在哪里呢?”

    我拉住罗明申说道:“不用太着急,今天我们匆匆过来,没有携带任何工具,下次准备齐全了,再来发掘现场吧!”

    罗明申茫然失措地长叹一声,终于听我的劝诫,不再搜寻,我们招呼宁镇长等,朝下一个宫殿走进去,哪知方一进去,就大为震撼,后退几步叫道:“我们怎么回来了?”

    原本以为,我们将会进入第五个宫殿,进入之后才发现,我们竟然又重新回来了,回到了第一个人皮宫殿,前面就是出口。

    我稍微一呆,愣了片刻,恍然大悟地说道:“原来如此,四个宫殿原来是相通的,我们恰巧饶了一圈,又绕了回来。”

    整个僰侯神庙的结构,就相当于是一个正方形,化作均等的四份,每个相隔宫殿之间打通了通道。方才我们在人皮宫殿选择从右边开始搜寻,就相当于绕逆时针一圈。倘若反之,亦是可以走通的。

    其他人见走了一圈居然回来了,还省掉往回走的路程,虽然神庙里面古怪的地方多多,把自己吓得不清,但是毕竟没有受到实质性的伤亡,纷纷大喜,嚷着便要离开。只留下我和罗明申,那尹玉旻敲着我们奇怪,反正到了这里胆子也大起来了,居然留了下来,问我们:“喂,两位,这里鬼森森的,还有什么值得你们眷恋?”

    “这里有宝藏啊!”我笑着说道。

    一说到宝藏,尹玉旻顿时眼前一亮,急急忙忙说道:“这这是真的吗?快告诉我,藏在哪里?”

    我简略地把楚军搜索蚩尤之旗的故事告诉了尹玉旻,另外说道这个密室怎么也找不到。尹玉旻嘟哝道:“奇怪了,这里怎么建密室。须知,神庙是通过把一整座山雕琢而成的,并非石块垒集而成。倘若有修建密室的话,应该很快能够找到。因为这是雕琢的东西,就如我手腕上雕刻的玉镯子,稍微有个洞,或者裂缝,都一下子就能看出。”

    我琢磨着,尹玉旻说的话极有道理,那么密室到底可能在哪里呢?细想起来,整个神庙的结构甚是古怪,难道里面有什么阴谋吗?

    突然,我大声叫起来:“我明白了,我知道密室在哪里了!”

    罗明申眼珠发亮,跳了起来,叫道:“真的吗?在哪里,快快告诉我!”

    我笑笑,说道:“不急不急,原来僰人用了一个巧妙的诡计,把密室隐藏在一个不可能的地方。”

    我伸出脚尖,沾着灰尘在地上画了一个图形,说道:“你们看,这是神庙的大致结构:

    罗明申和尹玉旻都点点头,因为我们都走过,所以知道这个结构。我问道:“你们想想,假若有这么一个结构的宫殿,那么建在密室可能在哪里呢?”

    罗明申干瞪着眼,尹玉旻俏目美兮,亦是一片茫然。

    我说道:“这就是我们人类的盲点,古代僰人,巧妙地利用了这一点,在一个不可能的地方建立了一个密室,那就是——”

    我把脚尖指在中间四个宫殿交叉的地方。

    罗明申大叫道:“这,这怎么可能呢?”

    “当然有可能,假若是这种图形呢?”

    我擦掉原先的图形,又重新画了一个:

    罗明申瞪了一眼,长叹道:“原来如此!”

    古代僰人,利用宫殿四个夹角稍微多出的一点空间,建立了一个密室。一般情况而言,这是不可能的,但是神庙实在太大了,数十万平方米的空间,多出一个数平方米的密室,根本无法察觉。何况也根本没有人会预料到,在实心的夹角后面,居然还可能建成密室!

    罗明申急急忙忙走向宫殿的夹角,对着石壁轻轻敲打,回声空洞,果然是空心的。罗明申大喜,向我要了铁棍,对准石壁就恶狠狠地砸下去,只听轰然一声,就打开一个空洞,几个火把照过去,在里面存放着一个金匣子,罗明申颤抖着伸手拿了过来,放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果真是一份秘银之图,也就是传说中的蚩尤之旗!

    罗明申哈哈大笑,望着我说道:“我们终于能够找到传说中的秘银之矿。朱先生,此功你居第一!”

    我微笑不语,倒是看到尹玉旻的眼神中,露出了奇怪的色彩。

    不好意思,图片无法上传。所以大家看不到诡计的真相了。

八 黄泉之村(上)

    我们喜气洋洋地返回有间集镇,众人皆是大喜,宁镇长一手摧毁了掳人的邪教集团,消除了影响镇子今后发展的毒果,而罗明申则是找到另外半张秘银之图。原本我担心何永进的安慰,但是方才一出神庙的时候,就发现何永进徘徊在外面,与几个留守的人员在攀谈。原来,他费劲气力逃了出来,一直在罗家之人大搞邪术场所的不远处窥视动静,他见这边***通明,奇异的响声又大作,忍不住过来瞧瞧,发现罗家人都已经逃之夭夭,剩下的人他都熟识,于是就留在神庙外面等我们出来。

    我们便喜气洋洋地返回了有间集镇,众人皆是大喜,宁镇长摧毁了掳人的邪教集团,消除了影响镇子发展前途的恶果,而罗明申则是找到了另外半张秘银之图。我们离开的时候是昨天早上,此刻天色慢慢地变黑,等众人一起集中到了有间旅店,宁镇长拱拱手说道:“我先行告辞了,还得处理一下罗家余孽的事情。罗家人是当地土著,根基深厚,一不小心,就会卷土重来。可叹啊!那罗明翰就在我身边,居然没有发现他是如此阴险之人!”

    宁镇长在大事方面倒不含糊,我们向他告别,但是这个家伙临走之际,凑到尹玉旻身边,突然伸出咸湿大手,轻轻地在尹玉旻那翘起的美臀上一拍,后者啊地一声惊呼,忍不住跳了起来,宁镇长哈哈大笑。

    “讨厌哦!”

    尹玉旻嗔骂道,可是声音柔媚,哪像是发火,更是发骚。

    我不禁摇摇头,哭笑不得。谁要有了这个女子作老婆,一定头痛之极。

    尹玉旻吩咐无双烧一些小菜给我们填肚子,自己则是偏爱干净,两天下来,汗水混着泥土,脏兮兮的,那受得了,急忙跑上二楼沐浴去了。

    无双怕我们饿着,飞快地煮了几个小菜,多是炒鸡蛋等味美而烹调速度较快的食物。我们一边吃一边大赞无双手艺高超,日后哪个男人讨了无双做老婆,定是十足的福气。

    吃罢晚餐,我们聚在一起讨论,罗明申对比了完整的秘银之图后说道:说道:“基本可以确定,只要沿着‘银河’走,就可以找到传说中的秘银了。”

    我一呆,反问道:“银河?”

    罗明申说道:“不错,正是银河。你以为山区里都是大山,其实大河的源头都在山中。在湘西,有许多条河流,只是因为分岔极多,加之大山茫茫,极易迷路,所以没有多少人愿意沿着河流前进。而我们只需要对照星图,沿着某条‘银河’前进,就可以轻松找到秘银之矿了。”

    我转念一想,确实有利。古代交通不发达,开采银矿的后,大宗银两是如何从山间运出来,倒是一个麻烦,若是通过河流运输,却是方便多了。该死,怎么没有想到这点呢、不然老早就可以找到秘银了。

    在旅店里徘徊的郭熙明听到我们秘银秘银的称呼,眼珠都绿了,大声叫道:“什么秘银?我也要参加?我赞助,我赞助十万人民币!”

    我和罗明申古古怪怪地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奸笑起来,这个香港冤大头,看来又得出血了,而且是白出的。

    我们本来以为,既然是在湘西山区,自然都是崇山峻岭了,因此预备了不少丛林探险考古的专门设备。但是哪里料到,计划也会在中途陡然被更改,居然得跑到水里去。不仅仅是我们这些外来人,就连罗明申这个土著也根本不曾预想过,他先前打算自己掏腰包购买设备了,这时突然冒出了一个冤大头,能不喜哉?当下一点也不客气,知道我是水陆两栖部队出身,细细讨论一遍,足足写满了两大张白纸的物品采购列表。

    当郭熙明看到白纸上罗列的数字时,直冒虚汗,心疼得几乎立即昏厥,但是这家伙好歹知道不入虎穴焉得胡子,风险越大收益越高,看在白花花的银子份上,老老实实、心不甘情不愿地掏出了钱财。

    眼见天色不早了,罗明申小心翼翼地收拾好两张半秘银之图,向我们告辞。我一想说道:“罗先生,现在镇子里面不太安稳,罗家邪教余孽差不多都逃了出来。虽说你也是姓罗,但是与他们不是一条道路上的,他们必定恨你入骨。你又文弱,还是我送你一程吧!”

    罗明申见我诚心关照他,也不推辞,只是说道:“那么麻烦朱先生了!”

    林白水对我的身手放心之极,加上这次只是送人,倒也不阻拦,我陪着罗明申走入黑漆漆的夜幕里。

    “嗯,对了,罗先生。我记着你并非罗家集的人,又不住宾馆,那么你住在哪里呢?”

    我颇是好奇罗明申的住所,他也没有打车,走路即可,说明他家离这里不远。

    罗明申笑笑指着前方说道:“我家就在前面不远的一栋别墅里。虽说我不是这里人,但是毕竟姓罗。而罗家又在此经营多年,说什么也给我留下了一点东西。”

    原来如此啊!

    走了几步,罗明申沉重地叹了一口气说道:“说起来,排备份罗明翰还是我的堂兄。他是之前罗家族长的后裔,所以自然统帅全局。而我是长老的后裔,所以罗家的事情,我或多或少知道一些。那罗明翰说得不假,我们罗家确实信奉邪教,后来社会在进步,民智渐开,我的先祖深以为耻,便离开了罗家,所以那些其他的罗家人,一直瞧不起我!”

    不刻便到了罗明申的住所,我抬头一看,却觉得眼前这栋别墅甚为眼熟,仔细一想,顿时心底一惊,瑟瑟打了一个寒颤。这里便是我和宁镇长一起发现血衣夜叉杀人的地方。那血衣夜叉一下子就把人体撕成碎片,迄今为止,仍叫我心有余悸。我忍不住问道:“那天血衣夜叉就在这里肆虐,你莫非不知道?”

    罗明申低声叹道:“哪能不知道,当时我吓个半死,缩在被子里一动也不敢动。”

    我哈哈大笑,这倒也符合罗明申的性格。

    我将罗明申送到别墅门口,两人就此告别,我转身回去,走了几步,突然心里升起一股异样的感觉,那种感觉,就如之前战争年代的时候,预计敌人将来来袭的时候一样。我心神一凛,慌忙转身往别墅奔去,但见那门户大开,周边都被破坏,残骸四飞,里面黑洞洞的,似乎有一头极为凶恶的猛兽闯了进去。

    我随手拾起一根木条,犹如幽灵一般,小心翼翼地潜了进去。早年我在丛林战场上拼杀,大规模阵地战结束之后,所依靠的就是潜伏暗战,因此我极有信心,能够叫人毫不发觉地潜入进去,看看到底是什么人员,居然叫我心底生寒。

    我进入之后,悄悄隐藏在黑暗处。别墅没有开灯,但是借着微弱的夜色,依旧能够看到在别墅的大厅里面,罗明申正单手捂着满是鲜血的额头,靠着墙壁,半躺在地上,惊恐不已。而在他的对面,正站立着叫我感到离奇古怪的神秘人物——血衣夜叉!

    血衣夜叉向前逼近一步,发出嗡嗡的响声:“你是如何拿到秘银之图的,老实交代!黄泉村和你有什么关心?”

    那声音嗡嗡作响,好像是收音机发出的,而且发声之处不在嘴巴,在胸口。血衣夜叉为了不暴露身份,采用这种手段。

    罗明申勉强说道:“我是不会告诉你的!可恶,明明就要接近胜利了,居然叫你看穿,你是怎么发觉的!”

    “你是如何拿到秘银之图的,老实交代!黄泉村和你有什么关系?”

    血衣夜叉又重复了这句话,而且往前逼近一步,把锋利的爪子伸向罗明申,若是他再不回答,便要一举击杀。

    我看自己还不出手,恐怕罗明申就会死翘翘了,当下毫不犹豫地大喝一声,猛然扑了上去。

    于无声处骤然暴起一个犹如惊雷一样的巨响,血衣夜叉如雷贯耳,大吃一惊,倏然回转过来,但是我已经闪电似地逼近,把手里的木条猛然砸下去!

    这一击又急又快,血衣夜叉根本无法躲避,只能近似本能地抬起左手阻挡,只听咔嚓一下,木条砸在血衣夜叉的左手臂上,顿时木屑四下飞散,竟然一下子砸成了碎块。

    我对自己的力量自负之极,纵然眼下的木条已经被击碎,但是血衣夜叉比如受到了重创,果然,血衣夜叉的左手软软地垂下,骨头至少有了骨裂。只是她为人也坚韧之极,即使受到如此伤害,痛入骨髓,亦是一声不吭,慌忙掀起袍子,转身逃开。

    “快追,秘银之图被她抢走了!”

    罗明申捂着额头,挣扎地站了起来。

    原来血衣夜叉是来抢秘银之图的,果然她一直想阻止我们找到秘银之矿。

    我飞奔过去,对着血衣夜叉紧追不舍。她速度不如我,加上胳膊受了伤,行动影响,步履蹒跚,眼看就要被我追上,突然血衣夜叉右手向后一挥,顿时一大群冥蝶扑将上来,将我团团围住,到处是红色的小火点。可是冥蝶毕竟只是幽魂的使者,于活人同普通蝴蝶,阻碍了我几分钟,被被打死不少,一哄而散。

    我回过神来,这时罗明申赶了过来,打开手电筒,四下照亮,但见血衣夜叉消失地无影无踪,但是地上铺了一件血衣夜叉的红裙,我们不由得面面相觑,跑哪里了?

    罗明申蹲下捡起了血衣夜叉的红裙,猛然哈的一声,吓了一跳。

    “怎么!”我上前。

    原来红裙下面竟然覆盖了一具骸骨,蜷缩成一团,我饶有兴趣地蹲下,仔细查看骸骨,分析道:“这具骸骨骨盆宽大,显然是个女人;颅骨缝隙刚刚愈合,二十不到。”

    骸骨旁边,就是装载秘银之图的盒子,血衣夜叉来不及带走。

    罗明申恶狠狠地说道:“血衣夜叉在哪里?就是掘地三尺,我也要将她挖出来!”

    然而我们最终失望地发现,这里容不得藏身,说不定血衣夜叉早就借土遁逃走。罗明申垂头丧气地放弃,一路劳累下来,坐在岩石上休息。

    “方才怎么回事?”我问道。

    罗明申说道:“我刚刚进了别墅,就受到血衣夜叉的偷袭,她夺走了盒子,然后紧紧逼问我第一张秘银之图是怎么弄来的。可恶!不过,幸好朱先生及时赶到,救了我一命。”

    我说道:“不知道怎么的,我就有预感不对劲,所以赶过来。”

    罗明申阴沉沉地说道:“刚才你们有没有觉察,这个血衣夜叉的身材,象极了一个人?”

    “不会,尹玉旻老板娘怎么可能是血衣夜叉呢?”我心头一颤,其实第一眼看到就认出来,只是之前明明看到过老板娘和血衣夜叉同时出现,心里一直不敢怀疑。莫非血衣夜叉其实有两个人,这也可以解释她不同凡响的行为方式。

    罗明申说道:“仔细一想,老板娘来之前,有间集镇一直安安稳稳的。唯独在她过来后的几年,不平常的事情就接二连三出现了?其中定是有猫腻?”

    “我……我还是不太确信。”

    罗明申说道:“血衣夜叉叫你打伤了,等会儿过去验证,若是老板娘有伤口,她便是血衣夜叉!”

    我们疲惫不堪地回到有间旅馆,却不见老板娘、无双任何一人,不禁使得我都有些疑惑,吵闹起来。只听上面娇媚地说道:“谁这般吵闹,难得可以有个休息天睡觉,都叫你们搅黄了。”

    老板娘一身淡黄睡袍,款款下来,头发未梳,睡眼朦胧,有股慵懒美人的味道。罗明申直言不讳说了我们的怀疑。老板娘咯咯娇笑:“什么,我是血衣夜叉?好有趣!你们不信,无妨,反正人家不是黄花闺女了,这点也看淡,让你们瞧瞧。”

    说着,老板娘缓缓褪下睡袍,和很多女人一样,除了一条小小棉制白色内裤,不戴文胸。但见老板娘身姿迷人,肌肤细腻,好似刚剥出来的荔枝。我看得目瞪口呆,罗明申更是眼珠凸出,老板娘笑吟吟问道:“还有一件……”

    “不必不必……”

    老板娘身上毫无伤痕,纵然是妖魔鬼怪,也不可能如此之快地处理伤口,自然不是血衣夜叉。于是罗明申和我讷讷退出,隐隐约约似乎听到老板娘房间有个男人的声音。我一怔,宁镇长。

    原来他们在一起啊!

    这般私情,难怪老板娘宁可马上下来脱衣供我们检查,也不敢暴露宁镇长丝毫。唉,事情越来越复杂!

    我和罗明申罗列的物品一时在张家界这个小城市还采购不到,只得由罗明申亲自到长沙去采集,这样又拖了两三天功夫,在这段时间内,我成功地说服林白水不要随我们前去。我可不敢拿她和未来的孩子开玩笑。其余闲暇时刻,休养生息。

    旅店老板娘尹玉旻风情万种,极其引人瞩目。我已经习惯,有了林白水,只是微笑着看着。倒是何永进一直痴痴呆呆地盯着尹玉旻,惹得我们都不大好意思。幸亏尹玉旻大方,并不在意。我摇摇头叹气,老何啊,找女人也要看情况。如今你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成吗?

    罗明申出去办事,只留下我们,这段时间就算度假了。我陪着林白水看风景吃美食,好不乐哉。到了晚上,我哄林白水入睡之后,走了出去,看到何永进像是一个呆子一样坐在旅店前的草滩椅子上,叹了一口气,上前拍拍何永进的肩膀说道:“老何啊……”

    何永进苦笑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是不是千万不要有歪念头,癞蛤蟆是吃不了天鹅肉的,人家尹老板有钱又有貌,不是我一个又穷又没用的大麻子可以比拟的。”

    我一愣,心想,既然自己清楚,为什么还这般念念不舍?何永进叹了一口气,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钱包,把钱包摊开给我看,说道:“里面有一张照片,你看看就知道了。”

    钱包内层果然夹着一张黑白照片,上面有两个人,一男一女,男的一眼就可以认出,正是何永进这个大麻子,而女的相貌极为俊俏,梳了两条大辫子,五官依稀之间,竟然与尹玉旻老板有几分相似。不,简直就是年轻时候的尹玉旻老板!

    我顿时一震,问道:“怎么回事?这个女人是谁?”

    “我妹妹……”

    我瞅瞅照片上的女人,又看看何永进,实在无法相信这两个人是一母同胞,差别实在太大了。我记得当年何永进吹牛他妹妹是十里八乡少见的美人儿,如今看起来,确实不假。

    何永进有些炫耀地对我说道:“怎么样?后悔了吧!要是当年你跟着我回去,见过了我妹妹,恐怕就是赶你走也不肯了!”

    我有些尴尬,心想世事无常,命运就在一刹那间转折。假如当年我跟随何永进落户湘西,就不会遇见林白水,虽然娶到了一位娇美的妻子,但是日子毕竟过得平平淡淡,不过是一个普通的种地农民,远不如现在身为考古学者,功成名就,地位显赫,生活精彩。

    我看到何永进的神色渐渐黯淡了下来,说道:“可惜……你就是跟着我过去,也见不到我妹妹了,我回家的时候,才知道我妹妹竟然已经出嫁了!令我感到非常奇怪!”

    我一怔,女孩子出嫁的事体稀疏平常,有什么大不了的,可是我知道何永进心思缜密,说话向来不打诳语,里面必定有什么内幕,能够让他说出“奇怪”这两个字。果然何永进自言自语似地问道:“我妹妹只比我小一岁,当年也二十出头了,乡下人盛行早婚,像她这种年纪还没有结婚,非常少见,你可知,这是为什么?”

    我猜度道:“女孩子嫁不出去,多半是相貌太丑,身体有病,或者作风不佳。你妹妹如此貌美,而貌美者多半身体健康,病美人现实中不存在,所以前两个理由不成立。若是作风有问题,你也不可能会把一个作风有问题的妹妹推给我,因此我推测,是不是……你妹妹,有点笨?”

    何永进苦笑道:“确实如此。我妹妹小时候发烧烧坏了脑子,从此之后,智力停顿在七八岁的阶段,除了会简单打理一些生活外,根本不能干活,向来被父母视之为累赘,巴不得早早扫出去。我甫一回家,就发现我妹妹不见了,急忙向父母询问,他们竟然说把妹妹嫁出去了!我就暗暗奇怪,嫁妹这么重要的事体,怎么不事先向我这个兄长商量一下呢?我要去看望妹妹,父母又不答应。更加令我奇怪的是,我家本来很穷,但是父母突然拿出一大笔钱来,催促我娶媳妇,我终于开始怀疑了,是不是我父母把我妹妹给买了!”

    我轻叹一声,重男轻女这种落后思想,在中国流行数千年,虽然近百年里有所破除,但是在一些偏僻落后的地区,依旧不把女儿当作人,而是货物,若是家贫无力为儿子娶媳妇,就把女儿卖掉换钱。何永进的父母虽然一片苦心为了儿子,但是我知道何家兄妹感情深厚,让何永进拿卖妹妹的钱讨老婆,还不如杀了他!

    何永进的脸色越发阴沉,说道:“我初始只是怀疑妹妹给卖掉了,心里非常矛盾,一方面我知道妹妹脑子有问题,一直嫁不出去,如果能有人要她,只要好好待她,我就很高兴,我也不会耽误妹妹的前途,另一方面,我又怕妹妹被人欺负,很想找到她的住所。但是父母却口风极其严密,不肯告诉我,令我疑惑万分。过了几天,我终于偷听到一个令人非常震惊的事实!”何永进一字一语地挤出来,每一个发音都似乎从鲜血里挤出来的一样,“我妹妹,居然给卖掉,给人配冥婚!”

    “什么!”我大吃一惊。

    所谓冥婚,俗称“结阴亲”、“鬼攀亲”。凡是男女生前未婚而死,多由两家父母、亲友找到另外一家未婚的死者,为亡子亡女举行婚礼,使死者在阴间结为夫妻,建立家事。这种陋习产生于西周时期,流传近千年,只是到了宋以后渐渐没落,不过在一些偏僻的地方还在流行。

    我急促地说道:“让你妹妹和一个死人结亲,岂不是让她守活寡吗?虽然你妹妹不够聪明,但是这对她也是相当痛苦的一件时期啊!”

    何永进却摇摇头,脸色阴沉地就像刚刚杀了一个人,慢慢说道:“不,更加可怕。因为我们这里古时候是僰人的地方,残留的不少僰人的习俗。僰人是没有让死人和活人结亲的习俗的,冥婚,就是死人对死人的结婚,也就是说,我妹妹给活活害死殉葬了!”

    我啊的一声,倒吸一口凉气。

    何永进依旧若无其事,好像在叙述一件和他毫不相干的事体一样:“我终于知道了整个真相。原来,我的父母看我年纪渐长,但是家里又穷,娶不到老婆,焦急地要命。本想把女儿卖掉换钱,但是我妹妹太傻了,没人敢要,唯恐生下来的孩子也是傻子。正在这时,过来了一个配冥婚的媒人,说要一句未婚女孩的尸体,给远处的黄泉村一户人家死掉的儿子配冥婚,代价是两千块钱。就为了这区区两千块钱,我的父母就把妹妹卖掉,活活害死!当我得知这个事实的时候,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吗?我那个傻乎乎,只会整天抱着我叫哥哥的可爱妹妹,竟被我的父母给害死了!这是怎么样的世界呢?我本想替妹妹报仇,但是另一边就是供养我长大的父母,我怎么能下手呢?我感到生活实在没有意义,就离开了山村,到处流浪。”

    我顿时恍然大悟,难怪精明能干的何永进,为何会如此自暴自弃,过着流浪汉的生活。若是换作是我,遭遇这种人间悲剧,我也是无法承受的。

    我叹道:“难怪你看到尹老板会有这种表情了,因为她实在是太像你妹妹,是吗?”

    何永进点点头,说道:“我甚至有这种想法,是不是我妹妹没有死,活了下来,而且治好了儍病,到这里开了一间旅店。转念我就摇摇头,这怎么可能呢?唉!”

    我突然心念一动,提议道:“没有经过确认,你怎么知道你妹妹一定是死了呢?”

    何永进叹道:“假若她真的没有死,那一定认得出我,我这张脸,化作灰也认得出。”

    “说不定治好了儍病,但是出现了什么失忆,所以没有认出你呢?”

    何永进大喜,抓住我的手说道:“你敢肯定?”

    我说道:“不敢打包票,但是我有一个办法,可以确认你妹妹是否还活着。”

    “什么办法,你快说!”

    “我且问你,黄泉村离这里近吗?”

    何永进一愣,思虑片刻说道:“不算太远,大概十几里地,走山路的话半天就可以到。”

    我一拍大腿说道:“正好!我们赶过去,索性把坟墓给挖了,看看里面到底有没有你妹妹的尸体。有的话,我无话可说,若是没有,那就有猫腻了!”

    何永进听了高兴地一拍身边的茶几,手劲太大,竟然击碎了茶几,说道:“事不宜迟,老朱,我们现在就出发吧!”

    我哈哈大笑,何永进实在太急了,不过也无妨。我告诫何永进耐心一点,然后我先回去给林白水留了一张纸条,带上一点钱,两把手电筒,两条登山杖,便与何永进一起,连夜赶完黄泉村。

    我们离开有间集镇,登上山地,回头眺望。站在高处看下去,镇子***通明,繁华如潮,叫人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十多年前这里其实还是一片如眼前黑暗森林一样的世界。山林里根本没有路,我们几乎贴着树木在疾速穿行。山地行军对我来说并不陌生,青年时期我在杭州留下镇当兵,那时动辄就是一百八十公里山地急行军,身上背负几十公斤重物,沿着山地从钱塘江边穿到天目山,两天两夜不能休眠。后来我又在南方丛林只身作战,周身到处是敌人,如此经历把我培养成一个出色的丛林作战高手,加之今日上天亦是眷顾我们,居然有半轮明月,发出淡淡的青色月光,足够辨认路途,连手电筒都省去了。

    跑了约莫几公里,我发现何永进渐渐落下,于是我就减缓速度,等待何永进跟上。我已到而立之年,体力虽然不如青年时期强悍,但是这些年来生活质量极佳,无论营养和休眠都能得到非常充沛的补充,加之注意锻炼,所以这些年来体力一直没有落下。倒是何永进与我相反,因为常年过着颠沛流离的流浪汉生涯,性情又是郁郁寡欢,不免体格下降。

    过了片刻何永进气喘吁吁地追了上来,一边跑一边叹气:“不行,到底老了,以前这般行军连个屁也不会多放,哪像现在,呵呵……”

    我哈哈大笑,对着何永进暗暗做了一个手势,使得他不免一愣。这个手势,起码有十几年没有再看到了,它的含义是有人跟踪!

    何永进顿时吃了一惊,却没有回头确认,这是基本常识,以免打草惊蛇。他眼眸中露出残忍的神色,问我该如何处置?

    我又做了一个手势,示意何永进继续往前走,我则是在此埋伏。

    何永进点点头,踏着小步继续往前走,一边走一边不住说话,仿佛身边还有一个人似的。黑暗的森林之中,视线范围有限,语音更能混淆敌人。

    我悄悄伏在地上,爬到一棵高大的乔木下,抓住树干,哧溜滑了上去。这便是常年丛林作战练出来的绝技。

    我像是一只树獭一样紧紧抱住树干,浑身密密贴住,我距离地面有五米,除非是刻意寻找,否则根本不能够发觉我的存在。我渐听何永进的说话声越来越轻,而前方却传来嚓嚓山地靴踩在枯叶上发出的响声。对面的人并不想隐瞒自己,或者对自己的追踪技巧极有信心吧。

    那人渐渐地来到这棵乔木下,当初我是设计好的,这里是必经之路,一旦那人过来,说时迟那时快,我猛然跳下来,把那人俯身压倒。那人来不及反抗,就被我一顿闷拳打倒,然后我把整个人翻了过来。

    这时何永进赶了上来,其实他并没有走的很远,只是一边走一边逐渐弯腰并降低嗓音,看似就同慢慢走远了一般。他打开手电筒,猛然照在那人的脸上,我们咋一见,不免都吃了一惊!

    “郭熙明!”

    来的人,竟然是那个香港人!

    “不要杀我!”台巴子双手遮住眼睛,抵抗强光,一边大声喊叫。

    我从郭熙明身上站了起来,忍不住踢了一脚骂道:“妈的,你这个家伙来作甚?莫非是英国人派来的间谍,刺探军情?”

    郭熙明慌忙否认说道:“不不,我哪有那个胆呢?再说湘西有什么机密的工程呢?其实,我是见你们两个半夜里暗暗出去,以为要挖什么宝贝,所以就跟了上来,想来点嘴边食。”

    果然不改奸商本色。

    我问道:“那你怎么看到我们的,我记得我一直没有看到你啊。”

    郭熙明站了起来,掸掸身上的落叶,嘿嘿说道:“其实我也住在有间旅店里,恰巧你们没有发现而已。两位兄弟,让我也跟去吧。有财大家一起发,好歹我也是一个劳动力!”

    我瞟了一眼何永进,征求其意见。他迟疑地点了一下头,算是答应了,这毕竟也不是很机密的事情,有别人参与也无所谓。郭熙明大喜,笑道:“多谢两位!”他转头对我说道:“朱先生好厉害,怎么发现我的,我以为动作够隐蔽了。”

    “有什么稀奇,光是一股奇怪的异常,就让人感觉到了你的存在。我倒是奇怪,唉,姓郭的。你怎么跟上我们的。要知道,我们可都是作战工兵出身,又在南方丛林打过仗。我们的速度,一般人根本吃不消。”

    郭熙明呵呵笑道:“你们是解放军,我也是雇佣军出来的啊!”

    原来如此。难怪一直隐隐觉得背后有股杀伐之气,这是军人的特色。郭熙明是对面练出来的,以他的年纪估算,大概也在什么地方锻炼过,所以才能发出一股杀人过的特殊气息。这股气息久久不散,叫我不寒而栗。怪哉,是这个家伙能够发散出来的吗?

    三人继续前进,之前我呆过的江南丘陵常绿阔叶林和南方丛林热带雨林,那两种林子里面的植物都是丰富多彩的,而湘西的森林明显受到地势的影响,偏向于高大的温带阔叶林,森林受到人类的影响越少,树木的颜色也越来越单一,颜色深度增加,渐渐化作一片墨黑色,地地道道的黑森林了。全是密密麻麻的覆盖着的树木。现在是夏季,树木长得极为茂森,枝叶如云,但在高大的乔木下,地面则是堆满了枯枝败叶,一脚踩下去,几乎有半只脚会陷入。

    越往前走,森林里就慢慢冒出了一层氤氲的雾气,缠绕在脚底。雾气本是无色,但在青色月光的照耀下,却发出妖异的蓝幽幽,诡异万分。传说古代的猿人就是无法忍受森林的黑暗,才从里面搬出来,走向草原,进化成人类。现在是夏季,本是虫兽极多的时候,夜里更是活动高峰,而眼前连一丝鸟语虫鸣都没有,叫我越走越寒心,忍不住问道:“这里真***邪门啊,好像进了什么格林童话里的魔法森林。”

    何永进点点头说道:“嗯,我看这里其实就是鬼林子!”

    “鬼林子?好邪门的名字啊!这是为什么?有鬼吗?”郭熙明瑟瑟打了一个寒颤。

    何永进拿着登山杖一边捅捅地面,一边说道:“这是是充满血与诅咒的森林。传说,这里就是僰人与明朝大军最终决战的地方。”

    那何永进娓娓叙述,僰人灭国之后,聚成部落,千百年后,人口又繁衍壮大,然而外面已经是天翻地覆。僰人因为银矿数目庞大,招致了朝廷的觊觎,发兵攻打,僰人最后聚集了十个部落两万多人,在此和一万明军决战。尽管僰人占据人数上的优势,可是他们手里的武器实在太低劣了,都是粗铁练就的刀子,哪是拥有精钢好刀,大炮鸟枪的明军对手。惨烈的大战从夜里开始,在夜里结束。经过一天一夜的大战之后,僰人虽然杀死了四千多明军,但是自身伤亡更是惨重,据说死了一万多战士,他们流出来的血染红了土壤。经此一役,僰人元气大伤,终于被朝廷大军给剿灭了。而死在这里的僰人战士无人收尸,任由野兽虫蚁啃食,逐渐腐烂,埋入地下。他们阴魂不散,久久在此徘徊,呼唤家人,后来人们把这里就叫做鬼林子,一般人是不敢进来的。

    我吓了一跳,问道:“你怎么事先没有告诉我呢?”

    何永进满面无辜,说道:“一般人是不敢进来的,但你我是什么人。在南方丛林战场上杀人如麻,连活人都不怕,还怕什么冤鬼呢?不过这里毕竟死过上万人,如果走在鬼林子里,不时会踩到死人的骨头的。”

    郭熙明戛然止步,我一愣,回头看他满面惨白,说道:“你说什么,这里,居然有死人骨头?难怪我好像踩中了什么。”

    因为地面铺着一层厚厚的氤氲,看不到脚底的情况,郭熙明就抬起了右脚,果然在他的脚上,套了一派死尸的肋骨,黑乎乎的胸口已经被他完全踩穿,于是套到了脚上。

    “大惊小怪……”

    我这句话还没有说完,突然夺地一下,冷不防从氤氲之中冒出一根铁矛,对着我的面部就恶狠狠地刺过来。我心念来不及转动,就本能地向后倒退一步,躲开了这一击,大声喝道:“什么人,鬼鬼祟祟的偷袭!”

    氤氲之中像是春天雨后,慢慢冒出一个发黄的蘑菇头,大概有钢盔那么大。我心中正在疑惑,那蘑菇怎么会发动突袭,但见那蘑菇向上拔了出来,不禁叫我倒吸一口冷气。

    在蘑菇正下方,有着一双黑洞洞的眼窝,还有尖利的牙齿。这是一个死人的骷髅头。但不是一个普通的死人骷髅头,在黑洞洞的眼窝里,突然之间,闪出了白光,双目亮堂堂的骷髅头,在漆黑的夜里比原本的样子恐怖更增加几分。

    随着骷髅头的上升,铁矛也在移动,从铁矛露出的柄上可以看到,一只骷髅的掌骨正握着,也就是说,这是骷髅头突然发动袭击要杀我。

    我们老早骇得一动不动,直愣愣地盯着那个骷髅整个儿站了起来,见身上还披着一件破破烂烂的藤甲,散发植物**的特有臭味。

    随着这个骷髅怪的站立,不知从何时起,在我们身边,陆陆续续地站起了一个个骷髅怪,有的骷髅头被劈开了一半,脑门上还镶着一把大刀;有的肢体残缺,没了腿脚,只能坐在地上,却仍旧不住向我们张牙舞爪;更有一些身上还披着一件完整的棉甲,笼罩在面具下面的那张骷髅脸更加阴森恐怖。唯一一点相同的就是它们眼窝中都像放了小电珠一样,熠熠生辉,在黑暗的森林里,越发诡异!

    骷髅怪们瞪着一双仿佛小手电一样的眼窝子,从积淀了几百年的枯叶地下冒出来,身上还冒着浓浓的腐殖质味道,从黑暗森林的各个地方向我们包围过来。在远处,有更多的白色亮点闪烁于氤氲之中,踏着枯叶飒飒的响声,终于显出了一个骷髅头。受到挤迫,我们三个人不由自主地背靠背,各自拿起手里的登山杖,组成一个三角形防御阵势,警惕地注意着骷髅怪们。

九 黄泉之村(下)

    我又惊又怪,惊的是来到湘西之后,奇异之处接连不断,先是有间旅店中的黑水妖怪,接着就是僵尸,想不到眼前又出现了骷髅怪。怪的是骷髅怪居然能够自由活动,僵尸我是见多了,一蹦一跳亦不稀奇。骷髅怪却不比僵尸,因为僵尸身上还有干肉,连接了骨骼。但是骷髅怪身上却没有半片腐肉,不知道如何联系骨骼关节之处。他们就像一只只木偶,却不需要提线,仿佛是自己有生命一样,叫人莫名其妙的胆战心惊。

    骷髅怪慢慢把我们包围起来,突然一个缺了半边脑袋的一个骷髅怪,手中高高提起了一把朴刀,张开下额骨,发不出声音,呼啸着便向我们看过来。

    我抬起登山杖,轻轻一拨,挑开腐朽的朴刀,随之把登山杖尖头插入骷髅怪胸口,猛然下压,顿时将骷髅怪压得骨骼碎裂,哗啦啦崩溃。

    随着这个骷髅怪的举动,周边所有的骷髅怪仿佛得到了命令一样,纷纷张开下额骨,眼窝子的白光刹那间化作死神的血红色,咆哮着扑上来。

    我们三人都是士兵出身,有较好的心理素质,眼看这些妖怪们扑了上来,当下毫不犹豫地举起手里的登山杖,恶狠狠的砸了下去,与周边百多个骷髅怪展开一场混战。

    骷髅怪对着我或刀劈,或枪刺,或斧砸,犹如漫天大雨一样地落下来。我毫不所动,紧紧握住登山杖,挡刀,挑枪,抵斧。骷髅怪们的武器在湿度极大的森林里掩埋了几百年,原本就腐朽不堪,往往被我的精钢所制登山杖一碰,就化作粉末,这是我接下来的下一个动作通常就是对着骷髅怪从头顶开始就砸下去,咔嚓,这个骷髅怪就被我砸碎。

    我拎着登山杖左舞右挥,打得不亦乐乎,心里对骷髅怪的恐惧渐渐转化为自信。我没挥动一次登山杖,起码会打碎一个骷髅怪,方圆两米之内,没有站立的骷髅怪。我知道自己的战斗力极强,对付这些骷髅怪绰绰有余,但是何永进和郭熙明就难说了,乘着战斗的瞬间,眼角余光瞟过去。

    何永进亦是一名勇敢的战士,他的打法也非常接近我,大开大合,果然是一个军队出身的。郭熙明却打地小心翼翼,只是护住周身,不让骷髅怪接近,从无主动进攻,果然也是外国雇佣军风格。

    我的登山杖又把一个骷髅怪的脑袋打飞,骷髅怪却不会倒下,没了骷髅的身子亦是向我扑来,当我正要劈下去的时候,倏然横亘里飞来一条重枪,速度极快,直刺我胸口,一刹那间就距离不过一寸。我大骇,来不及反应,只听咔嚓一下,胸口顿时中了一击,霎时仿佛被一百五十五加农炮的炮弹直接击中了一样,整个人立时飞了起来。

    我身子仰天,平行飞出了六七米,地上的骷髅怪不时地过来捏软柿子,刀劈枪刺。我倏然一个空中转身,仰天化作俯身,挥动手里的登山杖,扫开一大片骷髅怪,眼看就要落在地上,我用力对着登山杖柄上一扭,拉出一条长棒,登山杖延长一倍身长,从原先的一米半变成三米长。我用登山杖对着地上一插,冲了下去。果然如我预料的一样,地下极为柔软,在我下坠之力的冲击下,登山杖几乎插进去了一半。

    我跳到地上,又打了一个滚,缓冲了下坠力,急忙背靠在一棵树上,用手一抹胸口。方才我叫那个重枪击了一下,唯恐打穿胸口。但我却发现胸口除了稍微有些作痛,并无异状。我心里好奇,往怀里一摸,掏出一枚被铁片,定睛一看,却是一个打穿的**像章。我大喜,**在保佑我。这像章一直是我的护身符,从南方丛林到新疆,一直保护我安危。

    唰!一个骷髅怪挥刀劈过来。我匆匆把像章塞入口袋,俯身避开这刀,一个扫荡腿,踢断了骷髅怪的两条细腿骨。但是骷髅怪没了腿子,还是不知死活地朝我爬过来,一边爬一边示威性地挥舞大刀。我看着烦闷,拔出登山杖,朝着那光溜溜的脑壳一点,顿时击穿了天灵盖,挑在登山杖尖头上。

    我也不多理会,抬头看去,现在我才看到那个袭击我的重枪手,却是一个身披铁甲的巨怪,浑身都包裹在一层黑乎乎的甲胄里,连面部都是铁盔,唯独眼眸部位露出一双血红的眸子。

    我当下呼地舞了一下近三米长的登山杖,迎了上去,借助奔跑的冲击力,纵身一跃,以杖为棍,朝天一棍,砸了下去。那巨怪不躲不闪,硬生生吃了我这一击。须知,登山杖尖头都是用整块纯钢打造,份量极重,寻常人会立即脑壳破裂而死,若这些埋藏了几百年的枯骨,恐怕会一直被我从天灵盖劈到胸口为止。

    可是——哪知崩的一声,登山杖嗡嗡怪叫,我虎口一震,却看到巨怪的头盔缓缓分作两半,露出一个巨大的颅骨,几乎有常人的两倍大小,天晓得那时候怎么会生出这么大的人呢,就是现在打篮球的穆铁柱也没有这么魁梧。

    巨怪的脑壳微微下凹,毕竟老子的力道也是不小。但是我没有造成明显的伤害,那巨怪挥动重枪,对准我横扫过来。

    我举起登山杖一挡,整个人顿时又飞了起来,妈的,这个家伙太难对付了,可恨现在没有手提迫击炮,不然给他娘的一下子。

    我环顾四周,何永进与郭熙明二人虽然打得勇猛,脚底下的骷髅渐渐堆了起来,但是有更多不计其数的骷髅怪爬来起来,慢慢围困过来。恐怕我们不是被骷髅怪杀死,而是活活累死。再看那巨怪,明显不是我们能够对付,于是心念转动,三十六计,走为上!

    我立时站起来,高声大叫:“同志们,撤退!”

    说着我挥舞登山杖,首先冲过去,与何永进会合,两人合力救出郭熙明,三人同心协力,不顾一切地往外冲,沿途斩杀无数骷髅怪。好在那骷髅怪动作不够灵活,那巨怪更是迟缓,居然叫我们逃了出来,渐渐离开了那股氤氲雾气包围下的森林。也不知道跑了多久,身上除了一把登山杖,其他东西都丢个精光,我累得一屁股坐在地上,骂道:“妈的,邪门,居然冒出骷髅头来。”

    郭熙明坐了下来,小心翼翼地浑身上下检查一边,浑身血迹斑斑,当然都是自己的血了,骷髅怪是没有血的,但是好在都是皮外伤,没有大碍。他松了一口气,问道:“你们都没什么受伤吧?”

    我点点头,何永进亦然,他突然指着前方问道:“那是什么?”

    我扭过头,眺望过去,远处森林暗处,闪烁着一盏白灯,非鬼火,依稀是一户人家的灯光。

    夜深人静,森林深处,居然有人家?

    我与何永进对视一眼,均露出了疑惑的目光。现在可不比古代,由于山里生活不方便,政府又鼓励下山,山间的居民绝大部分都搬迁到了便捷的山下。所以能够在这深山老林里见到一户人家,简直比大海里捞一根针还难!房子窗户透出来的灯光幽幽,极为诱惑人过去,仿佛是《聊斋志异》中描写的那样,一个青年猎人在森林里迷了路,半夜的时候忽然看到一栋房子,门口有一位美人儿在向他招手,正喜滋滋地迎上去,莫料到却是一头狐狸精张开血盆大口要吃人……

    然而郭熙明却非常高兴,哈哈笑道:“运气真好,居然能够撞见一户人家,也罢。今晚大家都累了,不如我们在此歇息歇息。呵呵,若是他们要收取住宿费,我请客!”

    说着这人便拖着登山杖走过去,我心里虽然疑惑,但是也跟着过去。

    郭熙明在门口敲敲,这是一扇破旧的木门,上面的朱漆已经剥落,露出杉木的本色,仿佛一块棺材板一样。

    “有人吗?”

    郭熙明大叫。

    许久里面没有动静,我们按捺不住的时候,忽然吱啊的一声,门板打开,露出半个矮小佝偻的身影,定睛细看,却是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太婆,细细问道:“什么人啊?”

    郭熙明说道:“呵呵,我们啊!嗯,要去前面的村口,夜里急着赶路,眼看天色很暗,所以想借宿一宿,可以吗?老妈妈?”

    “很久没有来客人了,难得看到几个,你们就进来吧。”

    老太婆推开大门,从门口望进去,里面黑洞洞的一片,只在窗口附近,亮着一盏油灯。

    我们依次踏步随老太婆走进去,四下里环视,里面相当简陋,木板拼起来的房子没有丝毫加工过,因为森林里湿度很大,木板腐朽,散发着一股浓浓的**味道。

    老太婆指着地铺说道:“哦,今天正好我儿子没有回来,你们将就一下,躺在这里歇息一晚吧。”

    老太婆说完就靠在窗台前,对着那盏油灯,有一个土制的纺纱机,吱吱地开始纺纱。

    “老太你不睡啊?”

    我问道。

    “唉,年纪大了,也睡不着觉,就纺点纱,穿穿衣服。这三位客人,肚里饥吗?我这里还有一点剩饭,权作夜宵。”

    郭熙明大喜说道:“甚好,一路奔波,肚子都饿死了。老太太,快快准备一些吃的,我绝对不会亏待你。钞票大大的有!”

    老太婆佝偻着身子转身走进旁边的一个小别间,咚咚作响。趁此功夫,我低声对何永进说道:“很怪啊!我总觉得哪里邪门!”

    何永进点点头说道:“我也是有类似的感觉,但是哪里呢?却想不到。”

    这时候老太婆走了出来,端着两只盘子,一只盘子放着肉块,另外一只盘子放着蘑菇切片,端到我们面前说道:“招待不周,请见谅,只有一些山里的小吃,尝尝味道吧。”

    郭熙明当即伸手把肉块抓起来,狼吞虎咽。我深以为戒,唯恐里面有什么怪异的东西,推脱肚子不饿,径自躺在地铺上,闻着发霉的棉花臭味。

    “几位客人要去哪里呢?这么赶的急?”老太婆一边纺纱,一边疑问道。

    何永进犹豫了一下,回答:“我们要去黄泉村那里,找几个故人。”

    老太婆叹了一口气,说道:“黄泉村?唉,这个村子想找故人,怕是找不到了。”

    何永进奇怪,问道:“为什么?”

    “听说前几年,黄泉村发生了一场变故,所有人都死光了呢!”

    何永进顿时吃了一惊,失声问道:“什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人都会死光呢?瘟疫?”

    “好吧,我告诉你。”

    老太婆慢慢地叙述起来,十几年前文革的时候,从县里往黄泉村下放了许多知青。但是村子本来就很穷,粮食才刚刚勉强养活村子里的人,顿时来了这么多人,还要把粮食分给他们,村子里的人会被饿死的。于是村子里的人暗地里开会商议,有人说,和县里说说求情,有人说,把知青赶出去。这帮人都是**派下来的,不能得罪,可以也不能让村子里的人陪着饿死啊,怎么办?突然有人发言,恶狠狠地说道:“都让他们去死!”

    大家吓了一跳,居然有人想出了这个恶毒的点子。山里人虽然自私,但是并不歹毒。这个主意很快被否决,大家吵吵闹闹,吵了半年都没有想出办法。这时候,突然发生天灾,粮食歉收,本来来了很多知青,把粮食吃了不少,这回受灾后粮食更是匮乏。当村民眼睛都饿地通红的时候,终于想起了那个提议杀死知青的主意。

    于是一天夜里,乘知青们睡熟的时候,村子里的男人们拿着砍柴刀,菜刀,包围了男女知青们居住的牛棚,摸黑进来,听到是男人的声音,就砍下去,听到女人的声音,就施展蛮力强奸。惨烈的暴行持续了一整夜,天亮的时候,男青年们都被砍死,扔到野外的乱葬岗,而女知青们都被囚禁起来,供男人们发泄兽语。

    当饥荒越来越厉害,打不到野兽,挖不到野菜的时候,人也会变成野兽,红着眼睛的村民把眼光落到了受到他们凌辱的女知青身上。

    “好歹是一百斤,如是杀了吃掉,不知道可以熬多少时间?反正他们又不是村里人,杀了他们,也不会有人知道。县里来人问起,就说挨不了苦,都跑到山里去,不见了。”

    村民们这样想着,于是拔出了尖刀,拖出一个女知青,像是杀猪一样的杀掉,开膛剖肚,肢解肉块,吃进肚子里,那是他们最爽快的一天。

    这样差不多每隔一个礼拜,就杀一个女知青吃肉,他们吃完肉都把剩下的尸骸胡乱丢到乱葬岗里,吃了半年多,终于吃完,饥荒也快过去了。

    几年后有一天村长的儿子经过乱葬岗的时候,突然听见窸窸窣窣的声音。他心里好奇,胆子又大,于是在乱葬岗上挖掘起来,挖啊挖,居然挖出一具尸体,样子很恐怖,脸和身子都烂成了泥巴一样,散发浓重的臭味,看服饰似乎就是那些男知青的。村长的儿子吓得马上跑了开去,回家之后一下子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牙齿慢慢变黑,好像中了尸毒一样。

    村子想尽办法来救他儿子,但是无力回天,很快他的儿子就死掉,尸体发黑带青,眼睛也化作黑灰状,散发难闻的臭味。

    因为他是村长的儿子,大家都卖村长的面子,来守灵。到了三更天的时候,很多人都昏昏欲睡,突然听到一声惨叫,大家张开眼睛,惊讶地看到,村长的儿子活了过来,但是模样非常恐怖,脑袋膨胀地像是猪尿泡,牙齿森森,一口就咬在村长身上,连骨头都咬了出来。大家拿起家么想救村长,但是村长儿子已经变作僵尸,非常厉害,跳来跳去躲避。等到村长被救出的时候,已经死掉了。大家正要想办法处理的时候,突然村长也活了过来,变作僵尸,一口咬住身边的一个人。他们僵尸父子大作祟,只要被他们咬死,那个死人也会被变作僵尸。这样一来,村子里的人一个个都咬死,听说,整个村子只有一个小娃娃活了下来,因为躲在炕底下,僵尸不能弯腰咬他。

    知道情况的人都说,冤孽啊,这是知青的冤魂在作祟。他们死得好惨,死不甘心,所以才化作僵尸,附在村长儿子身上来杀人。

    我侧躺在地铺上,脑袋枕着胳膊,不知是山地夜间本来就阴寒,还是老太婆讲的故事实在过于悚人,反正我突然一阵哆嗦,浑身寒毛都竖了起来。我眼睛转动,再看其他两个人,郭熙明手里拿着肉块,口里也塞着一块,但是却已经忘了咀嚼,呆呆地看着老太婆,不知所措。而旁边的何永进眼珠突出,吞咽了一口唾沫,疑问道:“你是说,黄泉村的人,统统死光了?”

    “死光了!人做孽,不可活啊!”老太婆一边继续纺纱,一边回答。

    听完这个故事,郭熙明哪还有胃口,推辞了剩余的食物,俯下身来和我挤在一起,何永进却面色凝重,足足思虑了三刻钟才躺了下来。我瞟了一眼旁边呼呼大睡的郭熙明,心想这人倒也安稳,什么情况下都可以睡着。然后我问何永进:“你有心事?刚才我看你听完老太婆的故事就若有所思。”

    何永进低低地长叹一声:“打自从我的妹妹死去之后,我就对黄泉村充满了仇恨,真恨不得将他们一一杀死。但是现在听到他们竟然都已经死了,突然有种抓住了气球,又蓦然爆炸了的空虚感觉,我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啊!”

    我说道:“少怨天怨地了,你妹妹究竟死了没有,我们都不能确定。明日前去一看,即可知道。睡觉睡觉……”

    何永进默不做声,我知道他还是心事重重。而我脑中却乱七八糟的想着其他事情,一会儿是风骚的老板娘,一会儿又是娇小的无双,片刻又想到了眼前还在纺纱的老太婆,绕来绕去,倏然一震,我明白了,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我老是觉得这个老太婆有点不对劲!

    须知,自从我来到湘西之后,除了受过较好教育的罗明申等少数人以外,另外听到的其他人说话,灌满了我两耳朵湘西土语,纵然如尹玉旻老板之类见过世面的女子,说的国语湘西味也很重。至于另外其他土著,都是一口犹如外国话的湘西土语。可以眼前这个老太婆,年纪一大把,又住在深山老林里,极少外出,居然能够如此流利的用国语和我们交谈,丝毫没有一点不通畅。再说方才她说讲的故事,遣词用句,非一般人能够掌握,起码是受过高中以上的学历才可以。她究竟是什么人?

    我顿时暗暗握紧了登山杖,时刻戒备,万一那个老太婆稍有异动,即可击出。也不知道过了多少时间,那老太婆还在不紧不慢地纺纱,耳边郭熙明鼾声如雷。其实今日一天奔波下来,身心老早疲惫不堪,我不由得眼皮打架,慢慢地失去意思,眼前化作黑暗的世界。

    时间无定,模糊的意思重新开始清晰起来,我缓缓张开眼睛,一丝刺眼的亮光射入我眼眸,天光大亮了。我稍微眯着眼皮,等瞳孔习惯了亮光,再整个儿张开,陡然浑身一震,不由得失声大叫。

    “怎么了!”

    何永进条件反射般地拿着登山杖跳起来,眼皮还没有张开,等他张开,顺着我手指方向指去,顿时骇然!

    我们居然睡在一口棺材里!

    我定定神,站了起来,四下里打量,这是一口薄皮棺材,约莫三尺多宽,差不多可以容纳三个大男人挤在一起。棺材底铺着一层棉花,发霉发黑,再看棺材的材质,是用杉木制作,已经埋藏了很长一段时间,所以散发着木头发霉的气味。

    棺材被半埋在土里,这里原先是一个坟包,可能遭遇山洪暴发等原因,把棺材冲了出来,棺材盖却不知道去了哪里。我朝前面眺望,看到棺材盖在离我们三四米的地方。

    我从棺材里爬出出来,双脚刚刚落到地上,突然一滑,顿时摔倒,摔得眼冒金星,手中好像按着什么东西,圆乎乎的,于是我低头看下去,忍不住又是大叫,我按着的是一个骷髅头。

    按理说,我骷髅头见多了,有什么可怕的。但是这个骷髅头还没有完全腐烂完,贴着一层烂皮,特别恶心。在骷髅头的天灵盖上,连着一层头皮,上面长满发白的长发,看样子竟然是一个女人的头骨。而在骷髅头旁边,却是一只裂了一个口子的碎瓷花碗,里面盛着香油,还捏着一条棉芯。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昨天明明借宿在一个老太婆家里,怎么突然一下子跑到棺材里来了呢?

    我瞅瞅棺材盖,又看看棺材、女人的头骨和油灯碗,脑中顿时冒出一个可怕的念头:我们遇鬼了!

    传说老坟时间久远,即会化作鬼坟。以棺材为鬼屋,以棺材盖为鬼门,那骷髅头,就是老太婆,点着殉葬的长明灯,夜深人静,引人入蛊,作为替死鬼。所幸昨日我们人多,三个大男人阳气很重,使得鬼怪不敢造次,不然老早被卷入棺材,活活殉葬了。

    “怎么了?”

    我回头看过去,那是郭熙明爬了起来,可能脑子还没有清醒,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突然郭熙明脸色一红,那是憋气的红,对着棺材里就喔喔呕吐,吐出泥土、蚯蚓等奇怪东西。原来昨日老太婆所做的饭菜,就是用这些玩意变出来的啊!幸亏老子警惕,没有吃下去。

    何永进打了一个寒颤,说道:“邪门啊!我在山里住了这么多年,也走了不少夜路,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这山,到底怎么了?”

    我凝视着大山,早晨山间气候湿冷,一层层白茫茫的雾气升起来,缭绕于森林里,看似白云飘飘的须弥仙山一般。但我刚转过身,就如针芒在背,仿佛森林活了一样,无数双山精的眼眸正冷冷窥视着我们,叫人感觉到一股说不出来的诡异气氛。还是趁早离开这鬼地方为妙!

    我们三人马上出发,队伍之中,郭熙明一本吐得一塌糊涂,可是毕竟早年是军队出身,底子已经打下,我们放慢速度,再喝了一些溪水,走了半个多小时就恢复得差不多了,只是口中一直嘟哝见鬼了见鬼了。这次真***见鬼了!方才临走之时,我本想一把火烧掉棺材和尸骸,何永进拦住我说,反正这老女鬼也没有下什么毒手,还收留了我们一晚,买个人情,反而把她遗骨收拾好安葬了。

    我们穿梭在雾气弥漫的森林里,幸亏指南针没有失灵,所以一直循着既定路线前进,大概走了两个多小时,突然眼前豁然开朗,雾气散去,我们走到一个对风口,往下就是一排排民居,黄泉村到了!

    从高处眺望,黄泉村约莫有两三百个房屋,山间缺乏泥土之类的建筑材料,所以都是直接用石块垒积起来。湘西旧时属于古扬子海,后来地壳变动,沧海为桑田,岩石多是沉积岩,唯独此处怪异,我看到的岩石,居然清一色是黑色的岩浆岩,似乎是千百年前,该地爆发过巨大的火山。岩浆岩之一的玄武岩历经风雨,表面更加黑油油,看上去整个黄泉村就如一个黑色的魔鬼之城!

    黄泉村这个名字,我第一次听说是在九年前,那是在过去的有间旅店里,我一不小心杀死了赶尸匠,何永进大惊失色,说出了黄泉村乃是传说中驯养僵尸之村落。之后我又陆陆续续得到一些信息,那黄泉村是以制造僵尸和赶尸匠出名,与过去的罗家集村乃是敌对关系的村落。我推测起来,那黄泉村是当地的土著,而罗家人则是外来的家族,本来就为了土地和水源发生争执。加上两个村子都是莫名的神秘村落,一个蓄养僵尸,一个信奉邪教,两毒相攻,斗地毫不厉害。我看过罗家人遗留下来的书信后,认为最终还是黄泉村技高一筹,施展手段在几十年前把罗家集全村屠戮。但是他们也没有好下场,终于在几年前遭受奇怪的灾害,全村消亡。我不认为这和罗家人无关,或许就是罗明翰干的吧。可惜他已经死掉了,我问不出什么话来。那血衣夜叉,或许就是黄泉村的遗民。

    我们循着山坡走下,来到黄泉村门口。按照中国古老的村居结构,在村口种植了一棵大樟树,树上挂着一口召集村民之用的铜钟。眼下大樟树已经枯死,身躯扭曲成一个怪异的模样,好像是一个人身受酷刑以后才死去。上面的铜钟更是残破不堪,当我们路过的时候,突然咣当一下,铜钟猛然从树上掉了下来,把我们吓了一跳——吊绳断了。

    因为我和郭熙明都是外人,只有何永进是本土湘西人,理所当然地让他走在前面,明知黄泉村里面的人统统死绝了,但是我们三个不知道怎么了,不约而同地把登山杖举了起来,时刻防备。

    我一边走,一边打量着四周的村居。假若在其他地区,只要不是罗布泊之类的,几年无人烟,老早就长满了草木。但是这里与其说的村里人都死绝了,还不如说是整个村子都死掉了。我看不到一只野鸡、一只野狗,连地上长的野草都没有。四周静悄悄的,偶然才有一阵风吹过石头隙缝,发出嘶嘶的惨叫。

    走了五六步,我窥视着民居,突然举起手低声喝道:“等等!”

    何永进、郭熙明两人戛然止步,看着我走进一间村居。这间村居的房门老早破败不堪,我轻轻一推,哗啦地就倒下,扬起一层烟雾。我穿过烟雾,走进里面。和许多贫困的山村居民一样,里面是集食宿一体的房子,石床就在灶台旁边。我之所以走了进去,是因为看到石床上,似乎躺着一个人形。明知极有可能是死人,但是经不住好奇还是进来看看。

    果然在石床上侧躺着一个人形,背对着我,衣衫上布满灰尘,看衣服,应该是一个女人。我上前小心翼翼地登山杖一钩,女人的尸骸转了过来,突然咔嚓一下,一样东西掉了下来,我一呆,愣愣地看着地面,竟是一具小小的骸骨。

    原来这女人是怀抱着孩子一起死去的。

    女人和孩子老早化作尸骨,空荡荡眼窝一起凝视着天空,诉说着恐怖的经历。尸骸我见多了,不觉得很可怕,凑近女人是尸骸,挑开衣衫,仔细检查了一下骸骨,这才走开。

    何永进在门口迎接我,问道:“怎么了,有什么发现?”

    “不是什么僵尸咬死的!”我摇摇头说。

    何永进说道:“僵尸杀人,实在过于玄奇,如果是我,也是不大信的。你看出来了吗、他们是怎么死掉的?”

    我的眉毛不由得卷了起来,说道:“非常奇怪,他们身上没有任何伤痕,也不像是瘟疫袭击。而是一下子就死掉了。就像有种看不见的杀人武器,杀人于无形,实在太奇怪。”

    何永进叹道:“反正也不管我们的事情,走吧,去找找坟墓。”

    山里人为了节省土地,一般都把死人的坟墓都迁葬在一片固定的山地上。我们走过村头,就看到了坟墓区,一边是比较整齐的坟墓,另外一边却是尸骸乱放的乱坟岗。何永进的妹妹既然是被人买来殉葬,自然是安葬在坟墓区里,我们一块块地看着墓碑,倏然眼前一亮,前面一方墓碑,上书:爱子某某儿媳何水仙之墓。

    “就是这里!”

    何永进激动地不得了。

    三个人当下脱下了外褂,拾了几样家么,就开始干起盗墓贼的勾当。我倒是无所谓,帮战友一把,可是郭熙明苦了,这个家伙原本以为我们来找宝贝,但是想不到是这个吃力不讨好的活,无奈之下,也只得干了起来。三个人大男人力气大,加上山村小墓,埋葬的也不是很深,不过片刻,就挖出了两口棺材。当登山杖一把撬开棺材盖之后,何永进身形顿时定住,脸上神色呆滞,因为他看到,棺材里躺着两具尸体,尚未腐烂的衣物清楚的显示,这是一男一女。

    何永进痛苦地蹲下去,像个小孩子一样,捂着额头哽咽。我长叹一口气,他们兄妹情深,这远远不是我这个孤身一人的光棍所能体会。我把目光移向女人的骸骨,按照常理推断,等下何永进定然将其捡起来,收拾回家安葬。我细细盯了一眼,突然大叫道:“不对,这女人不对,绝对不是你妹妹!”

    “什么!”

    何永进顿时跳了起来,叫道:“你说什么?”

    我指着女尸裸露的牙齿说道:“从这副牙齿的磨损程度来看,这个女人的年纪绝对超过八十岁,怎么可能是你那个才二十出头的小妹妹呢?”

    何永进顿时陷入迷茫中,口中喃喃自语:“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嘿!老母鸡换鸭,真***邪门了!怎么回事?

    我扭头看到何永进一直苦苦思索,额头冒出丝丝热气,面颊通红如关公,浑身上下不住轻微地抽搐,竟然是有些思想过度,走火入魔的情形,若不再及时抢救,极有可能像是工作超标的电动机一样,冒烟烧坏。于是我急忙上面安慰道:“老何,我看另外一具棺材里的尸体是个年轻男子,颅骨顶部骨缝还没有愈合,死的时候绝对不会超过二十岁。而所谓配冥婚,总不可能是配这个老太婆吧?既然不是殉葬,说不定就是男死尸他妈。由此有一件事我们可以确定,你妹妹尚未有死亡的证据,尹老板很有可能就是你妹子!”

    何永进猛然一震,顿时从迷茫中清醒,面露惊喜的神色,大笑道:“也对啊!我们过来的目的,就是确认我妹妹死生。没有尸骸,就不可说她死掉。尹老板极有可能便是我妹妹,但是因为某个原因,而暂时不能与我相认。哈哈!”

    何永进想通了问题,立时心情舒爽,浑身一下子就年轻了四岁一样,容光焕发,那种忧愁悲哀的黑雾从他身上无影无踪,回复了当年开朗战士的模样。

十 秘银之村

    我们回到有间旅店之后,我旋即遭到林白水一顿臭骂,谁叫我不辞而别,因此只能低头认错。而何永进看尹玉旻的眼光,更是奇怪多了。

    大概一个礼拜后,我们所需的物品一一运抵,其中最重要的是两艘小汽艇。

    我们考虑到山区的河流不会非常宽大,所以汽艇也是颇为袖珍,每只汽艇长五米,宽两米半左右,可以乘坐六个人。我们包括罗明申、何永进、郭熙明一共四个人,又招募了四个民工,加起来八个人。这八个人分为两组,我和罗明申一组,外加两个民工。而何永进与郭熙明加两个民工一组。汽艇其他地方放置探险用的物品和食物药品。如此准备充分之后,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早晨,我告别林白水,罗明申与何永进告别风骚的老板娘,一起踏上未知的旅途。

    我和罗明申一组的汽艇在前面带路,后面的一只汽艇保持十多米的距离跟随,为了安全起见,我们一直以不住时速十公里的速度在河里缓缓行驶。湘西自古便是一片荒蛮的区域,自从上古黄帝战胜蚩尤之后,此地向来为蚩尤苗裔所占据,自北宋时开发湖广,也因此地山高林密,土地贫瘠,蛮人不服王化,弃之不理。由于没有人类的打搅,这里的森林始终保持着原始状态,从河流两岸望过去,高大的乔木遮天蔽日,竟然无法再深入半尺。据我所知,这些河流发源于高山,流向平原,却没有汇入大江大河。因水源有限,河流规模亦是不大,不过十多米宽,抛锚测量五六米深而已。若是在江南地区,如此小河,老早干涸化作小溪。幸亏树木扎根河岸,保持了水土,河流为此没有淤塞。

    这条小河就如我们遭遇的其他森林一样,像是死一般的寂静,河水清清,看不到半条鱼,半株水草,不禁叫人啧啧称奇。据罗明申讲道,虽然这条河流水量颇大,灌溉农业绰绰有余,但是当地土著传说河水是上古时期蚩尤死之前留下的血,宁可饮井水,也不敢吃半点河水。有外来的人不信邪,饮了河水不久,即可暴病身亡。我当然不信这套玩意,但是还是尝试了一下,用手头的仪器化验一下,发现硫含量超标,喝进肚子,时间久了,确实会出人命。据我所知,银一类的金属,喜欢和硫结合,这条河流,果然与僰人之秘银有莫大关系啊!

    这一天我们徐徐前进,不过走了几十公里,见日头西下,便登陆了岸上,支起帐篷,捡了柴火烧起火堆,大家拿出食物,或烤或炙,犹如在野外郊游一般,不亦乐乎,唯独缺了好酒。折腾到半夜时分,各自钻进帐篷入睡。

    我躺在帐篷里,感慨万分,眼下丛林里的感觉,仿佛回到了硝烟弥漫的南方丛林战场,让我在叹息的时候不约而同地保持了一份警惕心。我握住雪亮的狗腿砍刀,闭目养神,不知道睡了多少时间,猛然一怔,陡然弹起,立即操刀砍向外边。

    叮当!

    火花四溅,外面的人反应甚快,低声叫道:“老朱,是我!”

    “老何?”

    我收起狗腿砍刀,在没有月的天空下,我慢慢习惯暗光,看见何永进面色忧愁地盯着我,手里的狗腿砍刀一收了起来,我忍不住骂道:“大惊小怪,要不是你自己反应快,老早被老子砍了。什么事情?”

    何永进犹犹豫豫地说道:“你……有没有感觉到,有人跟着我们?”

    我摇摇头,说道:“哪里有人能够跟着我们?我们是坐船的,在河流上,视线毫无遮拦,一目了然,哪里能够跟踪。”

    何永进却又是畏缩地说道:“不,我确实是感到了,有人在跟着我们。你在前面可能不知道,但我在后面,一直有一股强烈的感觉,有个人——不不——更像一个不知名的东西在跟着我们。那种感觉,我们一起去黄泉村的时候,就始终能够若有若无地察觉,直到回了有间集才消失。但是现在又出来了!”

    我晓得何永进生长在丛林里,生物本能地触觉比我还灵敏,为此他在南方丛林战场上如鱼得水。纵然如此,我还是上前摸摸他脑袋,推了一把骂道:“走,睡觉去。”

    何永进面色张皇,见我神色坚决,悻悻走开了。

    我赶走了何永进,觉得肚子里涨得厉害,就拖着狗腿砍刀来到河边,解开裤带哗啦啦地释放感觉。河边夜里凉风厉害,我瑟瑟打了一个寒颤,转身离开,身子猛然僵住,因为我居然听到叮叮当当的丝竹声。

    奇怪,这里明明只有我们几个人,怎么可能有丝竹声?莫非是谁带了收音机,忘了关掉,所以放出来的。可是这声音清脆,仿佛现场演奏一样。

    我不由得好奇地缓缓回过头,我看到,在河里飘荡着一艘美丽的画舫,就和我们在颐和园里看到的石舫一样美丽的船只,上面***通明,丝竹悠悠,觥筹交错响声不断传来,仿佛正有人在哪里带着一帮歌姬在开筵席。

    一个贫瘠的山区,有什么人居然有此能力弄来一条不亚于游艇一般的画舫招摇呢?莫非,这是鬼船!

    想到眼前的画舫极有可能是一艘鬼船,我不禁瑟瑟打了一个寒颤。鬼船我也是听一些常年海外航行的船员说过,在茫茫大海上,时常会碰到空无一人,却仿佛活了一样的船只,名曰幽灵船。至于陆地的江河湖海,除了鄱阳湖在抗战时期出现一艘日本军舰神秘失踪的怪谈外,另外的河流极少显现鬼船。

    我死死盯着鬼船,暗暗把手里的狗腿砍刀握紧,明知对付鬼怪刀子没有什么用场,但是手里有刀,心理有了依靠,总甚于无聊吧。我瞧着鬼船慢慢向岸边靠拢,耳边那丝竹声响阵阵,越发响亮,可是看过去船上空无一人,当真如一群看不见的幽灵的举行宴会。

    “咚!”画舫撞在岸边,哗啦啦的抛锚声响起,就此靠在岸边不动了。我狐疑地盯着鬼船,不知道怎么的,明明心里害怕,却非常好奇,终于忍不住跨出一脚,踏在甲板上。

    我跳上画舫,船只轻微地随着水流左右摇晃,使得我身子也微微晃动。我扬扬手里的狗腿砍刀,仿佛威胁看不见的敌人。这种狗腿砍刀类似于尼泊尔的弯刀,传说是从上古时代就传衍下来,刀身就如一把普通的弯曲大刀,只是刀刃却是逆的,在原先刀背的地方,刀背亦反之。这种结构砍杀极佳,犹如刀刃有个天然地向内弯度,一旦斩中,根本无法逃脱。

    我小心翼翼地走向画舫客舱。画舫是一种古代的游艇,比之远航的宝船,结构简单多了,不外乎中间是客舱,尾巴掌舵,前面则是厨房,而客舱占画舫面积的三分之二。越凑近客舱,那丝丝入耳的悠扬音乐越发清晰,但正当我跨入客舱的时候,丝竹声、觥筹声戛然消失,我一呆,怎么回事?

    我四下里环视,客舱靠近船尾一侧是一张圆桌,供客人们休息筵席,对面这是一小片空出的场所,容得歌姬弹奏演唱。我晓得这船有猫腻,但是怎么一下子就没了声音,是不是生人气息太旺了。

    我后退几步,空着的左手猛然被什么抓住,我顿时吃了一惊,来不及多想,随手就把狗腿砍刀向后挥去。这一刀在我吃惊的时候绘出,我原本就是一个大力士,这是更加凶猛,只听咔嚓一下,我随着扭腰挥刀的动作把脑袋转过去,竟然看到我是一刀把一个抱着琵琶,穿着妇人衣服的骷髅头砍下。

    我大骇,踉踉跄跄倒退,退到圆桌边,回头一打量,又是吃了一惊,看到居然有六七个骷髅正穿着衣服,端端正正坐在圆桌边,或饮酒,或鼓掌,仿佛还在举行筵席。

    我越发惶恐,忍不住就挥动狗腿砍刀,见一个骷髅就砍一个,神智竟有些迷乱,突然耳边如暴雷般地喝道:“老朱!恒淮!”

    我一呆,摇摇头,定定神,却看到何永进在岸边焦急地看着我。我再一眯眼,开眼时候看去,哪里有什么画舫,我居然站在一口棺材里。我一怔,条件反射地跳了出来,弹到岸上。那棺材浮在水面上,原本靠岸是受到水流冲击,被树根绊住,这样叫我用脚一蹬,顿时沿着水流,往下游漂去。

    何永进看我眼神有异,我惊恐地问道:“老何,到底怎么回事?我刚才明明看到一艘漂亮的画舫,上面没有一个人,却演奏着音乐,所以上前看看。但是一眯眼就变成了棺材,怎么了?”

    何永进圆鼓鼓的眼珠瞪着我,半晌才说道:“前面的情形我不太清楚,但是后来我听到呼呼的砍刀声,心里觉得有猫腻,就爬出来一看。不得了了,我看到你像是疯了一样,站在一口空棺材里,猛烈挥刀,好像在砍什么敌人一样。”

    “然后呢?”我焦急地问道。

    何永进吞了一口唾沫,说道:“然后我就看到突然从对面闪出一个人影,接着一团红光飘过来,落在你头上,轰的一下爆炸了,像是那种过年时候放的小花炮。我心里急了,拼命大叫,你一下子就醒了。”

    我倏然回头,看看对岸有无异状,却看到一个遥远的红色小点渐渐消失。

    何永进亦是凝视着那个红点,说道:“我不是一直说过,我觉得好像有人在跟着我们。似乎便是这个人吧。但是——这次他好像救了你一样。”

    这个红色的人,便是血衣夜叉,我不是第一次见到了,上次在悬棺谷那里,看守棺材干尸的时候,等等,都遇到过一次,可惜让她跑了。她究竟是谁,这次居然来救我了,奇怪……

    我心事重重,回到帐篷里也睡不着觉,到了天亮钻出帐篷。我没有告诉罗明申等人,也叫何永进守口如瓶。

    如此我们对照着地图和指南针,沿着河流继续前进,弯过几个岔口,穿过一个湖泊,如此走了一天,到了傍晚时分,天色昏暗,罗明申满面疑惑地说道:“奇怪,对照地图,我们明明到达了僰人的秘银矿藏所在地了。”

    我站在船头,用高倍军用望远镜极目眺望,心里也暗暗着急,突然眼前一亮,在望远镜中,隐隐约约看到丛林里掩映了一间房子的模样,再仔细眺望,毫无疑问这是一个村落。可是根据资料,本地根本没人生活,那么只能是几百年前僰人开采银矿所遗留的残骸了,我顿时大喜过望,叫道:“快看,前面有村庄,那就是僰人的秘银!”

    罗明申大喜之极,急忙从我手里抢过望远镜,一边盯着远方的村庄,一边发生招呼民工驾船过去。我们穿过一片茂密的树林,眼前豁然开朗,仿佛《桃花源记》里的渔夫发现了传说中的桃花源一般,欢呼雀跃。

    这便是僰人的遗迹,明朝时期山地的木制建筑,错落有致,从房屋的多寡来推断,僰人当时的人口不会少于两百户的。我们这时正驾船在一个人口开凿的湖泊港口里,顺河水直下。这里相当隐蔽,单不说河流错综复杂,就是茂密的森林也是天然的隐蔽处,难怪明朝大军一直无法找到。

    我们熄灭了汽艇的发动机,依靠方才螺旋桨产生的动力惯性,缓缓靠近港口码头,但是汽艇头部甫一触及码头,就只听咔嚓咔嚓的响声,那木制的码头竟然一下子就被撞碎,使得汽艇头部大半陷入其中。我吃了一惊,我们航行的速度并不快,加上又关了发动机,那点惯性的力道连寻常的树枝也无法折断,怎么瞬间就穿入加固过的码头里面,由此可见,这里实在是真的很久没有人来整修过了。那码头上一条条大腿粗的木头看似牢固,实则外强中干。

    如今汽艇被卡在码头里面,动弹不得。而码头的坚固程度我们又是见识过了,实在不敢拿自己前去冒险。我只能跳下河里,河水不是太深,大概刚刚过腰。其他几个人就照着我的样子依次跳入河水里,爬到岸上,拉住缆绳,合力把汽艇从码头中拔出来,栓到一棵树上,这才能稍微放心一下。

    后面的汽艇经过我们提醒,弃码头不顾,而是小心翼翼地靠到岸边,依次跳上岸。

    我抬头眺望眼前的僰人村落,这是一个颇具有防御色彩的山寨。我们登陆了岸上,迎面就是一座巨大的木门,约莫有五六米高,七八米宽,木门两边延伸开去,都是一段段涂了桐油的圆木围墙,既放火又防水。木门之后隐隐露出两个瞭望塔,可以居高临下射箭。而我们从码头登陆到木门之间的一段距离,都是一片空地,除了一些小草,没有任何树木,毫无遮掩,若是入侵,定然被瞭望塔上的弓箭手射杀成刺猬。我暗暗叹了一口气,在冷兵器时代,这却是是一个出色的防御工事,可惜明朝的时候世界便已经进入热兵器时代,这种木门,叫一门山炮一轰,立时即被轰塌。僰人军事思想如此落后,难怪很快便被朝廷大军剿灭。

    罗明申已经急不可待地想马上冲进去,我拦住他,摇摇头说道:“不急,你叫众人把船上的物件搬到岸上来,我和你带上几样趁手的武器,一起前去探探。”

    罗明申点点头,便招呼民工搬运货物,而我叫郭熙明和何永进留下看守。我顺手抓了一把猎枪,这是一种双筒散弹枪,近战威力极大,距离一远就不行了,若是有五六步枪就好,半自动的也行。可惜这里毕竟是山区,没有较大威力的武器。我把狗腿砍刀别在背上,招呼罗明申一起走过去。

    我们靠近了木门,从近处打量,木门上包裹了一层铁皮,但是已经锈迹斑斑,木头也多处受损折断。木门是两扇门从中间合拢的,只能把背后的门闩拿掉,才可开启。我见木门不是太高,背上猎枪,便想施展一手南方丛林战场上练就的爬树绝技,哪知双手方触及木门,轻轻一推,只听轰隆一声巨响,木门震落倒地,吓得我目瞪口呆。

    我苦笑一下,这玩意年代久远,又风吹雨晒,根本和纸糊的一样脆弱了。

    我们跨过木门,便正正式式地进入僰人遗留的最后一个村落了。眼前是一大片木屋,按照同心圆的结构分布,外层的房屋矮小,多位单层单间,由外逐步向内延伸,房屋的质量和高度越来越好。我粗粗推断,这么做一来是为了军事防御,二来和等级有关,中间最好的屋子里,估计住的人不是大巫师就是长老。

    我和罗明申一边好奇地东张西望,一边向中间的房子靠近。说来也奇怪,所有的房子都紧紧地把门锁上了,好像只是村子里的人一起去种田了,还没有回来罢了。但是据我所知,当年朝廷剿灭僰人甚烈,躲在僰人最后基地里面的人们,若是得知自己的家园老早就被毁灭了,定然是惊慌失措,呼天抢地,然后忙不迭地收拾家么搬到更深的林海里去,根本没有打算回来,哪还会记得锁门?

    我一时也没有心思破门而入,细细探究一番,只是跟随着罗明申前往那栋中间最华丽最高大的房屋。这是一间颇有汉族庙宇风格的建筑,砖石结构,共三层楼,七八米高,飞檐翘壁。庙宇外表的红漆老早脱落,斑斑驳驳,仿佛是一个沧桑的历史老人的面颊。正门是一座黑漆漆地木门,当罗明申接近木门的时候,轻轻按住,向我笑笑,意思是这玩意定然也是一推既倒。

    但是罗明申推了一下就变颜色,然后施展浑身力气推门,把脸都憋成了猪肝色,半晌终于放弃,讪讪说道:“真他们的有病,别的人都是一推就倒,唯独这门好像后面堵了一块石头一样。”

    我哈哈大笑,说道:“可能真的堵了一块石头呢!”

    我把猎枪背在肩上,把双手按在木门,稍一使劲,就发现木门后面真的有什么堵住了。若是没有堵住,即使是铁栓,凭老子的力气,亦可推倒。我收回双手说道:“看来真的推不动,我们走走看看,说不定有什么窗户,爬进去再说。”

    我们顺着庙宇右边绕过去,想找一座窗户。窗户没有找到,却在庙后面看到了一个邪门的东西。只见后面以石块堆积了一座石阶,直通第二层。我凑罗明申看看,两人都是面面相觑,真不懂僰人在搞什么鬼。好东东地有正门不走,偏要走后门,而且是第二层的后门。

    我稍许细心了检查了一下,这个石阶上并没有什么机关,于是这才放心大胆地走上去,来到二层。庙宇的二层亦是有一座木门,不过这座门就简单多了,叫老子一脚轰然地踢到。

    我把脑袋钻进二层的庙宇里面,虽然这是模仿汉人的寺庙,可是里面空空荡荡,既没有供奉佛祖,也没有崇拜太上老君,倒是看见中间有一个空荡荡的三角形大洞,黑漆漆的,直通第一层。

    这是干嘛?

    这僰人也忒没意思了,这地上的一层楼,非要在上面绕一圈才能进去。真麻烦。

    这时罗明申解下了手电筒,因为我们差不多是在傍晚到达僰人的山寨,罗明申怕暗掉看不见,所以带上了手电筒眼下正好派上用场。我们凑到三角形大洞口,朝里面往下去,黑乎乎的一片,散发着一股奇怪的檀香味。罗明申把手电筒光柱打下去,似乎下面是很多圆乎乎的东西,整整齐齐地排在一起。

    “那是什么?”我好奇的问道,是骷髅?不对!根本不是,骷髅不是这样的,好像上面还有东西覆盖着。

    罗明申把手电筒调到最大,正要照下去,忽一阵阴风吹来,也不知道怎么地手一抖,手电筒便直直地落了下去,那光柱不住来回打转,时间短暂,但是把里面照地清清楚楚。我们两人倏然一震,见到了不可思议的事情。

    在下面,犹如兵马俑一般,站立着无数干尸。因为实在太多了,所以把木门也堵上了。这么多干尸,僰人究竟要干什么?

    我和罗明申顿时犹如中了定身法一样僵住,动弹不得,眼珠凸凸地凝视着底下的尸骸人头。我们曾经预想过,这里可能是僰人秘银矿藏的入口,也可能是一个神秘的祭坛,哪知眼前看到的却是一个巨大的坟墓,里面埋藏了无数具尸骸,粗粗估算一下,竟然不少于三千多具。僰人生死观念和我们相反,认为上天才是正常的殡葬仪式,但是如此众多的尸骸却堆积在庙宇底层,这种情形颇为奇怪。

    我低头打量着无数密密麻麻的干尸人头,手电筒掉下之后,一时没有破碎,明亮的光柱向上照上来,使得我可以清清楚楚看到几个干尸的面部表情。他们虽然已经死了几百年,连身上的衣服都已经腐蚀,可是临死前的表情却一一留了下来,或悲伤,或安详,诸般神情,唯独没有恐惧害怕的神色,说明他们在死得时候非常安详,乃是自然死亡。如此推测起来,这里似乎就是一个僰人的公墓了?

    我有点不大相信,同时心里暗暗后悔,要是林白水过来的话,以她对古代民族宗教的研究,必然可以得出一个结论,我却无法猜透僰人的含义了。我再看看罗明申,我一直全神贯注地看着这些尸骸,过了半晌才说道:“我原本以为凭着自己几十年来对历史的研究,那么僰人的民俗已经摸熟摸透了。如今看来,才是刚刚进入门道。据我所知,僰人盛行悬棺,却从未听说过他们的这种木乃伊葬法,不知道是何用意?我只能推测,这里的干尸,不是一下子增加的,而是一天天积累起来,有的前后相差近三百年。”

    我心中好奇,忍不住问道:“哦,你是怎么知道这些干尸是一天天聚集起来的呢?而且推测相差三百多年?”

    罗明申说道:“我看到,这些尸骸,由远及近,越是离我们远的地方,那些干尸损毁就越加严重,越是靠近这个洞口,干尸就越发新鲜,所以我是推测不是一下子填满,而是一天天增多的。至于相差三百多年,我是通过森林中干尸的损毁程度来推断的,看最古老的干尸,大概就有三百多年的历史了。”

    我总觉得这个庙里透着一股子邪劲,或许是死人太多的缘故,就算世界人没有鬼,那么多死人聚在一起,也觉得叫人透寒气。我和罗明申马上逃之夭夭,回到岸边,岸边的郭熙明一边指挥民工搬运货物,一边急忙问道:“两位,有发现什么值钱的东西吗?”

    我刚想张嘴,转念一想,想到初次遇见郭熙明的时候,他正要盗窃僰人尸骸,于是说谎道:“有,我们发现了三千个人身体积那么大的白银俑。”

    郭熙明骇然,失色叫道:“什么?三千个人身体积那么大的俑,全是白银?发了,起码有几千吨!在哪?给我看看!”

    我指点一下,瞅着他乐颠颠地背阴,暗自偷笑,罗明申知道我不怀好意,但是鄙视郭熙明的人品,故意不点破,由他出丑。过了片刻,果真听到郭熙明一声惨叫,满面煞白的跑回来,结结巴巴惊叫:“屁,什么白银做的,全是干尸!”

    我故意愕然说道:“哦,你不是说过吗?一具干尸,差不多可以换几百万,不是相当于一个干尸同体积的白银俑吗?”

    众人这才哈哈大笑,郭熙明虽然不满,但这时极其需要我,当下也忍了下来。

    我见天色已经不早,日头落了下去,只余下一丝彩霞,天色将逐渐黯淡,于是开始寻找今天的落脚点。岸边我是不大放心的,唯恐又出来什么鬼船,于是叫大家合力把汽艇也拖到岸上,用绳子拴住。然后大家点亮汽油灯,朝村庄里进发。我们自然离那几千具干尸的鬼庙远远的,挑了几间看上去不是非常破旧的木屋住进去,还是按照原来的那种汽艇形势分配。

    我和罗明申住在一个单间的小木屋里,这间屋子推算起来,建成也已经有百年,虽然僰人在木制品上技术非常先进,涂了桐油进行防腐,但是毕竟日子久远,走进去便有一种摇摇欲坠的感觉。方才罗明申说过,他推断这里最古老的干尸有三百多年的历史,我顿时心里起疑,也留心注意了一下,看到这里的房屋最古老的也起码有三百年历史了,房屋老早就踏倒,只剩下一些断壁残垣,提醒着人们注意这里有人居住过。而最年轻的房子差不多也有一百多年的历史了。这符合我们的推断,当年僰人最后一只部落,依靠秘银矿藏的隐秘,躲过了朝廷大军的追杀,平静地生活了数百年,但是到了一百年前,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一下子就消失地无影无踪。

    我一时想不通,也懒得想,这些恼人的问题,还是叫林白水出面好。我今天就安安心心休息一下。这间屋子百年前的木床我可不敢睡,就拎起随身携带的睡袋,铺在地上,与罗明申一样,凑合着睡觉。睡袋狭小,非常不舒服,自然是仰天最爽,我暂时睡不着觉,盯着天顶看,天顶上孤零零地横着两根房梁和椽子,细细一看,房梁上似乎有什么东西凸了出来。我一愣,从睡袋里钻出,罗明申好奇地问道:“朱先生,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抬头仰视着房梁,说道:“上面有什么东西?”

    我看房梁也不是太高,运足气力,猛然纵身一跃,右手已经触及房梁,顿时摸下一样东西,捏在手心里,摊开一看,却是一张常见的草纸,上面歪歪扭扭写着许多汉字语音,这张草纸,看上去竟然和秘银之图有七八分想,我吃了一惊,呼叫罗明申:“罗先生,你过来看看,有重大发现!”

    “什么重要的东西?和秘银有关吗?”

    罗明申急忙从睡袋里钻出来,衣服也来不及穿,光着脚上来。他素知我性格沉稳,泰山崩于前而不惊,若非大事要事,绝对不会这样大惊小怪的。我小心翼翼地把草纸铺在房间里唯一的摆设——木塌上,然后罗明申点燃汽油灯,将房间照亮如白昼,他提着汽油灯立在草纸上方,低头粗粗瞟了一眼草纸上的文字,脸上露出思索地神色,喃喃说道:“这个……似乎是一个日记本!”

    “日记本?”我本以为这张草纸特意藏在房梁高处,必然是重要的文件,哪知只是一件普通的日记本,不禁有些失望,但转念一想,僰人文明失踪将近四百年,对于他们的文化,我们只能间接从前人的史书上得知。而当时的人们对于蛮夷有种天生的优越感,也不深入调查,只是将一些流言传说如同真实事件一样细细记录下来,可信度不免打了个折扣。如今我们发现了一份僰人的生活日记,那重要性可以大大记录一笔,于是我问道:“上面说什么?”

    尽管汽油灯光线非常明亮,但是罗明申还是眯起眼睛,他把汽油灯从手上放到床榻上,细细研读草纸上的古怪语言。僰人的文字,一个个念我也是懂的,但是合起来却不知所云。过了片刻罗明申说道:“僰人的语言我掌握的也不是很多,主要是那几天跟武汉大学的几位老教授一同破译。我勉勉强强能够看懂上面的文字,似乎是一个小女孩写的,上面说,村子里面发生了可怕的瘟疫,很多人都死了,她不知道该怎么办。然后又絮絮说了一些和她年岁差不多小伙伴的死状,还有她的心情,珍贵的资料,我感觉起来,似乎没有什么。”

    “等等!”我突然打断罗明申的话,“你是说,这张日记上,记录了村子里发生瘟疫的事情?”

    罗明申不解地点点头。

    我继续说道:“以我们目前的资料而言,我们可以肯定,在四百年前朝廷大军剿杀僰人的时候,这里——我们暂且称呼为秘银村吧——这里的僰人成功地逃脱捕杀,活了过来,但是出乎意料,到了眼前这个时候,所有的僰人都消失地无影无踪,从建筑物的年份推断,最年轻的建筑物是一百年前修建的,也就是说,大概在一百年前左右,最后一批僰人消失了。我一直在奇怪,僰人是怎么消失的,他杀——还是迁移了。听这个小女孩说道,是村子里发生瘟疫了,那就很好解释了。”

    罗明申一喜,笑道:“哦,朱先生发现了,难道是瘟疫毁灭了僰人最后的生存之地?”

    我点点头说道:“应是如此。你也应该发现了,这里的房屋都是紧锁起来,仿佛主人只是离家出走,会立即回来一样,因此可以推测僰人的毁灭是缓慢而平静的,没有引发恐慌,不然他们老早出逃了。”

    “缓慢的瘟疫?”罗明申表示不解,“据我所知,瘟疫都是疾速而激烈的,就是一场小小的流感,也能瞬间把一大批人击倒。”

    我笑道:“不,僰人生活在如此封闭的条件下,外界的病毒和细菌是极难入侵的。他们是被另外一种疾病所侵害——遗传病!”

    罗明申恍然大悟,说道:“我明白了。粗略估计一下,最初留在这里的僰人约有两千人,假设男女过半的话,任他们自由配对,二十年为一代,过了三百年,村子里几乎每个人都有一样的基因,每个人都是亲戚,常年的近亲结婚导致遗传病频发,而他们又不出去更换新鲜血液,所以僰人遭受了毁灭性地打击。朱先生,你太有才了,凭着这么一点蛛丝马迹,即可推断僰人毁灭的原因,难怪你能写出《楼兰考古记》这种出色的书籍。”

    我却不禁陷入深深地思考中,明知罗明申不可能给我答案,仍旧喃喃叙说:“但是,我就觉得奇怪,遗传病发作缓慢而平静,但是四百年也不至于毁灭一个有两千人基数的村落啊!除非有外界的原因促进这个毁灭过程的加快,比如一场流行性感冒。按照人类百分之五的定律,即使任何凶狠的病毒细菌,都有百分之五的人可以产生抗体,那么我估计起码会有一两个人活下来。活着的人把死者尸体埋葬,但是当唯一活着的人死掉的时候,他的尸骸呢?我们似乎还没有看到!”

    罗明申说道:“或许就停在在几百间屋子的某一间中,明天开始仔细找找,会有所发现的。我就担心,那个什么毁灭了僰人的外界因素,假若是一种凶狠的疾病,会不会把我们都给传染呢?”

    我哈哈大笑,因为楼兰考古的经历,使得我对生物学方面有所造诣,于是拍拍罗明申的肩膀笑道:“不必担心,以森林这个静止环境的限制,病毒和细菌都不会变异的太厉害,恐怕连外界的感冒病毒都不如。”

    我们把草纸日记小心地收拾好,又重新躺下睡觉。我又开始失眠了,脑海中老是盘绕着这个撰写日记的小女孩,依稀之间,勾勒出她的形象,那是一个穿着类似苗族服饰的十三四岁小女孩,森林之中常年不晒太阳,使得她的皮肤白得近乎病态。小女孩绝望地看着身边的亲人伙伴一个个接着死去,自己却无能为力。或许她就是最后一个活下来的人,当她看着村落里除自己之外最后一个人死去的时候,费劲力气将尸骸扔进尸庙里,回到自己的小屋子时候,太阳斜下,天边飘着一丝彩霞,说不出的孤单寂寞,小女孩顿时泪流满面,转身走进小屋子里,细细地写下最后一天的日记,然后……她要做什么呢?

    我犯了一下迷惑,无法推测最后一个活下来人的命运,假如我是此人呢?会如何做呢?我自然通过村中的大人晓得,森林之外,生活着很多人,可是他们却是屠杀僰人祖先的凶手,永远不要和他们接触,因为你会被杀死的,这种观念从小就被灌输并且督促。可以到了现在,身边再也没有一个人可以制约自己,哪会怎么办呢?

    离开这里!

    我心里头猛然跳出这个念头,刹那间心思顿时开朗,只能离开这里,所以最后一个僰人,选择了离开封闭的秘银村,走到外面的世界去。时间大约是一百年前,满清光绪年间。

十一 尸庙谜团

    由于这是在陌生的地方,加之环境有些诡异,大家不约而同地睡不着觉,次日便早早的起来,洗漱完毕,围坐在一起,一边煮点简易的早饭,一边商讨今天的工作行程。我们此次前来秘银村,最主要的目的不是考察僰人遗迹,而是寻找秘银矿藏,所以这里的种种遗迹我们不会轻易动弹,要留给以后的学者前来研究,我们首先竭力把秘银矿藏找到再说。但我们手中得到的两张秘银之图,上面只是粗略地标记了秘银村所在地,而秘银矿在哪里?竟然是茫茫无头绪。

    按照一般的推断,秘银矿藏是不会离居住地太远的,否则来回不便。秘银村的面积大概在四五平方公里左右,推测起来,秘银矿藏也在这周边方圆五公里内。于是我们讨论之后,决定分成三个小组,罗明申、何永进和郭熙明各自带领一批民工前去细细搜寻。而我因为是搞地质构造方便比较出色,所以单独一人,首先把周边的地形状况调查清楚,绘制成详细的地图,以供我们今后按图索骥。

    商议完毕,差不多把早餐也吃完了,大家携带好一日份量的食物和若干工具,各自展开行动。我是单独一人,所以尤为仔细的检查了自己的行囊,除了一大包测绘仪器工具,外加一把狗腿砍刀,一只猎枪,末了还有一只信号枪。当年我在南方丛林里吃足苦头,孤身一人在南方丛林猴子兵的包围圈里徘徊了三天三夜,无人援助,倒不是战友们故意抛弃我,而是无线电无法使用,他们无法确定我的方位。我唯恐又在湘西的丛林里遇到这种情况,所以购置物品的时候,坚持采购了十把信号枪。这次分开行动,每组都有一把,可发射三次,发射的时候,子弹向上弹到三百多米高,发出耀眼的光芒和刺激的响声,白天一般能够在五公里以内看到,夜晚对比强烈,能够在十公里以外发现目标。

    我背起行囊,插上狗腿砍刀,拄着登山杖就出发。一般搞测绘,首先寻找当地最高点作为坐标,我目测了一下,看到不远处有一座山包,垂直高度大概有一百多米,勉强可以充作测绘坐标,于是运足力气,拨开重重森林,攀到了山包上。我选择了一块较为平坦的岩石,把背包放下来,从里面掏出测绘仪器,支起三角架,开始测量周边的距离。

    俗话说,登地越高,看地更远,这话一点也不假。在小山包上测绘,我这才发现秘银村一个惊人的秘密,原来秘银村竟是一个小岛!周围被三条水系所包围。我看了一眼,除了我们登陆秘银村的那条水系以外,从地质学上来说,其他两条水系都有点不大自然,似乎便是人工开凿,可能是充作军事上的护城河吧。

    我把观察到的数据记录下来,绘在图纸上,从早上开始,爬山又测绘,到现场已经差不多晌午了,于是我就坐下来休息,一边到处欣赏丛林的风景。我一直觉得湘西的风景非常怪异,翠绿的森林,就像是绿色的荒漠一样,缺乏一股子生气,除了树,还是树,别说飞鸟走兽,便是一只夏日里多如牛毛的蚊子也非常罕见,这叫我暗暗纳闷,这里是不是地狱?

    呼!远处突然冒出一团冲天火焰,我霍然站了起来,随之过了两三秒,就听到信号弹尖利的啸声。当初我们约定过,若非有急事和迷路,一般情况下不必发射信号弹。眼前才走了半天,迷路是不太可能的,莫非是遭遇了急事?

    通过光线和听到声音时间的差距,我粗粗推算了一下,他们大概距离我有两公里左右,我急忙收拾家么,背起来赶往那个方向。

    丛林里行走极为不便,若是在平地,以我的速度,两公里路不过几分钟的事情,但是丛林里不仅有树木阻挡路途,而且因为失去了方向感,不得不拿着指南针不时定位。我向前跑了大概半个多小时左右,突然砰得一声巨响,那熟悉的响声,猎枪!竟然有人对着我开火。

    我慌忙伏倒,又惊又怒,随之便明白,准是那个白痴吓呆了,一见动静就胡乱开火。我高声大叫:“是我,朱恒淮,自己人!”

    “啊!是朱先生!”

    果然如我猜测的一样,这个家伙是罗明申。须知,何永进、郭熙明都是当过大兵的,这拿枪还不会拿,都只好跳到河里淹死算了。只有罗明申这个家伙,稍见风吹草动,就胡乱开火。

    我小心翼翼地站起来,同时保持警觉心,一有一动,赶紧跑掉。我看到对面罗明申拿着一把猎枪,正东张西望,而周围的几个民工,却一个也不见了。

    我走过去,又气又好笑,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我看你发射信号弹求救了,其他人呢?”

    罗明申还是紧紧握着猎枪,眼珠凸凸,额头汗水涔涔,四下里张望,紧张地对我说道:“有鬼,有血衣夜叉袭击我们!”

    “什么?血衣夜叉袭击你们?”我脱口而出,顿时想到之前遇到过的家伙,于是赶忙问道:“什么,她为什么要袭击你们!”

    罗明申点点头,说道:“正是那个家伙。她就突然出现在我们面前,一开始我当作是有人故意吓我们,于是几个人毫不客气地上去。但是我们这才发觉……”罗明申倒吸一口冷气说道,“那个血衣夜叉实在不一般,竟然,竟然,张开了血盆大口,嘴巴裂开到下颚处,要来咬我们。那几个民工被吓坏了,丢下我就逃之夭夭。我拿着猎枪胡乱打了几枪,不知道有没有打中她。反正血衣夜叉走了,但我也只剩一个人了。”

    我暗暗奇怪,这个夜叉,到底有什么目的,她是怎么跟过来的呢?

    一时之间,我倒猜不透那个血衣夜叉的心思,只是隐隐觉得,她并没有抱有特别的恶意,否则为什么尽是做一些唬人的把戏,而没有伤害别人呢?我想到头痛,顿时懒得理会,而且眼下有一件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对罗明申说明一下,我放下背包,问罗明申道:“你们有没有找到秘银矿藏?”

    罗明申愕然回答:“你这不是白问吗?若是秘银矿藏有那么容易找到,就不叫做秘银了,而是改名唤作‘易银’!”

    我嘻嘻笑道:“方才我在山上,向下俯视的时候,发现了一个惊人的秘密!”

    “什么秘密?”罗明申疑惑地问道。

    我没有回答,而是打开背包,把方才测绘的图纸摊在地皮上,罗明申低下头去眺望。他是做考古学问的,所谓考古,就是要天文地理、历史自然,无所不知,普通的测绘地图,观看起来倒也没有什么困难,反而根据上面的种种数据,立时在脑海中产生一个立体的沙盘模型。

    “这是……整个秘银村的地形吧。你说有什么秘密?”

    我淡淡地说道:“你再仔细看看,秘银村的地形像是什么。”

    罗明申顿时把全部的注意力都投放在测绘地图上,观察了半晌,这人毕竟不是笨蛋,陡然一震叫道:“三角太阳环!”

    三角太阳环,对于我们来说一点也不陌生,两张秘银之图,其中之一是从三角太阳环中取出的。在僰人传说中,三角太阳环是死神的象征。可是罗明申为什么对着一张地形图叫出了三角太阳环的名词呢?

    罗明申抬起头来,兴奋地满面通红,浑身都开始轻微地颤动,结结巴巴叫道:“原来,原来,僰人的秘银村结构竟是按照三角太阳环的形状来建造的!他们以一条天然的河流和两条人工开凿的河流,组成一个等边三角形,把秘银村包围在其中。而秘银村中的房屋构造,却是以那座尸庙为中心的同心圆一圈圈地建起来的。若是从天空看起来,就如是一块三角洲中间有一圈圆,正是一个巨大的三角太阳环!”

    罗明申转向我,高兴地用力拍拍我的肩膀笑道:“朱兄真是厉害,竟然一下子发现了这么玄奥的机密。你认为,僰人如此建造他们的村落,有何目的?”

    我沉吟片刻说道:“就我以为,这是一个隐含的意思。你想想看,我们发现的秘银之图,都是位于三角太阳环里面,那么我推测僰人把这里建造成如此模样,就是暗指秘银矿藏在其中心——也就是那座尸庙里面!”

    罗明申点点头说道:“和我想象的一样。当初我们被里面那层层叠叠的干尸吓坏了,都没有细细查看,倒是疏漏了。走,我们立即过去看看。”

    我问道:“不等其他人了吗?”

    因为罗明申放出了求救的信号弹,其他人都在往这边赶过来。

    罗明申说道:“兹事体大,我们先行一步就好,至于其他人,就麻烦他们一下了,反正那几个民工跑掉了,要是在深山老林里出了什么问题就糟糕了,正好叫他们搜罗一下。”

    我摇摇头,却也觉得这般行径总比坐在此地浪费时间的好,当下把测绘工具也丢下,只是捡了几样要紧的工具,轻装上阵。罗明申还不放心,就又写了一张纸条,把原委说明一下,叫大家不必担心。

    我们马上赶回了秘银村的尸庙里,站在二层楼上,从那个三角形的窟窿里向下望,入眼皆是密密麻麻的尸骸,不知从何下手,罗明申一咬牙,下定决心说道:“没办法,只好先吊起几具尸骸,打开一条通道再说。”

    也只能这么干了,于是我们两人取出绳子,一端打了一个活扣,慢慢降下去,一旦勾住死人的脑袋,立马往回一拉,活扣扣住尸骸的脖子,就可以拖上来了。尸体化作干尸,轻飘飘的没什么份量,一只手就可以拉上来,活计又简单,我们两人动起来手来,不过一个多小时,就吊起了五十来具尸骸,胡乱堆放在起来,好像一捆柴火一样。丝毫没有那种尸骸特有的恐怖感。

    我们很快打开了一个约莫二十来平方米的空间,而旁边的尸骸因为距离和角度的关系,也越来越难以拉起来,当我们正准备下去的时候,忽然郭熙明气喘吁吁地带着几个民工赶过来,一边飞快地跑步一边大喊:“等等,如此好事,怎么能缺了我呢?”

    他一口气赶到我们旁边,额头汗水如雨而下,马上从腰间拎起水壶,咕咚咕咚喝光,这才对我们说道:“罗先生,我看到了你留下的纸条,突然想到,就是只有你们两个下去,实在太危险了,我也来帮一把。”

    他一边说,一边眼眸狡黠地转动。我知道郭熙明其人,我还不知道吗?如此一番冠冕堂皇的理由编出来,为的是也能够下去探访一番,唯恐我们发现了什么宝贝独吞。我懒得反对,多一个人也好,但是突然想到一件事情,问郭熙明:“对了,何永进你看到了吗?”

    “他啊,我叫他留下来,寻找那几个失踪的民工了。”

    怕是郭熙明唯恐何永进也过来,要多分一杯羹!

    我点点头,罗明申也没有反对。我们叫郭熙明带来的那几个民工留下来看守,怕他们到时候不出力,便许诺重金有赏。然后我们准备了几个强力手电筒,不敢带汽油灯,怕下面有瘴气,会爆炸。我们又精心打扮了一番,脸上带着防毒面具,身上其他裸露的部分也尽量用衣物遮掩,如此一来,在炎炎夏季,倒真的有点受不了。

    我们一一从三角形口子落下去,当双脚甫一落到地面,溅起一层尘土,向四周环视,那密密麻麻的干尸,似乎都像是活的一样,正在盯着我们。

    我青年时期在南方丛林打过仗,杀人如麻,之后又尽是干刨坟墓的营生,腊尸、革尸、血尸,哪一种类型的我没有见过?区区干尸,老子一点也不再话下。只是一下子叫几千具干尸密密麻麻地包围着,仿佛猛然间陷入了地狱一般,这还是头一次遭遇,不由得让我头皮发麻,分外觉得恶心,拼命忍住了呕吐的念头,心想现在还戴着防毒面具,吐出来可是糟糕大吉。

    就因为戴着防毒面具,说话不便,我瞟了罗明申一眼,只能以眼神交流,顿时心意相通。目前我们来到陌生的尸庙地下,鬼知道藏着什么可怕的秘密,情况不了解,还是先侦察一番为妙,于是我们把手电筒开到最强档,四下里扫视。

    一道道强劲的白光在干尸们或是光头,或是少数留着头发的脑袋上划过,数百年来,还是第一次有光芒打破黑暗的寂静。古代僰人的身形远远要比现代人要矮小,加之化作干尸之后,身体萎缩,更加矮小,差不多只有我们常人腰腹那么高了。我们把手臂平伸,就可以将手电筒光柱齐整整地传递过去,直到二十米开外,方才渐渐减弱威力。在视距可察觉范围内,到处都是干尸的脑袋,更远的地方一片茫然,沉寂在黑暗的世界中。

    我上前拍拍罗明申的肩膀,向前指指,示意我们得过去搜索一下未知的情况,罗明申点点头,于是我把手电筒别在肩膀专门的肩垫上,使得我两手可以放开,又可以照明前方。我拿起一个登山杖,用力拨开干尸,密密麻麻的干尸犹如大海里阻碍船只航行的海草一样,叫人感觉非常讨厌,尤其那干尸碰到身体的感觉,更不是好玩。幸亏我全身都被包裹起来,不至于让皮肤接触到,可是从防毒面具的窟窿里望出去,那一个个被翻过来的干尸,面上表情古怪,极为不舒服。

    我力大,所以由我扒开尸骸,罗明申跟在后面,不知道扒开了多少具尸骸,我突然觉得手里一松,犹如渐渐走出了繁茂的黑森林,我手头的尸骸逐渐少去,慢慢地少到我根本不需要扒开,有空间允许我们绕过去,这叫我暗暗奇怪。僰人也够邪门了,把这里当作墓地,又为什么让尸体之间的待遇如此不公平,有的占地极大,有的只好和大家一起挤着,莫非他们也讲究阶级观念?

    我回头朝罗明申看了一眼,他也迷惑地摇摇头,这时,我突然脚底一滑,猛然之间重重摔倒,身子犹如过山车下坡一样,剧烈地向下滑下去。我顿时大骇,身子不住地翻滚,那肩头的手电筒叮叮当当一下子就不知道丢到了哪里,我急忙伸手到处攀抓,脚底情况未知,万一是悬崖老子就完蛋了。

    陡然我脚底一沉,膝盖一弯,触到了实地,让我制止了下坠的颓势。我顿时松了一口气,只是眼前黑乎乎一片,什么也看不清,只得一屁股坐在土坡上,摸摸腰部,掏出一根冷火棒。这是外国人用来探险的玩意,发出冷光,一般情况下对瓦斯之类的气体不会产生作用,而且在水底也可以燃烧。

    我摸黑去掉了冷火棒头上包着的革皮,然后在地上一划,顿时轰地冷火棒着起来,冒出丝丝粉红色的冷光,把周围四五米内的范围照亮了。

    我拿着冷火棒站了起来,在前面探视,到处都是黑乎乎的一片。我于是迈出右脚,向前走动,但是只觉得右脚踏到一个虚空,下面竟然没有实地。我猝然不及,身子本来已经向前倾倒了,这时硬生生地把自己折起来,倒弯背部,一屁股又坐在在坡上,但听丝丝的石头落下声响,本能地低头看了一眼,顿时一身冷汗。

    在我脚底,竟然是深不见底的一个黑色崖洞,方才石头落地,这么久还没有回音,向来一定很深,而我正站在崖洞的边缘一条一尺见方的小路上!好险,刚才我这么滑下来,若是没有及时止住落势,方才老早摔成肉泥了。

    我定定神,心里有了准备,自然也不会慌张。我拿着冷火棒又站了起来,小心翼翼地在小路上行走,走着走着,上头突然扔下一条冷火棒,我大喜,这是罗明申来救我的反应。

    我急忙挥挥手里的冷火棒,表示我还活着,而上头则挥动一个手电筒,现在我只需等待罗明申把绳子扔下来,将我吊上去即可。

    可是过了许久,罗明申也没有把绳子扔下来,倒是那条手电筒的光线一点一点,绕着一个螺旋型的***,慢慢走下来。我初始愕然,既然恍然大悟,原来这是一个漏斗形的洞穴,上面凿有螺旋型的小路,也就是我走地这种路线,既然如此,我便迎着手电筒的光线向上爬,两人一起走,速度快了很多,不过片刻,我就和罗明申重新相会,他拍拍我,表示安慰。我哈哈大笑,这等小事,能够难为我吗?

    罗明申蹲了下来,左手拿着手电筒,右手在地上飞快地写字:“我认为,这里就是僰人的秘银矿藏,和你猜测的一样。”

    我摇摇头,鬼知道为什么僰人把坟墓和秘银矿藏造在一起。

    “下去看看吗?”罗明申问道。

    我犹豫了一下,心想这里既然为人工开凿,就不可能是深不见底,既然如此,下去见识见识也无妨。反正我们手里的冷火棒和手电筒还足够使用好几个小时。

    于是我带头往下走了下去,走着螺旋型的路线,绕啊绕,不知道绕了多久,粗略估计一下,我们差不多走了好几公里了,那么这个洞穴起码通达地下一公里左右了。这个工程可是非常浩大了,就是现在在地底下一公里作业,也是不太多见的。以古人的技术,要打造这么一个深达一公里左右的洞穴,恐怕要数千年的时间积累,看来真的像传说记载的一样,从远古时代开始,僰人就操纵着这个秘银矿藏。

    我们终于走到了洞穴底部,往前还有一条巨大的甬道,里面究竟蕴藏着什么呢?

    我们已经被眼前这般浩大的千年工程吸引住,高高挑起了好奇之心,纵然晓得这是黑暗而未知的神秘世界,也无法阻挡我们前进的步伐。不过我们毕竟不是鲁莽之辈,好奇心虽重,可是警惕心却亦是陡然提高了一倍多,依旧小心翼翼,一边不时地四下里探索,一边保持匀速前进的步履。

    我高高举起手里的冷火棒,以我的身高加上臂长,恐怕超过了两米,而冷火棒本身的照明范围就在五米开外,由此我应该能够看到七八米高处,可是这样在我头顶还是黑乎乎的一片,要么甬道的高度实在超出我想象,要么是某种矿物质,吸收了红色的光线。我的兴趣并非在此,以前刚开始听说僰人的秘银矿藏时候,我就一直暗暗纳闷,湘西并没有形成大规模银矿的地质条件,而且可以开采数千年,规模非同小可。假若这里真是秘银矿藏,应该遗留少许残迹吧。我弯腰从地上用手指沾了一点碎末,黑乎乎的尘土,是银元素的某种氧化结果,可是四周的矿物并非是银矿产生的条件,看来银矿还在前方。

    我们走了大概几百步,眼看甬道越来越宽阔,简直是一个喇叭口的形状,走了半晌,我戛然止步,手中的冷火棒不由得伸地更高,顿时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在我面前,竟然矗立着一根巨大的石柱,几乎有八人合抱那么粗细,黑油油的,在冷火棒的红色下反射着金属的光泽,那怪我一下子就发现了。我又低头扫视,在石柱的脚边,每隔几米,就躺着一具腐朽的尸骸,尸骨凌乱,有刀剑砍杀的痕迹,应该是很久以前的殉葬品。古时大型工程都有人殉一说,因为动土是触动了土地爷,要以人的鲜血平息土地爷的怒气,僰人比之汉人更加迷信,这点倒也不稀奇。

    我后退几步,想把石柱看得更加清楚,只是冷火棒照明毕竟有限。反正腰间还别着几根,少这么一根也不多,想毕我就向上高高掷起冷火棒,只见那冷火棒在我的巨力抛掷下,不住翻腾,向上飞腾了十几米,这才缓缓落下,可是还没有看到僰人石柱的的头顶。好高啊!

    “这是……图腾……僰人的图腾!”

    我身边冒出一句话,不禁把我吓了一跳。须知我们两人都戴着防毒面具,说话不方便,难道罗明申把防毒面具掀掉了?

    我扭头过去,果真看到这个家伙光着头,防毒面具拎在手里,看似安然无恙,罗明申笑道:“朱先生,不必担心,这里的空气还可以。”

    我迟疑了片刻,心想若是不除下防毒面具,未免叫人小觑,于是扯下来,深深吸了一口气,除了地底特有的浓浓湿度以外,并无不适。

    我看到罗明申还在抚摸着僰人的石柱,不禁问道:“我们不是来找秘银的吗?找到现在,只知道一些氧化银的碎末,另外连块银锭都没有。我怀疑是不是当年僰人已经把银矿才光了,跑个精光,不然不会连个工具都没有遗下。”

    罗明申笑笑说道:“比较难说,不过眼下我却是更加关注这个了。”

    我回头凝视着巨大的石柱,说道:“你是说这个石柱?图腾?我就在怀疑,僰人哪里弄来这么大的一块石头做图腾,差不多都是故宫太和殿柱子的好几倍。等一下。”我学着罗明申在石柱上摸了一把,“咦,触手非金非石,这是什么玩意?什么质地?”

    石柱表面有规律地刻着一些纹路,因为方才光线不够,一时看不到,摸到手里才能察觉。我急忙掏出两条冷火棒,一口气全部点着,把石柱照得通明透亮,这是才看清楚,在石柱上,雕了许多类似玛雅文字一样的写实图画。

    “僰人和诸多民族的信仰截然不同,像是我们汉人,藏人等很多民族,都是信仰天堂,崇尚天的。可是僰人却恰恰相反,他们是一个崇拜地下黑暗的民族。这很叫人奇怪,地下就是他们的大本营。你看,上面的图画,仿佛就是僰人文明历史的记载。”

    我细细欣赏,大致能够明白,这就是僰人的历史。由于图画众多,连绵起来不下几千幅,我只能一一地把它们转化为文字表述。

    很久很久以前,人类还是处于蒙昧的洪荒时代,僰人的先祖生活在森林中,那时他们也是一个崇拜天空和太阳的民族,有一天,从天上突然掉下一颗巨大的火球,重重砸在僰人的生活居住区,顿时砸死了不少僰人,剩下的僰人四散逃开。我恍然大悟,难怪如此,僰人会转变为崇拜大地,视天空为死亡。似乎是很久以前一颗巨大的陨石把他们砸怕了。其实汉人的长久历史中也遭遇过不少类似的事件,但是却始终没有更改信仰。

    但是然后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在陨石砸在地面上之后,突然站起来很多奇怪的人形,头上长角,面如如牛头,胳膊居然有七八只,仿佛一个恶魔!怎么回事?我突然心念一动,猛然想起来,僰人的祖先,不正是蚩尤的直系后裔吗?传说蚩尤就是牛头长角形象,莫非这是当时的图腾崇拜?

    牛头人带领着一批小人去和另外一批小人战斗,战况相当惨烈,很多小人都被砍了脑袋。牛头人力量巨大,手中拿着一个奇形怪状的兵器,一个人同时和其他许多小人战斗。但是敌人的士兵越来越多,僰人终于大败,连牛头人都被砍了脑袋。这就是僰人对上古时期黄帝蚩尤争霸大战的记忆吧。

    但是奇怪的事情发生了,牛头人失去了脑袋,还会行走,和其他僰人一起回去,在他们后面,还有许多缺胳膊断腿缺脑袋的小人跟着,这不禁叫我一震,原来传说那些死掉的僰人,真的是被这种方式给带回来。是不是史实如此,还是僰人的艺术化想象?

    回到原地的僰人把牛头供奉起来,然后在牛头四面挖啊挖,挖出不少东西,一一烧炼成块状的物体。我转而一想,既然明白,这就是银子。而进一步思想,立时明白。难怪没有产生银矿条件的湘西居然出产银子,原来都是那块巨大的陨石带来的。我知道在天上有不少陨石是纯度极高的铁矿甚至金矿,一块上万吨的陨石砸下来,虽然砸死了不少僰人,却也能让人口稀少的僰人借此活了下来,延绵近千年。天降银矿!

    但是接下来的画面却陡然一转,离奇地出现了一个无数同心圆组成的图形,怪模怪样。我一怔,不明白这是什么东西,于是拿着冷火棒,贴近僰人图腾仔细端详。我看到在同心圆旁边,还有许多小方块和小圆点,叫人非常的眼熟。思量片刻,顿时恍然大悟,原来同心圆就是挖掘秘银矿藏产生的大坑,若是从天空中俯视,就如无数同心圆构成一样。旁边的方块是房屋,而小原点毫无疑问是人头了。想不到古代僰人的绘图技术居然和现代绘图构思不谋而合。

    我继续看下去,可是之后的画面叫我非常困惑。只见同心圆一样的秘银矿藏大坑被放大,中间是一个黑乎乎的圆圈,估计这里便是秘银矿藏深处了,在那里爬出了许多奇怪的小人。这些小人,在图画上是用一个圆圈表示头部,而眼睛的部位是两个小圆圈,这和方才画的人一点都不像。那些图画上,人脑袋只用一个圆圈,加上三点表示口眼既是了,哪会有这么奇怪的表达。我再一打量,突然心底一沉,画上的小人,胸口部分,居然用一条条的横线表示,这分明就在说肋骨。推想刚才图画,人头眼部的两个圈圈,就是人的眼窝了!那么说,这些小人,根本就是骷髅!

    我瑟瑟打了一个寒战,妈的!骷髅人我也遇到过,非常邪门,简直比僵尸还要可怕。但僰人不正是僵尸的源头吗?原来他们与骷髅人也有关系。

    我又看下去,居然看到画面上无数僰人手持武器,乒乒乓乓地和骷髅人打了起来,他们不是一伙啊!战斗非常激烈,骷髅人不死不活,如果不能完全击碎,是根本打不死的。好在僰人也能操纵僵尸,于是两方面打得不分上下。到底僰人人多势众,正要把骷髅人完全打倒之际,我看到,从秘银矿藏的深处,隐隐有个大家伙爬了上来。僰人死命才将骷髅人赶了下去,然后在上面建造了一座巨大的石柱,以示镇压!

    我这才晓得,原来眼前的图腾石柱,并非僰人崇拜的对象,而是类似门神一类的镇邪建筑。不过我心里也有点疑惑,那究竟是什么东西,值得僰人如此劳师动众?

    我扭头瞟了罗明申一眼,他看得比我快,已经看到了图画的结尾,正愣愣地盯着。我奇怪地问道:“罗先生,你怎么了?”

    罗明申转过头,眼珠凸凸,上面微微布满了血丝,竟是神情非常紧张,他诡异地问我:“朱先生,你信不信,世界上有地狱?”

    “子不语怪力乱神!设身处地的说,我们现在是在僰人的秘银矿藏底下,按照他们的习俗,我们恰是离天堂更加接近。哈哈!”我放声大笑,一边不安地盯着罗明申,总觉得他有点不对劲。

    罗明申点点头,喃喃自语说道:“我明白了,你说的不错。”

    我惊奇地看着他,只见罗明申突然扑向图腾石柱,我大骇,这家伙中邪了,要撞头自杀吗?我还来不及阻拦,那罗明申已经到了图腾石柱上,他牢牢抱住石柱,因为光线不够明亮,也不知道他施展了什么手段,那图腾石柱忽然轰轰烈烈地一阵巨响,裂开了一条巨缝,陡然精光闪闪,罗明申顿时呆立在前面。

    我一怔,随之反应过来,迅即扑上去,一把扯住罗明申,大叫道:“你在作甚?”

    我又气又怒,眼下情况未知,再说那图腾石柱是镇压邪魔的玩意,哪能随便动弹。

    罗明申一声不吭,就指着前方,我好奇地顺着他的方向望过去,不禁瞳孔放大!

    我方才就料定图腾石柱里面是空心的,但是万万想不到,里面的空间如此之大,居然能够容纳一个乒乓球桌大小的祭台,祭台上面摆放了一具超乎想象的头骨。这具头骨上长着弯弯的角,嘴巴吐出,说看起来像是牛骨头,但是牛有这么大吗?简直和大象的头骨差不多了。看到牛头,我不禁想起了蚩尤的传说。蚩尤就是一个牛头的巨人,身材庞大。不过世界上当然不可能会有牛头巨人,而据我所知,西南很多少数民族都有崇拜牛的习俗,大概这头牛特别巨大,成了他们崇拜的对象,希望靠牛的神力来压制邪魔,所以供奉了牛头。

    罗明申额头上汗水涔涔,说道:“刚才我看到了图画的最后,发现里边另有玄机,也不知道怎么的,似乎有一股莫名其妙的力量,在诱惑我打开这个图腾石柱,我也不清除如何回事,奇迹般地打开了。”

    我瞄了一眼图腾石柱,方才那些图画还没有看完,究竟什么情况,我也不了解,不过既然罗明申把它打开了,还是处理眼下的问题好。

    罗明申正要把脚踏入进去,我伸手拦住,说道:“等等!”

    说着我就把罗明申的登山杖拿了过来,我的在刚才摔下来的时候丢的无影无踪。登山杖可以伸缩,分作三段,完全伸展,几乎有五米多长。我慢慢地把登山杖伸到合适的长度,晃悠悠地对着牛头延展,碰到了牛角,哪知轻轻一触,牛角咔嚓一下断掉了。我立时吓了一跳,手不禁一抖,居然把登山杖整个儿砸在牛头上。又听喀喇的一下,那牛骨头一点也不牢固,从头顶裂开一道隙缝,徐徐向下展开,咔嚓一下,终于断成两半了!

    我简直无语,那罗明申突然伸脚踏过去,一下子跑到祭台边,拖开牛骨头,在牛头骨头的下面,竟然藏着东西!我见罗明申无恙,也大着胆子过去,但是留了一个心眼,用登山杖把图腾石柱的裂缝卡住,鬼知道会不会突然关上呢!

    罗明申浑身颤动,我凑过去一看,那是一本草纸卷轴,徐徐摊开,竟是僰人借用汉字的奇怪语言,罗明申不过瞟了几眼,就激动地不得了,我问道:“上面说了什么?”

    罗明申没有回答,我拍了他肩膀一下,这人才回过神来,说道:“嗯,什么事情?”

    我没气好笑地问道:“我说,上面写了什么?”

    罗明申定定神,说道:“我粗粗看了一下,应该是僰人的历史和来历,这是非常珍贵的资料,对于研究僰人非常有用。”

    我长叹一声,这就不在我研究的范围内了,我的目的是寻找秘银,眼下秘银已经找到了,虽说空无一物,但是我毕竟是学者,而非探宝者,满足了好奇心就心满意足,只是苦了郭熙明这冤大头。

    我催促罗明申把僰人卷轴拿出来,因为我们剩下的电池和冷火棒不多了,要抓紧时间回去。罗明申恋恋不舍地瞟了一眼牛头骨,讷讷离开。我们走出图腾石柱,我四下里张望了一眼,咦,怎么觉得有点不对劲呢?

    我狐疑地走了几步,突然背后一阵冷风传来,随之是罗明申的惨叫,我蓦然回头……

    不看不要紧,一看之下,顿时吓了一跳,眼见一条黑黑粗粗的死人大腿骨,横里从黑暗中闪出来,掀起一阵冷风,向我面部砸来。这一击又快又狠,若是被打中,恐怕历时脑迸裂而亡。我来不及侧身躲开,死里求生,不知从哪里来的神勇,陡然腰部向后一弯,架成一座铁板桥,躲过了这一击。我本想立即一个鲤鱼打挺站起来,但是到底有把年纪了,不如年轻时候灵活,只觉得腰肌酸痛不已,没办法,就地打了一个滚,一咕噜爬起来,正视前方,这才看清袭击者的面目,然而不禁叫我吓了一跳。

    因为对方是一具阴森可怖的骷髅,在地底浸淫了多年的身躯残破不堪,发黄发黑,眼窝中冒出血红的光芒,底下黄森森的牙齿不足上下咬合咆哮。它手里拿着一块石头,一步步向我逼来。怎么回事,鬼林子里的骷髅怪居然在这里也会出现?难怪刚才我觉得有点不对劲,因为一开始看见躺在地上的骷髅不见了,叫人怀疑。只是为什么这个骷髅不早不晚,偏偏在我们出来的时候进攻呢?我一直隐隐觉得,仿佛是有人在操控一般!

    “救命,救命!妖怪!”罗明申可不像我,他可是第一次看见骷髅怪。

    我冷笑一声,反正登山杖还在我手里,当下一抖,犹如一把长枪似的,倏然刺出,刺入骷髅怪的肋骨中间。

    这死物本不怕刺杀,但我用力一挑,把轻飘飘的尸骨举了起来,又重重砸在地上。白骨四分五裂,我再对着冒红光的骷髅猛力一砸,红光黯淡。敢和老子斗,就是你为骷髅也早了一亿年!

    我正松了一口气,安慰罗明申说道:“不用担心,这些玩意,就和僵尸一般。”

    罗明申喃喃自语,说着我一些听不懂的话,我正要过去倾听,突然后脑勺一痛,顿时金星四溅,心里又惊又怒,怎么回事?怎么回事?身子却不由自主地倒下,意识陷入一片空白!

十二 夜叉身份

    许久许久,我慢慢地把意识拉回现场,摇摇头,眼前一片漆黑,伸手摸摸,摸到一条冷火棒,掀开了顶端,点亮了冷火棒。随着光线的亮起来,我慢慢爬起,后脑勺还是痛的厉害,一摸,鲜血已经结痂了。可恶,哪个混蛋敢打老子。我四下里搜寻,地上白骨撒乱,有一条粗粗的大腿骨,沾满了血迹,估计就是砸老子脑袋的那条。这个偷袭者是谁?刚才罗明申在我前面,对了,他一定看到是谁在打我了。

    我看不到罗明申,心底一沉,既然我都挨了棒子,罗明申恐怕不能幸免了。我之所以又活了过来,可能是偷袭者一时疏忽,以为我一棒就可以打死。老子南方丛林战场上横冲直撞,号称多炮塔坦克,哪是区区一根骨头可以挂掉的呢?

    细细推想起来,自从我来到湘西以后,一直遇到怪异的事情,而这个幕后的人,隐隐便是那一瞥之下的红衣夜叉。莫不是方才她便偷偷跟随过来,袭击我呢?

    我忿恨之极,随手撕了内衣把头部包扎了一下,然后就拿着冷火棒飞快地返回。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用完了两个冷火棒之后,我总算能够看到自然的白光了。地下呆久了,看到光明,竟然有点想泪流满面的感动。

    我赶忙扒开层层的干尸,来到三角洞口的下面,但见空空荡荡,原先放着的绳子不见了。

    “有人吗?”我放声大叫,许久没有喝水,喉咙都有点嘶哑。

    无人回应。

    我又叫了几声,确定上面根本没人,顿时勃然大怒,妈的,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都是死人吗?

    这三角洞口距离地面约莫五米,我就是世界跳高冠军也没办法跳上去,倒是一筹莫展了,蹲在地上发呆,突然眼前一亮,嘿,怎么没有想到呢?

    我记得初次来到尸庙的时候,看到一层确实有大门,但是怎么也推不开,因为里面被堵住了。既然我现在就在一层之中,为什么不能从内往外出去呢?

    当下我确定方位,欢欢喜喜地找到大门,果然是被几根铁栓给牢牢困住。这倒是难不倒我了,我施展大力,一一脱开,便拉住大门,用力一拖。轰!尘封了数百年的大门轰轰烈烈打开。我走出外面,深深吸了一口气,终于***不用吸都是霉味的死人气息了。

    我眺望远方的太阳,推算起来,现在应该是下午四五点的时分,太阳快落山了,我最少昏睡了一天,不知道大家情况怎么样了。

    我奔跑到之前我们暂时寄宿的僰人房屋,几个房间里面都是空空荡荡,东西全部被凌乱地散开在地上。我打量一下,心底一沉,所有的武器不见了,也就是说,遇到了极其危险的事情。

    我拎起随身携带的登山杖——目前我唯一剩下的物品,向河边码头走去。太邪门了,整个僰人的村落太邪门了,仿佛有一股可怕的力量笼罩了这个世界,一切都是静悄悄,死一般的寂静。我不知道我一个人还能够待上多久时间,如今最佳方式,就是赶紧逃离这里。

    我握着登山杖小心翼翼地走过去,未到河边,就看到两艘汽艇都晃晃悠悠地浮在水里,不禁让我大喜过望,也没有想到,我们上岸的时候,都是把汽艇拖到陆地上的。我急急忙忙地下河,踏水来到汽艇边沿,这样爬上去的时候,陡然一愣,神色渐渐地变掉,因为我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东西——

    汽艇上横亘着两具干尸,双手摊开,平躺在甲板上,嘴巴哈大,干枯的舌头拖了出来,深邃的眼窝直直盯着天空,死不瞑目。秘银村有如此之多的干尸,再见到一两具实在不稀奇,但是这些干尸衣装光鲜,穿着现代人的衣物,判断起来,竟然是那几个民工里面的。秘银村如此邪门,死人非常正常,可是怎么变作了干尸?要知道,形成干尸通常是在特殊条件下缓慢形成,长则百年,短则一两个月,那也要是在沙漠等极端干燥的条件下。而眼前是湿度极大的森林,怎么一下子就变作了干尸?

    我吞咽了一下口水,只觉得在这个寂静的村子里面,笼罩着一场恐怖的力量,眼看天色渐渐变黑,再不走,天知道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

    我跳上汽艇,操作发动机并不是很难,我检查了一下,汽油足够我回去。我再扫视一遍,看那两具干尸实在碍眼,于是上前搬起来,扔到河里算了,反正我和他们无亲无故。当我拉住一具干尸的胳膊时候,那干尸的手掌突然一翻转,反手抓住了我的胳膊。

    怎么?

    我一惊,陡然一阵寒风袭来,那干尸竟然张着白生生的牙齿,犹如野兽一般狂吼一声,向我脖子咬来。

    我大骇,猛然甩手挥出,好像陀螺一般,拼命想甩掉干尸。须知人体百分之七十都是水分,化作干尸之后减轻了很多分量,加之我又是一个大力士,咔嚓一下,顿时把干尸的胳膊甩断。那干尸不住咆哮,轰的一下掉进河里,浮在上面。

    这时汽艇上的另外一具干尸也来攻击我了,但我哪是那么容易对付,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就不会被偷袭,随手拎起登山杖,夺的一下,顿时刺入干尸的胸口。那干尸不可思议地呆住,动弹不得,我对准它胸口又是一脚。呼的,从登山杖上滑出,也掉进河里了。

    我看到两具干尸浮在河水里,却只会扑通扑通的扑水,不会游泳,不住打转,过了片刻,干枯的血肉吸满了水分,就慢慢沉了下去。

    我顿时松了一口气,方才一直来不及思虑,这时才能细细思考。究竟怎么回事,在我昏迷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有人变成了僵尸,有的人却失踪。何永进、郭熙明一干人去了哪里?竟然汽艇还留在这里,显然他们也没有离开。

    我一想到何永进,我便软了下来,这个人实在不幸,又是我的部下战友。我终究狠不下心来一走了之,即使他死了,我也得把尸骸找到再说。

    当下我又重新拾起登山杖,在汽艇里翻了一下,看看有什么能用工具,结果连根毛都没有,都叫我们带上岸了。我心思转动,索性把发动机里的汽油倒出来一部分,浇在一块破布上,绑上了树枝之后,就是一个现成的火把。

    我跳上了岸,一手拎着登山杖,一手拿着火把,在漆黑的秘银村里徘徊,好像是一个孤独的旅行者,森海茫茫,不知何去何从。正当我彷徨之际,突然天空中发出一声尖啸,随之一团明亮的火光斜斜地从林子深处射出来,陡然在空中爆炸了。黑暗无月的天空中,极为明显。

    “信号弹!”我大喜,这表明有人活着。

    我赶忙朝信号弹爆炸的方向飞奔过去,走了七八分钟,还没有到达。其实信号弹看似很近,实际距离在三四公里以上,我穿过黑漆漆的无尽丛林,尽量保证方向没,突然眼前一亮,我看到了一丛***,正在熊熊燃烧。

    我加快脚步,赶到跟前,正在燃烧的是一堆物资和帐篷,发出难闻的臭味。我一呆,四下里并没有人,倒是看到地上胡乱堆砌着不少猎枪子弹壳,显示这里曾经发生过一次惨烈的战斗。

    战斗!我正才回过神来,细细打量一番,那正在着火的物资和帐篷,明显是按照一个步兵防御工事来搭建的,只有军队出身的人才会这么干。不论何永进还是郭熙明,我至少可以体会到,他们面临多么强大的敌人了——竟要搭建工事,敌人已经不是单兵格斗可以对付了。那究竟是什么呢?

    我瞳孔陡然放大,既然这里没有尸体,看来何永进等已经成功撤退,倘若我追赶及时,应该还能追上他们,共同战斗。

    我便高举着火把,细细搜寻撤退痕迹,果然看到了一排凌乱的脚印,打量起来,应该是他们。我正要追上去的时候,突然心思一转,把火把给熄灭了。虽然火把给我打来了极大的便利,但同时我也成为一个非常明显的靶子。待到火把熄灭之后,我同时还在地上把双手在泥巴里抹了几把,洗去汽油味。

    虽然失去了火把的指引,视觉受到很大限制,但我的眼睛慢慢地开始习惯黑暗,而听觉和嗅觉更加敏锐。我沿着他们撤退的痕迹极速而小心的搜寻着,走啊走,我发现了前方一团火红色的人影,长长的头发披在背后,不禁叫我倒吸一口冷气——这不是我以前看到过的血衣夜叉吗?她果然也来了。

    血衣夜叉逡巡在密密的林子里,她周身笼罩着一层红光,显得非常显眼。莫非她才是敌人,否则谁敢如此大刺刺地暴露自己?

    血衣夜叉背对着我,只要我足够地机警,就能够悄悄潜伏过去,我倒要看看,她究竟是什么样的人物!

    陡然之间,那血衣夜叉猛然转身,可怖的面颊对着我,她发现了!

    间不容发!我偷袭不成,索性强攻,大叫一声,挺着犹如长矛的登山杖飞身扑上去。那血衣夜叉微微露出惊愕的神情,但是单手伸出,猛然一股无形的巨力飞过来,噗地一下顿时击在我胸口。我大叫一声,摔在地上,吐血一动不动。

    血衣夜叉见击倒了我,好奇地走过来,探视生死。当她弯腰低下头的时候,我倏然张开眼睛!

    血衣夜叉吓了一跳,哪想到我安然无恙。废话,老子是怎么混过来的,能够这么容易挂掉吗?

    说时迟那时快,我闪电般地伸手抓住血衣夜叉面具,用力一拉,顿时扯了下来。血衣夜叉大骇,正要掩面而去,但是已经迟了,我看到了她的真面目,不禁叫人大吃一惊,失声叫道:“是你?!”

    虽然我对于隐藏在血衣夜叉面具下的真实脸孔非常好奇,但是心中细细想一下,就觉得纵然知道了她是谁,亦是毫无裨益。须知,我们才总共见过血衣夜叉五次,第一次是她为了销毁三角太阳环,第二次却是杀人,第三次却是救了大伙,第四次则是逼问罗明申,第五次又救了我,使得我都搞不清她要干什么了。待到这次,也不过吓吓人。她除了装神弄鬼,毫无本事,于整个事件来说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小角色。我有时暗自揣测血衣夜叉为什么戴着面具,一方面是为了吓人,另外一方面就是为了防止被人认出。我初来乍到,没几个人眼熟,血衣夜叉也是拼命掩饰,那么说她的职业和身份很容易被人发觉。如此推想,莫名其妙地觉得只有尹老板才适合做血衣夜叉。风骚的老板娘装神弄鬼,为了保护失传的僰人遗迹,倒是也符合三流悬念小说的情节。可惜已经老早被证实不是了。然而现实总是残酷的,当我揭开面具,真相终于暴露的时候,总归叫人大大地吃一惊!

    “无,无双,怎么是你?”

    揭破了血衣夜叉身份的无双依旧秀美,配着鲜红的袍子,竟然隐隐有股娇艳的魅力。她骤然惊吓之下,脸色惨白如擦了一层白垩,大大的眼睛惊慌不安地盯着我,小小的嘴唇微微张开,不住上下打架,发出低低的喳喳声。

    我顿时心乱如麻,叫我如何是好。由于我从小就失去父母,没有兄弟姐妹,虽然之后在部队得到了众多战友的勉力,但是毕竟无法同血亲的牵挂相提并论。结婚之后,林白水少年老成,比我还不苟言笑,至于家里的女孙悟空,向来只有头大的份。因此当我甫一遇到长大成人的无双,其人乖巧温柔,像个娇弱的小妹妹,心里就不知不觉暗暗升起了念头:她是如此的可爱,我一定要好好保护她。

    但是,眼前的无双竟然穿着血衣夜叉的衣服,不知从事着什么阴谋。

    无双抬头瞅了我一眼,目光中充满了绝望,突然转身就逃走。我正要上前捉拿,那无双紧张之极,居然笨拙地自己绊了自己一脚,一头就撞在地上。虽然森林地面草叶层厚实柔软,但是脚似乎扭坏了,无双捧着右脚,脸上显出痛苦的神色,嘴巴微微哈大,但是却叫不出来。

    我叹了一口气,蹲下身,握住无双的右脚。她是一个女孩子,个子又矮小,那只脚在我手里,犹如幼儿的脚一般。我当兵多年,训练的时候经常扭伤,多了就有经验,一抹就知道无双受伤不重,只是肌肉拉伤。我轻轻地为她按摩,柔声说道:“不要硬忍着,要是觉得痛,就发泄出来吧!”

    我突然想起来,那日在罗明申的别墅遇到了血衣夜叉,她始终只是重复一句话,听起来似乎事先用录音机录下来的,原来是因为无双真的不会说话。我又对着她的胳膊就抽了一棒子,伤害甚是厉害,难怪之后几日都不见无双,尹玉旻还推说无双外出采购食材,其实去养伤了。同时,尹玉旻与无双身材相似,裹在宽大的袍子之下,难怪让我们误会是尹玉旻了。

    无双嘴唇紧抿,亮晶晶的眼珠盯着我,顿时唰地一行泪水落了下来,流过白皙的面颊,滴在我手上,也不知道是痛,还是因为感动。

    我一边替她按摩一边低声叹道:“我不知道为什么你一个小女孩,像是大人一般装神弄鬼,做着不知名的勾当。只是当我回到湘西再见你的时候,就觉得你似乎背负着很沉重的包裹一样。傻孩子,为什么活地这么累呢?”

    无双只是低着头,她也无法说话。

    拿捏了一阵,她的脚伤差不多了。我便一挥手,喝道:“你快回去,幸好你是遇到我,若是遇到我的战友,定是当作恶人一枪击杀了。”

    无双站起身,一直盯着我的眼眸中似乎有说不完的话,突然双手伸过来,拉住了我的胳膊。我一呆问道:“怎么了?”

    无双把我的一只手掌翻起,写道:“跟我走!”

    “跟你走,什么事情?”我疑惑地问无双。

    她便又在我手心里写道:“很重要的事情,叔叔一定要跟我来。”

    我虽然莫名其妙,但是直觉上认为这个小姑娘不会欺骗我的。但见无双慢慢地把外衣脱了下来,我吃了一惊,她里面露出一身漆黑的紧身衣,贴着娇小而苗条的身子,甚是好看。假若无双长大了,定是一个出色的美人儿。

    无双将红衣和面具在地上刨了一个坑埋掉,我便了解,原来她认为一身红衣过于醒目,容易被人发觉。那么她要带我过去的地方,是极为隐秘的了?

    黑色紧身衣的无双就像一只黑夜的精灵——一拐一拐地向前走着,毕竟脚伤虽然没有大碍,可是痛地厉害。我无奈地摇摇头,突然伸手抄起无双,抱在怀里。无双惊恐地看着我,随之安静下来,害羞地低下脑袋,小手却拉住了我的衣领,像一个小孩子一样,依赖在怀里。

    无双身子瘦小,轻飘飘的没有什么份量,我抱在手里一点都不感觉到重,依着她的指点,我们在密密的林子里前行。我的指南针老早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但觉得林子密密麻麻,漆黑一片,仿佛在无边的黑暗大海里航船,随时有翻船的危险。走着走着,我突然觉得怀里的无双一软,低头一看,这个小女孩,大概让我抱着很舒服,居然睡着了,嘴巴还叭嗒叭嗒,流出口水。

    我苦笑一下,没有她的指点,我也不知道去哪里。不过方才感觉以来,似乎就是一直往前走,我便照样吧。只是把走路的脚步放缓了,因为无双在我怀里睡着。

    我穿越密密的丛林,时间似乎过了很久,倏地眼前豁然开朗,一缕刺眼的光线射入我的眼眸,令我不得不闭上眼皮,等适应了才张开,往下一看,我已经走出了丛林,现在正在山岭的边缘,而脚下,就是一片山村的房屋,黑褐色的石头沐浴在金色的阳光中,雾霭渺渺,犹如仙境。

    我怀里的人儿一动,睡醒了,她直起身子,揉揉眼睛,看到下面的村子,向我点点头,显然这里就是目的地。

    无双挣扎地从我怀里下来,右脚不再一拐一拐,看来她的脚伤好的差不多了。无双挥挥手,招呼我一起走下山岭,前往山村。

    拨开茫茫大雾,来到山村之前,当我看清那村子的入口大树时候,突然一震。

    这不是黄泉村吗?

    我甚是疑惑地盯着无双,心底不禁暗暗奇怪,在我印象深处,黄泉村和秘银村毫不搭旮,两者之间除了隔着万重山岭之外,还有一个有间集镇横亘在中间。我们不过在密密的丛林里穿梭了一夜,就犹如突破时空限制一样,说来就来这里呢?

    罗明申为了寻找传说中的秘银村,费劲心思找到两张半秘银之图,才能到达,但是无双却轻轻地了解隐秘的路径,实在太奇妙了。

    等等,猛然之间,在我脑海里原本凌乱而毫无关系的几个线索,此刻犹如被一根针一一穿起来,得出的可怕结论叫我不禁不寒而栗。

    以黄泉村和秘银村的奇妙距离,常人一般一天就可以穿梭。假若如我推测的那样,当年那位秘银村唯一的幸存者,逃出死地之后,第一站就应该到达了黄泉村,通常而言,就是在此生活下来。

    而罗明申又曾经说过,他在这里插队的时候,曾经发生过一件可怕的事情,一个老太婆把自己化作活死人,喂养孙女。世间只有僰人才有奇术驾驭死人,但是僰人几乎灭绝,而流传在汉人中间的奇术少之又少。加之推测那老太婆的年纪,竟是极有可能是当年逃出生天的僰人后裔。

    而当年黄泉村发生的可怕事件的时候,唯一活了下来的就是一个婴儿,原因很简单,因为这个婴儿是僰人的后裔,在僵尸作祟的时候,不知道有什么奇术保护了她。假若现在推算起来,这个小女孩也长到了无双这般年纪了。那么我毫无质疑地可以确定,无双便是当年那僰人的直系后裔!

    所有的谜题都如雪球一样,在探索及推理的阳光下,抽丝剥茧地融化,逐渐显露出名为真相的煤灰。我便开始懂得无双化作鲜红夜叉的奇怪举措了。因为无论我们在山崖发掘悬棺,还是循着秘银之图寻找传说中的银矿,都是在打搅僰人的遗迹。身为僰人的后裔,完全有责任阻止陌生人的行动。但无双毕竟是一个心地善良的女孩子,只是穿上鲜艳的红袍,戴上狰狞的面具,企图把我们吓走。遇到我们危急的时刻,便出手救人。只是他为什么要杀人,我却想不通了。

    一丝思绪混乱,我正要询问无双,却看到女孩子像是一只快要归巢的雏鸟一般,高高兴兴地飞进村子里。无双跑啊跑。穿过村子入口处那棵老早就枯萎的槐树。不知道怎么地,我越看这棵槐树,越觉得它就像一只奇异的怪兽,把枯枝的魔爪伸出,要将无双抓走吃掉,顿时瑟瑟打了一个寒蝉。转眼无双就钻入枯树后面的浓重大雾里,小小的身影立时不见了。

    我大骇,急忙追了上去,到处都找不到,目光所触及之处,皆是白茫茫的雾水和漆黑的玄武岩垒积的废墟。

    “无双,无双!”我大声呼唤着她的名字,四下里寻找,雾水慢慢打湿了我的头发,迷蒙中,似乎看到一个矮小的身形跪在地上。我顿时大喜,走过去猛然一拍那人的胳膊,笑道:“无双,你这孩子,真不听话。”

    无双跪在地上,一动不动,眼睛直直地盯着前方,我一愣,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顿时暗暗叫不好。但见这里竟然是一块墓地,棺木被撬了起来,尸骨挖出,胡乱撒在地上,正是前几天我们干的好事。我尴尬地笑笑:“无双,你怎么了?死人骨头,有什么好看的?”

    无双却发疯一般地冲上去,一把夺过骨头,捧在怀里,白皙秀美的面颊上,马上唰唰淌下两条泪线,而手中的骷髅,更像是宝贝一样紧紧抱住。我看在眼里,心里便已是清楚,这个骷髅,定是无双极其重要的亲人。无双与这个村子,果然有莫大的关系。

    我叹了一口气,我们干的好事更加不能让她知道了,于是我走上前,搭住无双的消瘦的肩膀,安慰道:“无双……”我真不知道如何安慰女孩子。但无双却扭转头,小脸上眼泪鼻涕还是一塌糊涂,我看看自己的衣袖实在太脏了,就忍住为她擦一下的念头。无双不能说话,因此她仅仅把哭肿的眼睛看着我,那种目光,像是在看父兄一样。

    过了许久,无双才轻轻地放下手中的骷髅,拉住我的一只手掌,慢慢写字:“叔叔,她是我唯一的亲人奶奶。我的爸爸妈妈很早就死掉了,是奶奶把我养大的。”

    我当然知道这是一个老太婆的尸骸,只是当初就想不通,怎么会是从一个年轻男子合葬的坟墓里掏出来的。心中虽然隐隐有了一个念头,但是脑汁搅拌如浆糊,想不通。

    我叹了一口气,心里寻思如何把这些事情解决,但一定要瞒住无双,我说道:“既然是你奶奶,那么我们就把她的尸骸安葬好吧。”

    无双点点头,我暗喜,当然地主动寻好地方挖掘。虽说我不是职业的风水师,但是好歹年轻的时候混过一段盗墓贼的日子,找穴埋尸的本事不至于太差,我看一个地方的地势不错,便把手里的登山杖插了下去,用力一顶,翘起一大块泥土。如此干地不亦乐乎,很快就挖了一个大坑,突然远远地看见无双气喘吁吁地跑来,但是又说不出话来,急得直摆手,我看得莫名其妙,于是停下来。

    无双跑到我跟下,面色惨白,愣愣地看着,我笑着问道:“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情?”

    突然我脚下一滑,险些陷进自己挖的坑里,随之脚上一紧,似乎被什么东西缠住了。我低下头一看,不禁愕然,却是一只干枯的手,死死抓住我的脚后跟。我勃然大怒,抡起登山杖就一砍,那精钢制造的玩意甭提多坚硬了,咔嚓一下,斩断了这只枯手,我急忙把脚伸起,再看土坑里一个光溜溜的脑袋挣扎地想钻出来,无双双手一摆,一阵淡红色的粉粒撒了下去,那个脑袋渐渐地不动了,最后又缩回土里。

    “怎么回事?”刚才虽然一点也不危险,但是却十足吓了我一跳。

    无双眸子幽幽地看着我,拉起我的手写道:“刚才忘了告诉叔叔,其实,这个村子,是传说中的养尸村!”

    “什么?”我大骇,世界上居然有养尸村这种地方。

    无双那对乌黑漆亮的眼眸静静地凝视着我,于沉默深处点点头,开始缓慢地向我叙述起养尸村的来历。

    传说,人的灵魂是由七魂六魄所组成。魂主宰思维,在旧时一些乡下农村,遇到小孩子没有精神,就是失魂了,需要把魂找回来。而魄是主宰**的,控制身体的一举一动。人的死亡,主要是魄的损毁。一旦魄损毁,**也就湮灭,魂无依无靠,就会离开身体,到处飘荡,这就是时常所说的孤魂野鬼。孤魂和野鬼也是有不同的,孤魂就是只剩下了魂,飘飘荡荡,一些开了天眼的人才能看到。但是野鬼就不同了,野鬼一般还有一个或者两个魄存在,所以能够隔空取物等神迹。魄很怕强光,一般不能在白天出现。

    但是有一种情况就很奇特了,在很多情况下,魂会出窍,但是会把魄留在人的体内。最著名的一个故事就是《倩女离魂》。但是只剩下魄的身体,没有思考,没有能力,浑浑噩噩,人们称为行尸走肉。

    千百年来,人类从蒙昧走向了理性时代,逐渐分辨清魂魄与**的关系,明白了为什么会产生行尸走肉的情况。事物总是两方面的,一些不法之徒,就利用摸索出来的魂魄法术,干起了不法勾当。他们就是制造僵尸——人工的行尸走肉。

    但是僵尸又与一般的行尸走肉不同。行尸走肉是不会听从任何人的指挥,只会依靠本能行动。而僵尸必须被人操纵才能行动,他们的**也不像行尸走肉那么长久,很快就会腐朽。为了制造僵尸,还有保存**,就产生了养尸这种说法。

    养尸,就是把死人的尸体埋藏在地底下。这养尸也是非常高深的技术,虽然尸体比较无所谓,但是这地底可不是一般的地底,需要经过精通的风水的行家勘察过,才能够埋下去,不然就无法形成僵尸。因为尸体是随意拿来了,通常没有魂魄,需要人工植入魄,才能让其行动。而魄通常聚集在特定的地底条件下。养尸,就是一边用特殊的药物或者环境使得尸体坚固化,另一方面慢慢注入魄。等到一定时间,就可以生成僵尸。

    养尸最早生成于殷商时期。商人是非常迷信鬼神的朝代,早期养尸,主要是崇拜的偶像。人死之后,居然还能活动,叫人非常惊讶,不免顶礼膜拜。甲骨文中,尸的本意就是代替死人祭祀的代表。后来武王伐商,讲究礼乐的周取代了迷信鬼神的商,养尸顿时成为一种旁门左道,成为政府的严厉打击对象,他们也就渐渐走入地下。而原先用来崇拜鬼神,也慢慢用来干一些暗杀、偷窃等不法勾当。

    当年从事养尸的,主要就是僰人民族,至于华夏族,是没有这种邪术的。楚人虽身处南蛮,毕竟也是华夏苗裔,对此非常恐惧,入侵僰侯国之后,为了使得僰人的邪术不至于流传下去,便屠杀每一个僰人。僰人元气大伤,这邪术也日渐衰弱,到了明朝万历年间,受到朝廷打击的僰人奔逃入秘银村,养尸之术竟然失传。知道一百多年后,明朝灭亡,满清建立。少数在秘银村的僰人不敢寂寞,于是发生分裂,他们离开秘银村,来到如今的黄泉村地界,建立村落。一方面遵守僰人的遗训,不离开山林,另一方面便于守卫秘银村的秘密。

    为了安全起见,他们共同遵守一个原则,从不吃窝边草,向来只是把外面的尸体带来,在村子里养尸之后,再送出去干不法勾当。之前的有间旅店,其实是养尸村到外面的一个秘密联络据点。我们因为歪打正着,居然一下子破了这个据点。

    就在我们将据点破坏后不久,不知道什么原因,养尸村的僵尸突然爆发,一下子毁灭了整个村子,只有少数人逃脱下来。无双便是其中之一。她的父母老早过世,由奶奶抚养,奶奶也过世之后,交给叔叔。她的叔叔,就是最早的有间旅店老板,经常虐待她,后来被我们干掉。恰巧无双被带了出来,才躲过一劫。

    我若有所思,原来如此。方才我碰到的僵尸,原来是以前残留下来的遗迹之一。黄泉村的毁灭原来是因为这个原因,传说的也实在太夸张了。

    “等等,无双当时不在现场。当时她又是一个小女孩,怎么知道这么深奥的事情?”我顿时升起一个疑问。

    “是我姑姑告诉我的!”无双说,她所谓的姑姑就是尹老板,“姑姑是我的一个远方亲戚,她待我很好,就像亲生女儿一样,所以我很听她的话。”

    是这样啊!但是在一个谜题解开的同时,另外一个谜题也升了起来,尹老板并非黄泉村人,但她怎么知道这么详细的细节呢?她究竟是什么身份呢?

    我环视四周,那坟墓上野草凄凄,远处村落破败不堪,在逐渐下沉的日头下,更有一股恐怖的气息。我看看太阳,都下午三点多了,假若这时候赶回来,能够在半夜之前赶到有间集镇。既然我们秘银村探险之队全军覆没,我就想早点回去,向呆在旅店里的林白水报个平安。想到无双毕竟是这里的地头蛇,我便和她商量了一下,彻夜赶回去,无双点点头,表示还认得一条近路。

    我们先合力挖出了老太婆的遗骸,把她安葬在了另外一处场所,无双久久地望着新坟,仿佛在缅怀过去。

    我摇摇头,叫无双不必太在意,然后两人就踏着晚霞的余辉,慢慢走进丛林,向有间集镇进发。

    有了无双到底方便,原来估计要到半夜才能赶回去,由她的带路,我们在八点多就赶回了有间集镇,只是入口由原先镇中心的丛林转到了镇子入口处马路上。当初罗明申带我们过来的时候,就是走这条道路的,可叹现在罗明申生死不明,心里多少有些愧疚。

    我们正走着,突然无双拉着我的手,双目犹如猫头鹰一样,死死盯着前方。我心头疑惑,凝神望过去,看到在前方的马路上,横躺着一个人形,一动不动,似乎死了一样。

    这里怎么突然冒出死人了?

    我好奇地走上前,提起登山杖用力一戳人体。那人形物体便翻转过来,我顿时感到一股莫名其妙的寒气冒出来,这竟然是一具干尸!活生生的干尸!在有间集镇的入口处,怎么会有干尸呢?

十三 死亡之镇

    我颇为惊诧地打量着这具干尸,和其他类型的尸骸相比,干尸有一样好处,面部由于肌肉僵硬化,将临死之前的表情像是照相一般真实完整地保存下来。我看到这具干尸嘴巴极大地张开了,舌头从焦黄的牙齿中间拖出。而两只眼珠更是恐怖,竟然凸出了眼眶超过三分之二。看他临死之前的表情这般惊愕,仿佛是突然遭受恐怖的袭击而亡。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迷惑不解,耳边却听到一阵铛铛的敲锣声,似乎在哪里听到过一样。我站了起来,四下里打量,瞧见无双正警惕地盯着从镇子里延伸过来的公路。在公路昏暗的路灯下,渐渐闪出几个惨白的人影,他们一跳一跳,好像是在黑暗的背景下有一个巨人,把他们的头颈吊了起来,吊在巨人肩膀的扁担上。随着巨人走动,扁担上下起伏,于是一跳一跳了。这就是我们第一天来到有间集镇的时候,看到的镇子旅游项目之一——僵尸跳!

    但是今天我感觉有点不对头,看他们的模样,根本不是活人假扮,而是像真的化作僵尸一样。特别是在前面领头敲锣的赶尸人,原本他是活人,理应肢体柔软。但是今天我却看到他身体僵直,关节上犹如绑上了一块木板,极为困难地挪动身体,就是敲锣也是像闹钟的报时小人一样动作僵直。

    伴随着铛铛作响锣声的靠近,那些扮演僵尸的人们也逐渐向我们接近,我心里虽然疑惑,但还是走上前,打算询问一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地上居然会躺着一具干尸。不过我也小心翼翼地握紧了登山杖,窥准对方稍有异动,就立即挥动铁杖,把那精钢的尖头砸进他的脑袋里!

    敲锣的赶尸人像是一台生锈的老爷车一样,咯吱咯吱发出可怕的响声接近,随着距离的减少,我瞧到他的表情像是戴上了一张面具一样,死板僵硬,眼珠凸凸,一动不动,不会眨动眼皮,所以正眼也没有瞟我们一下。但是当干尸人途经我的身边时候,脖子突然像是逆行扭动的螺丝一样,强行转过来,在涂满黑色油彩的脸上,一条条蚯蚓一样的青筋鼓荡起来。陡然之间,赶尸人的眼眶里流下两条血泪,嘴巴蠕动起来:“救救我……”

    “嘣!”赶尸人的脖子顿时像是扭地太紧的螺丝一样,戛然断掉,脑袋骨碌碌滚到地上,脖腔如喷泉一样喷出黑色腥臭的血液,身子摇晃几下,顿时倒在地上。

    这一幕叫我猝然不及,我原本以为赶尸人只是经过,甚至考虑到他会突然发动袭击,哪知道居然是自己断掉了脖子,喷溅出大量黑血。我一时躲避不及,历时被喷了一个狗血淋头,狼狈不堪。

    赶尸人倒下之后,那些僵尸就像是失去了操作的木偶一样,胡乱蠕动起来,不刻纷纷倒下,死掉了一般。

    刚才赶尸人带着僵尸走过来,无双便小心地躲在我背后,这时她无声无息地走出来,蹲在地上,捡起了那个赶尸人的脑袋,眼睛直愣愣地看着。一般女孩子,见过这般情景就老早吓昏过去了,但我知道无双胆子特别大,或许说是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做恐惧吧!很小的时候,她就和棺材、死尸睡在了一起。

    无双伸出手腕,用衣袖干净了赶尸人脸上的油彩和血泪,又把他的眼睛按了下去。站了起来,却依旧把脑袋捧在怀里。无双盯着我,伸出一只空闲的手,我知道她要写字,告诉我什么,虽然犹豫了一下,但还是把右手心交给她。

    “似乎是有种强大的力量操控着他,他极力抗拒,终于身亡了。”

    我狐疑地拿起登山杖,随便挑起一个僵尸面部的白布,看上去僵尸之前真的是活人扮演的,但是不知道今天怎么回事,一下子从赶尸人到“假僵尸”,统统化作了真家伙!

    我凝视着公路,一直延伸到镇子的深处,原本繁华的小镇,今夜就如死去了一样,鸦雀无声,感觉不到一丝活着的气息。这般感觉诡异之极,只觉得从镇子深处,只透出一股太平间的寒气。我瑟瑟打了一个寒颤,突然浑身一震!

    不好!林白水还在镇子的旅馆里!

    我脸色顿时大变,抡起登山杖就飞身冲入镇子。我沿着马路疾速狂奔,心焦若煎,万一林白水出了什么事故,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奔跑速度十分之快,而且镇子本来就不到,我很快就赶到了有间旅店,抬头一看,旅店大门正开,***全无,借助路边***,我发现里面一塌糊涂,到处是玻璃碎片和踩破了脚的血印,仿佛里面遭受了一场极其惨烈的大战。

    我心里越发抽紧,跨过玻璃碎片,快步冲上楼,跑到我和林白水的房间里,顿时心底一沉!

    房间里一塌糊涂,满地碎片残骸,连厚重的承重墙,也被从中间穿了一个大洞。但现场却没有留下一点尸体血肉,我忘了洞开的窗户,窗帘在山风中呼呼作响,不断翻滚,几欲发狂。

    白水!

    呼呼!背后传来沉重的呼吸声,我回头一看,是无双喘着粗气追上了我。看到了她,我突然升起一股无名火。对!无双扮作夜叉,她的那个姑姑尹老板铁定也不是好东西。说不定就是她把白水在店子绑架的!

    我脸色一沉,一步步逼近无双。无双双目愕然地盯着我,不由自主地后退,想必当时我的表情一定非常可怕。我陡然出手,闪电般地拎住无双的衣领,高高地把她举起来,暴跳如雷,叫道:“你说,我老婆被你那姑姑弄到哪里去了!”

    无双艰于呼吸,痛苦地拉住我的手,极力想拉开,但是我是出了名的大力士,哪是一个小女孩的力气能够拉开呢?她的喉咙里渐渐发出咕噜咕噜的响声,双手越来越无力,只能轻轻地敲打我的手掌。但这是,突然吱啊一声,无双的衣领突然破裂,她顿时掉在地上,这才免除了窒息的下场。

    我低下头,无双正在艰苦地咳嗽,她的衣领因为被我大力一扯,从领口开始一直裂开到了肚脐,年轻女孩子洁白而幼小的胸脯也露了出来。无双发现我正盯着她的胸口看,又气又羞,急忙扯起衣物遮住,我把目光移到上头,突然一震!

    因为无双打扮穿着,向来严严实实,颈部位置从来没有露出过,所以之前我一直没有发现,在无双的锁骨部位,竟然有一道明显的刀切痕迹。这个位置,便是声带所在。我顿时想到了一个可怕的念头,难怪无双不会说话,也不会发音,竟然有人活生生地切断了她的声带!实在太残忍了。

    我自己又是一震,等等。刚才我怎么会那么轻易的动怒,居然对一个小女孩下毒手。我知道自己性格也是相当残忍,对待敌人从不手软,但女人总归还是放过一马的,即使在南方丛林碰到的女特工,也是击伤之后,任其离去。现在怎么一下子就对无双这可爱的小女孩下毒手呢?

    联想起第一天就在这个房间看到的女鬼幻觉,又在河流上遇到的鬼船幻觉,似乎我犹如吸了巨量的毒品一样,陷入了一种深深的臆想之中,不禁使得我大汗涔涔。无双惊恐不安地盯着我,依旧心有余悸,方才我的举动实在吓坏了她,当我正要伸手上去安慰的时候,无双身子一颤,不禁哆嗦了几下,她还在怕我。之前对叔叔的信任,荡然无存。

    我叹了一口气,扭转了头,凝视着随风不住舞动的窗帘,从外探出去,有间集镇阴冷无边,完全没有了之前繁华热闹的景象。一轮半缺的明月高高悬在在天顶,冷冷地睨视人间,只有它才知道为什么有间集镇突然变成了一个死城的真相。

    而林白水,究竟去哪里了呢?

    从房间里打斗的痕迹剧烈程度来看,根本不像是一个有身孕的女子反抗造成的,倒像是两头野兽在此搏击。以林白水的性格来说,她是一个比较胆小的人,胆小的人,多半谨慎小心,说不定稍有异动,她就逃之夭夭,找个地方躲了起来。

    我这样宽慰自己,偶尔瞥见我们的一只行李箱被翻开,里面都是衣物。我心念一动,拎起一件林白水的衬衣,丢给了无双,毕竟他的外套已经被我弄破了。无双迟疑了一下,终究把这件衣服披上。由于林白水的个子很高,一件衬衣对无双来说,几乎是一条连衣裙了。模样倒很滑稽。我自己的衣服也因为一番折腾,残破不堪,就在里面挑了一件稍微完好的外套,背对着无双换好。

    “我们走吧!”我对无双说,我也不知道去哪里好,不过目前最好离开这里。无双点点头,只是眼神中没有像之前的信任了。

    等等!我突然听到一阵吱吱的人走在木板上的响声,只是这种声音比较古怪,非常僵硬,越来越近。我不禁心神一凛,紧紧握住登山杖,严密地盯着门口漆黑的走廊。无双也听到了这个声音,脸上露出急促不安的表情,站了起来,躲在我背后。

    突然——

    “叮当”一下剧烈的玻璃碎片响声,在我背后响起。我顿时呆住,该死,这是他们的声东击西之计。我已经来不及转身了,陡然朝天举起登山杖,向后猛力击下。

    嘣!我结结实实地打中了一个**一样的东西,确认给予了他一定的伤害,我才飞快地转过身。我在眼前,是一个不知道什么的人形怪物。虽然有着人类的外表,浑身**裸,不长一根杂毛,犹如一只脱毛猴子一样,吼吼地向我嚎叫。

    我勃然大怒,抡起登山杖就对着他的脑袋又是一击。这次不像刚才了,因为是从背后倒打一耙,力道有所不足,力量结结实实,只听嗵哒一声,怪物的脑袋就像西瓜一样被我砸烂了,溅出了漆黑的血液。

    在我打击这只怪物的时候,背后也传来叽叽咕咕奇怪的响声。该死,居然来两面夹击。我飞快地转身,无双正握着一条床腿的残骸,拼命打击一只同样的脱毛怪物。可是小女孩力道不够,哪是怪物的对手,顿时叫怪物一掌劈开了床腿,横拖竖曳地拉走。无双不能喊叫,只是拼命挣扎。

    妈的,居然敢乘老子之危。我撩起登山杖,犹如标枪一样,用力掷出去。铛,就把怪物从胸口穿出,钉在地板上。我大跨几步,跑过去,一把拉回无双,放在背后。怪物一时还死不了,四肢拼命抽动,啪啪打在地上,仿佛是一只趴在解剖台上的青蛙。

    我上前踩住这个怪物,然后拉住登山杖,用力一拉,拔了出去,对准它的脑袋就是一阵乱砸,砸个稀巴烂,汁水四溅。在暗光之下,还不甚明显,若是明亮的地方看来,一定是相当恶心的场面。

    无双瑟瑟发抖,她是一个胆大的女孩,但是也被吓得不轻,当我拉她小手的时候,无双猛然凑过来,紧紧抱住我的胳膊,唯恐立即失去我。这种感觉真好,终于又回到了那种和睦的状态下。

    我担心又会来更多的怪物,赶紧走下楼梯,跑了出去,但是方出有间旅店,我就不禁倒吸一口凉气,门口正有敌人等着我们。

    这个家伙**着上身,表皮伤痕累累,下面只穿着一条军绿色的裤子,手中却提着一把巨大的斧子。这般景象不稀奇,老子脱了上衣,也是这种样子。但是他的头顶就不一样了,不是人类的脑袋,而是一个牛的头骨。确切地说,他脑袋上套着一个牛头骨,仅在眼窝空洞处露出两只血红的眼珠,从我们大声咆哮,高高扬起斧子示威。

    我精神一凛,肌肉绷紧,准备好了战斗前的预热。然后我缓缓推开无双,防止她被误伤。但是无双却突然抓起我的一只手掌,在手心里写道两个字:蚩尤!

    蚩尤!

    我一震,眼前的人,打扮成古代战神的模样,究竟是为什么?

    我转念一想,管你打扮成蚩尤还是刑天,老子都不怕。我是黄帝苗裔,倒是要和你斗一斗,看看到底是谁最厉害。而这时无双却上前来,拉扯着我的胳膊,我不敢放松警惕,只是用眼角余光悄悄瞥了一下,无双满面焦急担忧,示意我们赶紧逃开吧!我轻轻一笑,推开了无双,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前方。

    “呼!”牛头人抡起巨斧,对着我就猛力劈了下来。我实在看不出,这个牛头人身材高高瘦瘦,哪想到力气这般怪异,舞动巨斧如舞动一根稻草。这一斧砍下来气势相当惊人,有若泰山压顶,斧子的尖刃划开空气,发出嗤嗤可怕的尖啸,直朝我的头顶砍下来。若不及时逃开,定会被砍成两爿!

    我不退反进,疾速地向牛头人攻击过去。须知,我的登山杖虽然是精钢所制,但毕竟是一根空心钢管,平常捅人还可以,但是拿来抵挡巨斧万万不可。而我也绝对不能后退,无双就在背后,一退无路。只有请进,趁斧子劈下来之际巨大的空档,我才有生机。

    “砰!”巨斧轰然砸在地面上,火星飞起,这一击甚是惊人,竟然一下子就把水泥地面砸出一条深深的裂缝,裂缝上的水泥翘起,乱石飞溅。与此同时,我也已经寻机飞到了牛头人的小腹底下,手中的登山杖尖头正对着他的肚子,不过一秒,即可将其穿个透心凉!

    哪知这牛头人反应也极快,发现巨斧不甚灵活,收回来不及,突然松开巨斧的斧柄,整个人像是折断了一样,双脚牢牢钉在地上,而膝盖以上,却是仰天翻倒,好一个向后铁板桥。若是我,也极难做得出。

    等等……我突然心念一动,这种大开大合的打法,似乎挺眼熟啊!

    但眼下来不及多想,我虽然失去了一次攻击的机会,可主动权还在我手中。我急忙刹住前冲的势头,不然就会被绊倒。然后我提起登山杖,对着他的胸口拍下去,这一下若是打中,起码断上五六根肋骨。

    登山杖仿佛一条甩棍,极快地砸下去,突然我虎口一震,登山杖竟然被什么阻挡了。我定睛一看,这牛头人双手合十,托住了登山杖。

    这一招叫做空手夹刃,通常是用在刀子砍下来的时候。但是棍子和刀子又不一样了,棍子难度大上刀子十倍不止。因为刀子是一片薄刃,双手可以轻易夹住。而棍子是条粗粗的东西,握在手上倒是可以,夹住却是困难极大。牛头人竟然有这般本事,实在不是一般人可以想见。

    一时我们处于对峙状态,我拿着登山杖,极力拉过来,而牛头人却极力拖过去。倏然我放开登山杖,那牛头人正处于绷紧力气的状态,一旦我放开登山杖,两人拉扯的大力全部涌向牛头人,他一时猝然不及,铁板桥姿势顿时垮掉。

    好机会!

    我打了一个滚,翻身到巨斧边,双手抡起巨斧,猛力朝牛头人砸过去。

    牛头人抡起登山杖朝我刺来,一刹那,我们手中的武器完全换过了。

    但这次谁也没有退避,双方都是正面交锋,狭路相逢勇者胜,我们没有后退的余地。

    嗙!一声巨响,我把巨斧砸在牛头人的脑袋上,而牛头人的登山杖亦是同样刺了过来。我侧身避开,施展在巨斧上的力道顿时少了许多,以至于没有把牛头人一斧两段。

    我只能看到牛头人的牛头下,鲜血哗哗的流下,这么一击,纵然没有砸碎他的脑袋,起码也是砸破了头皮。同时,我听到咔咔的响声,看到牛头骨上,慢慢裂开一条缝隙,缝隙越来越大,好像板块运动的地壳,缓缓裂成两块,咔嚓,整个牛头都落在地面上,那牛头人满面血污地抬起头,口鼻中喷着热气。我陡然一震,失声叫道:“何永进!”

    牛头人竟然是何永进。

    难怪他这种大开大合的打法,叫我感到非常眼熟,一个部队出来的,手法当然相似。

    可是何永进怎么成了这副样子,一副野人的打扮,头上还故意套着一个牛头骨。而且他不是在僰人的秘银村失踪了吗?怎么又一下子跑到有间集镇上来。种种问题猛然涌入我的脑子,让我瞬间空白,几乎无法思考,只有何永进低声的吼叫,让我逐渐清醒。

    他应该被人控制了,否则我认识的何永进,不会是这样一个人的。

    我的心底慢慢变得悲哀起来,这样的何永进,我只能用一种手段处理了,那就是杀了他!这是我们当年在战场上的铁律,叛徒、被挟持的人,一律先下手为强干掉,防止造成更大的损失。

    对不起了,我默念着。

    突然抡起巨斧,径自向何永进砍去。

    何永进血红的眼眸陡然一等,大吼一声,像是发狂一样,抄起登山杖就是一挡,只听叮叮当当的一声,钢管的登山杖当然就被斩断,斧子刀锋依旧砍向何永进。眼看就要将何永进斩杀,我正难过地要闭上眼睛,突然浑身一震,暗叫不好!

    何永进竟然又用双手托住了斧子,斧子又不必棍子,重量是棍子的几百倍,同样冲击力更是巨大,他竟然能一下子托住,简直不是人。

    何永进狂吼一声,双手轰然一推,顿时推开了整把巨斧,也把我推了一个趔趄,踉跄后退数步,惊惧不已,如此怪物,要如何对付。

    更加糟糕的是,不知从何时开始,黑暗中渐渐多出了方才那种爬行的人体怪物,犹如蜥蜴一样爬上来,围靠在何永进身边,很显然,他们是一伙人,冷冷睨视着我和无双,慢慢包围过来。

    糟糕,我头皮发麻,正在寻思逃跑的伎俩。这时,一个小小的冒烟的铁球悄悄地落在了人形怪物中间,瞬间爆发出巨大的亮光和响声。

    震撼弹!

    这是一般非伤害性战斗所用的武器!我疾速闭眼捂耳,五秒之后匆匆张开,敌人在地上到处乱打滚,显然被袭击了个措手不及。我正在纳闷,耳边传来一个惊喜的大叫:“朱先生,快跑,我来救你了!”

    我一呆,竟然是宁镇长!

    宁镇长来救我、我顿时惊讶地呆住,瞪大眼珠死死盯着他看,根本无法相信。宁镇长这人我是知道的,以他秉承的风格,那是“撤退转进疾如风,包抄迂回徐如林,暗算友军侵掠如火,百姓有难不动如山”,不来偷袭我就好了,居然还来救人,实在滑天下之大稽。

    不过眼前情况危机,我也顾不得是真是假。那些怪物们休养了片刻,恢复能力惊人,立时蠢蠢欲动,大声向我们咆哮。

    “快走,弟兄我掩护你!”宁镇长随手又丢出一颗震撼弹。

    真乃公务员另类啊!我暗叹不已,回头一看,发现无双因为从未遭遇过震撼弹,一时间措手不及,让闪光和巨响吓得失神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失去了知觉。我趁着这款震撼弹爆炸的瞬间,飞快地跑过去,提起无双小小的身子,夹在腰间,跟随宁镇长就逃之夭夭。

    这宁镇长身材高大肥胖,但是看不出逃命速度飞快,简直在飞,我这个力大如牛的壮汉都有些跟不上,但见眼前的景物如一幅幅动画疾速闪过,也不知道走向哪里。逃命时候不宜说话,不然岔了气息,可是容易掉队的。

    大概跑了半个多小时,我估摸一口气跑了五六公里左右,宁镇长终于慢慢地降下速度,气喘吁吁,靠在树干上不住打喷嚏。这个家伙,耐力不及我,我即使背着一个人,也不过喘着气而已。

    “终于逃命逃出来了。”

    宁镇长抬起头,对我说道。

    我迫近一步,冷冷地问道:“有件事情我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那件事……”宁镇长摇摇头,满脸苦涩,说道:“我们一边走,我一边告诉你吧!”

    宁镇长走在前面,我跟在后面,两人一起在漆黑的森林中前行。

    我正在怀疑,宁镇长说道:“昨天的时候,我已经下了班,正准备上床休息。突然一阵轰隆隆的声响传来,随后地底下仿佛有一股奇异的力量升上来,压在我身上,叫我极其不舒服。我勉强爬了起来,跌跌撞撞走到外面,看到有的人好像死人一样睡在街头,有的居然化身妖怪。我怕极了,钻进森林里跑啊跑,突然被一个人救起,这个人,你绝对想不到的!”

    我沉思一下,说道:“这个人,便是尹玉旻老板吧!”

    宁镇长一呆,戛然止步,回过头来惊奇地问道:“你怎么知道的?我又没有告诉过你。”

    我笑了一下,拍拍夹在腰间的无双屁股,说道:“我既然救出了无双,当然也晓得尹老板的情形了。”

    “我的事情,你真的知道吗?”这时林间传来一个优雅美妙的女生,叫人心旷神怡。

    宁镇长大喜笑道:“尹老板过来了!其实,我之所以不像别人一般或是睡着,或是化作妖怪,也是托了尹老板的福气。她送我的一套睡衣,能够暂时抵挡那股奇异的力量!”

    我抬起头,黑漆漆的森林里,什么也看不到,只有一个女声的余音在环绕,我高声叫道:“尹老板,请现身吧,我有事情要问你。”

    说完我警惕地四下里张望,看到前方,在黑暗的林子里,慢慢显出一个鲜红的人影,愈来愈近,正是尹玉旻。她穿着一件鲜红色的袍子,长长的头发仅仅是扎成一条马尾辫,拖在后面,面目依旧艳媚,玉唇轻启:“你是要问,你的妻子林白水状况如何?”

    我心念一动,便说道:“正是。不过我敢确定,我的妻子应当安然无恙!”

    “哦?”尹玉旻颇为诧异,妖媚的小嘴微微露出一个狡黠的笑靥,疑问道:“为何你会如此自信地认为呢?”

    我哈哈大笑:“因为我相信尹老板不是这种见死不救的女人。”我用力一挥手,大声喝问道:“少废话,我问你,有间集镇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尹玉旻顿时神色黯然,沉重地叹气道:“该来的总归要来,挡也挡不住!”

    “怎么了?”我焦急地问,突然手腕里一动,低头看去,原来夹在腰间的无双苏醒过来,身子轻轻颤动,这时抬起头,瞥见了尹玉旻,顿时大喜,急忙从我手腕里挣脱下来,犹如一只归巢的小鸟,一下子扑到尹玉旻怀中。

    “我家的小丫头终于回来了。”尹玉旻难道露出温柔的神情,那慈祥的表情,似乎是母亲在安慰女儿。

    尹玉旻抬头瞅了我们一眼,说道:“不要呆在那里了,随我来,我细细告诉你们。”

    她搂住无双,两个窈窕的背影走在前面。尹玉旻风姿卓约,无双曲线苗条,各有各的好看。那尹玉旻一身鲜红的袍子,上面似乎撒有荧光粉,一闪一闪甚是明显,再配上她的国色天香,犹如《聊斋志异》中的美女狐狸精。我心里暗暗嘀咕,随着她们走到一件简陋的木板房前。尹玉旻推门进入,向我招招手。

    我甫一踏入木板房,四下环视一边,瞅见墙角的木床上,林白水身上盖着一条毛毯,胸口微微起伏,酣睡不醒,顿时心头狂喜。正要跨过去,尹玉旻一把拉住我,埋怨道:“你这男人,怎么一点都不会体恤妇人。白水有了身孕,这几天又不见你在,整日价的担惊受怕,好不容易睡熟了,干嘛去打搅?”

    我摸摸脑袋,低声说道:“是,是!”

    我们三人围坐在了木板房中间的火坑边,无双找来了杯子,为我们每个人都洒了一杯水。尹玉旻捧在热水,叹了一口气,又重复起刚才那句话:“该来的总归要来,挡也挡不住!”

    我忍不住说道:“你到底要讲什么呢?”

    尹玉旻猛然抬起头,正盯着我,眼珠精光四射,倒是吓了我一跳,她哼地一声,说道:“还不是你们惹的祸,终于把邪神唤醒了!”

    我一震,失声道:“什么?邪神,你是说,蚩尤吗?”

    尹玉旻沉静地点点头,说道:“不错,你们汉人叫他蚩尤。而我们僰人,则叫他来自黑暗世界的邪神!”

    尹玉旻这一句话,终于承认了她是僰人后裔的身份。

    但我不禁开始疑惑起来,说道:“根据古老的历史传说,蚩尤是三苗集团的部落首领称号。他和炎帝、黄帝争夺中原霸权中失败,逃到如今的湖南、云贵一代。按照传统的观点认为,蚩尤是你们僰人的先祖之一,怎么他会是邪神呢?”

    尹玉旻一个哆嗦,不寒而栗,喃喃自语说道:“邪神,就是邪神!在你们汉人的神话中,蚩尤不也是一个身高八丈、牛头四臂,吞食铁沙的怪物吗?”

    我笑道:“历史太过于遥远,难免有所夸大。有句话说的好,时间如流水,事件成历史、历史化传说,传说便神话。越距离我们遥远年代的东西,真相就越发模糊。尉迟敬德本是一介武将,数百年后,不也成为门神了吗?”

    尹玉旻摇摇头,说道:“我知道这对你们来说,实在是难以相信,但是在我们僰人的传衍中,蚩尤确实是邪神。我把我们僰人的传衍,讲给你们听听吧。”

    我点点头,仔细聆听尹玉旻的讲述。

    传说在很久很久以前,年代久远到人们还没有发明文字,一切事情都靠口口相传或者画图记录下来的时候。那时候,在这一带生活这一个部落,天气暖和,物产丰富,他们一直过着快活的日子。可是有一天,发生了可怕的事情。突然之间,晴朗的天空中乌云密布,霎时一道耀眼的光芒从乌云中透出来,雷声大作,天降巨石,重重地砸在地上。大地都震撼起来,有的人被巨石砸下来的碎片砸死,有的人被巨石带来的大火烧死,万幸还有很多人活了下来。他们一边庆幸自己活了下来,一边到巨石边沿去收拾死去的亲人遗骸,然而这个时候,恐怖的事情发生了!

    “我是来自地底的真神!你们必须服从于我!”一个巨大的响声从巨石砸开的大洞里响起,随之一个牛头人身的巨大怪物缓缓升了起来。原来,巨石砸下来的时候,因为力道太大,终于打穿了人间和地狱的通道,把地狱的邪神召唤过来。

    人们惊讶地看到,明明已经被砸死的,被烧死的亲人,却好像没事一样,摇摇晃晃站了起来,只是身上还带着死的时候的伤痕。

    “他们是我的直属部队,是永远不会死的勇士!你们也必须为我战斗,勇敢的人,将会得到不死的奖励!牛头的邪神大声向人们咆哮。人们根本没办法反抗,终于屈服在了邪神的淫威下,为了真神的霸业而编制成军队。

    邪神带领着不死的军队和人类的军队,向北方的部落们进攻。一开始,不死的军队打得北方部落联盟节节败退,可是他们毕竟人多,又能够使用金属,武器比石头先进多了。而且他们没过多久,就发现了不死军队的弱点,极其怕火,一旦点燃就会烧成灰烬。所以他们使用发出臭味的石头里冒出来的油,和邪神的军队交手。邪神的军队终于遭到惨败,连邪神本人也被砍了脑袋,但他还没有死。

    “带我回去,我要好好养伤,我会报复的!“邪神这样下令,然后复活了死掉的人们,回到了老家,也就是巨石降落的地方。

    带出去的时候有十万大军,回来的时候只剩下一半的人了。家里的亲人悲伤的痛苦,活着的人哀悼死去的人,然而人们更加忿恨邪神。

    “我们生活的好好的,自从邪神来了之后,我们就不得安宁。不行,我们必须消灭邪神!”人们这样想,但是邪神太强大了,根本无法对付。但是有一天一个聪明人想到,既然邪神是地下世界出来的,那么只有地下可以封印住他。

    于是人们密密建造了一个巨大的封印石柱,然后悄悄地把邪神骗进去,突然抬起石柱,重重地把他压下。邪神被封印住了,世界终于安宁了。

    可是人们发现,即使邪神被封住,他的巨大魔力,依旧可以使得埋在地下的死人复活,为此人们之后就只能埋在悬崖上,才不会活转。人们担心后人无知,会揭开邪神的封印,于是就让那个想出办法的聪明人带着一帮人守护起来,这个人,就是僰人的先祖。

    而守卫邪神封印的这群人,日后则被称作僰人。僰,在古老语言里的含义就是森林中的守护者。虽然邪神被封印在深邃的地下,可是他的能耐实在太大了,仍然时不时地透出邪恶的力量,唤醒出过去死在土里的尸体,化作僵尸,祸害人间。僰人与其展开了千年的斗争,在经年对抗僵尸的日子里,逐渐学会了控制僵尸的方法。

    然而消灭这些僵尸却很困难,即使把他们烧成灰,依旧带着邪神的力量。唯一消灭他们的办法,就是把僵尸远远地放逐,离开邪神被封印的地方越远,僵尸的力量越弱,就会慢慢失去力量而消亡。部分僰人负责把僵尸远远地带走。这就是赶尸的来历,这些人就被称作赶尸人。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现实是残酷的,僰人终于因为自身掌握的巨大财富,遭到了外面人们的觊觎。明朝的时候,朝廷派遣大军过来围剿僰人,企图一举夺得秘银矿藏。僰人遭到毁灭性打击,残存的人逃入深山老林,再也不出来,人们找不到他们,就以为僰人灭绝了。

    僰人虽然从世界上“消失”了,逃到了山林里,赶尸一度消失在世人的眼里。可是在僰人进入山林一百多年后,他们发生了分裂,一部分人跑到外面去,建立了村落,但再也不是为了消灭邪神的力量而赶尸,而是为了获得巨大的利益而赶尸。当是时,中国的正统王朝已经覆灭,进入了野蛮人统治的满清王朝。为了赶尸方便,赶尸人常常让僵尸身穿官服,这就是为什么从前并无赶尸的传说,一到清朝以后,却非常流行,并且这种僵尸的形象,称为了日后人们记忆中的印象。

    这种状况一直维持到几十年前,由于山林中的秘银村早在一百多年前就毁灭,世上唯一掌握赶尸秘诀就是黄泉村,可是他们也突然覆灭,赶尸的传人终于只剩下尹玉旻和无双了。

    听完尹玉旻的讲述,我点点头,想不到赶尸还有这种来头,以前猜测的却都错了。但是转念一想,以尹玉旻精密的性格,怎么可能只说一通废话呢?于是说道:“既然你连赶尸来历这种隐秘的事情都说了出来,一定有你的意义,告诉我,你想干什么?”

    尹玉旻狡黠地一笑,说道:“不错,正是。我有件事情想要拜托你们去完成!”

    “什么事情?”我开口问道,突然听到房子外唛唛的几声怪叫,尹玉旻顿时脸色大变,叫道:“不好,他们追过来了!”

    尹玉旻指着床上的林白水低声喝道:“你自己的老婆,你自己管好。无双,赶紧开路,我们去黄泉村。你们先走,我挡一下!”

    我犹豫了一下,心想一个弱女子有什么手段,说道:“还是我来吧!”

    “闭嘴!快走!”尹玉旻大喝道。想不到这个女子性情如此刚烈。

    我岂能让女子小看,当即飞身上前,一把抄起林白水,她个子虽然高,但是身子偏瘦,倒不是很重。我把林白水抗在肩上,她只是迷迷糊糊地呻吟一声,又不在动弹,似乎陷入了昏迷中。

    我一脚踢开房门,向外看去,林子里密密麻麻地聚集了非人似人的怪物,咆哮着向我们爬过来。我赶忙走出小屋子,无双走在前面,向我招招手,示意这个方向走,于是我扛着林白水,和宁镇长两人一起飞快地往前跑。

    只是我心里还在暗暗担心,不知道尹玉旻这个弱女子,是如何来抵抗这些非人怪物呢?我忍不住往后回头看了一眼,不禁愣住。

    尹玉旻穿着一身鲜红的袍子,周身犹如火蛇一样,缠绕着一层幽幽的粉红色光芒,突然尹玉旻双手高高抬起,摆出一个孔雀开屏的姿势,刹那间,她身上的红光四散开去,落在森林的泥土里。然后,叫我心惊的一幕出现了。

    地上慢慢伸起一个个白色的巨大蘑菇,随着蘑菇的越升越高,这才看清楚,这根本不是蘑菇,而是白生生的死人骷髅。尹玉旻召唤出了无数死人的遗骸,它们一一从地上爬起来,手中捏着几百年前的兵器,骷髅的眼窝中冒着红光,行动迟缓却有力地扑向了非人怪物们。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骷髅怪和非人怪物的大混战,犹如看着一部美国的魔幻大片。直到有人拉拉我的衣袖,低头一看,是无双在等待我,这才长叹一声,再次瞅了尹玉旻一眼,她脸上露出微微笑靥,在红色的背景下,犹如恶魔的狞笑。

    我们三人跑啊跑,不知道走了多少时间,我是个壮汉,自然体力无忧,可是无双显然吃不消了,慢慢地缓下脚步。我时常回头眺望,既然没有敌人追上来,这样也无所谓。

    突然我的肩膀被人搭了一下,我心神一凛,眼角余光瞄过去,却是尹玉旻笑嘻嘻的面颊。

    “你逃出来了?”我说。

    尹玉旻这时才显出一个疲惫的表情,美丽的容颜也因为劳累而失去颜色。她的手臂搭在我肩上,却并不是为了打招呼,而是纯粹把我的肩膀当作了拐杖,踉踉跄跄行走着,一边走一边埋怨:“那帮兔崽子真是要了我的命了……”

    “以前我和何永进,还有宁镇长,一起去黄泉村时,遭遇的骷髅怪,是不是你弄出来的、你一直在跟踪着我们?”我突然冷冷地问道。

    尹玉旻脸上肌肉顿时僵住,愕然看着我,过了半晌才叹道:“不错,就是我。保护邪神的封印,是我身为僰人后裔的职责。你们要去发掘它,自然是我的敌人。所以我千方百计地去阻碍你们。在山崖下,企图用导游的尸体毁坏三角太阳轮,也是我叫无双干的!”

    “那么在有间集镇,胡乱杀人的,也是你们?”我急促地逼问道。

    尹玉旻摇摇头,说道:“这就不是我们了,还有另外一个血衣夜叉!”

    “什么?”我不禁愕然。

    尹玉旻说道:“杀死导游的是那个血衣夜叉,在有间集镇杀人的也是他,最后在罗明翰手底救人的也是他。不知道这个奇怪的人究竟是谁。当初我叫无双扮作血衣夜叉,只是为了方便侦查罗明翰掳人的事情,但是后来就又出现了一个血衣夜叉。”

    他是谁?我无法猜度了。

    尹玉旻冷冷地说道:“可惜,你们却一直不听话,终于闯出了祸事。”

    我沉默不语,过了片刻才说道:“我们闯出的祸,我们自然回去消除。我问你,你方才一直想告诉我们什么?”

    尹玉旻说道:“我方才想告诉你们的,就是如何去封印邪神!”

    “你既然知道方法?为什么不去封印邪神呢?”

    尹玉旻却摇摇头,说道:“我怎么知道如何封印邪神呢?但是有一个人知道,你们就必须去寻找他!”

    “谁?”我急切地问。

    “魃!也就是第一个想出办法封印邪神的人。他已经死了几千年,所以你们必须找到他的棺木!”

    尹玉旻说道,然后眼睛直直地盯着我。

十四 魃之秘穴

    从尹玉旻那双秀美的杏核双眸中,透出的却是坚定而冷酷的眼神,看得我心底直发毛,扭头避开她的视线,转而笑道:“魃,听这个名字,倒是和传说中协助黄帝战神蚩尤的女神的名字有些相似。是不是?若不是他为男子的话……”

    尹玉旻愕然,眉头一皱,说道:“你胡说什么,那个叫魃的聪明人,她本来就是女子。”

    我一愣,原来是我自己搞错了。汉语中男女的他她读音不分,很容易混淆再转念一想,蚩尤与黄帝大战的时代,应该还处于母系氏族社会时期,女子作为领袖才属于正常情况。而且从划分上来说,蚩尤的部落属于南方的炎帝集团,有火的属性,那么添上前缀旱字,就组成了旱魃这个名字了。

    尹玉旻叹道:“如今邪神从封印中逃脱出来,一瞬间就占据了整个有间集镇,所有的活人都化作死邪神死尸的奴仆。好在邪神才刚刚苏醒过来,稍微恢复全力,我们应该抓紧这段时间,想办法将其镇压。而镇压邪神的秘诀,就在魃的墓穴中。但寻找魃墓穴的话,我就非常需要你们的帮忙了!”

    我疑问道:“为什么,是你不晓得她墓穴的位置,还是有其他问题呢?”

    尹玉旻说道:“毕竟从当初镇压邪神开始,已经过去了几千年,当初被奉为胜地的魃墓穴,也逐渐让人遗忘。我只是知道大致的位置,而具体的地点,就需要你们这些专家来寻找了。”

    我点点头,说道:“好吧!我们先到了黄泉村,再细细商讨。”

    我们便在无双的带领下,在黑暗的森林里继续前行。我看尹玉旻走路很吃力,一步三歇,方才为了抵抗怪物的进攻,实在消耗了很大的体力。现在她一只手搭在我肩上,微微颤动。我眉头一皱,突然一把捞起尹玉旻,把她扛在另外一个肩膀上,反正已经有了一个林白水,再加一个,也不在话下。尹玉旻的反应也挺奇怪,只是低低的惊呼一下,没有如其他女子乍然受惊时候的尖叫挣扎,只是静静地靠在我肩膀上,闭目养神。倒是无双这个小鬼,看到尹玉旻这副德行,偷偷地抿嘴揣笑。

    渐渐地天色转亮,我也逐渐看清了黑色森林里面的一景一物。我们很快离开了黑森林,来到黄泉村,这个最终的目的地。

    尹玉旻从我身上跳下来,凝视着黄泉村村口那棵枯死的老樟树,长长叹了一口气。我问道:“真奇怪,为什么你会带我们来这个鬼地方呢?”

    尹玉旻眼睛痴痴地看着,喃喃说道:“这里,毕竟是我生养的地方。对了,你怎么说这里是鬼地方呢?虽然死过很多人。”

    我便把之前我们在山里棺材老太婆那里听到的故事说了一遍,尹玉旻直摇头,说道:“胡说八道,哪里有这么邪门,居然吃人肉了。这个村子是赶尸世家不假,但是也有禁忌,尸体都不许伤害的,哪能吃人肉了。再说了,村子差不多死在九年前毁灭的,那时候,和知青一点都不搭旮了。嗯,对了,说到知青,我倒是想起一件事情,那是什么呢?”

    我似乎触及了尹玉旻遥远的记忆,见她苦苦思索,这时无双走了过来,拉着尹玉旻的手写了几个字,尹玉旻顿时眉头松开,大喜说道:“原来是这件事,我记起来了。大概在十几年前,村子里来了一批下放的知青。虽然当时村子里已经逐渐减少了赶尸的数量,但是为了保险,还是在那个时候放弃赶尸,于是村子和普通的山村一样。但是其中却有一个知青,却不知道如何勘破了村子的奥秘,居然偷走了村里最宝贵的赶尸秘诀。当时气得村长把所有知青都赶走了。”

    这时我们已经走到了一间房子门前,村子里的房屋都是破破烂烂的,几乎都要摇摇欲坠,唯独这件石头屋子,犹如新造好的一般,连门上的桐油都很新鲜。无双推门进去,我四下里环视一遍,看到墙角有一张木床,便把白水放在上面,然后三个人都围坐在木桌前,乖巧的无双则去烧水煮茶。

    我笑道:“狡兔有三窟,尹老板,这是你的第几窟啊!”

    尹玉旻笑笑:“我有无数窟,逃命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现下我可以肯定,尹玉旻这个女人不简单,从很早以前就开始预备,似乎老早知道会发生这些事情,需要逃亡。

    宁镇长在路上一直没有说话,这时候不耐烦地说道:“尹老板啊!你快说说那个什么魃的坟墓吧,我等着取几样宝贝呢!这次来湘西,真是亏大了。白白倒贴了不少钱还不算,差点连命都没了。”

    尹玉旻眼媚如丝,揣笑道:“不急不急。我们先休息一下,吃完饭再出发。我们要去的地方,名叫鬼崽岭,距离此地大概十多里路。爬山翻过去,大概半天可以到达。我在这里预备了一些工具,等下可以拿过去使用。我们三个人走,无双和朱夫人留下来看守。”

    我失声道:“你说什么,叫两个女人留下来?不怕敌人追上来吗?”

    尹玉旻冷冷地说道:“不怕,即使他们追上来,也无法进入黄泉村,因为,这是禁忌的雷池!”

    看到尹玉旻如此坚决果毅,我便把埋怨吞了下来。不刻无双烧好了水,我草草吃了一点这里储存的干粮干肉,拿了手电筒、绳索等工具,就预备出发。尹玉旻低头摸摸无双的脸,说道:“小心!乖孩子!”

    无双点点头,默默地看着我们离开了黄泉村,走向前面的鬼崽岭。哪里,到底会有什么呢?

    鬼崽岭距离黄泉村不过十多里地路,乍看起来是很近,但是爬过山的人都知道,在这种距离内行走山地所耗费的时间和精力,往往要比走平地一百里路还要多。尤其是在湘西这种山峦叠嶂、森林茂密的山区,越发难以行走。爬了半天山,连我这个力大无比的人也有点吃不消。在我前面带路的是尹玉旻,汗水顺着额头落了下来,尽管非常疲惫,但是这个刚烈的女子就是一声不吭,兀自拨开树枝前行。她倒罢了,毕竟是山地女子,爬山是其所长,我也在南方丛林丛林打过几年仗,区区山地不在话下。倒是宁镇长叫我纳闷了,竟然能够跟上我们。后来我一想,八成是那个魃墓穴里面的宝贝吸引着他,正所谓人为财亡!何况只是多走几步路。

    约莫走到了傍晚时分,夕阳落了下来,终于走到了鬼崽岭,远远就能够看到一座突兀的山峰,中间有一片杉树林,当是时正是枝叶茂密的时期,夕阳的红光透过杉树细密的枝叶,泛出晶莹的红光,把整片杉树林染得通红,竟有一种绝美的艳丽。我笑道:“为何把这里叫做鬼崽岭,我看名为红杉岭倒是更加恰当了!”

    尹玉旻冷冷地说道:“等下你就知道,为何以鬼崽为名了。”

    我们逐渐接近那片杉树林,待凑近了我才吃了一惊,在山岭上,到处都是一个个石像。有的歇在树枝上,有的斜躺在地上,有的半埋在土里,大大小小,零零碎碎,布满了整个山岭,总数不下几万个。我看这些石像,无论是大是小,都是以整块石头雕琢而成,或是持剑怒目的士兵,或是长袖善舞的巫师,人物众多,造型多变。从石像上雕刻的痕迹来看,已经非常模糊了,似乎经历了上千年的历史了。

    我吃吃问道:“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尹玉旻说道:“我也不知道,我只是清楚,魃的墓穴就在这一代。至于如此众多的石像,不知道从哪里来,看风格有点类似僰人的形式。当地土人无知,见如此众多的石像莫名其妙地冒了出来,心惊胆颤,以为山间的鬼崽出现,所以名为鬼崽岭!”

    我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既然尹玉旻说到魃的墓穴就在这里,需的仔细找找看了。只是鬼崽岭如此之大,竟然不知道如何下手?

    我凝视着偌大的鬼崽岭,不禁反问尹玉旻:“难得你没有其他什么线索吗?不然在这么大的洗涤,别说几天内,就是几年也找不到什么魃的墓穴。”

    尹玉旻无奈地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我眉头皱了起来,此刻考古专家的本色发挥出来,问道:“比如你知道不知道,魃是否是按照僰人的习俗,悬棺而葬,或者其他线索。”

    尹玉旻叹气道:“我们僰人原本倒是每年都会来祭祀祖先的,只是四百多年前,我们遭到毁灭性打击,活着的人都逃到了秘银村,再也没有出来,当然谈不少祭祀祖先,于是逐渐遗忘了魃墓穴的位置。我也是翻阅古籍,毫不容易找到这里的。以前我也来过,但是看到满地石像,竟然也一下子没底了。”

    我紧紧卷起了眉头,四下里胡乱搜寻,这里的土层很软,与一般的山岭土层有所不一致。我走了几步,整个脚都陷入了泥土里,一抬头,却见前面一个石像正陷在杉树枝丫上,非笑似笑地看着我,顿时越发恼火了。这时尹玉旻说道:“等等,我想起来了,我倒是听说过,这里的鬼崽,都是一夜之间冒出来的。有人为此还立了一块石碑呢!”

    尹玉旻快步带着我来到一块石碑前,我细细打量,这是一块青石板,上面清晰地刻着一排字,竖排繁体,我认出来,上面记叙了鬼崽岭和石像的传说,那里写道:“此乃阴兵也,夜从山下来,闻鸡鸣而化石。”

    这么说,石像是一夜之间出现的,以至于见到的土人惊骇万分。我脑海里慢慢思考,逐渐把几个线索串联起来,等等……土质很松软,挂在树枝中间的石像,我明白了!我顿时一拍大腿,叫道:“我知道了!”

    尹玉旻大喜,凑上前来问道:“是什么?”

    她的面颊距离我不过数寸,我顿时一呆,尹玉旻相貌极美,成熟娇艳的面颊就在眼前,因为运动发热,透出一股混杂着汗水的淡淡体香味,诱人之极,就如一只熟透了的苹果,真叫人想一口咬掉。

    但我有了老婆,我心里暗暗苦笑,遏住心神,冷静地说道:“你看,鬼崽岭上,有很多鬼崽都挂在树上,这叫人莫名其妙,细看痕迹,还不是认为挂上去的,而是天然形成。再联想到这里的土质很松软,我便逐渐得出了一个答案。”

    我顿了顿,继续说道:“应该在很久很久以前吧。这里曾经是一个悬崖,按照僰人的风俗,魃必然在此居山崖中间,悬棺而葬,而这些石像就是殉葬品。历经了千年的岁月之后,突然有一天,气象异常,突然山崩地裂,首先山洪爆发,大量泥土冲了下来,填满了整个悬崖,形成了一个山岭。山洪爆发通常伴随着大规模的泥石流,整片悬崖犹如坐滑翔机一样,顺着山岭坡滑了下来,飞到天空中,把魃墓穴里的石像都带了出来,沿途落下,砸在山岭中。有的落到了树上,就形成了这副德行。”

    尹玉旻吃了一惊,叫道:“你是说,魃的墓穴,已经被毁掉了?”

    我凝视着逐渐落下的夕阳,天色越来越暗,慢慢说道:“不,应该还在。”

    尹玉旻不禁心生疑惑,那双美丽的眼眸紧紧盯住我,反问道:“莫不是你在哄我,可别欺我是妇道人家,就以为我什么也不懂。方才你不是说过了吗?那泥石流将魃墓穴里面的石像都带了出来,墓穴怎么可能没有受到损坏呢?”

    我哈哈大笑,说道:“正是这些石像,给了我启示。你想想,既然连陪葬的石像都有如此之多,可见墓穴的规模不见得小,哪有那么容易被毁掉。走,随我上去,看看就知道了!”

    尹玉旻虽半信半疑,但是这时候却只能随着我往鬼崽岭高处走去。我们三人带着工具往上攀爬,山岭越来越陡峭,那泥土的覆盖面也越来越稀,初始不过像是癞子一样地秃出几块小点,渐渐地空出大块大块的崖壁。而在这些崖壁上面,竟然也是千疮百孔,露出无数大小不一的洞穴,小则孩童大小,大着几乎可以通过一辆东方红内燃机车。血红的晚霞落在这些洞穴上,反射出不同的光芒,尤为诡异。

    尹玉旻吃了一惊,说道:“这是……?”

    我说道:“你看这些洞穴,边缘多呈现锯齿状痕迹,显然是人工开凿而成的。僰人风俗是悬棺而葬,我估摸着,很久以前,就在此地悬崖上布置了魃的墓穴,但是她作为一个部落的首领,享受的待遇自然不一般,规模远远比普通人要大的多。这些洞穴,其实当年墓穴的一部分,后来虽然滑坡毁掉了一半的墓穴,但是剩余的还是留了下来,我们仔细找找,就能找到入口。”

    尹玉旻脸上倒是信了几分,冲我点点头,于是往峭壁的石洞边沿攀爬,不知道怎么的,我们三人不约而同地都挑选了最大的一个洞穴,认定这里才可能作为墓室。

    我们三人进入最大的那个洞穴时候,天色已经非常昏暗了,在洞穴里面则是更加漆黑一团,于是我就点亮了手电筒,对着这个洞穴四下里环视。这个洞穴直径大概有五六米,不像是天然岩洞,而是完全人工开凿的洞穴,墙壁上的痕迹非常明显。

    再往深处探寻,洞穴不知道向内延伸多少。我稍微踌躇了一下,心中暗暗升起了疑惑。倘若这里真是魃的墓穴,数百年前就因泥石流打开了入口,很容易招惹生人进来。我就担心万一我们走进去,碰到的只是一个空荡荡的地方。

    我瞟了一眼尹玉旻,这个女人看着洞穴深处,眼神坚毅,点点头,便顾自走了进去。我叹了一口气,拉住尹玉旻的胳膊,抢先走在前面。好歹我是这方面的行家,岂能让一个女子冒险?

    走进这个洞穴深处,才叫人不得不惊叹古人的鬼斧神工。我们所走动的这个洞穴,直径过五米,完全是在岩石上开凿而成。这里的岩石多是坚硬的花岗岩,据我所知,僰人魃所处的时代,还是新石器时代,仅有少数天然铜器。要开凿这样一个洞穴,不知道要耗费多少时间和精力。但走了不久,前面突然分叉,露出了两条隧道入口,我戛然停住,往后看着尹玉旻,询问道:“尹老板,这是怎么回事?你知道吗?”

    尹玉旻愕然地瞪大眼睛,显然她也是第一次碰到,不过这个女人毕竟是聪慧之人,沉思片刻就说道:“我想,既然是极其重要人物的墓穴,哪里可能这般容易叫人深入,所以我想,其中有一个是真的,另外一个,却是为了迷惑盗墓贼而设计的!”

    我冷笑道:“此刻我们便是盗墓贼,那么往哪条方向走呢?”

    尹玉旻发愣了一下,终于茫然地垂头丧气说道:“我不知道了,朱先生,这方面你不是行家吗?相信你一定有本事成功破入!”

    这女人,说得轻巧,几句话便把事情推给了我,叫我怏怏不乐。我对僰人的墓穴一点也不熟悉,事先也没有仔细研究过,眼下只有一种办法,笨办法,就是一个个洞穴的走!

    我一招手,顺便挑了右边的洞穴走。倒也没有什么特别含义,只是中国人习惯靠右走,我这是顺途罢了。哪知这样一走便带给我无穷尽的麻烦,我们就沿着隧道往前走,前面既没有岔道,也没有机关,走了不知道多久,连手电筒都开始黯淡下来,尹玉旻终于忍不住问道:“朱先生,我们在往哪里走?”

    我回头瞪了她一眼,怒道:“我怎么知道,不过随便走了一条路。哪知这么长,我粗略算了一下,起码有十几公里了!”

    “十几公里!”尹玉旻倒吸一口凉气,“好巨大的工程,岂不是把整座山凿空了吗?”

    “等等,那是什么?”一直闷声不吭的宁镇长突然叫道,然后他的手电筒指着前方,前面隧道的角落里,盘恒着犹如一条蛇一样的土黄色长条。

    我疑惑地盯着那些长条,凝视了一会儿才松了一口气,笑道:“不过是几条麻绳罢了!”

    我凑上前轻轻用脚尖碰了一下绳子,哪知绳子顿时化作一堆灰烬,竟然有一段时间了!我顿时警觉起来,说道:“看这些绳子,起码有一百年以上的历史,那么以前有人来过了?”

    “有人来过了?”尹玉旻脸色大变,喝道:“快走!”说着,女人疾步跑起来,唯恐外来的人员破坏了魃的墓穴。我无奈之下,跟上了尹玉旻,三人不足小跑,过了五六分钟,眼前豁然开朗,来到了一处开阔地,四下里定睛一看,不禁愕然。

    这,这不是我们方才进来时候的分叉路口吗?原本我们是从右边的进入,但是此刻却从左边出来,难道我们就绕了一个大圈?

    我不知所措地站立在分叉路口,双目直直盯住两个洞穴黑漆漆的入口,喃喃自语:“怪哉,怪哉!我想,这其实是魃墓穴设计的防盗机关吧!”

    尹玉旻迷惑不解,疑问道:“你说这居然是一个防盗机关,怎么可能呢?”

    我说道:“我研究古墓几十年,不知道见过多少坟墓。大凡重要的坟墓,都设计有防盗机关。不过绝大多数世人的思维停留在将盗墓贼视作不共戴天的贼寇上,因此,为了对付盗墓贼,所设计的盗墓机关,亦是犹如在对付仇敌,种种阴毒手段不一而足,或毒箭,或流沙,等等,反正是要将盗墓贼的性命留下来。然而机关纵然再多,终究是死物,这些古墓还是逃不出盗墓贼的手腕。不过魃的墓穴,设计的防盗机关却颇为有趣,不伤人命,而是以一个无穷尽的循环大圈来耗尽人们的耐性。你看地上的麻绳,想必很早就有人来过了,可是白走一圈,一怒之下,就扔掉绳子走了。她这个坟墓,防盗设计简单,但是非常实用!”

    尹玉旻眉头一皱,说道:“但是这样也把我们给困住了,我们从哪里找到魃的墓穴呢?”

    宁镇长冷冷地说道:“她有机关,我们有知识。别忘了,朱教授可是撰写过《楼兰考古记》学术著作的大学者,纵横考古界几十年,区区盗墓手段,何足道哉,相信朱教授早已成竹在胸了!”

    宁镇长特意强调了教授二字,我苦笑一下,老子的女人才是正牌教授,只是世人不知,多半以为我也是,顺口叫上了。对于这个离奇的防盗机关,我几十年探索古墓的经历中,还是第一次碰到,不由得无从下手,思虑片刻说道:“假设这里真是一个大圈的话,那么我估计墓穴中心应该在我们碰不到的大圈中心。所以我估计大圈,也就是是隧道当中,应该有一条通往墓穴的通道的。大家再陪我走一趟吧!”

    三人只得再次抄起手电筒重新走动了,由于手电筒电池有限,为此走在后面的两个人关掉了手电筒,而只有我一个打开,落在黑漆漆的隧道当中。

    走了大概有刚才一半的时间左右,我们似乎又陷入了循环的死胡同里。这次走入隧道,我们可是仔仔细细地搜索每一寸隧道的岩壁,但是根本没有看到任何其他洞口的踪迹。我也知道,这条隧道实在太长了,容不得我们一一查询,耗费时间精力实在太可怕了。此刻不免暗暗着急,究竟往哪里去呢?

    我看着手电筒,这是野外探险专门用的电筒,不知道尹玉旻从哪里搞来的,手电筒除了小巧精致,防水防风的特点以外,几个按钮,也是精心设计,制造成一个小巧的指南针。虽然只是一个小电珠大小的有机玻璃半球,里面装满油状液体,指南针就浮在里面。却能够正常的工作。看着指南针,我突然心念一动。

    不对,这个指南针怎么回事?发疯了吗?

    我看出这个指南针有异常,须知,此刻我们绕着一个大圈走,指南针指针始终指着南方,不会更改方向,但是指南针的盒子却不知不觉地跟我们人绕了一圈。因为我们人在动,看不出盒子也在动,所以不动的指南针在我们看来,却是顺时针绕了一个大圈。可是这时候,我却看到指南针绕着逆时针在走!

    怎么可能绕着逆时针在走呢?我记得,附近并没有大型铁矿,不可能干扰指南针。

    “快,把你们的手电筒拿出来给我看看!”我急促地催着两人。尹玉旻和宁镇长一愣,虽然不明白,但是还把手电筒交给了我。我定睛一看,其他两个手电筒上的指南针同我的如出一辙,那么不是指南针坏了,而是我们真的在走一条古怪的路线。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朱先生,怎么了?”尹玉旻见我面露喜色,反而惶惶不安地询问我。

    我大笑道:“因为我破解了魃墓穴的防盗诡计!”

    尹玉旻一喜,说道:“你说什么,你破解了防盗措施,怎么回事?”

    我笑笑指着手电筒上的指南针,向尹玉旻解释原理:“你看,因为我们人在绕着一个大圈走,盒子随着我们人动,但是指南针不动,所以在我们看起来,指南针是在绕着顺时针走。可惜现在为什么指南针绕着逆时针走了呢?我们的方向并没有改变,继续在前进,不是返回,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呢?”

    尹玉旻顿时露出茫然的神色,我知道她虽然精于人情世故,但是遇到科学之类就非常白痴了,倒是宁镇长听出了我的话外之音,颤动地说道:“难道,难道我们不是在绕着一个圆圈走?”

    “不错!”我喝道,“能够让我们前进方向没有变,但是实际方向却已经改变的,只有一种图形!那就是……”

    “8字型!”我和宁镇长一起喊了出来。

    只能是8字型了。最初的时候,我们自己是绕着O字型在走路,那是因为隧道实在过于庞大,我们身在其中,根本没有参照物判断,所以错误地推测为大圈。然而实际上,我们却是在绕着一个8字型在行走。8字型,按照一般人的写法,总不会是画两个O上下拼起来,而是一笔写成,我们就按照这个写字的笔迹在行走。这样走起来,难怪指南针的方向会改变,因为我们走路的方向改变了。

    “那,和魃的墓穴有什么关系呢?”

    虽然经过解释,不过尹玉旻还是听得迷迷糊糊,需要好好想一下才能明白。

    我说道:“很简单,你想想看,8字型在中间总是要交叉的啊,可是我们并没有碰到交叉的情况,始终是一条直线。那么说明了,8字型交叉的中点,也就是8字型的腰间,两条隧道其实是上下隔开,就像立交桥一样。为什么僰人特意把这里修建成8字型,而不是O字型呢?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在这8字型的中点上,正是有魃的墓穴所在!假若是O字型的话,中点根本无法到达了。”

    尹玉旻听得非懂似懂,那双漂亮而聪慧的眼眸,难得露出了迷茫的色彩,她点点头说道:“好吧,只要我们能够找到魃之墓穴的入口,管她什么防盗诡计呢!”

    我哭笑不得,对于尹玉旻讲这些话,简直是对牛弹琴,倘若林白水在现场,以其聪明才智,恐怕老早发现了个中的玄机了。我摇摇头,顺着隧道往回走。

    我一边走,一边盯着指南针,慢慢顺着顺时针方向回溯,陡然之间,指南针转向了逆时针,我高兴地大叫一声:“好了,就在这里了!”

    这里,便是8字型的中心,我抬起头,四下里张望,眼前的隧道依旧是花岗岩雕凿而成,表面的纹理因为年份已久,所以有些斑驳,却根本看不出来到底哪里有机关。我不禁喃喃自语:“在哪里呢?”

    尹玉旻却仿佛知道墓穴的秘密入口一样,在地上找来找去。我心思一转,顿时想到,因为整条隧道都是由花岗岩雕凿,痕迹明显,制造秘密入口不太容易。倒是地上,千百年来积累了厚厚的尘土,把地面遮地严严实实,难以发觉!入口一定在地上。想通了这一点,我便幡然醒悟,也在地上找起来,只是我不用尹玉旻那么蠢的方式,而是从腰间取下水壶,捏开瓶盖,把水一点点倒在地上。水流蔓延,很快消失在地面的尘土中了。

    我抹了一下这里的尘土,只有少数湿漉漉的,大部分不过沾湿了表面,说明地下有裂缝渗了进去。

    “就在这里!”我大声招呼尹玉旻和宁镇长,同时我飞快地挪动鞋子,把地上的尘土踢开,很快地上露出了一条细碎的裂缝,慢慢地一大块石板的轮廓显现出来。几个人激动地趴在地上,细细将其理出来。这是一块一尺见方的石块,埋在地底多年,已经陈旧不堪了,只要把这块石板搬起来,下面就是神秘的魃之墓穴!

    我从宁镇长一点头,他表示明白,将背上的工具包放了下来,取出一把鹤嘴锄来。我接过鹤嘴锄,示意众人走开,然后用足力气,狠狠地对准石块砸下去。

    铛一声巨响,火星四溅。我已经把鹤嘴锄钉入了石板与地面的缝隙中。我施出吃奶的力气,费劲的把整块石板拔起来。宁镇长和尹玉旻乘势推住石板,三人合力,把石板移到一边,地面上显出一个一尺见方的洞穴!

    “就是这里吗?”尹玉旻把脑袋凑上去,我拦住她,说道:“当心机关!”

    尹玉旻看了我一眼,稍微表示感谢,她对这些机关类的实在不够警觉。我小心翼翼地在洞穴边沿,拿着手电筒照下去,里面黑漆漆一团,但见近处是一条石阶,一直往下蔓延。我这才松了一口气,从口袋里掏出一盒火柴,点燃了一根,对准洞穴扔了下去。

    那火柴飘飘然然,落入洞穴,在漆黑的世界里,是唯一的光明,但见火柴的光明越来越小,最终不见了。

    “看来里面有氧气的,不过洞穴挺深的!”宁镇长说道。

    我点点头,说道:“不过为了以防万一,我建议留下一个人看守!”

    哪知我这么一番话,顿时在三个人中扔下了一罐速凝水泥,僵住了每个人的表情,宁镇长阴晴不定,尹玉旻紧紧抿住双唇。我这才意思到,我们并非一个相互信任的团体,我们每个人都在怀疑着对方。毕竟,我们是一个因为某个压力而临时凑起来的组合。

    我发觉失言了,立时哑然,过了片刻尹玉旻说道:“我觉得还是大家一起下去的为妙,有难同当,有福同享。”

    “赞成!”宁镇长说道。

    既然这样,我也只能同意。不过下去之前,我们还是合计一下,把石板砸碎了,谨防有人或者意外把洞穴堵上了,让我们进退不由。

    由我带头,我们一行三人步入了洞穴的石阶。这段石阶雕凿得颇为狭小,让我这个大块头感觉起来特别的压抑,好像在一个囚笼中一样。直到往下走了几十步,才豁然开朗,我们进入一个大空间了!

    眼前是一条宽阔的长方形甬道,约莫有两米多高,三米多宽。甬道笔直地沿向前方,在甬道的两壁,却生着一些奇怪的突出物。我好奇地凑上前,伸手摸到甬道的石壁上,却发现出奇的光滑,乃是经过人工细细打磨,平滑如镜。但是在半人高的地方,却凿出了一条细细的裂缝,循着甬道一直通往前方,不知道做什么的。

    尹玉旻也发现了石壁上的突起物,走上前一看,说道:“原来是一盏油灯啊!不知道能不能用了!”

    她摸出火柴,小心翼翼地点燃了油灯,想不到数千年前的油灯居然还能用,奇迹啊!但是更加叫人吃惊的在后面,只见那时说时迟,甬道石壁的隙缝也突然冒出火来,飞快地冲向前方,我不禁吓了一跳,却看到前面不住有油灯一盏盏地通过隙缝上的火花点燃,转眼间***通明,原来这竟然是一个古代的点火装置啊!数千年前的古人,真叫人难以小觑。

    我们三人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地做了一件事情,关掉手电筒,既然有***,何必浪费电池呢?说不定之后就要使用。

    我们顺着甬道继续往前走,大概走了半里多路,眼前豁然出现一堆巨大的火团,熊熊燃烧,发出灼热的气息,把这个空间照明如白昼。这是一个巨大的墓室,上下十几米,长不可数,几乎掏空了整个山体,宛如一个巨大的宫殿,居中的就是这团生在石制巨鼎中的大火。为了防止倒塌,四周还有意识地留下几根方形的大石柱,以增加抗塌方能力。这就是魃的墓穴吗?可是我们并没有看到棺木!

    我年轻的时候跟人合伙人盗过墓,之后又从事考古发掘工作,遇到的坟墓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个了,可是如眼前这般,防盗设施完好无损,然而棺木似乎从来没有放进去的情况,却第一次遇到,我不禁焦急起来,喃喃自语说道:“没有棺木,没有棺木,我们岂不是白来一趟了吗?”

    “那倒未必!”尹玉旻含笑摇摇头,微笑中充满自信,她说道:“我们又不是来盗墓的,何必在乎棺木死尸呢?我们不过来寻找镇压蚩尤的方法,看来,我们已经找到了!”

    尹玉旻手指向西侧一指,在西北面的石壁上,非常清晰地显出了一个真人般大小的阴影,腰肢纤细,胸脯凸出,酷似一个女子,她面朝东方,右手中好像握着一把扫帚一样的物件,估计是远古时期的权杖,正趋步向西。

    “莫非,这就是魃的形象?”宁镇长说道,他四下里搜索一遍,别说金银珠宝,就连瓦片都没有发现一片,不免有点恼火,嘟嘟囔囔道:“作为酋长,好歹留下什么玉器之流的。”

    尹玉旻哭笑不得,凑上前去,摸索着石壁。我也跟上去细细观察,人像这是在石壁上雕琢的浮雕,远看如阴影般清晰,近看却什么也没有,就一块凸出的浮雕而已。但是在人像旁边,却雕刻着许多细小的人形和场景,历经上千年的沧海桑田变迁,上面的人类和怪物战斗场景依旧清晰可见。尹玉旻一边摸索着浮雕,一边喃喃自语:“就是这些,就是这些?”

    我粗粗瞟了几眼,却大失所望,因为上面的图形,和我在秘银之矿藏那里的石柱上看到的差不多,并没有详细说明是用什么手段镇压蚩尤魔神。尹玉旻显然也发现了这一点,手掌焦急地在石壁上乱摸,叫道:“怎么什么都没有呢?”

    我凝神说道:“尹老板,你有没有觉得什么不对头的吗?”

    尹玉旻无力地坐在地上,背靠石壁,泄气了地懒洋洋说道:“有什么不对头,我可没有看出来。”

    我瞅了一眼这个女人,尹玉旻是相当出色的美人儿,纵然这般德行,却依旧有一股慵懒的颓美人气息。我暗暗吞了一口水,说道:“这个墓室空间虽然大,却没有什么殉葬品之类的东西留下,而这些壁画也实在太简单了。更重要的是,作为墓室,没有棺木,实在叫人奇怪。”

    尹玉旻瞟了我一眼,说道:“你有什么意思?”

    我说道:“我想,这只是墓室之一,其他定然还有墓室,只是入口被悄悄藏了起来。以方才那种防盗设施来看,说不定这也是防盗手法之一!”

    尹玉旻眼眸陡然一亮,霍然跳了起来,她个子和我差不多,顿时把双手搭在我肩膀上,喝道:“你说的是真?”

    我点点头说道:“应是如此,说不定就在这堵石壁后面,就藏着真正的墓室。”

    尹玉旻眼珠一转,真地在石壁上敲打起来了,看看是不是空心,当然,真的防盗手段,哪有那么容易寻找到呢?

    尹玉旻忙碌地开始寻找起来,而我却暗自思量,以古代僰人那种简单而实用的防盗手段设计思路来看,他们把另外一件墓穴隐藏的入口,必然不会建造地太复杂,那么在哪里呢?

    我四下里张望,地面首先排除,因为这个太容易被人想到。天顶,不太可能,因为我们就是从那里下来的,上面已经建筑了一条秘密的隧道,从建筑构造学上来说,再建造一个墓穴,石头是吃不消支撑这个重量的。那么四面的墙壁呢?唯一的可能性就在这里了。

    我学着尹玉旻,在四周的墙壁上东敲敲,西打打,绕了一圈,撞上尹玉旻,两人一摊手,结果什么都没有找到。

    尹玉旻质问我说道:“你是不是想错了,抑或我们从一开始就走错了,这里根本是一个迷惑我们的疑墓,真正的墓穴却在我们无法想象的地方。”

    我也茫然地摇摇头,说道:“我也不清楚了。难道真的是我错了吗?”

    “等等,大家静一下。”方才一直在翻来捣去寻找宝贝的宁镇长突然嘘地一下说道,我们虽然非常奇怪,但是知趣地闭嘴。世界陷入一片沉静中,静地连心脏扑通扑通跳动都清晰可听,然而在扑通扑通中,却夹杂着一阵叮叮咚咚的响声,这是……

    “泉水声!”尹玉旻失声叫道,“但是,这里怎么可能有泉水呢?”

    “地下水。”我更正尹玉旻的错误,然后侧耳倾听,寻找从哪里传出来的响声,我偱声过去,却发现是一个叫我根本想不到的地方传来的。

    石柱!

    支撑墓室的石柱!

    我抬头仔细观察这几根石柱,暗暗思量一番,顿时明白,大骂僰人狡猾,他们居然弄出了虚柱这些玩意儿。须知,石柱一般是用来支撑天顶的。当来到这里的人第一眼看到这几根石柱的时候,第一个念头就是理当如此。那晓得,狡猾的僰人却搞出了玄机,若非行家,根本看不出,到底需要几根石柱支撑天顶。以这里的天顶石壁厚度,三根就绰绰有余了,但是僰人偏偏立了四根,其中一根就是虚柱,也就是根本不是用来支撑天顶之用的柱子。它的真正功能,则是通往另外一间墓室的入口。常人哪能想到这么玄奥的秘密呢?若非因为地下水滴下来,发出响声,我们根本不会发觉。

    我来到这根虚柱跟前,其看似粗大,直径约莫需要三人合抱,向上四五米,似乎就和天顶碰在一起,支撑着上面的重量。我知道,其实上面是空的,有个一人大小的洞穴,让人钻进去,通入另外一个墓穴。不过因为石柱比较高,古人都是用梯子一样的工具,但是眼前我们没有,我稍微一想,有主意了,就抽出了家么,对准虚柱,轰得砸下去。

    我用鹤嘴锄连砸数下,在这根虚柱上砸出一个大窟窿,里面果真是空心的,通往下面。尹玉旻一阵欢呼,扑了上来,但是当她手伸进去的时候,突然缩了回来,失声叫道:“不好”

    “怎么了,你?”我大吃一惊,还以为在墓室的入口装有机关暗器,尹玉旻不慎中招,我正思虑要不要上前帮一把的时候,尹玉旻已经把那只手伸了出来。但见衣袖上湿答答的,清水滴落在地面上,顿时不见了。

    “难道,里面都是水?”宁镇长叫道,“那可怎么办呢?我们这次并没有带潜水用具。唉,明明找到了墓室,却进不去,郁闷!可恨那价值连城的珠宝啊!”

    所谓成也地下水,败也地下水。我们听到地下水声才找到了墓室入口,却又被地下水封死通道。尹玉旻沉默不语,突然咬咬牙,说道:“实在没有办法,我们就只能屏息潜水进去试一下,万一吃不消的时候,马上转回来,如何?”

    “只能这样了!”我勉强同意。说着,我就脱下了外衣,我是两栖部队出身,水上路上都是一条好汉,当然由我出动最佳。哪知我刚刚钻进半个身子,就发现自己块头实在太大了,根本转不了身。尹玉旻咯咯娇笑,拉住我说道:“还是我来吧,大块头,我比瘦很多。”

    我尴尬地笑笑,以前这副身材只给我带来好处,打架从来没有吃亏过,眼下却形势所迫,不得不让妇人打头阵。至于宁镇长,他万万不会去的。

    因水中衣物绝对是累赘,为了方便,通常会脱掉的。于是尹玉旻当着我们两个大男人面,缓缓脱下鞋子、长裤、外衣,只余一套内衣。其女相貌极美,身材更棒,个子高挑,一双纤腿修长,腰肢纤细,胸脯丰满,颤颤而动。三十岁的妇人,正是最成熟的年纪,当真风华绝代。她脱完了衣物才装模作样地抱胸,暧昧地说道:“不许看哦!”

    这骚娘们!

    尹玉旻钻进入口的地下水,我突然拦住她,说道:“等等!”

    “怎么?”尹玉旻愕然。

    我掏出细绳子,递给尹玉旻,说道:“把这个绑在你腰上,万一有什么不对,用力拉即可,我把你拖出来。”

    尹玉旻接住绳子,关切地说道:“谢谢!”她瞅了我一眼,突然低声道:“要不是你有老婆的男人,我一定抢你!呵呵!”

    我一呆,这女人拿着手电筒,已经一头扎进水里了,水面清波荡漾,一团亮光在水中闪动。我知道这是手电筒发的光,也不知道尹玉旻何种难耐,专门弄来了科考专用的的手电筒,只要不是在水压太大的地方,是防水的。我紧紧盯着绳子一寸寸落下去,丝毫没有异动,过了片刻,又是一团亮光出现,我稍微松了一口气。

    呼!

    一个人头钻出水面,正是尹玉旻,她摸摸脸面,然后扬起手中的手电筒向我们欢呼:“我们运气太好了,那个墓室并没有被水淹没,只要潜个几十秒,就可以过去。”

    我大喜,笑道:“甚好!”

    说着,我也开始脱衣服,但是却看到宁镇长脸色煞白,一动不动,不禁叫我奇怪,问道:“怎么,你不想去,里面说不定有你最喜欢的珠宝玉器呢!”

    “这个,这个我免了吧!”宁镇长讷讷笑道,“其实,我不太喜欢钻进水里去。”

    我转念一想,也罢,把他留在这里,也可以有个照应,不怕他玩出什么花样来。我随手拎了一袋工具,就跟着尹玉旻一起钻进水里。尹玉旻游在前面,似乎犹如一条美人鱼。我们向下潜行了十多米,钻出一个隧道,突然之间,我看到头顶光线明亮,尹玉旻就此上浮。我马上跟上前,身子浮上十多米,立时又吸到了氧气。原来,这边的结构类似一个“凹”字型,底下填满水,而凸出的两个部分,则是没有的。

    我摸了摸脸面,把眼睛上的水抹走,脚底不住凫水,右手拿着手电筒到处打量,这是一件类似方才我们经过的墓室一样的石雕空间,居中也是一盆巨大的火团。这么说来,应该有机关联通两个墓室的,空气也可以自由流动。

    在我思虑的时候,尹玉旻已经踩着石壁爬了上去,我瞟了一眼,忍不住吞下一口水。须知,内衣毕竟不是泳装,尤其是棉质内衣,沾了水之后,几乎和没穿差不多,方才在水里还看不出,一旦登陆了,顿时非常明显。尹玉旻又是那种天生丽质的妇人,看了直教人动心。

    我按耐住自己,跟着爬了上去,但是目光一直不肯离开尹玉旻的身体,尹玉旻似乎察觉了我不友善的目光,哪知轻轻地笑道:“小崽子,敢吃老娘的豆腐,老娘的年纪,几乎……”

    尹玉旻戛然收口,她想说什么,似乎是年纪,她的年纪,应该和我差不多,最多再比我大一两岁,有什么了不起的。然而我现在还不知道,这是发现今后另外一个秘密的关键。

    尹玉旻微微生气地说道:“再看呢!哼!好了,先干正事再说,等完工了,随你看,随你摸,要是你想……”

    暧昧的省略号。

    “去,你把我当作什么人了!”我摇摇头,方才只不过一时迷惑,我哪有这般见到女人就口水三千丈。

    尹玉旻拿着手电筒扫来扫去,目光顿时落到了一面墙壁上,上面有许多细细的浮雕形象,人鸟走兽,但是却看不懂什么意思,根本不想那些图画容易理解。尹玉旻迷惑不解地把眼神投到我头上,我粗粗瞅了一眼,猛然一怔,叫道:“甲骨文!这是甲骨文!”

    僰人居然使用甲骨文?他们不是一直没有文字吗?我转念一想,既然后世他们能够借用汉字的发音,为什么不在更早的时候,就借用那时比较先进的华夏文明的文字呢?文字,毕竟比图画更容易解释。

    “你居然识得这些扭来扭去,犹如小人图画一般的文字?”尹玉旻扭转头,不可思议地盯着我,“据说这是一种很深奥的文字,非一般人能够解读,你这个大老粗,怎么可能懂呢?”

    我哈哈大笑,这倒是小觑我了,虽然我头顶上没有什么诸如教授、博士之类的头衔,但我却实实在在是一个辨别甲骨文的高手。须知,我研究远古历史十几年,甲骨文、金文,可是下过相当大的苦功夫的。

    “你且说说,上面讲了什么呢?”尹玉旻一脸崇拜地看着我,我心中满意之极,回头打量这些文字。甲骨文既然已经是一种文字了,那么变化就相当有规律,但是传入僰人中之后,却也有很大的变动,好在这是一种象形文字,我一般靠联系上下文猜想,一般根本看着图形猜测,慢慢地翻译出来。这里的每一个文字都是一段惊心动魄的传说,而最叫我们感兴趣的,则是那神秘的炎黄蚩尤大战!

    传说在很早很早以前,也就是距今约一万多年前,南方有一个古老的部落,名曰神农部落。自从该部落被强大的轩辕部落击败以后,幸存的族人就溃逃南方。他们心怀仇恨,无时不刻想要打回中原。但是轩辕部落不禁人口比他们多,战士比他们勇敢,更掌握了先进的铜制武器,他们根本打不过。部落的年轻首领刑天日日向神祈祷,请神赐予他们强大的力量,去打败敌人。终于有一天,神响应了,突然天降巨石,把大地砸开,放逐出了地下的邪神。

    “吾为地狱之邪神,拥有强大的力量,是何人召唤于我?“地底的邪神呼喊道。

    “是我,神农部落的刑天,请你赐予我强大的力量,去打败,去征服我们部落的敌人!刑天鼓起勇气向邪神说道。

    “喏!但是吾身为邪神,没有肉身。假若汝将肉身交付于吾,吾定助你消灭敌人!”

    “不要相信他的话,哥哥,邪神的话,是没有信义的!”刑天的妻子魃向他呼喊着,但是年轻的首领内心老早被仇恨占据了一切,根本不会理会任何人的话。

    “善!”一声话下,巨大而黑暗的邪神附身在了刑天的身上,从此他不再是部落勇敢而年轻的首领了,而是化作了牛头人身,拥有巨大而恐怖力量的战神蚩尤。

    邪神同时还有八十一个手下,附身在部落里八十一个勇士的身上,他们都化作了能说人话的野兽,哥哥铜头铁额,拿石头铁块当饭吃。蚩尤还在庐山脚下发掘铜矿,将铜制成剑、矛、戟、盾等兵器,发给士兵,顿时军威大振,气势汹汹地向中原的轩辕部落发动进攻,一场洪荒的惨烈大战爆发。

    初始蚩尤带领八十一个人形走兽向轩辕部落进攻,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占领了他们很多土地,掠夺了他们很多人口。但是轩辕部落毕竟是一个超大的部落,而且他们和周边的部落结成联盟,逐渐了华夏联盟,拥有众多的人口和士兵。更重要的是,他们的首领,公孙轩辕,是一个即聪明,又勇敢的战士,带领部落的战士拼死抵抗。一时之间,双方僵持不下。

    但是神农部落毕竟只是一个人口稀少的部落,那些俘虏的敌人,也不可能编入自己的队伍中,残酷的僵持战对他们极其不利,大量勇士死亡,战场上尸横遍野。为了增强战斗力,蚩尤施展邪术,把死去的战士再度复活,化作不生不死的僵尸战士。

    刑天的妻子,也就是现在蚩尤的妻子魃非常痛苦,她不能面对现在非人的蚩尤,特别是看到越来越多的勇士在战场上死去,他的家人们失声痛哭,她的心就越发难过。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这样的战争毫无意义,只会增加死者和痛苦。”

    魃苦苦哀求蚩尤停止战争,但是蚩尤生性残暴好战,根本不会理会魃的话,反而警告魃,倘若再这样唧唧歪歪,就将她杀掉,也化作一个僵尸。

    受到这样威胁的魃终于下定了一个决心,她要除掉蚩尤,停止这场无意义的战争。于是她假装变得温顺听话,每当蚩尤征战回来,就坐在他的大腿上陪酒取乐,媚然笑道:“你真是世界上最勇敢的战士,没有你害怕的东西!”

    酒醉之后的蚩尤得意之极,不慎透露了自己的弱点:“我什么都不怕,就怕巨大的雷声和水。”

    魃铭记在心,然后悄悄联系到了他们的敌人,轩辕部落的公孙轩辕,双方达成协议,消灭蚩尤之后,停止这场无意义的战争,神农部落重新回到南方。

    公孙选用听说东海流波山上有一种叫“夔”的慢兽,它吼叫声就像打雷一样,他派人将其捉来,剥下皮做成鼓面。然后又将雷池中的雷兽捉来,抽出最大的一根骨头当作鼓槌。雷骨槌敲打在夔鼓,声震五百里,比打雷还响。

    公孙轩辕故意挑了一个大雾的日子决战,雾虽然是水,可是却很叫人忽视掉。两军对阵,公孙轩辕下令打响战鼓,惊天动地。加上大雾之中,蚩尤沾染了水气动弹不得,虽然和八十一个魔鬼手下拼死抵抗,但是终于被公孙轩辕一刀砍下脑袋。

    然后被砍了脑袋的蚩尤还没有死,他*为眼睛,以肚脐为嘴巴,落荒而逃,逃到了南方的大山之中。

    虽然蚩尤被击败了,但是魃知道,终于一天,他终会回复力量,重新发动战争,于是魃在有一天,趁蚩尤不备的时候,用巨大的石柱压住了蚩尤,把他埋在深深的地下,封印住了他。留下血咒说道:“今后一千年,一万年,除非我血脉流尽,否则你永远别想出来!”

    为了防止邪神出来,魃就和她的族人留了下来看手,这就是僰人的来历。

    我翻译完这些甲骨文,尹玉旻喃喃自语说道:“原来如此,我明白了僰人的来历,也知道了用什么方法去克服邪神了。”

    但我却突然有点感应,巨大的响声,似乎在哪里遇到过这样的魔鬼,却又想不起来,正在苦苦思索中,突然我们出来水面当中,突然咕噜咕噜冒出水泡,扶起一个人形,我不禁一呆,失声叫道:“宁镇长?”

    他不是怕水吗,怎么还来呢?

    宁镇长脸色惨白,大叫道:“不好了,敌人追了过来,就在后面!”

    “什么!”我和尹玉旻都是一惊。

    话音方落,宁镇长浮在水面上的脑袋突然之间就沉到了水底,仿佛是被一股巨大的力拖下去一样,他的两只胳膊就在水面上激烈地晃动,掀起层层水花。

    “不好!”我迅即冲上去,一把抓住宁镇长的两个胳膊,猛力拖上来。宁镇长的口鼻刚刚从水里露出来,还来不及吸一口气,陡然之间我就感到手底一沉,连我都差点被拖下去。我大骇,使出浑身的力道,拉扯着宁镇长。毕竟我站在陆地上,双脚有了支撑,而水里的东西只能踏水,纵然力量比我大,也抵消掉了。渐渐地我把宁镇长从水中拔出来,他已经淹得半死不活了,脑袋耷拉下来,双目合拢。突然,拉住宁镇长双脚的力道一松,我措手不及,一个趔趄,跌倒在地上,倒是完全把宁镇长给救上岸了。

    我赶忙把宁镇长放在地上,用手一探鼻息,这家伙还活着,只是被弄昏了而已,至少还能自主呼吸。

    “是什么人?”尹玉旻脸色惨白,直愣愣地盯着水面,说道:“我们的出路被堵死了!”

    这时水面突然掀起惊天巨浪,同时传来一声巨大的咆哮,一个人形出现在水面上。我一呆,看着这个人形,竟然是与我一直在交手的何永进,今天,他依旧带着一个牛头。

    何永进从水里踏到陆地上,一步步地逼进站在面前的尹玉旻。不知怎么的,平常胆大无比的尹玉旻,似乎被吓呆了一样,一动不动,浑身颤抖地看着眼前巨型牛头怪。

    “快跑!”我大喊一声,这时何永进伸长手臂,对准尹玉旻,狠狠地一击挥过来。而那个女人还是没有反应,我心中暗暗骂了一句,放下宁镇长,如迅雷一般窜过去,用力推开尹玉旻。那何永进的一击浑然击空,但却扬起了巨大的劲风。若是尹玉旻挨了这一击,定是被打倒石壁上,骨骼破碎。

    此刻尹玉旻就被我按在地上,玉体依旧吸引人,但却无暇欣赏,我低声骂道:“你这个臭婆娘,难道不知死活吗?要不是老子来救你,你老早就被打死了!”

    然而尹玉旻却依旧直直地看着何永进,口中喃喃自语:“原来,这就是蚩尤手下的八十一个武士之一啊!我倒是第一次见到了。”

    我懒得理会这娘们,回头看去,何永进步步逼近,这次因为水中行动,武器携带不便,因此空手前来。我倒是比他多了一个工具袋,就从里面取出了鹤嘴锄。何永进,别怪我不念兄弟之情,只是你自己变作了妖怪,我只好为你着想,早点送你归西吧!

    我大喝一声,舞动鹤嘴锄,猛力扑向何永进。

    何永进陡然一动,也冲了过来。

    两个闪电一般的人影瞬间叠在了一起,又迅即地分开。

    我站在三尺开外,鹤嘴锄还紧紧握在手中,突然觉得腹部一紧,低头砍去,活活挨了一拳,受伤颇重,身体的自动防御机制发动,腹部肌肉顿时变得异常僵硬。但是何永进也不好过,我回头看去,只见他戴着的牛头戛然从中间裂开,掉在地上,然后额头流出一条血线,顺着脸颊流了下来,面目变得异常狰狞。

    我们算是平手了,不过看起来我的伤口比较糟糕,因为腹部肌肉变得很僵硬,一些动作不免受到影响。而何永进老早就变成了怪物,似乎不会因为受伤而停滞动作。说时迟,那时快,何永进猛然扑了上来,我用力挥动鹤嘴锄,对准他脑袋砍下去,力图一击毙命。

    哗!我眼前一花,回过神来发现,那把鹤嘴锄竟然叫何永进抓住了。他是人吗?居然有如此力道。

    何永进不待我反应过来,倏然夺走鹤嘴锄,然后另一只手砸向我,顿时把我打到几米开外。该死!我浑身疼痛不已,需要调养一下。

    何永进转身走向尹玉旻,原来他的目标是她!尹玉旻显然无法应对,愕然地看着何永进,却不知道后退逃命。我听到她粗粗的呼吸声,显然心里很害怕,可是我已经无法帮助她了。

    “啊!”尹玉旻一声尖叫,何永进已经抓住了她的长发,把尹玉旻拎了起来,另一只手抡起鹤嘴锄,朝她的脑袋要砸下去。这时,尹玉旻突然失声叫道:“哥哥!”

    何永进陡然一呆,犹如中了定身法一样,顿时一动也不动。尹玉旻顿时也呆住,但是她看到何永进不仅渐渐地放下了鹤嘴锄,而且眼睛一直盯着自己看,眼眶越睁越大,渐渐地渗出血泪,顺着面颊往下流,越发恐怖。

    尹玉旻尝试了一下,从何永进手中挣开,但见何永进并没有下一步的反应,索性完全逃离何永进的掌控,逃到我这边来,扶起我问道:“还行吧!”

    “死不了。”我说。

    宁镇长已经醒来了,方才正畏惧地看着我们搏斗。尹玉旻回头瞧了一眼,发现何永进还没有动作,干脆拉着我们两个,一起钻入水中,从另外一面钻出来,慌忙拿了几件地上的衣服就逃了出去。何永进却一直没有追过来。

    我心中一直疑惑,对着尹玉旻问道:“方才,我听到你叫他哥哥了,你是他妹妹?”

    尹玉旻脸色一沉,说道:“不是,我是光棍一条,哪有什么哥哥姐姐。”

    她的态度明显拒绝回答。据我所知,何永进一直认为尹玉旻有可能是他的妹妹。妹妹,在他心中占有非常大的比重,纵然变成了妖怪,尹玉旻的一声哥哥,还是把他唤醒,有意无意地放走了我们。而尹玉旻却不肯承认,这究竟是为什么呢?我猜不到了。

    我们穿好衣服,一头就钻进黑森林,避开敌人的袭击。此刻已经是深夜了,我们在黑漆漆的世界里穿梭,跑啊跑,黑暗世界里的无数东西都探出脑袋来看着我们。突然,宁镇长戛然止步,愣愣地指着前边一片鬼火,失声叫道:“那,那是什么?”

十五 山村鬼塔(上)

    我闻声疑惑的向前凝视,夜很黑,而我们的手电筒都丢了个一干二净,所幸眼睛已经习惯了黑暗,能够勉勉强强地看到,在森林的地面上,落叶堆砌成几个人形轮廓,其中一个人形轮廓上,头部的位置落叶叫大风吹走了,于是露出一张干瘪的面颊,上面鬼火跳动,清晰地映出来,这是一具干尸!

    尹玉旻啊的轻轻一下,她见多了干尸,所以只是捂住小嘴。但宁镇长的行为却出乎我意料之外,平常他见到干尸就胆小如鼠,而此刻却疾速奔上前,双手猛力拨开落叶,把整一具干尸从落叶里扒了出来。在湘西我们干尸见多了,实在没有什么特色,但是宁镇长如此动作,必然有他的因素,所以我还是走了上前,好奇地打量着这具干尸。

    在蓝幽幽鬼火的照耀下,这具干尸双目深陷,嘴巴哈得大大的,双臂扭曲,似乎有捆绑的痕迹。森林之中潮湿阴冷的气候,并没有腐蚀掉死者身上的衣物,看到这些衣物,我不禁奇了,竟然是几十年前的衣物。

    “看模样,他似乎是一个知青,是吗?”我疑问道。宁镇长并没有说话,突然转身,又去疯狂地扒另外几个人形轮廓,直到扒开一个还留着枯黄长发丝的干尸,他才颤抖起来,愣愣地看着死者,小心翼翼地往她口袋里掏,摸出一本发黄的笔记本,只是翻开了一页,就陡然嚎啕大哭。

    我心底一沉,傻瓜也看得出,宁镇长与这个死人的关系非同寻常。只是他是一个台湾佬,怎么可能与几十年前的知青联系起来呢?而且,这一带哪里有知青呢?

    我瞬间就想到了答案,不禁把疑惑的目光转向姜玉茗,冷冷地说道:“你没有讲实话。在这一带,只有山前村曾经有过知青下乡上山。因为某个事情,他们得罪了村里的人。但是,他们并没有像你所说的那样被赶了出去,而是在这山上,活活地被杀害了!是吗?姜老板!”

    姜玉茗脸色发灰,过了许久才长叹一声,说道:“不错,当初我并没有讲实话,因为我觉得没有必要。之前是有一个知青偷走了山前村最重要的物品,得罪了村里的人。由于这样东西关系到山前村的生死存亡,村里人大怒之下,为了惩戒他们,就把知青们全部放逐到森林里,活活而死了。但是山前村的村民也遭到了厄运的报应,不过几年,整个村子就毁在了一场巨大的灾难当中。除了无双一人以外,无人幸存。”

    我把目光转向宁镇长,他正捧着那本笔记本,我说道:“宁镇长,我也看错了你,我一直以为你只是一个无用的家伙,但是这才是你来到湘西的真正目的吧!”

    宁镇长把目光移过来,刹那间,那个胆小无用的胖子,眼神瞬时变得炯炯有神,点点头说道:“不错,她是我最心爱的女人!”

    宁镇长愣愣看着那具死尸,低声说道:“她的名字叫做王凤娟,是我的小表妹,从小我就和她一起长大,要不是血缘太近,我老早和她结为夫妻了。我家出身是大资本家,到了解放以后,日子就不好过了。先是我爷爷被打为资本家,然后我的爸爸妈妈相继被关入牛棚。我也不好过,在学校整天被人欺负,只有小表妹每天来看我的时候,我才稍微觉得有一点活下去的力量。但是后来,小表妹下乡了,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我也想跟过去,但是我的出身让我没有了这个机会。开始的时候,我偶尔还能收到小表妹的信函,后来却音讯全无。后来荒唐年代结束了,我就跑过来,寻找小表妹。别的下乡知青都回来了,唯独他们那一批过去的一点信息也没有。我在这里呆了几十年,因为学历较高,所以从原先一个普通的伐木工,便在有间集镇开镇之后当上了镇长。想不到,她竟然死在了这里!”

    我叹了一口气,宁镇长也是性情中人,这份相思之苦,真是为难了这个人。宁镇长突然尖声问姜玉茗:“虽然杀害我小表妹的是黄泉村的村民,但是说起来,那个罪魁祸首还是那个偷走村子宝物的知青。你知道那个知青究竟是谁吗?”

    姜玉茗叹道:“我不知道,要是知道了,很容易把宝物寻回来,何必会牺牲那么多无辜的性命。据我所知,村里人一直没有找到这个知青的下落。之后因为村子的宝物失踪了,而这个宝物,却是镇村之宝,没有了他,村子很快就被邪恶的力量所覆灭,所以到了现在,我们甚至连他的身份也不知道。”

    “好!”宁镇长举起拳头,恶狠狠地发誓,“要是我找到了这个知青,一定将其碎尸万段,为小表妹报仇!”

    说完,他又将落叶覆盖在他小表妹的尸骸上,只取走了一本笔记,站了起来,坚毅地说道:“现在我们先走吧,等处理完这件事情,我再把小表妹的尸骸移到故乡去。”

    我和宁镇长刚刚迈出一步,尹玉旻突然招手叫我们停下,低声说道:“等等,我突然有了眉头了。”

    “什么眉头?”我问道。

    尹玉旻蹙着一双好靠的眉毛发呆,过了片刻才回答:“谈及黄泉村的毁灭——我已经说过,是因为黄泉村的村民失去了操纵僵尸之力的法宝,所以才遭到这种力量的反噬,全村毁灭。而这种力量,却是来源于镇压在地下的邪神。因此也可以说,村子的宝物就是镇压邪神的法器。这件法器既是镇压邪神的器具之一,也是唤醒他的祭器之一。你们看,眼下邪神已经复活了一半了,瞬间就把有间集镇化作地狱。这也就是说,黄泉村的法器,现在掌握在那个幕后主使者手里了。只要我能够确认法器就是那样东西,我怀疑的那个人,也就是确认是一切事端的真正凶手了!”

    宁镇长大骇,叫道:“什么,你已经有幕后主使的身份了,快告诉我,这人究竟是谁。我要将其碎尸万段。”

    尹玉旻轻轻摇手说道:“目前因为缺乏关键性的证据,我还不敢肯定。两位,介意不介意陪我再次去冒险?”

    我点点头,宁镇长急忙叫道:“荣幸之极。”

    尹玉旻微微一笑,便带着我们离开返回黄泉村的道路,转而偏向北方,约莫走了半里多路,渐渐地在山坳间看到一座犹如石笋一般突起的黑色建筑物,因为距离太远,一时看不清是怎么个模样。我心里暗暗寻思,这是湘西,又不是云贵高原的喀斯特地区,总不可能形成这种天然的石柱吧!待到凑近了,我才发现,这是一座以黑色玄武岩筑造而成的佛塔,其年久失修,倒塌了一半,留下了半个孤零零的塔身,可是还有十多米高,可见当初造成之际,有多米雄伟。我们再贴近一些,我目测一下,这个佛塔大致有十人合抱那么粗细,但到处墙体剥落。而在佛塔周围,则是荒草丛生,满目沧桑,颓废不堪了。

    “想不到不过几年,这个塔就成这般模样了!在我记忆中,这个佛塔尽管老旧,可是坚固之极,巍然耸立了一百多年。一旦没有人护养,没几年就这副德行了。”尹玉旻叹了一口气,指着佛塔说道:“这便是存放镇压邪神法器的场所——万镇塔!”

    我们小心翼翼地接近万镇塔的大门门口,木门老早被腐蚀地破破烂烂,用登山杖轻轻一推,犹如碎纸屑一样飘飘散乱,我方要进去,宁镇长心虚地说道:“里面会不会有暗器机关?”

    尹玉旻笑笑说道:“这里是放置镇压邪神法器的神圣场所,又不是坟墓,寻常人连进都不敢进来,怎么可能放置机关暗器?再说了,那我们黄泉村之村民,好歹是僰人后裔。我们的场所我们也去过僰侯神庙和旱魃秘穴了,可曾见过里面有丝毫暗器机关?”

    我挥挥手,大家于是一起走了进去。尹玉旻虽然是黄泉村出身,但是从来没有进入过万镇塔,是以里面的探索任务,还是以我带头为主。万镇塔已经又半个塔身倒塌了,仰天抬头一看,就看到了黑漆漆的夜空,里面亦是一团漆黑,幸好我们已经做了几个简易火把照明,把四下里看得清清楚楚。这万镇塔从外围上看甚是宽大,但设身处地在里面,就觉得有些狭小了。我们看到本来往上的螺旋型楼梯也已经倒塌,此外在塔身里面,再无一物。

    “嗯,尹老板,你说那法器应该会放在哪里呢?”我询问道。

    尹玉旻发愣,过了半晌摇摇头回答:“不知道,我从来没有来过这里。”

    我建议大家四下里查看,按照我的推断,塔身里面应该常有秘道,这是僰人的一贯伎俩,相信他们的后人也不会遗忘。这万镇塔因为年久失修和雨水侵蚀,中间出现裂痕,被严重破坏了。叫人奇怪的是,虽然塔身一部分已经完全坍塌掉了,但是剩下的一部分,好像一根残缺的手指,虽然斜斜地倾着,却依旧神奇地矗立,情形诡异之极。莫非……

    我快步上前,举起火把往前探,这黑色砖石的古塔,在其外表之下,果然大有来头,我发现在后面的位置,土层有点异常,用手挖开扰土,竟然挖到了一块石板。

    “喂,大家过来,秘道入口就在这里!”我兴奋地呼喊众人。

    尹玉旻和宁镇长忙不迭地围了上来,我们七手八脚清除掉上面覆盖的浮土,一个骷髅头的浮雕显露出来,其牙齿之中,叼着一个铁环,看起来可以往上拉。

    我叫尹玉旻拿着火把照明,然后拉住铁环,使出浑身的力气,想一口气就把石板拉起来。哪知这个石板不知道是实在过于沉重,还是年久失修,已经卡住了,我费劲力气也拉不动,当下就气喘吁吁地坐在地上,招呼宁镇长,准备待会儿集合两人之力,一举把石板拉起来。

    尹玉旻突然说道:“你们别费力气了!”

    “嗯,怎么?”我奇怪地问道,瞅见尹玉旻眼珠转动,闪现狡黠的色彩。她把多余的火把还给我们,自己跑到石板旁边,伸出一只小脚,仔细地在地上抻土,倏然拨开了覆土,又露出一块碎石板。

    “你们别忘了,僰人是最喜欢玩这种把戏的,怎么能让你们这般容易找到入口呢?所以啊,那块带有骷髅头的石板纯粹是一个掩人耳目的东西,这才是真正的入口。”

    尹玉旻轻轻推开碎石板,一个洞口出现在我们面前,看得我们目瞪口呆。

    “进去吧!”尹玉旻招招手。

    狭小的洞口里一片幽暗,一时看不出深浅,但是里面轻风拂动,空气良好,显然与外面相连。

    虽然我们已经经历过多个僰人制造的建筑,偱他们一贯的风格,是不会安装什么机关暗器的。不过凡事小心为妙,我们小心翼翼地踏步下去,脚下是一行台阶,大致走了二十来步就到了下面。

    下面是一座地宫,规模不是很大,我们三个人的火把,就把整个地宫给照亮了。地宫尽头,一道石门展现在人们面前。这石门亦是以黑色的玄武岩构成,这也罢了,寻常之极,大凡隐秘的地方,都会有石门守护。叫我们感觉诡异,迟疑不定的却是矗立在通往石门道路两侧的东西。

    两口棺材!

    离奇的是,这两口棺材不是平放,而是笔直地竖起来。这两口棺材也没有棺材盖,能够看到在棺材里面,放着两具干枯发黑的尸骸。

    “邪门!”宁镇长舔舔嘴巴。

    大家小心翼翼地凑了过去,路过棺材的时候,难免会仔细打量一下。我看到那两具尸骸,都是穿着清朝时候官员的服饰,加上枯黑的狰狞面颊,活脱脱的是人们印象中的僵尸。不知道为什么,在他们的胸口都钉着一把剑,难怪棺材竖了起来,尸骸也竖了起来,却不会从没有棺材盖的棺材里摔了出来,原来都被钉在里面。

    在棺材的侧面,则镶嵌了许多铜钱,因为年代久远,已经发绿生霉。同时在上面还刻着许多类似草书汉字的符号,一时把我们的目光吸引过去了,可惜这些符号根本无法解读,似乎再一次提醒人们地宫的神秘莫测。

    “在里面就有镇压邪神的法器吧?可是,我们怎么打开石门呢?”尹玉旻愣愣地盯着眼前的石门。

    这栋石门,方才已经说过,是用两块巨大的玄武岩雕琢而成,紧紧地并排拼合在一起。石门高约两米,粗略估计一下,重量至少在五吨以上。两个石门连接的中间位置,则是有一把粗大的铁锁,钉在浇灌入石门的大铁环上。

    我尝试着推了一下,石门纹丝不动。

    “太重了,根本无法推动。”我摇摇头说道,“再说上面还挂着铁锁。”

    尹玉旻笑笑:“现别忙着干白费力气的活,按照僰人的一贯风格,这里一定藏有特定的机关。否则,每次祭祀只有两个长老才能进入,以他们老头子的气力,如何推动得了石门呢?”

    我和宁镇长点点头,表示赞同尹玉旻的观点。僰人的诡计,我们已经遇到过三次了,回回都是叫人出乎意料的想法,需要仔细动脑筋才行。

    我四下里扫视整个地宫,这个地宫狭小,不可能像僰侯神庙和旱魃秘穴一样,布下庞大的诡计,而地宫的地面清一色都是用青石板铺就,也不大可能在地下藏有暗洞,那么奥秘究竟在哪里呢?

    我们疑惑不已。

    “啊!”尹玉旻突然低声叫了一下,飞快地扑到宁镇长怀里,手指紧紧抓住他胸口的衣襟,浑身颤栗不已。

    “怎么了?”

    “你,你们,有没有听到脚步声。”尹玉旻惊慌失措地问道,一双美目在黑暗之中,瞳仁尤为明亮硕大,不足到处瞄视。

    “哪里有什么脚步声!”我苦笑着,莫非尹玉旻寻机撒娇,可是她也不是这种不知好歹的女人。话音方落,我脸色陡然大变,因为我也听到了脚步声。

    在夜深人静的万镇塔地宫中,我们三人不约而同地听到了类似脚步声的诡异响声。

    这脚步声,像是皮鞋声,又好像棉鞋声,节奏感很强,而且不止一个人在行走,颇有些凌乱。

    四周安静,我们清晰地听到脚步从远到近传来,最初声音非常微弱,只有如尹玉旻这样敏感的女人,才能感觉到。此刻我们听到,那脚步声从台阶上慢慢传下来,然后步入地宫,在棺材旁边,稍微磨蹭了片刻,径直朝我们走过来。声音越来越近,仿佛是一群隐身人,正狞笑着向我们走来。我满头冷汗,紧紧握住登山杖,纵然看不见任何情况,但是只要稍有异动,即可挥动登山杖砸下去。

    “咚!”

    眼看那脚步声到了我们身边,戛然止住,再无一丝声响。

    过了半晌,我们才回过神来,周身并无异常。

    “这是怎么回事?”我自言自语,同时警惕地盯着四周。

    宁镇长咽了一口唾沫,说道:“会不会是僵尸,死不瞑目,于是便来作祟?”

    我盯着那两具钉在棺材里的僵尸,见他们面目狰狞,死不瞑目,明知僵尸不可能复活,但是心里仍旧嘀咕,难道真的是僵尸复活了吗?

    尹玉旻把脑袋从宁镇长的胸口伸出来,方才脚步声逼近,她害怕之极,把整个人都迈入了宁镇长身子里。本来尹玉旻是一个个子长挑的女子,只是和宁镇长这个大胖子比起来,还是显得非常娇小了。她说道:“不会,我擅长灵魂之术,那僵尸七魂六魄都已经散去,怎么可能是鬼怪作祟!”

    “那么……”我喃喃说道,“只剩下一种可能,莫非是机关的一部分?”

    尹玉旻娇躯一震,脑袋细细思考片刻,说道:“极有可能,我们僰人及其后裔,非常喜欢在建筑上动脑筋,肯定设下了奇妙的机关。可是,为什么会有脚步声。那脚步也听起来奇怪……”她低下头,仿佛发现了什么一样,突然跳起来大叫道:“我明白了!”

    “你想通了什么?”我疑问道。

    据我所知,尹玉旻擅长人情世故的设计,但是对于此等需要缜密逻辑思考的问题根本不会,诸如之前的几个僰人的诡计,除了她偶然发觉之外,其他都是我想通的。

    尹玉旻说道:“你们低头看看,大家穿的鞋子。”

    我奇怪地低下头,心想鞋子有什么问题,好端端地套在脚上,我再看其他两个人的鞋子,忽然一震,电光火石之间,立时想透彻,原来竟是这么回事!

    在我脚上,穿的是专业牛皮登山鞋,坚固又防水,乃是野外登山的必备利器;宁镇长脚上,则是套着一双皮鞋,不过这种皮鞋只能行走在平整的大道上,经过连番的跋山涉水,已经露出了脚趾头。至于尹玉旻,却是普通的乡下女子时常穿的布鞋,上面还绣了几朵小花,甚是精致。可是这回我们的路途并不平坦,所以绣花鞋也遭了殃,虽然没有如宁镇长皮鞋那样的破裂,亦是泥泞肮脏不堪了。

    鞋子并没有问题,但是经过尹玉旻的提示,我发现它们的响声又问题。方才我们听到的神秘脚步声,似有数个人在行走,有的穿皮鞋,有的穿棉鞋。仔细一想,我们几个人不是穿皮鞋、棉鞋的吗?也就是说,方才那些脚步声,就是我们自己的踩出来的声响。难怪那声音先是小心翼翼地从台阶上踏下来,再到棺材边徘徊一阵子,再到这边,统统符合我们的行动轨迹。

    不过另外一个问题又带来了,为什么我的脚步声,要延迟足足数分钟,才响了出来,莫非这里有古代的录音机,专门录下来,再播放出?

    这当然不可能。

    我瞅向尹玉旻,见她摇摇头,显然不太明了,她只会发觉现象,却不能解开谜底。

    我陷入深深的思考中,过了许久,听到宁镇长说道:“这让我想起了有一次在北京天坛的时候,看到的回音壁!与那玩意有点类似,也能延迟一定的时间听到之前说过的话。”

    我点点头,说道:“大致如此吧!现在,我已经基本想通了僰人的诡计了。”

    尹玉旻一震,急切地问道:“什么诡计,你快告诉我!”

    我一字一语地说道:“自从我们进入万镇塔,发现覆盖地宫的石板开始,就陷入了一个声东击西的诡计里。”

    “什么!”

    宁镇长和尹玉旻一起吃惊地叫道。

    我不紧不慢地解释:“方才宁镇长说过了,他认为,这个脚步声的原理,和天坛的回音壁差不多,都是利用声音的反射来完成。通常声音的反射,需要巨大的空间和距离,那回音壁,就不下相距几十米。可是眼下这个地宫,只有区区几十平方米,显然是根本无法反射音波的。因此我敢断定,就在这个地宫旁边,也就是在我们的脚下的石板下,必定有一个更加巨大的地宫来搜集、反射声音。这个地宫之巨大,足以把声音延迟数分钟,让我们听来就如鬼魅走路一般。本来这里放了两口棺材和干尸,就显得阴森恐怖,再加上莫名其妙的怪声,若是寻常人,老早就吓得魂飞魄散了,哪会再进一步深入调查。这中了僰人的诡计,其实这里什么也没有,他们根本是用来唬人的场所。”

    尹玉旻疑惑地看着我,又瞅瞅石门,说道:“难道,你认为,在这石门背后,是空空如也的?”

    我哈哈大笑:“空空如也倒是不至于,因为那里根本是实心的,不信你用石头敲一下,看看空心还是实心。”

    尹玉旻将信将疑,但这里并没有什么石头,于是她硬逼着宁镇长把皮鞋脱下来,在石门上一敲,果然发出哒哒的实心响声,于是信服了。

    “但是,方才我并没有见你在这里敲过,你怎么知道,这里是实心的?”尹玉旻又问道。

    “僰人既然有力气建造这么大的一个回音壁,怎么可能还会在这么简陋的地方藏匿珍贵的法器呢?何况以僰人和其后裔的个性,最喜在人们不注意的地方设计诡计。”

    “那么,你的意思是那法器就在我们脚底的地宫里?快找找,看看这里有什么机关,可以通往下面的大地宫!“尹玉旻自信满满地说道,招呼我们一起动手。

    我摇摇头,刚才已经说过了,从进入万镇塔开始,这里根本就是一个声东击西的诡计布局,哪里有可能藏在下面第二层地宫里面。方才我已经看过这里的建筑布局了,一点机关暗道的痕迹都没有。恐怕我们脚底下的地宫,极有可能是一个天然的地宫,当年黄泉村在建造万镇塔的时候无意中发现了这个秘密,索性稍加更改,便成了一个天然的诡计。尹玉旻的脑子未免太不开窍了,她见我们纹丝不动,终于有所醒悟,讷讷地说道:“这个,下一步我们要去哪里?”

    “我想,法器应该藏在万镇塔之外。尹老板,你仔细想想看,之前村子里面的长老来此摆弄法器的时候,有什么古怪的举动吗?”

    “古怪的举动?”尹玉旻喃喃自语,突然叫起来:“啊,我想起来了。我记得,每次村子里举行祭祀仪式的时候,从村口开始就不许其他人过去查看,只有那村子里面的几个长老可以过去。我那时也很迷惑,因为只是古老的传统仪式,如今想起来,莫非那法器,其实藏在村口到这里的某个地方!”

    “不错!”我也赞同尹玉旻的观点。

    三人点点头,当下一起离开了万镇塔地宫,急急奔赴黄泉村,看路途上有什么怪异之处。黄泉村毁灭多年,诸般设施都被大自然吞没,但是也因为没有了人为的干扰,反倒完整地保存了下来。一路走过去,就觉得路边的地藏王菩萨有点奇怪。

    古时候人们外出,多半担心路途遥远,发生意外,所以在很多大路的路口,都摆放有神灵。不过以中国人的宗教信仰,应该防止土地爷或者城隍才对。但是这边居然罕见地摆了一个地藏王菩萨的石雕,甚是奇怪。据我所知,大概日本有类似的习俗,号称替身菩萨,只需摸摸菩萨的脑门,就可以为人们解除烦恼厄运。

    在我们眼前的这个地藏王菩萨,只有半人高,正蹲在草丛中,身形几乎完全被茅草掩饰住。我们之前来去匆匆,都没有发现这个菩萨,直到此刻仔细搜索,我们才看到。菩萨以整块石头雕琢而成,身上斑斑驳驳,颇有些年份了,上下端详,也不见得有什么问题。我和其他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说道:“抬起来看看,地下有古怪么?”

    本来我一个人就可以把石头做的菩萨抬起来,只是为了安全起见,还是叫了宁镇长一起动手。两人各握住石头菩萨的一只胳膊,一二三齐呼,合力将菩萨抬起来。这小小菩萨,居然如此沉重,果真有猫腻!

    方搬起石头菩萨,发现在它的脚底,只是一堆压实了的泥土,可是尹玉旻已经叫了起来:“空的,石头菩萨是空心的。”

    我打量横放在地上的石头菩萨,果真看到它的脚底有个洞,是空心的。莫非,传说中的法器就在这里!古代黄泉村的人,就是利用这边有一座佛塔的因素,让人们以为路旁放个菩萨也正常。而中国人又是见神拜神,见佛拜佛,哪里会无缘无故地弄翻一个菩萨。所以秘密就这样完好地保存了上百年,直到我们今天发现。

    尹玉旻不顾泥土污秽,伸出胳膊就捅进石头菩萨脚底的窟窿,慢慢摸出一个密龛。她打开密龛,里面还有一个铁函。现场鸦雀无声,尹玉旻慢慢打开铁函,里面竟是一座红稠包裹的宝珠顶小金塔!

    这真是一个纯金打造的塔,约莫有一两斤重。塔底下是空心的,尹玉旻抽出一段犹如棺材一样的檀香木函。如此重之又重,里面的法器,一定是相当厉害的!

    尹玉旻小心翼翼地揭开檀香木函,我顿时凑上前,三人六双眼睛死死盯住,里面竟然是——

    “这不是秘银之图吗?”我失声叫道。

    木函里面,正是裹着一卷秘银之图,这些日子里天天研究秘银之图,我就是闭着眼睛也能将其画出来。

    尹玉旻翻看了一下,说道:“不是,看这纸张的质地,应该是仿制的。”

    我说道:“纵然是仿制的,也不仅叫人啧啧称奇。据我所知,秘银之图只有两张,合起来就是成一体的。这不可能是第三张的,所以应该是仿制两张里面的某一张,拿给我看看,到底是哪张的。”

    我从尹玉旻手里接过仿制的秘银之图,眯着眼睛瞧了一下,说道:“咦,这张不是仿冒罗明申祖上传下来的那张吗?传说那张是陈硕奇教授在僰人悬棺里发现的,为此他还毙命了。奇怪,黄泉村的这里怎么会有仿冒它的图纸呢?”

    尹玉旻常常地叹了一口气,说道:“果真和我像的一样,那罗明申,就是所有事件的最终幕后主使!”

    我闻言一震,大骇之下,手里的纸片瞟了下去,转过头紧紧盯着尹玉旻喝问道:“你说什么,你怀疑罗明申就是最终幕后指示?”

    尹玉旻显出了莫名其妙的神情,反问道:“你也不是在怀疑罗明申吗?一开始你就告诉过我的。”

    我摇摇头,说道:“我怀疑的是郭熙明。根本不是罗明申。你为什么怀疑他,说说看,有什么理由!”

    “首先,他是罗家人。罗家人信奉邪神,一直以来是黄泉村的死敌。自从罗家集毁灭以后,罗家的余党一直念念不忘复活邪神。那罗明翰的表现你也看到过了,他们罗家人就是死性不改。”

    “这个不曾理由,再说罗明申为人比较胆小谨慎,看他的样子,就不像是这种人。而且他一直被罗家的其他人所排斥!”

    尹玉旻哼地一声:“谁知道他的真面目如何呢?我看,就是因为他受到罗家人的排斥,所以才一直装得小心翼翼。然后寻机干掉罗明翰,就能独揽罗家的大权了。有件事情你不要忘记了,就在那天的僰侯神庙前,另外一个血衣夜叉突然出现,逼死了罗明翰。之后罗明申就神奇地现身了。而再仔细想想,凡是那个血衣夜叉出现的时候,罗明申都不在场,反之亦然。所以我怀疑他就是另外一个血衣夜叉!”

    我的信心有所动摇,回想起来,确实如此。

    “更重要的是,我在那日看到从僰侯神庙中取出来的法器就是另外一张秘银之图的时候,就开始怀疑罗明申了。”

    “为什么?”我疑问道。

    尹玉旻说道:“我在黄泉村生活的时候,听到村里的人说过,故老相传,古时候的僰人先祖们,为了怕忘记秘银之地的存在,曾特意制造了一张地图,分作两半收藏。其中半张收藏在僰侯神庙的某个地方,另外半张由首领收藏。只是后来僰人屡屡回到秘银之地,所以这两张半的地图根本不受什么重视。直到僰侯神庙后来打开,我发现里面收藏的法器,竟然是半张秘银之图,才突然惊觉起来。因为又据我所知,要打开复活邪神,必须拿开两样法器。这两样法器,也是被分别收藏在僰侯神庙和首领手中。但我万万想不到其中一样法器就是秘银之图。那么我在想,黄泉村收藏的法器,是否也为秘银之图呢?而黄泉村的法器早在几年前就被人偷走,导致整个村落的毁灭。而罗明申曾经在黄泉村插队过,现在他的手里又有那半张秘银之图,不得不叫人怀疑,就是他偷走了黄泉村的法器。此刻我们手里的仿冒品也证实了我的想法,听说在真品被偷走后,村里的长老企图仿造一个法器,可惜没有成功!”

    我已经完全信服了,所谓反常即妖,事情经历多了,不免叫人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阴谋论者,无论何时何地都喜欢带着一阵怀疑的目光打量整个世界。自从来到有间集镇以后,就非常不大对头,老是在我们身边冒出莫名其妙的事情,自始至终总是隐隐约约觉得背后有一股子他人在操作的痕迹。初始我怀疑尹玉旻,因为她的作风实在是太张扬了。然而随着真相的外皮如洋葱般一层层揭开的时候,核心的本质意外地让人吃惊!但假若把支离破碎的线索一一串起来,却也是异常得合情合理。

    尹玉旻曾经说过,黄泉村的毁灭,是因为有一个知青偷走了黄泉村的至宝。同时因为失窃的事情,使得村民们迁怒于其他知青,把他们一一杀害。而罗明申亦是说过,他曾经在黄泉村当作知青。或许他以为当事人都已经死光了,隐藏毫无遮掩地公开事情。这样恰恰证明了一件事情,为什么他当过知青却没有死掉,唯一的可能,就是罗明申就是偷走至宝的人。

    我不知道罗明申为什么要偷走黄泉村的至宝,但是可以肯定,此后几十年内他就处心积虑地要获得僰人的秘密,但是一个人研究能力毕竟有限,所以他想到了我们夫妻两个。因为我们始终是外人,即使发现了僰人的宝藏,也不会过多涉及。所以他招呼我们过来帮忙。

    当我和罗明申一起进入尸庙地下,在镇邪图腾那里发现了传说中的僰人秘术,草纸卷轴。罗明申立时起了贪心,唯恐我和他争夺,竟然偷袭我。待我醒来,还以为他老早一命呜呼,心中还叹息不已。其实那时的罗明申,正在外面追杀宁镇长、何永进等人。宁镇长终于逃脱了性命,可是何永进连同整个有间集镇的人,都化作了黑暗的仆人。

    我不禁咬牙切齿地说道:“可恶的罗明申,那么他把我们夫妻叫来,也是不安好心的,就是为了让我们替他找到秘银之村,然后实现他的邪恶愿望。”

    尹玉旻又说道:“那也就不难猜测,为什么罗明申会扮作血衣夜叉,因为秘银之图上有相关的法术说明,以他的聪明才智,不难学会!”

    我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说道:“大家都被利用了,现在说也没用,我们好好合计一下,如何对付他吧!”

    大家就此先回黄泉村,我们在在黎明前赶回去。方到了村口,但见遍地的尸骸,有僵尸,又类人的怪物,乱七八糟躺在一起,显然这里经过一番惨烈的战斗。

    “不好,防线被攻破了!”尹玉旻失声叫道,极快地朝那个小屋子跑去。

    “怎么回事、”我追上去疑问道。

    尹玉旻一边跑一边说道:“我在黄泉村周围布置了一道防线,用不死的僵尸来抵御敌人的进攻,想不到,还是被攻破了。无双危矣!”

    我脸色也是一沉,无双有危险,那白水更加有危险了。

    我们两人加快速度冲进那间小木屋,推门进入,里面锅碗瓢盆被砸了个乱七八糟,无双、林白水都不在这里,地上却残留着一滩鲜血,叫人不禁心焦。我四下里环视,大声叫道:“白水,白水!”

    “有人吗?是恒淮吗?救救我!”我突然听到林白水微弱的呼叫,初始一愣,还以为是幻听,但是尹玉旻顿时凝神,使得我注意到,这是事实。我偱声走到木床地下,整张木床都塌了下来,地下似乎有个洞穴。我赶忙把整张木床抬起,这时下面掀开一块木板,林白水直起上半身,对我说道:“谢天谢地,你们回来了!”

    尹玉旻把林白水拉了起来,问道:“无双呢?她人呢?”

    林白水说道:“你们离开不久,就有一群妖怪冲进来。无双指挥僵尸拼命抵抗,但是终于抵挡不足。于是无双把我藏在了床底的洞里,自己跑了出去,引开敌人。我想,她可能被捉住了!”

    尹玉旻大惊失色:“你是说,无双被活捉了?难道,他们真地要那个,因为只有无双才有魃的纯正血统!”

    我将无双视作子侄一般,此刻看到尹玉旻的脸色陡然大变,似乎无双会遭到极其可怕的厄运,不禁失声质问道:“你说,他们要对无双做什么?”

    尹玉旻沉默半晌,冷冷地说道:“难道你忘了吗?在魃的墓室里,我们曾经看到过,只有拥有魃纯正血统的人,才能唤醒邪神。所以,他们要把无双当作祭品,来召唤邪神!”

    我心底一沉,所谓祭品,当然不是时常那些猪头牛羊之类的牺牲,而是活生生的人,无双危矣。我拉住尹玉旻,喝道:“走,我们赶快去救他。”

    尹玉旻冷笑一笑说道:“不用你说,我也会过去的。她可是我唯一的亲人。”

    我转身握住林白水的小手,叹道:“刚刚过来,转眼又要离开,真是对不起。”

    林白水温和地笑笑说道:“没关系,你赶紧过去吧。无双这个孩子,既温柔又可爱,我也很喜欢,一定要把他救出来啊!”

    “照顾好自己!”

    我说完这句话,突然想起来,这里还有一个人,便是宁镇长,他怎么办呢?我皱皱眉头,只得这样说道:“宁镇长,这件事情与你无关,而且你也找到了自己小表妹的尸骸,所以你赶紧离去吧。我有件事情拜托你,请把我的妻子,一并带离这里。谢谢!”

    哪知宁镇长哈哈大笑,说道:“怎么与我无关!我的小表妹因为那个偷走黄泉村至宝的家伙而惨遭牵连。黄泉村是守护邪神的两大镇邪场所之一,他们的法器必然与邪神的附属有密切关系。我要为我的小表妹报仇!”

    宁镇长说出如此坚决果毅的话,想来他也是下定决心,要和我们一起过去了。我初始想拒绝,转念一想,所谓哀兵必胜,多一个人的力量也好,之后我们不知道要和什么怪物搏斗呢。

    当下我们商定,由我们三个人前去拯救无双,而林白水则留下来看守。虽说救人如救火,争分夺秒,可是冒冒失失的前去,说不定会前功尽弃。我们已经折腾了一整天,每个人都疲惫不堪,索性暂时休息一下,同时商量救人的计策。

    我说道:“假若他们要把无双当作祭品,那么必然会把无双运抵至秘银村那巨大的镇邪图腾下。所以,我们赶紧过去,抢先一步,毁掉他们的阴谋。”

    “不!”尹玉旻熟悉内幕,说道:“不必那么着急。召唤邪神的祭祀,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你以为就是杀鸡放血,一抹脖子就搞定。肯定他们也会准备很多东西,因此现在无双可能先被带回了有间集镇。”

    这样倒也是有道理。后来有商议了一下,终于决定先去一趟有间集镇,因为我们总不能赤手空拳的去营救无双,需要准备一些家么。而家么,在有间集镇的派出所里倒是有一些大杀器,希望没有被人搞走。

    然后我们匆匆睡了一点时间,吃了少许干粮补充体力。那些妖怪多半在夜里出现,所以我们反其道行之,索性大白天就出动,下午时分三点左右,我们赶到了有间集镇。这个拥有四万多人的繁华小镇,犹如死了一样,静悄悄的毫无动静,不禁没有人类的活动,甚至动物的声响也没有。小镇笼罩灰蒙蒙的世界中,一片死寂。

    我凝视着天空,即使在大半天,也没有一丝太阳,不禁缩缩身子,对旁边的尹玉旻说道:“我觉得怪悚人的,这天地非常邪门。”

    “我见过,我见过这种景象!”尹玉旻突然害怕地叫了起来。

    我心念一动,难道发生过雷同的事情,急忙问道:“什么时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尹玉旻伸手拉住我的胳膊,掌心紧紧捏起来,说道:“那时在几年前,也就是黄泉村毁灭的那一天。因为失去了镇压邪门的至宝,黄泉村终于无力抵抗邪恶的邪神的余力,突然之间,邪神的力量就笼罩了整个山村。人们被邪恶的力量抽走了灵魂,很快死绝!那次只是邪神余力的泄露,却已经毁灭了整个黄泉村。而这次,则邪神的苏醒,将更加恐怖了!”

    我想不到,这个所谓邪神的力量,就与核泄漏一般可怕。从寂静的街道上,我似乎还能够看到在那一天,原本街道上热热闹闹,游客们背着行李来此游玩,本地人大声招呼着销售商品,男人们展现自己的力量,而女子们则寻找心仪的对象。突然之间,乌云遮天蔽日,刹那之间邪恶的力量笼罩整个小镇。体弱的人首先抵挡不足,纷纷倒地毙命。而强壮的人在强大力量的驱使下,终于化作了人形走兽,意思全无。有间集镇化作无间地狱,一片悲惨。

    我瑟瑟打了一个寒颤,这实在太可怕了。

    我们来到派出所,以前我时常和警方打交道,熟门熟路地摸到储藏枪械的仓库里,找到钥匙打开。这是一个山间的普通派出所,小偷小摸已经算是厉害的案件了,因此他们无需配备强大的火力对付凶恶的罪犯。里面只有几把五四手枪,再厉害一点的是一只散弹枪。

    “会用枪吗?”这句话我是专门对尹玉旻说的,宁镇长当过民兵,枪械自然不成问题。

    尹玉旻摇摇头,我就扔给她一把五四手枪,简单地教了一下上下弹夹,已经如何打开保险栓,然后到靶场里试发了一下,说道:“打枪就这样,你对着敌人的脑袋,扣一下扳机就可以了。”

    尹玉旻犹豫地收下了手枪,在与邪神搏斗的时候,我们再也无暇照看她了。

    夜幕渐渐降临,我们也即将出发,我突然想到一件事情,问道:“对了,尹老板,有件事情我想不通。为什么,那个邪神这么厉害,施展魔力把弱者杀了,强者变成妖怪,可是我们现在明明在邪神的力量范围内,怎么没有发生异变呢?”

    尹玉旻说道:“根据我们僰人古老的传说,邪神施展这种力量也是非常消耗体力了,据说一段时间只能施展一次。施展之后,残留的景象就是如此灰蒙蒙的世界了。”

    “嘘,噤声!有人!”宁镇长突然叫了起来,我们慌忙藏了起来,看到前面的地上,有一排人——不,正确的说是僵尸,一跳一跳地过来了。

    怎么又遇到僵尸了?我心中暗暗一凛,在我到达有间集镇的第一天晚上,就见识过所谓的僵尸,不过那时活人假扮的而已,作为吸引游客的一个项目。之后再次遇到的,则是受到尹玉旻控制的死尸,近似于鬼怪。

    我盯着这排僵尸,他们统一穿着白色的长袍子,面上遮着一块白布,看久了,就渐渐地发觉有点不对劲了。这排僵尸,之所以用“排”这个量词,是因为他们整整齐齐地排成一对,犹如竹签串好的羊肉串一样。中间的僵尸直挺挺的,一上一下整齐地跳跃。而居于首尾两端的僵尸,却是在走路!据说僵尸膝盖坚硬,不能弯曲,所以走路的怎么可能是僵尸,定是活人!

    活人假扮僵尸干什么?邪门了?我回头看了一眼尹玉旻,见她也露出了迷惑不解的神情,根本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我心念转动,反正只有两个活人,索性一一用闷棍打倒,捉住细细拷问。明知有间集镇化为鬼域,却还敢进入的,定然不是好东西,说不定是要复活邪神的幕后指示的手下。

    当即我对宁镇长使了一个眼色,两人手持铁棍,一前一后,悄悄接近僵尸,突然砸了出去,只听咔嚓两声,僵尸队伍首尾两个人顿时翻倒在地。那其他僵尸也如多米诺骨牌一般齐刷刷地翻倒。

    这时候尹玉旻窜出来,这女人战斗力不行,做人倒挺精明的,掏出身子,就像捆猪一样,把前后两个人一一绑起来,啪啪几个耳光打醒。

    “饶命,饶命!”醒来之后,那两个人慌忙讨饶,看样子,倒是省了我们很多力气。果然,尹玉旻凶狠地拷问道:“你们是什么人,抬着这些尸体来干嘛?老老实实交代,不然,老娘就让你们断子绝孙!”

    两个人咕噜咕噜吞咽几下,其中一人说道:“饶命啊,我们也只是奉命行事而已。我们本是有间集镇的居民,但是前几天镇子突然变成了鬼城一般,只有我们少数人活了下来。后来,就有戴着牛头面具的人,要我们把这些人带到一个地方去。”

    “什么地方去?”

    其中走在前面的人说道:“就在我额头,有一个白点,它会指引我们前进的!”

    尹玉旻果然注意到,在他的额头边,漂浮着犹如萤火虫一样的一个小白亮点。不禁好奇地拿下来,喃喃自语,说道:“原来是这样啊!”

    我对尹玉旻的拷问不敢兴趣,突然我觉得那两个人眼熟,仔细一想,顿时明白,他们就是和我们一起去秘银村的民工,因为民工有好几个,我一时之间倒是没有认出来,于是我叫道:“喂,你们还记得我吗?是我啊!”

    “啊,朱教授,太好了,你还活着,我们以为你也归天了。”

    我根本不是教授,只是罗明申顺口叫我朱教授,于是那些民工也就这样顺口叫我,我也懒得理会。

    “之后发生了什么事情,你们怎么还活着?”我急忙问道,尤其是何永进的情况,“何先生呢?”

    其中一个胆大的民工,慢慢诉说:“那天,也就是朱教授你和罗明申教授一起下尸庙的那天。何永进先生把几个失踪的民工都找了回来了,和我们几个兄弟留在上面守候。我们等了大半天都不见你们回来,。何先生估摸一下,这段时间,如果一切顺利,你们应该把整个尸庙探索完毕了,如果再不出来,那么只有一个可能,就是遇到了困难。于是,我们打算派人下来营救,但这时……”

    民工的声音突然开始颤抖起来,一定有什么让他非常害怕,迄今仍心有余悸,那是什么?推算起来,那段时间正是我昏迷不醒的时候,有什么出来了呢?

    民工心情稍微平静下来,说道:“我们看到了一个巨大怪物缓缓从三角形的洞里升出来。这是一个不知名的怪物,头顶是一个巨大的牛头,而身子却是人的身子,块头有寻常人的一倍多。”

    牛头人?我脱口问道:“是不是一个牛头骨套在人的脑袋上?”

    “不!”民工摇摇头,“更加可怕!那个牛头人,却是真的牛头,眼睛一眨一眨,牛鼻子还非常湿润。简直,简直就像神话中的蚩尤一样!”

    我心底一沉,莫非我和罗明申下去之后,看到的那个牛头就是封印的蚩尤,我们无意中把他唤醒了?

    “看到这样一个怪物,任谁都觉得很害怕,于是何先生带着我们拿起了武器,拼命向这个怪物射击。这是这个怪物犹如钢铁打造的一样,我们散弹枪打在他身上,就像蚊子咬了一口一样,毫无作用。而这个怪物又非常厉害,一挥手便打死了一个人。同时,从下面爬出了无数个妖怪,向我们发动进攻。我们怕的要死,且战且退,打算逃到汽艇上。可是汽艇却已经叫怪物事先抢走了,我们顿时又死了两个人。没办法,我们就逃到森林深处去,想逃过一劫。”

    “然后呢?”我紧紧问道。

    “唉!”民工叹了一口气,“然后我们在森林深处筑了一个工事,何永进说,他是打过仗,擅长丛林攻略,所以他就留下来断后,我和其他人则先行逃命去。逃到有间集镇,就变成这样了。”

    我心里一紧,那就是我看到了工事残骸,只是我终于慢了一步,没有救出何永进。

    这时看着那些一动不动的僵尸,我突然一愣,把手指探向其中一具僵尸的鼻翼下,感觉到微微的凉风,于是叫道:“他们是活的!”

    “活人?”

    尹玉旻和宁镇长一起叫起来,尹玉旻于是揪住其中一人大声咆哮:“这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啊,那些妖怪,从这些人的鼻孔里吸出白白的一个个亮点之后,就成了这副德行了!”

    尹玉旻叹气道:“果然是用这种邪术。”

    我心机一动,说道:“我想,这些活死人应该是被运到那秘银村去,作为祭祀之用,我们人数极少,强攻不易,索性借此机会混进去,如何?”

    尹玉旻沉思一下说道:“也罢,这倒是一个好主意。但是你和宁镇长可以化装成抬尸工,我怎么办呢?”

    “只得麻烦你一下,扮作活死人了!”

    这是最好的主意了。我叫那两个家伙把衣服脱下来给我们,然后让他们赶紧逃命,越远越好。我们和宁镇长穿上长袍子,两人都是大块头,勉强套了进去,顿时把一件大袍子撑成紧身衣,一块块肌肉或者肥肉鼓出来。尹玉旻看得直抿嘴大笑。

    我摇摇头,低下去扶起一个活死人,这才发现僵尸随着活人走动而跳跃的秘密。原来,这些活死人左右胳膊分别被绑在一条竹竿上,但是穿着长袍子,遮住了竹竿,看起来就排成了一队,其实叫是两根竹签串起来的羊肉。当前后两个人把活死人抬起来的时候,走动时竹竿自然会上下晃动,黑夜里看起来,就如一排僵尸脚尖着地,正在跳跃行走一般。

    我走在前面,脑门上贴上了放在那个被撕下来的奇怪白点,说来也奇,我就觉得要往哪里走,脚步一步也不会错。

    尹玉旻为了方便,在我后面装作僵尸,我说道:“有一件事情我一直很疑惑。”

    尹玉旻其实是两只胳膊靠着竹竿上,完全让我们两个壮汉抬着走,懒洋洋地说道:“什么事情,叫你如此疑惑。”

    我说道:“所谓复活死人,操纵僵尸,不是邪神的独门神功吗?但是现在,反而是你们这些封印邪神的人会复活骷髅僵尸,而邪神却只能出动一些人形怪物,岂不怪哉?”

    尹玉旻呵呵笑道:“也不稀奇,这种僵尸的操纵术,是我们僰人在长期与邪神泄露的余力斗争中学会的,所以我们很擅长这种手段。而那个罗明申,我估计还是一个新手,使用这些复杂的邪术,毕竟不够资格,所以只能采用一些较为简单一点的邪术了。”

    我说道:“说来也很奇怪,现在明明是科学世界了,科学几乎可以解释一切,但是僵尸啊,还有那些骷髅,每个复活的骷髅,眼里都冒着红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非常好奇,你能说说看吗?”

    尹玉旻沉默片刻,说道:“也罢,告诉你也无妨,反正你也不会施展这些邪术。种种的一切,要从最初的魂魄来开始说。魂魄你知道吗?”

    “知道,魂魄魂魄,七魂六魄,魂主宰思维,魄主宰行动。无双曾经告诉过我。”

    尹玉旻不禁悻悻说道:“这妮子,怕是看上你了,连这么隐秘的事情都告诉了你,你老实交代,有没有害了无双的身子。”

    我哭笑不得,说道:“你看我是这种人吗?”

十六 山村鬼塔(下)

    尹玉旻自言自语,说道:“倒是,无双这么瘦小,你这么块头大,要是来一次,无双老早被你压死了。”

    我大喝道:“废话少说,告诉我正题!”

    尹玉旻正色说道:“邪神的力量,关键就在于魂魄上。邪神具有非常强大的魂魄,他的魂魄甚至能够影响到其他的魂魄。当人类死掉以后,魂散掉了,但是魄还留着,可是没有魂,魄是不会思考的,所以死人一动也不动。邪神却有一种力量,驱使魄根据他的意思活动。我估计,可能是邪神把自己的一小片魂砌入死人的魄里,让他服从自己。”

    尹玉旻顿了顿之后说道:“千百年来,我们僰人在与邪神散逸的余力斗争中,逐渐学会了控制其他魄,这就是操纵僵尸的来历。不过操纵死人的魂难度比较大,因为人死了,魄也会散开几个的,控制魄不完整的身体,这需要极高的技巧。所以也有一些不怀好意的赶尸匠,他们故意吸走活人的魂,让其变成活死人,这样魄留下完整,再可以制成僵尸。”

    “但是那些骷髅啊,已经死了那么多年了,连块肉都没有了,你怎么还能控制呢?”

    尹玉旻咯咯笑道:“这是秘密,不能告诉你。不过,可以说一下,这个法术,别的人都无法使用,唯我独尊!”

    我冷笑一下,说道:“我猜想一下,所谓魂,那是白颜色的,魄则是红颜色的。那些骷髅怪,个个双眼发红,估计里面植入了魄。而这个魄强大到一定程度以后,就是枯骨也能活动,是不是?”

    尹玉旻说道:“正确,聪明的小孩。”

    我非常恼火,老子都而立之年了,老是被一个妇人说成小孩。

    尹玉旻又说道:“常人能够操纵一两个死人的魄就非常了不起了,但是操纵骷髅,起码要十个以上的魄结成一团,非常人所能,必须由我来才可以。”

    我突然想到,说道:“咦,那个邪神被封印,是不是与魂魄被封印有关。”

    尹玉旻点点头,说道:“是的,我一开始就想到了。魂近水,容易与水结合,而且一遇到巨大的响声,就容易离开人体。不是有人受到惊吓,就会失神吗?黄帝就用擂鼓和雾气打败了蚩尤。”

    尹玉旻突然一愣,叫道:“我明白了!”

    我奇怪地问道了:“明白了什么?”

    尹玉旻神色凝重,过来片刻说道:“我知道她为什么要无双了。上古时期,黄帝击碎了蚩尤的魂,但是没有驱散,被他逃了回去。然后魃便牺牲自己,以自己的魂压住了蚩尤的散魂。所以目前只有邪神的魄,力量虽然强大,却无法使用。无双是魃的直系后裔,与魃一样,拥有相似结构的魂,只要把她的魂加工过,就可以做成打开魃之魂的钥匙,释放邪神的魂了!而这些活死人,则是作为补充邪神魄的食物。”

    我立时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的,难怪不住地把活死人运送过去,我粗略估计一下,恐怕整个有间集镇都已经被搬空了吧!

    这时远处另外一头的宁镇长不悦地叫道:“喂,你们两个家伙,还在唧唧歪歪说什么?转眼就到秘银村了,若是再传出风声,当心被人看出破绽。再说了,你们一个是有妇之夫,另外一个虽说是光棍,可是也不能太风骚啊!”

    我和尹玉旻苦苦一笑,那宁镇长在吃醋,当即合上嘴巴,不再谈话。

    我们跟随着那一小片魂的指导,越过黑漆漆的森林,前边陡然开朗,听到了河水潺潺的响声,终于到达秘银村了!我抬头看去,不禁呆住,这是秘银村吗?简直就是一个巨大的魔都!

    我们初始来到秘银村的时候,整个村子寂静无声,仿佛死去很久的鬼城。那种感觉虽然不是很爽快,但是至少没有让人震撼。然而眼前的秘银村,完全化作了一个巨大的魔鬼据点,无数不知名的怪物在村子外围徘徊,口中呼呼咆哮。秘银村为了防范敌人而废弃了数百年的军事设施如今又重新开始启用。那瞭望台上点燃了一团火焰,有人警惕地在放哨,而在下面的巨大的闸门下,则守卫着一堆戴着面具的人,手中拿着各式冷兵器,当看到我们前来的时候,突然拦住我们,喝道:“站住!”

    我戛然止住,心想他们应该还没有发觉吧,可能是例行的检查。

    其中一个戴着面具的人过来,掀开面具,仔仔细细对着活死人看了一遍,说道:“你们怎么来的这么慢?快点,急用呢!”

    那人一挥手,招呼我们进去。我见他口吃清晰,思维正常,就是一个普通的人类,而不是像何永进一样发疯的怪物。之前我一直没有看到有人参与,似乎他们是一个极大的组织。

    闸门吱啊吱啊缓慢地打开一条隙缝,容得我们抬着活死人进去,里面稍微比外面平静一点,走在村庄的道路上没有响声,但是远远看过去,中心的尸庙却***通明,似乎有无数人正在劳作。待到我们走进了,却看到惊人的一幕,巨大的尸庙竟然已经被完全铲平了,原本的位置上露出一片巨大的空地。空地两侧是两团火堆,熊熊燃烧,不时有人过去添加柴火。但是所谓的柴火却叫我倒吸一口凉气,居然是原本存在尸庙中的僰人尸骸!

    “他们,他们怎么能这样做呢?”在我背后的尹玉旻低低嘶叫着,充满了愤怒。

    “噤声!”我急忙说道,幸好这边没有什么人,所以不会听到尹玉旻的叫声。

    随着我们来到空地里,把活死人堆放在一起,看到周围有许多白袍子的人,忙忙碌碌地把一个个活死人搬过去。尹玉旻急忙钻出来,反正服饰都差不多,正好混充。我们看着周围其他人的样子,各自拎起、抬起和背起一个活死人,随着他们来到空地中央,却发现那边开了一个大洞。那些人就一个个地把活死人扔进洞里,一点声息都没有。

    我咽了一口水,看看怀中的人,这个洞我是看过的,不下千尺深,一旦掉下去,根本就是死无全尸。要把这个人扔下去,可以吗?毕竟还活着!

    我心念转动,瞅瞅旁边的尹玉旻,见她心狠手辣尤胜于我,当即毫不犹豫地把那个活死人丢进去。我一咬牙,照样扔下去,反正没有了思维,和植物人无疑。

    “等会儿的时候,你看着我行动!”尹玉旻假装无意贴近我,悄悄地对我说道。

    我心念一动,抬起头,瞥见尹玉旻美丽的眸子中似乎另蕴深意,不由得信了她,于是点点头同意。尹玉旻会心地一笑,胡乱扔下活死人,转而又偷偷地朝宁镇长走去。

    我们来回搬运着活死人,犹如商量好一样,每搬运一次,离开那巨大火堆所释放出来的光亮就远一分。这片空地极为广阔,不下几十亩,仅以两个火堆的光芒,照亮范围实在有限。再说那些看守的警觉心亦不是很浓,待到我们接近黑暗与光明的灰色地带时候,突然趁人不备,一头就扎入茫茫黑暗之中!

    我只觉得眼前好黑好黑,什么也看不到,眼球因为骤然离开了强光,尚未适应在黑暗中捕捉微光。所幸我军人出身,多年的野外黑夜行军训练,使得我习惯这般情况,不会出现把人弄丢的情况。我凝神贯注,全力抓住前方一个女人气喘吁吁的响声和一股淡淡的女子体香。我同时在脚底不时制造响声,提醒后面的跟随者。也不知道跑了多少时间,尹玉旻戛然止步,低声说道:“好了!”

    “这是在哪里?”

    “尹老板,你带我们来这里干嘛?”

    两个男人的疑问随着一阵低低地划火柴声停止。我微微合上双眼,习惯了黑暗之后又开始有点拒绝光明了。我四下里张望,我们这是在一间秘银村僰人的普通小木屋里。虽说敌人人数众多,但是秘银村毕竟面积广大,他们一时不能控制整个村子,只能在重点区域把守,而眼前这种普通的小木屋,根本不会关注。

    宁镇长笑道:“尹老板好本事,在黑乎乎的地方,我们根本是四向不明,但你还能准确无误地跑进一间小木屋里,厉害!”

    尹玉旻哼地一声,说道:“我在此生活过多年,熟悉地不得了,便是闭着眼睛,也能找到每一寸土地。”

    奇怪,她不是出身黄泉村的吗?怎么又在这里住过?

    说完,她似乎找到了什么东西,打开一看,原来是一盏古老的气死风灯笼。尹玉旻点燃了灯笼,然后照着地面摸索,倏然拉住一个东西,叫道:“朱先生过来,你力气大,帮我一把!”

    宁镇长接过灯笼,我伸手过去,却拉到一个铁环。我使劲往上抬,只听轰隆隆一阵巨响,拉起了一个铁盖子,下面露出一个洞穴的入口。

    尹玉旻拿走灯笼,半个身子先伸入洞穴,向我们招招手说道:“进来吧!”

    我和宁镇长一阵疑惑,但是还是跟着尹玉旻爬了进去,下降十多米之后,便是一个低矮的隧道,做工甚为粗糙,我们只能矮身如老鼠一样在里面爬行,闻着一股浓浓的发臭霉味。

    我疑惑地问道:“尹老板,你怎么知道这里面有一个隧道。它是做什么的?”

    尹玉旻笑道:“大凡饱经战乱的地方,逃生设备必然不会缺少,自从四百多年前残余的僰人逃入这个村子开始,他们就不停地开始经营这种地道了。前前后后,共挖掘了三百多年,地下隧道长不计其数,几乎贯穿了整个村子,可以从一头进入任何一个地方。我么,方才就说过,我从前生活在这里。”

    我越发怀疑,说道:“我第一次来到秘银村的时候,发现这里没有一个活人,虽然根据少许线索,推断曾经有人从这里成功逃生,但那也是一百多年前的事情了。尹老板,你已经坦然承认自己是僰人后裔,但是以你的年纪,显然不是那几个逃出去的人之一,这是怎么回事?”

    那女子笑道:“天机不可泄露!”

    尹玉旻就爬在我前头,这个女子身材曼妙,丰满的屁股一扭一扭,甚是性感,我大怒之下,半是恶作剧,半是惩戒,突然拍了一下她的屁股。尹玉旻慌忙一声尖叫,却也没有生气。

    也不知道往前爬了多久,尹玉旻低声说道:“到了!”然后一口气吹灭灯笼,顿时陷入一片漆黑之中。我们跟着她爬了出去,触手从最初的泥土转变成了木头,似乎到了木板上,空间也一下子变大,容得我们几个人坐在一起。尹玉旻从墙壁上弄了一下,突然射出一道光线,随之还有声音传来。

    “我们虽然你,但是若是要把我们的神复活,实在太可怕了!我建议,还是保持目前这种状态!”那边有人说道。

    尹玉旻说道:“这是祠堂,保密又比较大,我相信敌人有什么事情,一定会在这里的。”

    尹玉旻看了一下情况,把洞口转让给我。我看过去,外边有很多穿着白袍子的人,正在激烈地争辩,而他们争辩的对象,就是一个背对着我的白袍人。他戴着高高的帽子,手中拿着一把权杖。

    “我也不复活邪神。这是我们整个家族的事情,我们是族里的长老,你应该听听我们的意见!”

    那高帽子的白袍人什么也没有说话,突然拿起权杖对着那个说话的人一指,从权杖中弹出一颗白色的魄,落在说话人的嘴巴里。那人先是吱吱嘶叫,随之整个人犹如晒成鱼干一样,瞬间化作干尸!顿时众人不寒而栗。这时高帽子白袍人发话了。

    “是我找到了神,我要做什么,你们只需无条件即可,不然他就是下场!”

    好你个罗明申啊!

    我恨地直咬牙切齿,这时一只小手伸过来,搭在我肩上,低声说道:“稍安勿燥!”

    这是尹玉旻在警告我,这个女人,耐心比男人还可怕,明明和她最亲的无双落在罗明申的手里。当心我也按乃住冲动,我先得把无双给救下来,而且我不知道罗明申把邪术练到什么程度了。

    宁镇长也悄悄走了过来,好我们两个人站在一起,若是有意外,随时可以照看。我偷偷瞄了一眼他,唯恐宁镇长受不了罗明申是偷窃黄泉村至宝的罪魁祸首的事实,马上冲上去与其玩命。但是宁镇长面色平静,毫无异样,我先是一愣,随之明白,定是事先被尹玉旻严厉警告过,否则以他的性格,老早就出去玩命了。

    “我们的使命,就是复活战神!”罗明申极其愤怒地大声咆哮着,响声如此之大,使得我陡然一震,顿时回过神来。糟糕,方才思想开小差,一直想着其他事情,居然没有听到罗明申在说什么。我唯恐漏掉其中的关键语句,急忙把耳朵贴住墙壁,仔细侧耳倾听。

    罗明申叫道:“你们这群不孝的子孙,难道忘了祖先的誓言吗?我们罗氏一族,不是普通的人,是神选之民,我们的职责就是消灭操纵僵尸的邪恶僰人,复活战神。为了复活战神,这两千多年来我们与僰人展开了生死决斗,我们扮过捉鬼人,也穿着茅山道士的袍子,费劲千辛万苦,终于打倒了僰人。眼看战神即将重新降临人间,你们竟然说出不能让他回来这种大逆不道的话,是怎么样的居心啊!”

    尹玉旻一呆,若有所思地自言自语,说道:“茅山道士,原来是他们啊!”

    我顿时生疑,问道:“听你的口气,似乎知道他们是什么人一样?”

    尹玉旻点点头,说道:“不错,我知道他们是谁,原本以为随着岁月的流逝,他们也应该和我们僰人一样,逐渐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但是想不到他们还有如此之大的势力!”

    世界上有正就有反,有为了镇压蚩尤而存在的僰人,当然也存在着为了复活蚩尤而不懈努力着的一族:刑天!

    当然事实上,他们并不是远古时代那个被蚩尤附身的首领刑天的后裔,刑天只是他们的自称,含义就是即使断了脑袋,也要把*当作眼睛,肚脐当作嘴巴,持续不断地战斗着复活蚩尤的人。

    历史上,僰人与刑天一族不止一次发生过多次惨烈地交手,互有胜负,但是终究邪不胜正,而且僰人掌握着巨大的银矿资源,经济势力雄厚,加上一直躲在深山老林中,躲避了外面的战乱。而刑天一族则在外面,运用装神弄鬼的方式招揽门徒,这种手段在战乱时期有用,一旦政权统一,朝廷便将他们视作妖孽,时常剿灭。所以历经两千多年的交手,到了明朝的时候,僰人已经是一个拥有十万人口的民族,而刑天一族依旧是历史黑影中苟延残喘的弱小虫子。力量悬殊得就像虫子与大象一般。

    但是虫子也有虫子的斗争方式,蝎子的毒液,可以毒死一头大象。他们于是改变策略,假借茅山道士的名义,四处捉拿僵尸。而僰人恰恰为了消除邪神的影响力,不停地把僵尸运往外地。这样在世人的眼里,僰人就是一个操控死人的邪恶团体。同时刑天一族四处宣扬僰人的财富,当时朝廷恰恰急需要大量的银子,于是发动大军围剿僰人,僰人终于毁灭在刑天一族的手下。

    残存的僰人逃入了深山老林,不再外出,企图借避世来躲避敌人的追杀,一些僵尸的处理则交给外围的一些部民。这点反而使得刑天一族非常伤脑筋,他们根本无法步入那茫茫的林海,也根本无所谓找到僰人的秘密据点。终明到清,刑天一族除了以茅山道士的身份不停地和操控僵尸的外围部民交手以外,一无所获。而僰人外围的黄泉村除了在技术上与僰人有传承以外,其他一无所知,而且为了生存,渐渐地把处理僵尸这一正当业务,发展为制造、销售以及使用僵尸这一带有黑社会性质的恐怖门路,每次与茅山道士交手,均是心狠手辣,不留余地,刑天一族损失极大,不得不暂时偃旗息鼓。

    到了满清的时候,刑天一族装神弄鬼的手段,毕竟不容于官府,加上他们又和白莲等邪教合作,也受到了官府的重大打击,几乎全军覆没,只留下罗氏一支。他们隐秘在历史的深处,直到了太平天国的时代,天下大乱,他们就鼓动太平军鼓动西征,来到湘西,凭借强大的武力暂时压制住了黄泉村,但是不能完全消灭。于是两个村落就展开了百年的血腥争斗。

    转眼间到了民国年间,僰人日渐消亡,外围的黄泉村也越发隐秘。刑天一族毕竟常年与外人生活在一起,了解新事务比较快,他们于是学习西方的先进技术,企图从考古和历史方面来揭开僰人的秘密。

    这时宁镇长从那个洞里看完,便转让给我,我看过去,不知道是不是听尹玉旻所叙说有了印象,总觉得罗明申等人的衣服,除了颜色不对,却是非常像茅山道士的服饰。

    我看到罗明申这时走了过去,手持权杖,高声欢呼:“难道你们忘了吗?一旦战神复苏,他将赐予我们永生不死的力量,难道你们不期望?”

    众长老威慑于罗明申的恐怖力量,慌忙应承说道:“正式如你所言,不亏为我罗氏这一代最杰出的人才!”

    罗明申哈哈大笑,得意之极,说道:“时间也差不多了,我先去预备一下,等到了明日,战神的复活仪式即可举行。”说完,他离开了大堂。

    一待罗明申走开,众长老纷纷擦洗额头上的冷汗,相互之间讨论说道:“族长真是疯了,一旦战神复活,带来的只有死亡的世界。虽说战神会赐予我们永生不死的**,但是那先决条件是**已经死掉,战神才能给予永不**的尸身。要是他脑袋正常一点的话,就应该维持目前的局面,相对而言,我们对僰人的银矿兴趣更大!唉,要是罗明翰没有死就好,狂人总胜于疯子。”

    他们一边讨论,一边三三两两地离开,尹玉旻急忙说道:“那个罗明申说去准备复活邪神的仪式,祭品定是无双,我们跟着他,就能找到无双,走!”

    眼看罗明申和众刑天一族的长老越走越远,尹玉旻心急如焚,紧紧扯住我的胳膊,催促我及早动手,我摇摇头,说道:“小不忍则乱大谋,不要打草惊蛇!”

    说话间,从外面进来了两个人,打扮如同外面的看守,我顿时计上心来。我猛然一脚踢开前面的墙壁,原本以为可以踢开一个大洞,哪知墙壁不甚牢固,我用力又过猛,竟然把整块墙壁掀起,呼地一声飞了出去。这不禁叫我们自己人吃了一惊,那外面的两个看守更是大吃一惊,抬起头来目瞪口呆地看着。好机会,因为我们的位置比较高,我呼啦一声跳下去,未待这两人反应过来,已叫我一拳一个,统统打翻在地了。

    我随手就开始剥他们的衣服,现在身在敌人的心脏部位,隐蔽一点才好。我挑了一件大一点的穿上,回头问刚刚跳下来的尹玉旻和宁镇长:“你们随同我一起过去?”

    “尹老板过去吧!”宁镇长说道,“我四下里找一找,看看有什么趁手的家么。”

    尹玉旻点点头,急急忙忙地剥下另外一人的衣服穿上。这些衣服,类似于道士的袍子,又大又宽敞,而且有头罩,恰好把我们的面目隐藏了起来。事后我马上把这两人塞到出来的秘道里,万一有人发觉,正好诬陷他们。

    我和尹玉旻一手一个,夹住那具干瘪的尸体,往外走去,这里尹玉旻地形熟悉,我们倒是不必担心走错路以至于被发觉。果然外面把守重重,但是见到我们拖着一具尸体,都没有反应。我低声问尹玉旻道:“这样走来走去也不是办法,你熟悉路途,你看罗明申最有可能在哪里?”

    尹玉旻沉思片刻说道:“以他的身份,应该住在最为豪华的房间里,但是他的隐秘也是最多,定是要在安全的场所,我猜可能是地下室吧!”

    如是而言,我们两人转而向地下室进发,那守卫地下室的看守心生疑惑,喝道:“你们两个,来这里干嘛?没有长老的吩咐,任何人不得擅自入内!”

    我正要动手将他们打昏,突然感到手腕里蠢蠢欲动,低头一看,竟是夹着的干尸动了起来,迅猛地扑向那两个看守。干尸会动已经非常骇人了,而且居然还会如猿猴一般灵活地袭击他人,更是叫人大吃一惊。那两个看守惨叫一声,吓得动弹不得,终于让干尸掐住喉咙,生生地扭断脖颈,鲜血如潮水一般喷出。

    纵然我见过无数杀人的场面,如此骇然的还是第一次看到过。我回转脑袋,那尹玉旻正冷冷地盯住两具尸体,面无表情。是她,催动了干尸,立即杀了人。我这还是第一次看到尹玉旻发动控制僵尸的邪术,一刹那间,就以为她也是一个死人一般。

    我没有理由去指责她的作为,心里固然不大有滋味,还是马上拉着尹玉旻赶往地下室。地下室***通明,我们踏踏跑了进去,方进入就听到罗明申大声喝道:“什么人,竟敢擅自闯入!”

    “我,朱恒淮!”我冷冷说道。

    罗明申稍微有点愕然,说道:“是你?你居然还没有死掉?我本以为,你的尸体都应该已经喂老鼠了,看到你们当过兵的脑壳都太硬了,我砸地不够狠!”

    我呵呵笑道:“多谢夸奖!罗明申,我可是很想念你啊,都恨不得把你杀人,扒下人皮做成帽子,时常陪伴在我身边!”

    罗明申放声狂笑:“你敢吗?”

    “你,不是罗明申,你是郭熙明!”我突然意识到。

    这个事实叫我极为震惊。

    我们一直在设想罗明申在整个幕后布局,所有的证据也都指向是他。但是到头来发现,真正的凶手竟然是郭熙明,能不叫人吃惊吗?我吃吃说道:“怎么是你,不是罗明申?他人呢?”

    “罗明申?哈哈,现在或许已经在地底腐烂了!”郭熙明冷笑道。

    “那么,当天是你在背后袭击我的?”

    郭熙明说道:“不错,就是我!当天我一听说你们下了尸庙后,就马上跟了下去,看到你们已经把图腾打开,取出了里面的神器,我就催动骷髅,乘机把你们都杀了。可惜你这个家伙,居然命大没死!”

    我的疑惑顿时解开,想想若是罗明申要袭击我,何必费那么大的劲发动邪术,只需要在我背后偷偷下手就可以了。唯独郭熙明,因为有我们两个人在,罗明申随时可以提醒我,所以不得不先以骷髅怪引开我们的注意力。

    “那么血衣夜叉也是你?”

    “这倒不完全是,因为血衣夜叉有两个。一个就是我们亲爱的无双小妹妹,还是有一个就是我!”

    难怪如此,那么悬棺崖下的导游之死就可以解释了。无双是不会杀人了,若罗明申是血衣夜叉,也没有理由去杀他。但是郭熙明却不得不除掉导游,因为是他下令叫导游把悬棺弄下来的,唯恐暴露了身份,就除掉了导游。

    但是这样一来,另外一个问题开始困扰我。郭熙明是一切幕后主使的话,那么罗明申扮演的是什么角色?罗明申的秘银之图是从哪里来的?我紧紧盯住郭熙明,喝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我?呵呵,其实我也是罗家人,我的真名叫做罗明熙!”

    什么!我又是一惊!

    “你想不到吧,其实我也是罗氏一族的人,都是刑天的后裔。只是……”他的声音渐渐开始低沉起来,“我家却是被罗氏一族放逐出去的弃民,永远不许回到罗家,也不许跟罗家的姓氏。我的先祖娶了一个郭姓的女子,暂时改为姓郭,但是他一直教训子女,永远不要忘了自己的真名实姓,一定要回到罗家!数百年来,我们一直努力地想回到自己的家族里去,但是基本没有希望,除非——除非复活战神,得到族人的肯定才可以!”

    罗明熙继续说道:“直到我这一代,才逐渐有了可能。我代替罗明申,去下乡插队!”

    “原来插队的是你!那么黄泉村的秘银之图,就是你偷的了?”我顿时又解开了一个谜团。

    “不错,罗明申性格胆小懦弱,让他去下乡插队,简直要了他的命。当时我家和他家住的不远,我听说了去的地方是黄泉村之后,就假装愿意顾着朋友的情意,替代他过去。等我想方设法偷了秘银之图后,就赶紧逃离。”

    我问道:“那么秘银之图,又怎么出现在了罗明申手里呢?”

    罗明熙无奈地摇摇头说道:“可惜,因为家境贫困,我一直没有读多少书,更不用说研究深奥的秘银之图了,好在我一向来直到罗明申是这方面的行家,只要交给他,由他去研究出来结果,我便坐收渔翁之利即可。于是偷偷派人过去,以一个什么陈硕奇的故事骗过罗明申,要他去忙碌。”

    原来如此。

    罗明熙说道:“后来我听说罗明申已经有了成果,马上从南洋回来,我相貌已经整过容,又满口粤语,罗明申根本认不出我来。于是我就扮作血衣夜叉,一步步把你们引过去,先是到了罗家集废墟,干掉了罗明翰,之后又夺了秘银村的宝物。哈哈!

    我心头不禁恶寒阵阵,罗明熙这人比我想得还要阴险狡猾,从他所作所为来看,根本就是一条吐信的灰色蝮蛇,剧毒无比!

    他原本是背对着我的,这时缓缓转过身来,摘下了头上的帽子,露出了真实的面容,一见之下,我顿时倒吸一口冷气。

    从这次见到罗明熙开始,我便发现他始终躲在衣服里面,不肯露出真实的面目,原本以为这人故弄玄虚,如今才知道……

    我看过去,他的皮肤呈现一股不正常的苍白色,犹如一个白化病人一样,那一头原本应该黑色的头发,此刻闪烁着妖异的鲜红色,好像是用血染过一样。他的眼珠,更是骇人地冒出一股碧幽幽的诡异色彩。当他说话的时候,嘴巴里露出一口黑色的牙齿。他完全变了,变得不再像是人,而是一个妖怪一样!

    “你看到了我的模样了吗?这就是代价,我获得了战神的力量,我的人,也就变成了这幅模样!”罗明熙慢慢说道。

    我只觉得一阵恶心,对面的罗明熙,就像是一具腐烂的尸体,散发着一股浓浓的异味。我忍不住说道:“正好,这种外貌和你那颗涂满蝮蛇毒液的心一样般配!”

    罗明熙呵呵说道:“随你怎么说,这也是我心甘情愿的。怎么样,有没有兴趣与我合作,我也可以赐予你不死的力量!”

    我哼地一下,说道:“要是我变成你这幅德行,我的老婆一定会和我闹离婚。再说这些妖魔鬼怪,老子是一向来不大喜欢的!”

    罗明熙说道:“世人就是这么喜欢误解,什么妖魔鬼怪,那是他们无知,才会这么说的。我研究了战神的力量几十年,到现在终于发现了其中的秘密。所谓的魔,根本不存在,他们其实是生活在地底的异种生命!”

    尹玉旻冷冷说道:“胡说八道,什么异种生命,他们就是魔力!”

    罗明熙眉头一皱,说道:“你这个无知妇人,知道个屁。他们是一种非常其他的生命形式,既不是细胞,也不是病毒,而是一种超乎我们想象的能量体生命。这种生命体本身没有躯体,需要寄生在一定生命上才能体现。他们最大的特点,就是拥有无比的智慧!”

    罗明熙转而说道:“你知道,为什么在这颗星球上,只有我们人类有智慧吗?因为,我们就是这种生命的体现!”

    我心念一动,说道:“你是说,我们的灵魂,就是这种生命体?”

    罗明熙得意地说道:“不错,不亏是学者,一猜即中。很早以前,我们的身体,应该说躯壳,就被这种生命占据了。不,确切的说我们的意识就是这种生命的本身存在。虽然这种生命体拥有智慧,能够思考,但是必须依靠我们人体。这种生命体好像计算机的操作系统一样,人体就是计算机硬件,一旦计算机硬件毁掉,操作系统也无法运作。不过这种生命体是长久存在的,一旦人体毁坏,我们的灵魂,也就是这种生命体,就会回到地下,正是所谓回到阴间。既然这种生命体是诞生于地下,我推测,他们可能是从地壳里发展出来的。不过凡事也有例外,像人的灵魂是正常的异种生命体,但是在地下,也会出现一些变态的生命体。”

    “就是如蚩尤一样的怪物!”

    “不错,他们以同类为食物,拥有强大的力量,而我的责任,就是让他们复苏!”

    尹玉旻科学知识贫乏,哪里听得懂我们的对话,忍不住大喝一声:“还跟他废话什么,抄家么上!”

    我当机立断,懒得再与罗明熙多废话,呼啦就纵身一跃,直扑罗明熙。却见罗明熙面露微笑,抬起手中的权杖,指向我说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行,受死吧!朱恒淮!”

    那权杖头上稍稍露出一丝红光,转眼就如水中的火柴头,吱啊一声灭掉,罗明熙脸色顿时大变,抬起头凝视着尹玉旻,大怒道:“原来是你这个妇人捣鬼!”

    我素知尹玉旻擅长僵尸死灵的操作邪术,而罗明熙似乎初入蓬门,手段不够熟练,立时被尹玉旻压制了下去。罗明熙最拿手的本事施展不出来,慌乱而逃,但我已经追猎上去,转眼就可以把罗明熙一拳打倒了。这时——

    呼!割破空气的剧烈响声发动,我感受到一股巨力袭击过来,不由自主地硬生生止住身体的前倾,向前看去,又是何永进阻挠于我!

    这个家伙,自从我们在魃的墓穴里逃出来之后,就再也没有遇见过他了,原本以为老早归天,却依旧被罗明熙奴役着守在身边。这次他没有戴上无聊的牛头面具,而是面色阴沉,眼眸中似乎渗出鲜血一般,手中提着一把半人多高的巨斧,对着我就横劈过来。

    可恶!我一个纵身避开何永进的袭击,四下里张望,这个地下室里面,根本没有什么趁手的家么可以阻挡这把巨斧。我只能狼狈地逃窜着,那把巨斧不时在我周身闪过,没闪过一次,就把我身边的家具、墙壁劈个稀巴烂,火星四溅。

    眼看罗明熙已经逃之夭夭,这里又没有发现无双的身影,我只得无奈地逃向尹玉旻的方向,一把拉起女人就撒腿开溜。好在我们两人都是空手而来,而何永进提着一把巨斧,身形不如我们两人灵魂。我们赶忙与其拉开距离,一口气逃出地下室,这才松了一口气。

    “可恶,这次居然让这个家伙给跑了。”尹玉旻忿忿不平地说道。

    我摇摇头,说道:“更加糟糕的是,尽管我们认为地下室里极有可能关着无双,可是到头来,并没有发现。”

    尹玉旻忧虑地说道:“无双是极为重要的祭品,是打开黑暗世界门的钥匙,定是藏着一个秘密的地方,而这个地方,恐怕只有罗明熙才知道。可惜眼下我们已经叫他发觉了,罗明熙一定躲藏起来,我们再也无法询问。”

    “不,无双迟早会出现的!”我安慰尹玉旻说道。

    尹玉旻苦笑一下,摇摇头说道:“我明白你的意识,就是说,当他们开始祭祀的时候,无双终究会出现。可是到了那个辰光,必定重重把守,以我们三个人的实力,根本无法救赎!”

    “谁说的?”

    突然传来一个声音,我顿时一凛,但是发觉对方乃是宁镇长,这才松了一口气,骂道:“你这个老小子,为什么无声无息地想幽灵一样出现?”

    宁镇长哈哈大笑:“我脚步很重,可是你们两个太全神贯注了,居然没有发现我。好了,不说废话了,看我发现了什么!”宁镇长摇摇手里的一个包裹,我凝神看着,失声叫道:“工程炸药!”

    “不错,正是我在这里无意中发现了,应该是他们当初把尸庙炸掉的时候,残留下来的。”

    我恍然大悟,难怪刑天一族能够在短短几天内就把巨大的尸庙给铲平,若是单以人力而言,则需要耗费数千人数天的时间。

    尹玉旻盯着炸药,颤声道:“你,你,是想在他们祭祀的时候,把炸药扔过去吗?这不行,会伤到无伤!”

    宁镇长摇摇头说道:“我哪会那么无聊,再说这是工程炸药,通电才能爆炸,又不想一般打仗的时候那种炸药包,一拉纤就爆炸。我,是有另外一个主意!”

    我急忙问道:“什么办法?”

    “水淹七军!”宁镇长一字一语说道。

    “水淹七军?”我喃喃重复着宁镇长的话,疑问道:“你的意识是,想放水淹掉这里?”

    宁镇长点点头说道:“不错!”

    他蹲了下来,在地面上简单地画了一下这里的地形。首先是一个三角形,便是秘银村的图形,周围被三条河流包围着。宁镇长指着秘银村的图形说道:“当初我们来这里的时候,地形已经探测过,粗略的来说,这边是东面地势稍高,河水从东向西流动。而秘银村中心的地势却比较偏低,再加上又有一个大坑,若是水流泛进来,极容易被淹没。所以我的计划是在东面的河流那里筑起一道大坝,等水蓄到一定程度之后,再炸掉大坝,水淹秘银村!”

    我大喜,说道:“好主意!”

    尹玉旻迷惑不解,说道:“这能行吗?”

    我点点头,说道:“当然可以,而且我们最好在举行祭祀的时候放水。一来放水可以冲掉那些怪物,二来可以乘混乱抢救无双,第三,别忘了,那个蚩尤的怪物,可是怕水的!”

    尹玉旻终于同意,我们商量片刻,定下计划,首先我和宁镇长悄悄地在东面河流那边筑坝蓄水,然后等到祭祀开始的时候,尹玉旻想尽一切办法拖延仪式,然后宁镇长炸掉大坝,等水放出来的时候,我乘机拯救无双!

    所干就干,当下我和宁镇长撑着黑夜,偷偷地溜到东面去。此刻我们已经被罗明熙发觉了,他发动刑天一族和他手下的怪物,到处搜寻我们。他以为我们要拯救无双,但是万万没有想到我们却是跑到了东边去。秘银村面积甚是广大,一时之间,也是无人能够发觉。

    要在小河里筑起一道大坝甚是容易。因为河水并不是很急,所以我们先砍下几棵大树,倾倒在河里,然后不停地把树枝、泥土和石头往大树之间扔过去,折腾了大半夜,终于筑起一条大坝,拦住了河水。宁镇长把偷来的工程炸药埋下,拉好电线,就等着炸开大坝了。天色开始蒙蒙亮,我却唯独不见了尹玉旻,心中奇怪,便到处寻找,远处传来淅沥沥的水声,我走过去,迎接着朝霞,在树荫之间看到了曼妙的一幕,顿时呼吸都几乎停止。

    我的视线穿过了林荫,来到小河上。这时候,天上绚烂的朝霞映下来,把水面染得波光粼粼,犹如金色鲤鱼一层层的鳞片一般,泛起夺目的七彩光芒。然而真正叫我眩晕的,却是矗立在浅水处的一具女性躯体,我正对着朝霞,背光只能让我看到一个优美的女性曲线轮廓,她弯下腰,把衣服浸到水里,轻轻在身上擦拭。

    突然女子说道:“既然过来了,何不显身堂堂正正的偷看呢?”

    我一阵尴尬,犹如被捉住的小偷,不得不硬着头皮走出来,说道:“偷看怎么可以说是堂堂正正的呢?我呢,正在欣赏美女沐浴!”

    尹玉旻咯咯娇笑,她是一个豪放大方的女子,并不害羞地回避我,而是转身正对着我说道:“喂,把我挂在树枝上的衣服扔过来。我原本打算趁你们都不注意的时候洗个澡,想不到还是叫你这个色胚饱了眼福。”

    我老脸一红,斜眼看到旁边的树枝上挂着一些女子的衣物,便一一扯下来扔过去。尹玉旻虽然大胆,但是毕竟有点矜持,背对着我穿上衣服,走上岸来。

    “坐吧,陪我说说话。”尹玉旻说。

    我稍微一迟疑,眼看尹玉旻毫不犹豫地坐在一根突起的树根上,便也跟着在她旁边坐下。我扭头看过去,尹玉旻正眯着眼凝视着远处的朝霞,过了一会儿叹气说道:“我有感觉,这次我不会活着回来了!”

    “你这是什么话呢?”

    尹玉旻回转头来看到我说道:“人生短短几十年,我也算活够了,该吃的苦都吃过了,该享的福也都享过了,这一辈子没有什么恰挂,但是我唯一不放心的就是无双。”

    我正色道:“放心,我会竭尽全力救出无双。”

    尹玉旻疲惫地摇摇头,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在想以后无双怎么办?总不能跟着我过一辈子,所以,有件事情我想拜托你。”

    “什么事情?”

    “请你在我不在的时候,好好照顾无双。你是个不错的男人,那林妹子也好,加上无双对你有好感,能够顺畅地生活在一起。”

    我一怔,尹玉旻到底怎么了,如此悲观,已经开始托付后事。隐隐一想,之前我们在一起,尹玉旻对恶劣的环境并没有什么不满,唯独在今天突然沐浴更衣。据我所知,很多地方的风俗都是大喜大悲之日,都得沐浴,以示神圣。难道尹玉旻真的预测到自己将遭受不幸?

    现在我们手头没有什么可以吃的,早餐就我想办法在河里捞了几条鱼,凑合一下当早饭,填满空荡荡的肚子。然后我们按照分工行动,宁镇长留下来等候我们的信号,一旦我们发出信号,即可炸掉大坝,水淹秘银村。而我们和尹玉旻伺机救人,消灭邪恶的蚩尤邪神。

    当下我们就分别,我和尹玉旻两人穿过密密麻麻的丛林,赶往秘银村的核心区域,悄悄躲藏在树丛中,不让敌人发觉。

    而在秘银村原本尸庙的地方,似乎是因为我们昨天的意外来访,罗明熙唯恐我们加以捣蛋,于是把祭祀的仪式加快进程,此刻已经在尸庙那个大洞上,筑起了高高的祭台,四周围满各式妖魔鬼怪和刑天一族的人。他们剑拔弩张,随时预备着我们的进攻。

    “糟糕,比我想的情况还要坏!”我身边的尹玉旻眉头一皱。我们人数少,仅能依靠的就是偷袭和突然而来的洪水。但是对方眼下人这么多,即使我们发动洪水把他们冲走了,那也会遗留下不少,我去拯救无双依旧困难重重。

    “见机行事!”我只能这么说了。

尾声 僵尸灭绝

    祭祀邪恶的邪神,当然不可能是在大白天了,我们从天亮等到天黑,一直躲藏在树丛中间。我倒是也罢了,毕竟我是军人出身,之前在南方丛林的热带丛林中伏击,条件更是恶劣百倍,至少这里没有蚊虫滋生。尹玉旻却是叫我吃了一惊,其女为人坚忍,居然和我一样趴着一动不动,防止打草惊蛇。

    约莫到了午夜时分,月圆半规,值守的刑天一族比我们更加疲惫不堪,但是事情终于有所转机。

    “他们来了!”尹玉旻突然攥住我的胳膊。

    我悄悄抬起头,远远地看到,从另外一面,来了一排穿着白色袍子,戴着高高帽子的人群,好像美国历史上的三K党,又似欧洲的幽灵一般,打着铃声走了过来。他们中间有四个人抬着一块板子,上面似乎躺着一个人,似乎就是无双的模样。全身裹在一块白布下,一动也不动,好像昏迷不醒的。

    这些人抬着无双走到祭台前,把无双连人带板子一起架在祭台上。这时另外一个戴着头罩的男子走了上去,他手中拿着一只权杖,正是罗明熙,他哈哈大笑一声:“朱恒淮,尹玉旻,我知道你们就在这里,但是现在我就要割开这个小女孩的动脉了,让她的血唤醒伟大的邪神,你们敢出来吗?”

    我知道这是罗明熙在激我们,但是他们万万想不到,我准备了一份特别的礼物。

    我朝尹玉旻点点头,示意可以动手了,之后尹玉旻就凝神,额头上缓缓升起一道白点,这是魂魄的召唤术,只有尹玉旻、罗明熙等少数人才能施展。而我们的信号,就是这个。

    白点飞快地冲向宁镇长所在处,罗明熙又在大声咆哮,试图把我们引出来,等着吧!

    忽然,远处传来轰的一下沉闷的响声,众人大骇,过了少许时间,看守东面的刑天一族跌跌撞撞跑出来,失声叫道:“洪水,洪水来了!”

    我向那些人呼喊的方向望过去,脸色不禁陡然变掉。那几个看守东面森林的刑天一族人,一面不住大声地呼喊救命,一面拼出全部的力气向前奔跑逃命。可是人的脚力哪能够赛过顺势而下的汹涌洪水呢?只见那咆哮的洪水犹如一千头巨兽并驾齐驱,卷起五六米高的大浪,澎湃地扑上来,所过之处,遇树折树,逢土摧土,当真是风卷残云,不留片丝。那几个人眼看已经逃出了森林,赶到秘银村的空地上,刹那之间就让洪水追上,立时吞没,无影无踪。

    我根本想不到这样一条小小的河流,居然能够卷起如此之大的洪水,根本如海啸一般。原来河水虽然缓慢,但是这毕竟在季风地区,水量丰沛,一天一夜积蓄下来,竟不下数百万立方米,霎时爆破,又是从高处涌向低处,释放的能量相当惊人,水势浩大,仿佛黄河的壶口瀑布一样宏伟。

    洪水摧垮了整个东面的森林,立即冲向秘银村的中心位置,这里地势较低,洪水自然偱地球引力而来。那罗明熙顿时脸皮变掉,未待他开口,手下便已经一窝蜂地四下溃逃了,唯独那众多的怪物不得命令,依旧傻乎乎地站立着。

    洪水瞬间便涌了过来,冲到这里水势已经减少了不少,但是浪花依旧有两三米高,罗明熙来不及从祭台上逃脱下来,连忙高声呼喊那些怪物们,牢牢抱住祭台,不至于被冲走。怪物们得令,抱住了祭台的四个脚。可怜人力怎么能够和天力对抗呢?那些怪物们,或是被洪水冲到了深坑里去,这倒是摔下去还得个痛快。那些更加可怜的,牢牢抱住祭台四脚不可放,立时叫巨大的水里压地缺胳膊断腿,甚至脑袋也无影无踪了。

    那祭台终于无法承受洪水的巨大冲击力,摇摇欲坠,直向那大洞倾斜下去。我顿时一颗心吊到了嗓子眼里,倘若这祭台一不小心摔了下去,那无双连尸骨也找不到了。我真后悔,估错了洪水的威力。

    轰然一声巨响,那祭台终于顺着大洞的位置倒了下去,木头发出咔咔的可怕响声,咚的一声响,却是那祭台的长度远远超出大洞的直径,居然横亘在了大洞之上。罗明熙真是好狗屎运,见他牢牢抱住祭台,居然没有被冲下去。

    其时洪水已经是鲁缟之末,业已式微,那水量初始汹涌地涌进大洞里面,继而渐渐地犹如溪水细水长流,水势退了了。据我所知,那大洞本身就有数千米深,加上底下空间无法想象,完全可以容纳更大的洪水。

    虽然洪水退去了,可是我们的目的也已经达到。敌人被洪水冲地横七竖八,死伤殆尽,在场并无一站立之人。而我们事先得知水势,躲在南面的树上,避开了洪水的冲击,于是安然无恙。当下我就跳了下去,径直要冲过去救无双,尹玉旻也顺着树爬了下来,我转念一想说道:“等等,你就在这里留守,不怕一万,只怕万一。”

    尹玉旻疑问道:“还可能有什么事情呢?”

    纵然质问,她也是相当尊重我的谋略,当下乖乖地呆在原地,伺机而动。我则是踏着泥泞的地面,急忙赶往祭台那边。

    祭台那边老早不见了罗明熙那个白色的影子,不知道跑到什么地方去,借着月光,我看到无双披头散发地被绑在那块木板上,但是我一下子就产生了一个奇怪的念头,总觉得这个无双有点不大对头。

    虽然我心里万分奇怪,但是依旧爬上了祭台。此刻祭台横亘在大洞之上,我的脚底就是万张深渊,一不小心,就会掉下去,尸骨无存。我一面小心翼翼地注视着脚底,一面逼近无双,低声说道:“无双,朱叔叔来救你了,你能听得到吗?”

    无双的脑袋微微一动,把披散的头发扬了起来,似乎还能够听到我的说话。我大喜,如猿猴一般地攀援过去,说道:“无双,我来了……”

    话音未落,我顿时愕然。

    但见无双抬起了头,在那披散的头发下去,却不是无双娇美的颜容,而是一张男人的脸——何永进!

    该死,刚才我就觉得已经不对劲了,但是因为在夜里光线模糊,看得不大清除,想不到,竟是罗明熙施展诡计诈我们。

    我思虑电光火石之间,那何永进狰狞的一笑,猛然扯开被绑着的双手,凶狠地扑上来。

    不好,要是在这里被他推倒,脚底就是死无葬身之地的万丈深渊了。

    我心思转动之间,顿时向后一跳,避开何永进这一击,然后忙不迭地逃离祭台。在这里,即使我能够和他打个难解难分,吃亏的还是我,因为何永进已经被罗明熙控制,万一来个同归于尽,老子可不想这么早挂掉。只有在平地上,我的安全系数才会更高。

    于是我把南方丛林战场上的看家本领使出来,当真如猿猴一般,双手不住替换,一路飞跳过去。但是何永进依旧紧追不舍,口中发出呼呼的可怕吼叫,有时猛然一击,他的空手就在木质的祭台上打出一个窟窿,即使鲜血淋淋亦是好像吸食了毒品一样无所畏惧。

    我两三下离开祭台,一个筋斗跳到平地上,溅起漫天淤泥,何永进也追赶了过来,只是在了这里,我已经不必担忧了。

    但是何永进戛然止住身子,像是受伤的野兽一样,只是呼呼喘气,一面紧紧盯着我,防止突然发起袭击。我心中暗暗惊奇,正不明白怎么回事的时候,听到背后一个叫人生厌的家伙哈哈大笑:“朱恒淮,你上当了!纵然你有洪水,我还是有计谋,你是永远斗不过我的!”

    我借着眼角余光,看到罗明熙重新纠集了若干同党,聚拢了过来,而在他背后,却是两个人押着一个小小的人儿,这个人,便是无双。

    我眼眸顿时抽紧!

    乍一见罗明熙,顿时叫我怒从心起,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盯着他那张恶心的犹如妖怪一样的面庞,胃部好像吞吃了无数蛔虫一样无比不适。只恨现在两人距离太远,我无法突破何永进与刑天一族构成的防御线,把无双救出来。正当大家以为我无计可施的时候,我突然做了一件大家都意想不到的事情。

    只见我倏然弯腰,捞起好大一团淤泥,冲着罗明熙就猛然掷过去。我当兵多年,手榴弹抛掷的训练做了不下几十万次,极其熟练,罗明熙措手不及,还来不及反应,就叫一块臭哄哄的泥巴蒙住了面颊。我明知这样做根本无法对罗明熙做出实质性的伤害,但是总算出了一口恶气,哈哈大笑。

    “杀了他,杀了他,不要留活口!”罗明熙暴跳如雷,抹掉脸上的泥巴之后,大声地向手下下令。在他一挥手之后,顿时无数妖魔和刑天一族的人呼啸着向我扑过来。

    而在我前面对峙的何永进,猝然发动,也向我攻击过来。

    该死,被如此之多的人(魔)围攻,似乎只有在南方丛林战场上遭遇过,而眼前又都是一片平地,根本无处藏身。我赶忙转身,朝着森林跑去。

    可是在我背后的妖魔鬼怪数量极多,他们从人化作妖魔以后,亦是拥有妖魔的可怕力量,以四肢着地奔爬,刹那之间,就已经赶到了我前面,张开大嘴,咆哮着向我咬来。

    我勃然大怒,对着迎面而来的那只怪兽就是一脚,立时将它踢开,可是这一延迟,已经叫后面的人追了上来,我顿时陷入重重围困中,可恶!

    敌方是妖魔鬼怪和人的混合阵营,这时候把我包围了,首先就是没有思维的妖魔鬼怪,张开大嘴,率先向我袭来。我伸翻几只,但是更多的冲了上来,我根本应接不暇,缺乏防御的背部马上被咬了几口,火辣辣的疼痛。鲜血的涌出,使得我筋疲力尽,难道老子真要在这里归天吗?

    这时,突然前方压力大减,我也顾不得什么,慌乱窜出去,对着前方瞟了一眼,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方才一场规模浩大的洪水,淹死了不少刑天一族和妖魔鬼怪,他们的尸体原本躺在烂泥堆中,残缺不全,一动不动的,然而这个时候,已经死掉的尸体,都匍匐着爬了起来,眼眶中发出耀眼的红光,口中低低吼叫着,向这边走来。但是他们的攻击目标并不是我,而是对着刑天一族和妖魔鬼怪们。这样我的压力大大减轻,才能及时逃出命来。

    这种景象,我已经不是第一次看到过的,只有那个人,才能施展如此神通。

    果然,随着众多的僵尸向前蔓延前进,在他们身后,一个优美的女子身形在暗夜的月光下如影随形。尹玉旻满面肃穆,紧紧咬着牙关,表情似乎极其痛苦。而在她周身,散发着一层层白色和红色的小点点,犹如萤火虫一样飞舞。这些小点点就是魂魄,亦是尹玉旻依赖于操纵僵尸之用的。

    我大喜,赶忙跑到尹玉旻跟前,埋怨道:“既然你有这般神通,为什么不早施展出来,害得老子差点被杀掉!”

    尹玉旻苦笑一声:“你以为操纵僵尸是那么容易的吗?特别是这些没有经过养尸就直接发动的尸体,更是极其耗费人的精力。这几天我连续发动好几次了,已成油尽灯枯之势,发动眼前这些僵尸,我就非常勉强,不知道能够撑到什么时候。”

    话说完,尹玉旻突然双眼一直,从鼻孔里流出了嫣红的鲜血,汩汩而下,把整个下巴染成像是三角形一样的一片红。月光之下,朱红的鲜血闪烁着特别妖异的光彩,使得尹玉旻这个绝世美女,突然有了一种恐怖的感觉。

    我大吃一惊,问道:“你没事吧?”

    尹玉旻仰天抬起头,止住鼻血,然后低下头,她面色已经专为星星的银灰色,很吃力地摇摇脑袋,微弱地说道:“没事,我还撑得下去,你赶快过去,把无双救出来。”

    我咬咬牙,当下狠下心,转身离开尹玉旻,随手便从地上捡起一把死掉刑天一族丢下的武器,乃是一根长矛,乘着他们和僵尸苦苦缠斗的时候,飞速奔向罗明熙。没了别人守卫的罗明熙,根本就是一个废材。

    “快快,阻止他!”罗明熙发狂地嚎叫道,他身边仅余下的几个人,硬着头皮向我冲来。可惜这几个人,一来人数太少,二来没有什么战斗力,甫一上前,便叫我拎起长矛,左一个,右一个挑翻。没有了什么阻碍,我便冲到罗明熙跟前,狞笑道:“哈哈,你这个家伙,害得我好苦,现在纳命来!”

    罗明熙吓得连忙挟持着无双退后,来到大坑的边沿,厉声向我威胁道:“你再过来,我便把这个小女孩推下去,让她活生生的成为祭品!”

    我向前压上一步,使得罗明熙不由地被迫后退一步,把脚边的几颗小石子踢下万丈深渊,罗明熙害怕地往回瞅了一眼深渊,倒吸一口凉气,越发张狂,叫道:“你再过来,我就真的要把她推下去了!”

    我冷笑一声,心中暗暗思量如何把无双给救出来,因此止住脚步,说道:“罗明熙,你还是老样子,那么怕死!”

    “怕死?”罗明熙闻言哈哈大笑,“如果怕死,我就不会在年轻的时候,冒着声明危险去黄泉村偷走他们的秘宝,也不会随着你走入无比危险的大洞。我只是不甘心,邪神还没有复活的时候,就被你弄死。怎么样,朱恒淮,我们做个交易,只要你放我一马,你想要什么,金钱、美女,还是权势,我都可以给你!”

    我冷笑道:“我只要你的一条狗命!”

    罗明熙脸色大变,但是并不是害怕的大变,而是变得惊喜起来,我心念一动,扭头看过去,却是尹玉旻终于不住了,口鼻眼都冒着鲜血,脸色发紫,已经无法操纵僵尸,叫何永进逼近,转眼就会把她的脖子一下子扭断!

    眼下我面临着一个艰难的抉择,不得不让我仔细思量,到底是先去救尹玉旻,还是先去救无双,假若我选择尹玉旻,不仅让罗明熙这个家伙逃掉,而且违背了她的嘱托,若是尹玉旻,则是尹玉旻难保性命。这个抉择,就如老婆和老妈一起掉进河里,先去救谁一样难以考虑。

    但在我稍微一犹豫的瞬间,罗明熙却挟持着无双跑掉了,当下我做出决定,先去救尹玉旻。

    这时候的尹玉旻,五官都冒出了鲜血,犹如一条条的细线顺着面颊流下,在清亮的月光下,满面血污,好似京剧中的可怕脸谱一般。她脸色发灰,苦苦支撑着几个僵尸,阻止何永进的过来。这些僵尸我也是对付过的,基本上,动作迟缓,斩碎之后,就够不成危害。何永进的实力与我差不多,只见他步步为营地向尹玉旻逼近,未待我冲上前,何永进终于凑近尹玉旻,伸出胳膊掐住尹玉旻的脖子。尹玉旻心灰若死,无奈地合上眼睛,任由何永进把手掌握紧。

    “哥哥……”尹玉旻原本已经被何永进掐地浑身发抖,嘴巴犹如钓上岸的鲤鱼一样,艰难于呼吸,但是这时候口中却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冒出了这一个词语,使得何永进陡然一震。

    好机会!

    我乘机冲上前,抡起醋钵大小的拳头,硬生生地砸在何永进脑袋上。这个拳头若是常人被打中,说不定连脑袋都会飞掉。何永进毕竟不是一般人,抗击住了这一拳,可是也被打飞到两三米开外,重重摔倒烂泥当中。

    我来不及顾及何永进,先是托起被掐到瘫倒的尹玉旻,伸出袖子在她脸上胡乱一抹,抹去血迹,轻轻问道:“没事吧?”

    “死不了……”尹玉旻苦笑,“你终究没有听我的,把无双救出来。”

    我放下尹玉旻,转身面对何永进,他才是我的真正大敌。

    何永进不亏是和我从同一个部队里出来的男人,尽管挨了我那一击连牛也可以打死的重拳后,依旧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当然脸颊上非常不好看,中了拳头的那一面完全肿了起来,他费力地张开嘴巴,吐出几颗牙齿。我呵呵冷笑一声,正要持矛上前搏斗,何永进突然说道:“是你,朱恒淮?”

    我一愣,陡然收住身法。听到他叫我的名字实在太奇怪了,自从何永进被罗明熙控制以后,一直是一个沉默不语,只知道杀戮的怪物,连喊叫都不行。这时候突然叫了我名字,着实让我感觉不可思议,我心念一转,唯恐是敌人的诡计,依旧拿着长矛警惕。

    何永进捂着脑袋说道:“你不用担心,我已经完全清醒过来了。那天我叫罗明熙这个家伙,用邪术控制了身体,但是还有记忆。不知道为什么,似乎是你的一拳,让我回复了意识。”

    我松了一口气,说道:“那还好。”

    可何永进却转向了尹玉旻,紧紧地问道:“方才,你叫我哥哥了,你到底是不是我妹妹!”

    我恍然大悟,原来是尹玉旻的那声哥哥,唤醒了何永进,之前我们也遭遇过类似的事情,因为尹玉旻的一声哥哥,使得何永进停止攻击我们,眼下也是这般事情。

    尹玉旻摇摇头,说道:“我不是你妹妹,但是与你的妹妹密切相关,直到有一天,我会告诉你事情的真相的。”

    何永进脸上不禁露出了失望的神情,我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不必太着急,尹玉旻这个女人我是了解的,要什么坦白,她自然会说出来。

    “请你们,快去救救无双吧!”尹玉旻呻吟着哀求。

    我与何永进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点点头,各自操起一样武器,朝着罗明熙那边奔跑过去。

    那边的罗明熙,他把祭台上的木板拆了下来,让无双平躺在上面,手中拿着一把利刃,见我们冲过来,哈哈大笑道:“你们迟了,战神即将复苏,这个世界,将化作一片死亡的世界!”

    说完,罗明熙拎起无双的一只胳膊,狠狠地在她手腕上割了一刀。动脉的鲜红血液汩汩流出,沿着木板流向大坑,犹如天空中的几滴水花,霎时消失不见。

    轰隆隆!大地猛然震动起来。

    这里是湘西,向来没有地震的记录,怎么一下子就开始地动天摇呢?

    正在我们惊慌失措的时候,大地再次隆隆地震动起来,同时在僰人挖掘的大坑中,突然散发出血红色的光芒,犹如一道道的利剑,从洞穴深处射出来来,一直射到天空的高处,在漆黑的夜里特别明显,刹那之间,连月光也被比了下去。

    我和何永进脸色大变,但是依旧勇猛地冲上前去,要把无双救出来,并且杀死罗明熙这条恶棍。

    咚咚!大地持续震动,仿佛是在地下,有一个巨大的生物犹如土拨鼠一样挖掘地地面,努力从地穴的深处向上攀爬。巨大的震动把我们震地东倒西歪,明明只有几步路,距离罗明熙却犹如千里之外,不可逾越。

    又听轰隆一声犹如雷鸣般的巨响,那大坑里面射出来的血红之光,刹时黯淡下来,被一个巨大的直立人形物体所挡住,微蒙的血光中,最终的魔神终于现身!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情形,这是一个身高超过十丈的巨人,浑身漆黑,粗壮如铁塔一般,更叫人称奇的是,他的脑袋居然是一个巨大的牛头!两个牛角弯弯凸向空中,一双眸子射出血红的光芒,大嘴一张,顿时发出凄厉的野兽嚎叫!

    罗明熙大声狂笑道:“哈哈,战神蚩尤复活,吾将成为世界之主,尔等统统要打入地狱之中!嗯……”

    奇异的景象顿时又出现了,那牛头魔神刚刚爬到洞口的时候,因为洪水冲到了洞里,他几乎是从水里钻出来的,浑身都**,猛然跃起,把水花撒开,四周几百米的范围内就如下了一场大雨一样。但是到了此刻,水花洒尽的时候,他的身上还在不停地掉东西。那一块块的东西掉到地上之后,居然还会蠕蠕而动,不禁叫人吓了一跳。

    “怎么了?”罗明熙失声狂叫道。

    我看着地面上一块块掉落的东西,似肉非肉,浑身鲜红,会不住地蠕动,仿佛有生命一样。看了半晌,终于明白了这是什么,哈哈大笑道:“这是太岁菌,地底下的低等生物而已。罗明熙,你的伟大的神灵,却是以世界上最低等的生物构成,这实在太可笑了!哈哈!”

    罗明熙狂叫道:“这不肯能,不会的!”

    就在罗明熙的狂吼中,牛头魔神身体犹如沙滩上的城堡一样,逐渐开始崩溃,大块大块的太岁菌从魔神的**上掉落下来,初始还会挣扎几下,但很快就死掉,散发出犹如大便的难闻臭味。那牛头魔神不住地在嚎叫,声音极其痛苦,但是在我们方才的洪水攻势下,他已经陷入了死路一条。巨大的魔神**在不长的时间内分崩离析,原本被挡住的血红色光芒又耀眼起来,在其映衬下,那庞大骨骼慢慢向后跌倒,重新坠入大坑之中。

    “不会,不会……”罗明熙苦苦奔波了半辈子,就是为了让邪神复活,但是这个邪神过于脓包,一下子就自己崩溃掉,连我们打斗的力气都省掉。罗明熙的精神已经进入癫狂的状态,跳起来发疯的喊道:“我知道,这是为什么!因为神是没有形体的,所以他们只能依附在**上面。但是在地下有没有别的什么生灵,所以他们只能附身在太岁菌上面。难怪,一种普通的菌类居然被叫做太岁,就是因为他们被神附身过,有巨大的力量,人们畏惧,以是不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罗明熙向前奔跑,大叫道:“来吧,众神们,请降临在我身上吧!愿用我的**承载你们的神圣力量!”

    话音方落,突然夺的一声,一道长长的利刃从罗明熙的胸口凸出,超过一尺,携带着腥臭的血液,汩汩外流。罗明熙不相信地低头看看,又扭头过去,却是一直没有显身的宁镇长,手中握着一把大刀,刺入罗明熙的胸口。

    “就是你,十多年前偷走了黄泉村的宝物,害死我最心爱的表妹!”宁镇长面目狰狞,狠狠地对着罗明熙叫道。原来,宁镇长自从把大坝爆破掉以后,就暗暗潜伏过来,只是他为人比较狡猾,眼看形势不对,就偷偷地躲了起来,却无意中听到了罗明熙承认自己在黄泉村偷走宝物,顿时叫宁镇长恨之入骨,终于称其不备,把利刃插入仇敌的胸口。

    “哈哈!”罗明熙狂笑一下,我惊讶地发现,罗明熙的外貌有开始变化。他浑身不住地颤动,好像气球一样开始膨胀,突然砰地一下,衣服尽数胀破,露出了好像狗熊一般强健的躯体,这是他吗?而他的相貌更加恐怖,面部肌肉紧紧扭成一团,头发尽数上竖,化作鲜红的朱色。他扯住胸口的利刃,猛力一拉,把血淋淋的刀子拉了出来,伤口迅速愈合。他大笑道:“我是不死之身,战神赐予了我不死之身!哈哈!”

    获得了邪神力量的罗明熙就如蟑螂一般,根本杀不死,这番情况超出了宁镇长的意料,他立时犹如一个人偶一样呆呆地站立在罗明熙背后,不知所措。我急忙大叫道:“快跑,宁镇长!”

    宁镇长顿时回过神来,可惜迟了,我的大喊同时也提醒了罗明熙,在他背后,仍有一个妄图害死他的敌人。他旋即转身,未待宁镇长反应过来,就猛然伸手一挥,重重地砸在宁镇长身上。后者犹如被打飞的羽毛球一般,轻飘飘地飞了起来,划开一条抛物线,撞在几丈开外,身子软绵绵的,不知死活!

    “可恶的家伙!”何永进狠狠地骂道,对我说道:“恒淮,等下我去缠住罗明熙,你过去救无双!”

    我稍微露出犹豫的神色,何永进知道是我怕他一个人对付不了罗明熙,笑笑说道:“到底你身上的伤势比我重。再说邪神是依靠无双的鲜血唤醒的,早点救出无双,就能使得邪神沉睡。”

    我点点头,连续多天战斗下来,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不计其数,皮外伤也罢,当作蚊虫咬过一样,可是有几处实在难以忍受,都是靠我在战争中培养的强大意志力在支撑着。何永进看出我已经是强弩之末,便主动分担了艰巨的任务。

    话说完,何永进拎着方才捡来的一把大刀,如箭一般地射向罗明熙。我亦是在同时转向无双的位置。

    无双手脚被紧紧绑在一块木板上,一动不动,昏迷不醒,好像砧板上待宰杀的鸡鸭。我冲到她的跟前,正要蹲下来解开无双的束缚,突然又是一阵天摇地动,使得我猝然不及,顿时一屁股坐在地上。我抬起头,突然看见前面的大地轰轰然然裂开一条巨大的裂缝,无双石头泥土不足地往下掉落。而绑着无双的那块木板,暂时搁浅在裂缝口,转眼也要掉下去了。

    “不好!”我大叫一声,慌忙起身,眼看我和无双之间,隔着一条巨大的地缝,粗略估计,不下三四米宽,幸好还在我的跳跃能力之内。我稍稍向后倒退几步,深深吸了一口气,助跑了几步,陡然发力,大喝一声,越过裂缝,飞向无双的身边。

    突然,又是轰隆沉闷的一声,大地再次震动,我已经跳到了对面,但是预想不到还会震动,顿时浑身晃动不已,保持不了平衡,身子向后一歪,竟然掉了下去。

    “啊!”我惨叫一声,双手发疯一般地到处乱抓,忽然手指一紧,抓住了什么攀援物,身子止住了下坠的趋势,挂在了裂缝底下的悬崖上。我稍稍松了一口气,抬头向上看看,地面不过距离我一尺多,很快可以爬上去的。

    随着大地的震动,上面的石头、泥土不住王我头上砸下来,我摇摇头,拨开阻碍视线的东西,突然我哈大了嘴巴,但见把无双绑住的那块木板,摇摇欲坠,随着石头和泥土,终于滑了下来。

    这块木板上虽然承载着的只是无双这么小巧的一个女孩子,但是体积甚是巨大,长宽都超过两米,此刻好像犹如一把铡刀一样的落下来。如果我没有托住,无双铁定会掉下万丈深渊,永生难以超度,但是若我硬生生的托住,恐怕以这块木板的下落之势,足可以把我斩成两段。

    间不容发,我来不及多想,紧紧贴在石壁上,躲开了木板的这一直面冲击,却在同时,伸出另外一只手,牢牢抓住木板。无双的体重和木板本身的重量加起来,下坠之势好大啊,我只觉得手臂一沉,仿佛脱离了身体一样,定睛一看,我还是把木板给抓住了,不过手臂未免如同报废一般,关节受到重创。

    我咬咬牙,一只手抓住木板,另外一只手努力向上攀爬,好在不过距离一尺多,我很快爬上,费劲地把木板拖上来,安置在平地上。这时我看到无双的脸色惨白如僵尸,失血过度,急忙上前把无双的手腕止住鲜血,再摸摸她的鼻息,微微透着热气,小女孩至少还活着。

    我把无双的伤口包扎好,又把她从木板的禁锢上接下来,背在肩膀上,纵身一跃,已经跳到了对面,一直背到尹玉旻那边。瘫坐在地上的尹玉旻一把搂住无双,这个刚强的女人,第一次流下了眼泪:“我可怜的孩子,让你受苦了!”

    而我却没有兴趣看着女人们哭哭啼啼的模样,我转身看过去,何永进与罗明熙的决斗已经到了白热化的阶段。何永进一身好武艺,仗着一把大刀,左砍右杀。而罗明熙却依赖着不死之身和无比的怪力,与着他缠斗不休,然而渐渐下来,何永进落了下风。毕竟他还是一个人,罗明熙却根本是怪物了。

    我捡起一把大刀,也跟着跑了过去,要助何永进一臂之力,但是耳边却传来一个人断断续续的声音:“朱恒淮,朱恒淮……”

    我心中生疑,喝道:“是谁?”

    我扭头环视,发现这是躺在地上,满面血肉模糊的宁镇长在呻吟,这个家伙还活着。我犹豫了一下,过去问道:“你有什么遗言。”

    宁镇长有气无力地怒道:“屁话,老子还没有死。我只是叫你摸摸我口袋,有一个足可以杀死怪物的利器!”

    我一愣,视线往下移动,这个口袋,看似宁镇长腰部系着的袋子,鼓鼓囊囊不知道藏了什么玩意。我掏出来一看,顿时大喜过望,却是一包炸药,而且是军用的拉弦炸药。

    宁镇长苦笑道:“这是我在那里发现的,原本觉得没有什么用场,不过现在看来,你一定用的着。”

    我点点头,来不及向宁镇长道谢,急急忙忙跑向何永进那边。罗明熙,你死期到了,到底是你的不死之身厉害,还是我们的炸药厉害!

    我仿佛炸碉堡的英雄董存瑞一样,怀中紧紧抱着炸药包,右手小指勾住上面的导火索拉弦,随时可以引爆。我犹如离弦之箭,飞快地朝罗明熙那边冲过去,待到距离七八米的时候,右手高高举起炸药包,大声喊道:“何永进,让开!”

    何永进方才见我怀里抱着的玩意就知道情况不妙,暗暗做了准备,此刻我的喊叫甫一响起,他已经极速翻了一个筋斗,滚开三四米,还不住地往前滚动。罗明熙正打地顺手,见我来,而何永进却跑了,顿时不知所措,直到发现了我拉断了炸药包的导火索,吱吱冒着青烟,立时脸色大变,可是迟了!

    我只不过距离罗明熙七八米,借着冲势一刹那就掠过去,趁机把手中的炸药包扔向罗明熙这边。炸药包方一脱手,我稍作停留,微微偏了一下方向,继续借着冲势跑下去,远远避开罗明熙。

    “混蛋!”罗明熙狂声咆哮着,眼看那个吱吱作响的炸药包极快地弹过去,他猛然挥动胳膊,妄图将它打开。可是我作战工兵出身,炸药玩得炉火纯青,哪会给罗明熙打掉炸药包的机会?方才就已经把时间算好了,故意让导火索在手上烧了一段时间。就在那炸药包接触罗明熙手指的一刹那,轰然爆炸!

    嗵……

    我已经使出吃奶的力气,拼命逃离炸药包的爆炸范围,但是这个炸药包装满了黄色炸药,威力巨大,我只觉得在嗵一声之后,耳朵不住嗡嗡作响,而背脊后面更是叫一股大力推倒,猛然撞在地上,顿时摔个七荤八素,内脏都仿佛震碎了一样。

    许久,我才勉强爬了起来,往后回望,地面上一片狼籍,在炸药包爆炸中心方圆十米之内,寸草不生,只有中心残留着一个看似勉强像人的物体。

    “终于干掉他了!”何永进跑得比我早,受到的冲击力更小,所以比我更早回复,这时候过来对我说道。

    我点点头,爬了起来,说道:“似乎大地也不再震动了。我想,我们似乎打断了祭祀的仪式,把无双救了回去,结果没有能完全唤醒邪神,只有一部分苏醒,把力量转移到了罗明熙身上。”

    何永进说道:“大致如此吧!”

    我们两人小心翼翼地凑近爆炸中心,探视情况,这是我们的习惯,敌人要消灭彻底!这个炸药包是在空中爆炸的,威力巨大,冲击波把爆炸中心周边几米之内的泥土都掀了起来,一片焦黑,散发出热腾腾的泥土蒸汽味道。

    居于中心的是一具人形物体,身上衣物尽数被震碎,裸露的肌体布满网络状的黑色细纹。那是由于受到巨大的冲击力,体表的毛细血管尽数破碎所产生的结果。何永进随手砍了罗明熙一刀,对方毫无反应,不禁松了一口气说道:“真的干掉了!”

    我也不禁松了一口气,凝望蓝蓝的天,突然感到无比的疲惫,好像得知攻入琼山之后,与南方丛林猴子血战三天三夜,终于得知敌人跑掉时候那般。我笑笑:“咱们可又是联手做了一起啊……”

    何永进也欣慰的哈哈大笑,突然……

    咚!

    一只黑粗的胳膊犹如长矛一般,陡然从背后刺穿了何永进的身体,在腹部冒了出来,鲜血淋淋,何永进不相信地看着肚子上的胳膊,扭头向后凝视。居然了罗明熙,此刻他已经不能说是有人形了,完全是一个怪物。罗明熙的右边的脑袋和肩膀被炸药包炸掉了一般,露出里面的组织内脏,正在汩汩下淌,剩余的只有左半天身体。然而就是这样一个东西,竟然偷袭击中了何永进。

    “哈哈,我是不死之身,我是不会死的啊!”罗明熙用着残缺不全的半边下颚疯狂大笑着,面上血肉模糊,根本分不清哪里是鼻子,哪里是眼睛。

    我在一刹那几乎呆住了,旋即马上反应过来,拾起何永进的大刀,对着罗明熙就是朝天一刀,顿时把他已经不全的脑袋劈成了两半。然而这个怪物还是摇动着露出脑子的脑袋哈哈大笑,根本不在意!

    “快把他推下大坑,现在邪神已经无法复活了,但是罗明熙也有了不死之身,只有把他落到邪神身边,他才会被邪神吸收!”远处的尹玉旻大喊大叫,何永进闻言突然一震,他已经受了重伤,此刻仿佛吃了兴奋剂,一把扯住把自己腹部刺穿的胳膊,使出全力把罗明熙推向大坑。

    何永进疯了,这样他也会一同跟着掉下去的。

    我正要跑过去拉住何永进,他怒道:“走开,我活不了了,就让我做最后一件事情,照顾好我妹妹!”

    说完,何永进已经把大喊大叫的罗明熙推向了大坑,后者拼命抵抗,但是哪能敌得过不怕死的人的意志,两人终于一同摔下大坑,除了喊叫,转眼消失地无影无踪!

    “可恶的家伙!”我狠狠地在大坑前使劲捶地,凝望着深不见底的黑色大坑,除了叹气,什么也不能做。

    我摇摇头,转身回到尹玉旻身边,说道:“何永进生前有一个愿望,他想知道,你到底是不是他的妹妹?”

    尹玉旻苦笑道:“反正我也时日不多,我就说出来吧。我既不是何永进的妹妹,但我也是!我的身体是他妹妹的,而我的心则是属于我自己的。”

    我一愣,隐隐有些猜出了,但是又不知道怎么说。

    尹玉旻解释道:“其实,我就是从秘银村逃离的最后一个僰人。”

    我不信,摇摇头,说道:“那你起码在一百岁以上,可是你明明才三十多岁。”

    尹玉旻说道:“这就是关键了,一百多年前,我离开了秘银村,来到了外面的黄泉村,在那里生活下来,然后嫁人生孩子,我都逐渐忘了自己的僰人身份。可是月岁无情,当我老去之后,我的儿子媳妇却都不幸遇难,留下的只有无双这个可怜的孩子。我不能这样丢下无双,但是我的年纪又老的快死去,于是……”

    “于是,你就借用一具已经死去的少女尸体,借尸还魂活了过来。而那个少女的尸首,便是何永进的妹妹?”我一刹那间想到了何永进的妹妹被阴婚的事情,又联想到尹玉旻连死人都可以操控,复活自己,不在话下。

    尹玉旻点点头,说道:“大致情况就是如此。虽然这个少女死掉了,但是毕竟还存着一些记忆,每当我陷入昏迷之中,她都会偶尔回复记忆,所以才会叫那个男人为哥哥。”

    尹玉旻捋捋耳垂边的鬓发,说道:“作为一个活了太久的人,总是有很多秘密隐藏的,为了不至于把秘密带进棺材,我就把一些事情告诉你。其实,罗家集毁灭的凶手,就是我!”

    “什么!”我如火烧屁股一样的跳了起来。虽然我对罗家的人没有好感,但是对于一个村落的毁灭,仍旧很好奇,根据信函的提示,应该是有僵尸混入了罗家集,罗家人无力抵抗,全村覆灭。可是罗家人与黄泉村敌对百年,向来对将是极为防备,怎么可能让僵尸混进去呢?若是尹玉旻……

    尹玉旻慢慢讲述道:“当我逃到黄泉村的第一天开始,村子的长老就预备了一个可怕的阴谋。他们派我到了外面的大城市去,去结交在外读书的罗家集人,寻机混入罗家集。罗家集对黄泉村的人向来非常防备,但我出身于僰人的秘银村,虽说和黄泉村是同宗同源,但是毕竟也有数百年没有交往了,可以说几乎与黄泉村没有任何关系,又擅长操纵僵尸的法术,恰好是理想的间谍。于是,那年我才十七岁,正是年轻貌美的时候,又为人温柔贤淑,吸引了一大批男子。后来,我嫁给了一个罗家的人,而他就是罗家最后一任族长!”

    我猜测道:“就是那位在外读书的医生?”

    尹玉旻点点头说道:“不错,是的。虽然我一点也不喜欢,但是他温柔体贴,待我很好,我还是很感谢他的。可惜我毕竟是黄泉村之人,为了我们能够活下去,我硬着心肠,把僵尸引入罗家集,逐一开始毁灭罗家集。”

    接下来的结局不用说,我也知道了,整个罗家集,除了在外面读书的几个人以外,全村毁灭,黄泉村获得压倒性的胜利。但是世间凡事都有因果轮回,所谓一报还一报,最终黄泉村也毁在罗家集的后人手里。

    “这样也好,让黄泉村和罗家集的人都毁灭吧!自从远古就开始的争斗,到现在,终于落下了帷幕。其实有一件事情我没有说过,其实无双也有罗家人的血脉。”

    我猜想道:“无双的父亲,是不是你与那位罗家最后族长的儿子?”

    尹玉旻点点头说道:“不错,嫁过去了话不生孩子很奇怪。他就是无双的父亲,因为身上有罗家的血脉,很受歧视。很早就死掉了,这样也好。后来无双由我照顾,为了让她远离僵尸秘术,我割断了她的声带。”

    难怪无双无法说话,居然是尹玉旻干的好事!

    这时尹玉旻拍拍怀里的无双,说道:“千年战争终于结束了,两个敌对集团的血脉也融合在一起了。以后,这个孩子就要你照顾了……”

    我陡然一惊,问道:“那你怎么了?”

    尹玉旻苦笑一下:“我耗力过多,已经不住这个身体了,活了一百多年,就让我这样死去吧,只是无双叫你费心了!”

    宁镇长呆呆地望着尹玉旻,吃惊地说道:“你,你已经死了……”

    佟湘玉说道:“对不起!我已经不是这个世界上的人了,但是我终究喜欢上了你。尘归尘,土归土,我毕竟是要离去的。”

    尹玉旻勉力站了起来,伸手擦干净脸上的血迹,对我笑笑,是那么的凄美,顿时娇美的身躯犹如风化的岩石一般,逐渐剥落,大风一吹,散尽尘嚣。只听喀喇一下,失去支撑的骨架轰然倒塌,不过留下一件素衣缓缓飘荡。红粉骷髅,就在那一刹那。

    宁镇长眼睁睁地看着尹玉旻化作灰烬,挣扎着爬了过来,只能抓住那一把灰烬,霎时神色黯然,久久不语。他又失去了一个心爱的女人。

    事情告一段落,活下来的,终究没有几个。宁镇长收拾了他心爱的表妹遗骸之后,黯然回到福建老家,发誓守墓终生。而我带着无双和林白水一起回到北京,尹玉旻的事情我已经告诉过无双了,连她都是第一次晓得,原来祝阿姨其实就是她的奶奶。年轻的少女不免陷入忧郁之中,为了失去的亲人哀悼,更是不知道今后将会如何。

    “无双,有件事情我想问一下,我想,让你做我的女儿,好吗?”我是一个粗人,喜欢直话直说,因此就直接对她说了,然后又补充一句,“你林阿姨会很高兴的,小文清也很喜欢你!”

    无双披散了头发,这时遮住了耳朵,她伸手掠了一下,向我笑笑,算是同意了,然而那笑靥中稍许带着一丝落寞,却不是这个年轻少女应该有的。无双本来貌美,这时更加有一股饱经沧桑的味道,一时间连我都看呆了。无论如何,我发誓都会守护这个小女孩的!

引子 魔国前传

    西域,自古以来就是一片神秘的土地。在人们的印象中,似乎便只是黄沙遮天蔽日,大漠孤烟直,带来的只有武将斩杀异族的无畏功勋。

    事实上,拥有五千年文明,在世界其他地区很多民族还在山洞中吃生猪肉的时候就学会写字的中国人,对近在咫尺的西域认识却很迟。秦以前,中原人对西域非常陌生,流传的只有周穆王驾八骏西游,与西王母在昆仑山瑶池相会的传说。直到汉朝,为了对抗北方的强敌,首次派出使者出使西域,使得汉人对西域第一次有了直观的了解。之后,强大的中央帝国击败匈奴的时候,同时将西域纳入了版图,通过狭长的河西走廊,联通西域,将西域与中原置于一体。

    这样,素来有著书立传的中原汉人,同时也将目光转向了西域。在《史记》、《汉书》等多部历史著作中,记下了西域的文明、历史和风俗。然而由于种种原因,对于西域的描述,仅仅涉及秦以前的历史。秦之前的西域,仿佛是蒙着面纱的楼兰美女,充满诱惑却看不清!一直到一九八八年,在新疆塔克拉玛干大沙漠的一座废墟中,发掘出了一块吐火罗人记述历史的石板,才最终揭开的谜团。

    传说,在遥远的洪荒年代,统治西域的是一个邪恶的魔国!魔国的最高统治者是一个女人,号称神国女皇,她手下的武士和官僚,也都是女人。大约六千年前,她们从遥远的西边迁徙过来,以强大的武力和恐怖的魔法,统治着整个西域数百万的人民。

    这是一个可怕的魔鬼之国,虽然统治者的女人们,有着花一样的娇美面庞,心却比毒蛇还毒辣。她们横征暴敛,榨干人民的每一滴财富。更为可怕的是,每年都有无数人都被抓到魔国的首都魔鬼谷,只进不出,再也没有人活着出来。据说,这些倒霉的家伙,是被魔女们饲喂巨大的魔虫了!人民在痛苦着呻吟着,期待英雄拯救世人。

    转眼三千年后,魔国的统治越发残暴!然而人期盼中的英雄也终于出现了!他是来自东方的国王,号称上天的儿子,带领着他的勇士们,无畏地向魔国进攻!然而魔女们拥有可怕的力量,国王惨遭失败!

    这时,上天派遣了一个预言先知向他告诫:“你必须去西方,到魔国魔女们的老家,寻找到她们的仇人,与她们联合起来,消灭魔女们!”

    国王拖着疲惫的身躯,与残余的勇士们,开始了往西面漫长的跋涉。他们走啊走,沿途经过八百个国家,每一个途径的国度,听说他们是为了消灭邪恶的魔国,就有无畏的勇士加入。他们跋涉一年,走过千山万水,终于来到黑色大湖之畔的女勇者国度,面见她们的女王。

    “想不到邪恶的魔女们,竟然已经在东方建立巨大的基地。我们必须消灭他们,否则整个世界也会被她们毁灭的!但是我的国度人数众多,不可能全部前往,所以我将派遣精锐的勇士们,和你一起前往,用她们的箭去消灭恶魔!之后我们也会将整个国家迁徙过来,即使走上一千年,我们也会过来!”

    国王率领一千名女勇者,一千名沿途诸国的勇士,还有自己麾下的八百个武士,踏上了漫长的征途。又是历经一年的跋山涉水,能够活着抵达魔国的勇者,只有原来的三分之一,但他们也是历经考验,最英勇善战的英雄。

    他们到达的日子是冬天,也是魔国魔女们力量最弱的时候,她们畏惧寒冷,西域的寒冷,能够让滴下的泪水马上化作冰珠。

    在勇士们的激励下,受到压迫的民众,也终于站起来,与勇士们一起参加推翻魔国暴政的战争!

    惨烈的战斗马上展开,魔女们施展霹雳的魔法,动用食人的魔物,都无法击退勇士们的决心。战斗越发激烈,无数勇士倒在血泊中,但是战线终于推进了魔国的老巢——魔鬼谷!

    但是魔鬼谷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勇士们根本无法攻入,就在这时候,预言的先知又出现:“魔鬼谷的地下,有黑龙的血,你们用你们的刀剑,劈开大地,取出黑龙血,用火点燃,攻入魔鬼谷!”

    勇士们将信将疑,掘开大地,果然发现黑色的油,他们将黑油装进木桶,用投石机抛入魔鬼谷,再用火箭引燃。刹那间,黑油腾起巨大的火焰和黑烟,仿佛一千个太阳那么亮,又想擎天的石柱那么高!魔鬼谷的魔女们毁灭在熊熊烈火之中,但是魔国的女王突然出现在魔鬼谷的城墙上,向众人诅咒:

    “地狱的火焰是无法毁灭我们魔国,只能暂时阻止我们。在每一个一千年,我们回重新回到大地上,统治整个世界!哈哈!”

    魔女王投身火海,霎时化作一团灰烬。

    剿灭魔国的战争结束以后,联军解散,各个邦国的勇士陆续回国,将西域留给西域人自己统治。

    时间一天天、一月月、一年年过去,当事实变成历史、历史变成传说,传说变成神话,人们渐渐地忘记了可怕的魔国。魔鬼谷也如同太阳底下的一滴露珠,逐渐消失在沙漠深处。

    转眼三千年过去了,到了西元一九九六年……

一 魔洞冒险

    考古不是游乐园过山车,有惊无险,它是一种追寻,更是一种冒险!

    我曾经看过一部电影,名叫《约柜》,主人公印第安纳amp;#8226;琼斯也是一个考古教授,身材高大,肌肉发达,战无不胜,每每女人自投罗网。我不禁心中大骂那叫斯皮尔伯格的导演,真是吃白痴饭长大的,考古那么轻松如意?发现一件西元前文物如儿戏,当真如此,何必要我们这些考古工作者?

    考古发掘具体来说可以分为两种情况,第一种是抢救性发掘,就是某地在修马路、造房子的时候,突然挖到了地下的文物,这可不得了了。赶紧报到文物局去,于是一干大学者过来,团团圈住现场,不出几个月,就有震惊世界的发现。典型的例子就是秦始皇兵马俑,咸阳几个农民随便往地上一掏,就挖出个瓦王爷,也挖出了世界最庞大的地下军团。这种吗,是靠运气,看谁运气好了,我们考古人员,差不多是善后的主。

    第二种探索性发掘,那才是真正考验考古工作者的学识、勇气和耐心的时候。特洛伊古城乃是希腊神话《荷马史诗》记叙的美女战争战场,一直被世人认为只是诗人的浪漫幻想。但德国考古学家谢里曼坚信特洛伊遗迹存在土耳其小亚细亚一带,于是阅遍欧亚诸多古书,循小亚细亚沿海一线搜寻,穷尽十年之精力,终于找到了传说中的特洛伊古城遗迹!这般探索性的发掘没有过人的勇气和非凡的意志,根本无法达成!

    说了这么多废话,我还没有介绍自己。

    我叫朱恒淮,正式身份是北京某大学的锅炉工,业余身份是考古队的向导兼地质文化历史学教授。或许你们会很奇怪我的这层身份,真的,不假,绝对没有骗你们。我就是锅炉工兼地质文化历史教授!

    我读书不多,只读过小学两年级,之后就去参军。退伍之后,凭借部队里战斗工兵的身份,加入了一只考古队,外出内蒙古探险。在那里,我遇到了改变我一身命运的人——她就是我现在的妻子,当年考古队实习研究生林白水。

    那次考古活动,由于受到意外地质灾害,损失惨重,我们两人历经磨难,才活着从草原上回到首都。由此我们两人相知相爱,她并没有嫌弃我半文盲的身份,于是我们在她那个狭小的研究生宿舍里结婚,我也谋了一份正式的工作,就在她的大学里做锅炉工,暑假寒假的业余时间,还是外出参加各个考古队的考古冒险,除了赚取外快之外,也学习考古知识。凭着我的聪明好学,加上又随时可以向大学里的老师们请教,我的学识日渐增长,在林白水的鼓励下,把自己的考古所得写成文集出版,在海内外考古学界影响颇大。一九九零年,香港文理大学授予我地质文化历史学荣誉教授称号。但是,我正式的身份还是锅炉工,官僚主义害死人啊!

    好了,讲了了一大通废话,那么我现在哪里探险呢?告诉你们,此刻我就在敦煌——西夏藏经洞故址。

    说起这次野外考察,并非一般意义上的普通考古,而是专门考察西夏历史。西夏是存在于我国两宋时期西部重要的边境政权,蒙古兴起后成吉思汗发兵攻打灵州。后病死在征途中,临死之前下令,屠尽夏人。自此除少数夏人融入汉人之中,存在了数百年的党项族西夏竟然一夜之间从历史的长河中销声匿迹,却留下了数量不菲的西夏文字书籍。

    西夏文是一种模仿汉字创造的方块字,酷似汉字却又不是汉字。史学界一直有西夏在中国,研究在俄国的说法。其时,俄罗斯的“绅士们”趁中国衰弱之际,一干干打着学者旗号的骗子恶棍,掠走了大量西夏文献,以至于我国本土不如外国多,文献不足,巧媳妇难做无米炊,才有这般说法。

    对此我一直愤愤不平,横看竖看那帮俄国佬不顺眼,若不是这个任务乃是原本上级交代下来,老早趁机在沙漠里丢掉。平常还是耍一下小手腕,满足一下小小的报复心理。比如在他们夜晚上厕所时候,猛然扑上去套上麻袋,一顿痛打。那俄国佬们还以为是自己内部有人对自己不满,个个见面就怒目而视,让我暗暗好笑。

    话说这天我和若干俄国佬加翻译一起来到西夏藏经洞,当地土人说这里保存了不少西夏古国的历史典籍,大家一起举着手电筒在洞窟里搜索。与其他洞窟不同,这里别说壁画,就连一个佛像雕塑也没有,甚至一点痕迹也没有,显然不是被人故意铲除,而是天生就没有。加上这个洞窟开口极为隐秘,不禁叫人怀疑,这莫非其实是一个藏兵洞!黑,我们上了那些土人的大当,不仅白白走了二十几里路,还花了十多块钱呢!

    这洞窟与其他高大开朗的石窟不同,里面沉浸着一股阴惨惨的氲氤,叫人不寒而栗地打颤。我背后的两个俄国佬嘀嘀咕咕,和他们相处几个月,俄语勉勉强强能够听懂,至于日常会话也无碍。

    那两个俄国佬之一说道:“莫洛托夫,你有没有觉得这种洞特别怪,似乎是埋葬死人的墓穴,非常不舒服!”

    “伊万诺夫,我也同意你的看法,传说一些中国的墓穴里,都有不死的僵尸在等候活人的灵魂!”

    我肚里好笑,平常我专门讲僵尸的故事,正嬉笑间,我倏然摆手示意止步,马上趴在地上探听,低声说道:“有动静,而且数量不少!”

    “是谁?”

    俄国佬头头脸色大变,他是一个身材肥胖的秃顶,名叫朱罗诺夫,一般我故意发音不准,叫他猪猡懦夫,翻译也狡猾地装作不知。他不仅身材肥胖,智商更是可怕——当然是指负方面的,此刻颤抖地叫道:“僵尸……”

    洞窟入口毫无痕迹,显然数百年来根本没有人、也没有动物来过,不可能事先在前面埋伏,若是埋伏,何必闹这么大动静呢?

    我摇摇头,把这个不好的念头从脑袋里驱走,断然喝道:“胡说,世界上哪里有僵尸。抄家么,见到不管什么,上去先打一顿!”

    我作风粗暴干练,极其合俄国佬胃口,顿时除了猪猡懦夫,一干俄国佬都抡起了考古用的铁锹、鹤嘴锄等,兴奋地嗷嗷大叫,唯恐天下不乱。其实这次考古实在过于平静,因为身处中国大陆腹地,别说野人猛兽,连只凶猛一点的土狗都没有遇到过,甚是淡鸟!

    我一挥手,指挥若干俄国佬悄悄隐蔽在洞窟的拐角处,两边埋伏,只待不知什么东西的家伙一来,不管三七二十一,先痛扁再说。大家屏住呼吸,唯恐惊动了敌人,每个人头上都汗水涔涔,攥紧家么静候。那几十个脚步在离开我们只剩下一段距离的时候,戛然而止!

    莫非叫人发现了?

    只是这种状况下,谁也不敢先跳出去,枪打出头鸟,绝对是真理,俄国佬们也深谙这点,个个滑头地盯着我。我暴跳如雷,老子才不去送死!

    我们内部正僵持中,一个东西咕噜咕噜沿着沙地滚过来,大家都没头没脑地看了一眼,然后不约而同跳出去!

    妈的,这是一颗手雷!

    外边已经埋伏好了敌人,于是众俄国佬抡起家么飞身扑上去,唯独我冷静下来瞟了一眼,大声叫道:“等等!”

    因为我在剑拔弩张的人群中,居然看到了林白水的身影。

    等等,她不是在北京一边教书一边照顾小孩,怎么千里迢迢跑到宁夏来了呢?总不至于我撞到鬼吧!

    于是我挤开人群,快步跑上前,对着林白水上上下下打量,她仍旧像是以前那般,高挑的身材挺立,即使一身难看的专业沙漠服装亦是非常得体,腰肢纤细柔软,不像是一个六岁孩子的妈,养长的头发简简单单帮做一个马尾辫,唯独眼睛读书越多,越发近视,幸亏在这女人好赶时髦,不知从哪里弄来一副漂亮的金丝边眼镜。此刻透过镜片颇是欣喜地看着我,我高兴地问道:“白水,你怎么过来了?”

    林白水四下里瞟了一眼,说道:“眼下这些美国人似乎和你的朋友们有点小冲突,待到暂时平静下来再说吧!”

    我回头吼道:“不要打,谁打谁就是挑起第三次世界大战的罪魁祸首!”

    我在这帮俄国佬里面算是有点威信,这个威信,可是用拳头打出来的,用拳头说话,毕竟肯听的人多。

    眼下美俄两国的考察队汇集在一起,若是打起来,当真是两犬相争必有一伤,弄得外交部不好收拾。我知这些人既然来到中国,或多或少懂得一些中文,在了解了状况之后,双方一言不发地收起家么。

    我高兴地抱起林白水,她虽然个子高挑,但是偏瘦,属于那种最近从港澳传过来的模特身材,份量并不是很重,加之我力大无比,一下子就抬起来。

    林白水哭笑不得,连忙阻止:“这么多人,多不好意思。等等,我让你惊喜一下?”

    “你就是最大的惊喜!”

    林白水这女人,居然还卖关子,我暗暗期待。

    “这次你怎么过来了?”

    “嗯,我带着美国《国家地理杂志》和探索频道的相关人员过来,考察丝绸之路,探求奥秘。”

    因这个藏经洞经过美俄两国考察队并进搜索过后,连根毛也没有发现,天色不晚,索性沿美国佬来的方向出去。外头美国佬已经打了营寨,派专人看守。我方步入营地,一个清脆的声音响亮起来:“爸爸!”

    我睁眼看去,大喜过望,却是文清飞快地奔过来,跳到我怀里!如今这小女孩已经六岁,身体健康,活泼好动,简直顽劣之极。林白水根本看管不住,有时恨恨地抱怨:“你们朱家的种,生下来就这么凶悍。这小鬼此刻才就如此厉害,长大还了得?”

    我哈哈大笑,忍不住亲亲文清,那小女孩拼命推开我的脸,叫道:“不要不要,爸爸的胡子像板刷,扎死人了!”

    我一愣,因我毛发浓密,三十不到就满面大胡子,平常可以刮干净,唯独在野外不太方面,索性懒得理会。再说本次考察大部都在回民地区,大胡子男人比较容易取得乡民的信任。

    我把文清抱起来问道:“你怎么过来了?我想想看,你妈妈你绝对不会让你跟来的。”

    文清说道:“妈妈也要外出考古,我听说就在爸爸活动的一带,就偷偷钻进袋子里,等妈妈发现了,我们已经在银川,她再也不能把我赶走!”

    我回头瞟了一眼林白水,只见她哼地一下:“这死小鬼我再也管不了了,她是你们朱家的人,就让你自己搞定!”

    林白水看似对女儿恨恨不得了,其实她宠爱女儿,比起我有过之而无不及,只是方法有异。我把文清当作小大人一般照看,爱而不宠,林白水则是对自己的女儿疼得要命,犹如养了个小皇帝一般。一旦文清撒泼,顿时束手无策。反不及有时我与之平等相处,凡事是商议而非顺从。

    夜幕降临,我和俄国佬头头猪猡懦夫商议之后,便在此安营扎寨。这美俄两国人员泾渭分明,各自占据东西一边,互不相干。倒是两边的国人高高兴兴聚在一起,便在中间做了中立国,大家相互交换食物吃喝,其乐融融。不过我却看着两边的美俄毫无动静,叹道:“感觉我们是做了他们的狗腿子一样。”

    我们一家三口倒是其乐融融,聚在火堆边吃喝玩闹,不知哪里来了一个不知趣的美国佬,笑嘻嘻地凑近我,口操不纯正的汉语说道:“你好,你是林女士的先生?”

    屁话!

    我素来对美国佬的形象非常恶劣,狠狠瞪了他一眼,咆哮道:“滚开,阻碍别人夫妻团聚是非常严重的罪行,应该下地狱煮油锅!”

    那美国佬吓了一跳,林白水狠狠白了我一眼,撇嘴骂道:“没礼貌!”然后叽里咕噜冒出一段洋鬼子鸟文,听地我直瞪眼。

    哪知文清这小鬼,天赋异禀,和这些美国佬不过呆了短短一个月,鸟语就非常利索,径自给我口译:“妈妈说爸爸你和俄国佬呆久了,性格脾气不免像俄国佬,所以请道格拉斯原谅爸爸的粗鲁!”

    我哭笑不得,反问林白水:“我什么时候变成俄国佬了?”

    林白水叹道:“你一直以来就非常像!譬如,你这人貌似粗鲁,其实极为精细。脾气暴躁,动辄喜欢以拳头讲道理,喝白酒如饮开水,加上今天我看到你这脸大胡子,说什么我都觉得你是俄国佬了!”

    我张口结舌,于是转过头对道格拉斯叫道:“喂,狗拉屎,你来干嘛?”

    道格拉斯说道:“我叫道格拉斯,不是狗拉屎!”

    “屁!别欺我不懂鸟文。道格,在鸟语里就是狗,拉斯,明显是拉屎。老子不说你是狗吃屎,算是便宜你了!”

    此刻轮到林白水哭笑不得了,轻轻打了我一下,无奈地摇头:“你这人啊!”

    倒是文清一骨碌钻到道格拉斯怀里,抱其脖子说道:“道格拉斯叔叔人不错,说话风趣,我的英文就是他教的。还有,他没有爸爸的板刷胡子。”

    原来是个没胡子的太监。

    文清拉住道格拉斯的鼻子说道:“走,我们去玩吧。对了,叔叔那个手雷打火机呢?”

    道格拉斯说道:“因为今天吓唬那些俄国佬,丢到洞里去了。”

    “正好,今天妈妈不许我进去,我们现在就去吧!”

    两人说着,一大一小便牵着手离开,我勃然大怒,正要起身,林白水压住我,说道:“放心,道格拉斯是一个可以托付重任的男人!再说,有些事情小孩子在中不好……”

    林白水倏然面颊扬起一层红晕,眼波含情脉脉地看着我。

    是啊,有些事情是需要避开小孩子。

    毕竟我和林白水都是年轻人,我三十不到,林白水比我还年轻几岁,正是身强力壮的时候,何况我们好久没有聚在一起了。

    之后的事情很顺理成章,直到道格拉斯面色惨白的闯过来,我脸色大变,暴怒地扯起道格拉斯大叫:“文清呢?”

    “她……”

    那道格拉斯块头看似极大,个子超出我一个头,其实就若发酵过的面包,大而无力,被我一拎,一把就提起来。我凶狠地揪着道格拉斯的衣襟,勒住了他的脖子,将其吓坏了,结结巴巴说道:“文清、文清没事,只是我们有了惊人的发现!”

    林白水这时匆匆赶过来,提着一盏汽油灯,喝道:“还废话什么,赶快过去才是!让文清那一个小孩子在洞里,你说我放心吗?”

    林白水毕竟爱女心切,三人大快步地赶过去,一边走一边道格拉斯指手画脚,以其美国佬特有的夸张叙述着事情的经过:

    “哇!那小女孩真是天生的福星!我和她正走在洞里,寻找刚才丢掉的手雷打火机,文清突然站住,指着洞窟头顶一角问道:‘这里有好多虫子啊!’我举起手电筒一看,哇!那个角落里面密密麻麻地爬满了蚂蚁。这是当地特有的蚂蚁,块头个个有苍蝇那么大,一起堆在一起,好像有什么奇妙的东西在吸引它们!文清建议我找来了探棒一捅,噗通,你们猜,找到了什么?”

    “不用猜了,就在眼前!”

    我已经看到,文清小小的孤寂身影站在一个人形东西旁边,带到汽油灯靠近,光线顿时大亮,我吃了一经,叫道:“腊尸!”

    腊尸是在特殊环境下形成是尸骸,人死后身体脱水,脂肪腐化变成腊,流出体外形成类似腊肉的尸体。不过腊尸一般在多水的酸性环境中形成,以干尸出名的干燥炎热的西部居然发现了腊尸,不能不说是一个非常重大的发现!

    小鬼文清正蹲在那只腊尸旁边,小手托着腮帮,根本看不出有害怕的表现。那旁边的腊尸狰狞之极,就如一个人丢如烧沸的铅水中,整个人都熔化了那般再提起来,极为恶心。

    我看文清呆在腊尸边满不在乎的模样,联想到她妈当年十几岁了,见到骷髅都魂飞魄散,更不用提更加可怖的腊尸了,于是问道:“你不怕吗?万一是个僵尸,来捉你呢?”

    文清哼地一下:“若是僵尸前来,先拉屎丢过去,再不行,放火烧之!再不行,逃命吧!”

    我目瞪口呆,谁教她的。

    倒是林白水狠狠瞪了我一眼,骂道:“还不是你平常讲的那些故事害的吗?”

    说着,这女人教训完老公,蹲下检查腊尸,她仔仔细细打量一遍,眼神中显出迷惑的色彩。

    “不对,不对,这不是腊尸!这是蜜尸!”

    “蜜尸?”

    我夺步上前,见那尸体浑身裹在一层腊里面,已经脱水,但是尸身没有那种尸体特有的难闻气味,反而散发一股奇异的芬芳。我拿出考古锤,小心翼翼沾了一点尸身表面的黏稠物质,屏住呼吸,在眼前细细打量,果真是一种如同蜂蜜的动物胶。转念一想,顿时大笑:“怎么可能,哪个人会发疯到在蜂蜜里淹死。再说,形成这么一具腊尸,要多少吨蜂蜜啊!”

    林白水说道:“蜜尸当然不是意外形成,而是人工制作,有奇特用途的一样东西!”

    “尸体?”我嗤之以鼻,“还有个屁用!顶多一些无知愚民搞点封建迷信的祭奠,要是变态点,就做成木乃伊保存。另外我真想不出还有什么作用!”

    “这你就不知道了!”

    林白水性争强好胜,向来喜欢在学识上压倒我一头,此刻难免沾沾自喜:“所谓蜜尸,却是医药之用。中医有哪里生病就吃那个部位滋补的理论,例如你们男人精力不济,就喜欢啃些牛鞭之类的。不过中医最多只是吃点动物的玩意,可是西夏人就邪门了,他们啊,是哪里生病,就吃人的哪部分!”

    我暗暗窃笑,刚才你不是说我貌似粗鲁,其实精细之极,我不过小小恭维一下,狐狸尾巴就翘地老高,不过口中冒出来的东西却叫人毛骨悚然,哪有这种邪魔外道的医疗?

    林白水继续说道:“在我们看似非常野蛮之举,对于西夏人来说平常之极,不过也不是随便人都能吃的起治病,还需的好好加工一番,就是制作蜜尸!传说,乃是一位十五至十八岁,未经人事的少年自愿成为蜜尸,沐浴更衣之后,断绝寻常饮食,每日以蜂蜜和蜜水充饥,连续九九八十一天之后,在蜜桶里溺毙,再腌制十年之后,才能成为蜜尸。那蜜尸具有非常神奇的功效,传说即使断肢之人,食用蜜尸之后也会如蝎虎一般生出来。”

    我张口结舌,说道:“若是真的这么神通,还不如说就是人参果算了。”

    文清圆鼓鼓的眼睛瞪大,问道:“妈妈,这是真的吗?真好我掉牙了,不如尝一口!”

    这回轮到林白水张口结舌,我却笑道:“无妨,不过夏天连饭放一天都会馊掉,这玩意放了几百年,吃了之后还不拉肚子拉死你!”

    “不吃了!”

    那道格拉斯眼巴巴地看着我们一家三口完全将其冷落,羡慕之极,插口问道:“那么林女士,你说为何这具蜜尸会跑到洞窟上头的裂缝中呢?”

    林白水说道:“我也在暗暗纳闷。蜜尸因制作不易,费工费钱,几十年一具,向来是西夏大富大贵人家才能消费得起。据说西夏曾经向大宋进贡过,宋神宗一见大惊失色,于是贡品退回,两国差点爆发战争,可见蜜尸的珍贵。蜜尸向来只记叙于史迹,真物倒从来没有发掘过。虽说蜂蜜具有天然的杀菌作用,但是保存一千多年也是奇迹。为什么会在一个洞窟出现呢?”

    林白水拿起手中的汽油灯,高高举起,凝视着距离头顶三四米的裂缝,黑洞洞的深处,隐隐约约闪烁了一些金属的光泽,隐藏了莫名的历史遗迹。这个藏经洞,果真比我们想象的还要神秘。那会是什么遗迹呢?至少埋藏蜜尸的地方,不会是普通的场所。

    她冷冷说道:“看来不得不入虎穴了!”

    我抬头观察顶上那个裂缝,距离我们约莫三四米高,不是很陡峭,只是现在手头工具匮乏,一时难以攀爬,我只得劝慰林白水:“一来没有必要的帮助,二来天色太晚,不如明天再动手,反正就在这里,跑不了的!”

    林白水摇摇头,这个女人向来固执己见,顽固起来,就是一百台东方红拖拉机也拉不动。她歪脑筋一动,拍拍文清的脑袋,说道:“去,你把萝卜丝叔叔叫来,就说有了不亚于特洛伊古城的发现,多带一些人手和工具过来!”

    文清亦是一个好事之徒,未待老子出口阻止,一骨碌就如土行孙般消失在洞窟出口的尽头,便跟来了一群美国佬,带头的那个家伙一个身材高大的美国佬,鼻头红彤彤的,八成就是林白水口中的萝卜丝,他笑嘻嘻说道:“林白水女士,我们过来了,没有惊动俄国佬!”

    这美国佬打的好主意,想独占好处。转念一想,老子也没有必要给俄国佬卖命,就随他去,至少萝卜丝比猪猡懦夫看起来顺眼多了。

    那萝卜丝带来的几个手下,七手八脚,飞快地搭好一个简易脚手架,爬上去拿了铁铲拼命挖掘,不消片刻,小小的一条人身大的缝隙扩大为三人并排那么大。美国佬的土木手段倒是不错,下次盖房子招美国工人。

    那萝卜丝眼见大功告成,问道:“那么哪一位勤劳的小伙子愿意首先去探索未知的奥秘?”

    这下顿时戳到美国佬的软蛋,那些家伙畏手畏脚,林白水冷冷地说道:“萝卜丝先生,既然这个洞窟是由我首先发现的,是否我有权先行探索呢?”

    萝卜丝求之不得,大赞林白水勇敢,我心中暗想美国佬当真奸猾,但是林白水不至于这么蠢吧,苦力自己干,好处美国佬也要占一份,哪有这么好的事情?在抬头看到她的眼睛里,里面充满了激情与渴望,似乎回到了很多年前,我第一次看到的那个梳两根辫子的年轻女孩子,不禁叹了一口气,说道:“我来帮你,白水!”

    “朱先生,您是中俄合作的那支,似乎不妥吧!”

    我恶狠狠地叫道:“首先我是她的老公,懂吗?”

    我收拾了一些必要的工具,和林白水轻装上阵,那文清吵闹着也要去,林白水笑笑摸摸她的小脑袋:“等你再大几岁再说吧!”

    我和林白水沿着脚手架爬上头顶的洞窟,出乎意料之外,原本以为,既然藏在蜜尸,里面也应该存放着不少珍贵的物件,结果连根毛也没有,甚至我们认为是金属的地方,只是一些镶嵌在土墙上的矿石发出金属光泽。那蜜尸最初所在的地方,是一个类似剖开了的大型蚕茧。林白水顿时皱起眉头,苦苦思索,我问道:“你说,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墓穴不像墓穴,遗址不像遗址,我甚至在怀疑是不是人工制作的地方呢!”

    林白水稍微显出一丝失望的神情,说道:“我可是不是像打野猫子井一样,单是发现了蜜尸,就胡乱跑过来了。本来听说当地有一个藏经洞,但是我查阅了当地数百年来的记录,并没有在这个洞窟里发现经书的任何记录,但是为何明明这样,却叫它藏经洞呢?你不觉得奇怪?”

    我一愣,说道:“是很奇怪,但是也有这种可能。据说在明代,这里曾经发生过一场震死八十万人的大地震,那么规模起码在里氏八级以上。这样的地震即使抬起一座小山也毫不稀奇,或许就是这样造就了一个两头通的洞窟,敦煌本来多藏经洞,乡民见这也是一个洞窟,以讹传讹,便叫成藏经洞了。”

    林白水点点头,说道:“非常有道理,但是缺乏根据。我则是这么想的,在古代西夏语言里,城堡的发音是‘楚那其’,你不觉得,这和当地藏经洞的发音很像吗?”

    我一震,说道:“的确,我怎么没有想到。我的老婆果然非常聪明!”

    林白水洋洋得意,继续说道:“在西夏国的历史上,敦煌是一个作为西夏的西大门和与西域联系的关口,还担负着沉重的边防任务,所以,即使这里是一座城堡也毫不稀奇,只是经过一千多年的时间冲刷,逐渐废弃。而当地人也以讹传讹,把城堡讲成藏经洞了!”

    我猜想道:“那么,我看地下的洞窟,其实是一个藏兵洞,本来埋在地下,因为地震把它抬起来。”

    林白水认可,说道:“应该如此!”

    说话间,林白水啊的轻轻一声,脚上踏中某样东西,只听咔嚓几下清脆的响声,我把手电筒照过去,冷静地说道:“是一具骸骨!”

    林白水小心翼翼地把脚抽出,如今的她见过无数白骨,胆子不象少女时期那么小了,顶顶眼镜,便细细观察这个骸骨。

    因时间长久,骸骨大半埋在土里,有一定程度的风化看起来就像是路边的石头一样,若不是林白水一脚踩中,还认不出来。尸骨奇怪的扭曲着,身上残破的鳞甲显示他是一个战士,最终死在城堡里。林白水说道:“假若这里真是城堡的话,那么西夏人废弃的相当仓促,连战士的遗骸都来不及收拾。是外敌入侵?”

    “或许吧!”

    这具骸骨无论如何都失去了考古的价值,我和林白水放弃对他的检索,继续沿着弯弯曲曲的通道前行。越往前走,尸骸越多,有时甚至是层层叠叠地堆积在一起,几个人一起死掉,显然战事非常惨烈,唯独奇怪的是我们没有见到入侵者的遗物。地上清一色是西夏战士的遗骸和腐朽的兵器。难道是入侵者攻入之后把自己人的尸体收走了?毕竟这里是连贯东西的要道,作为防守的城堡效果极佳!

    我越发疑惑,而疑惑带来的,则是一层莫名其妙的恐惧!

    这种没有任何敌人踪迹遗留的杀戮,据我所知,只能为自相残杀。

    人与人之间,总有一些理由,譬如钱财、女人和信念,彼此之间斗争而亡,合情合理。然而这里是西夏通往西域的重要军事关卡,即使驻守在此的全部士兵死绝,政府还会派遣另外的军队来收复,为何匆匆忙忙地废弃,除非是万不得已的理由。像巨大的地质灾害和气候异变,史书记载数百年来,仅仅明末才有一次地震。那么剩下的可能就是强大的外力入侵了。

    在西夏存在的数百年历史间,周围强敌林立,宋、辽、金、吐蕃、西域等,真正给西夏带来严重威胁的也不过是蒙古大军。如果是蒙古人攻陷了城堡之后又废弃也合情合理,因为边境已经作为内地,城堡失去了应有的军事价值。但是这样问题又绕回来了,假如人类,总会留下一些蛛丝马迹。比如蒙古士兵特有的马刀等等,在哪里呢?

    我一边思考一边随着林白水继续前进,穿过这条布满尸骸的甬道,眼前豁然开朗,手电筒的有效范围只有十多米,但是再更远的深处,也闪烁着无数小亮点。我看着惊奇万分,忍不住叫道:“这是什么东西?”

    “这是什么东西?”

    我的说话声回音又传递回来,显然这个颇为广大,这是单是借助手电筒根本无法探测到底有多大。

    林白水四下里环视,关掉了手电筒,立时世界陷入一片漆黑中,我正想责问女人,她抬头仰望,语气惊喜万分:“恒淮,你看,好漂亮啊!”

    我好奇地抬头仰望,顿时被眼前奇异的景象吸引住。竟然发现自己身处于一片灿烂的星空之下,头顶拱形的天空布满成千上万点点滴滴的小星光,那满天繁星闪闪烁烁,中间密集处层层叠叠,仿佛头顶有条珍珠色的银河在流动,而稀疏处微光点点,远远望去,仿佛置身于南京紫金山上,欣赏星罗棋布的万家***。

    那星空美不胜收,我们两人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地呼吸,星星似乎应和我们的气息,一闪一烁,林白水不禁叹道:“好美啊!在北京绝对看不到如此华美的星空!”

    我嗤之以鼻,对于小资产阶级的浪漫思想我素来讨厌的紧,即使是老婆也忍不住嘲讽:“还浪漫个头,年纪都一大把了!”

    林白水恼羞成怒,叫道:“老娘才不老,我才二十六岁呢!正是青春韶华的芳龄,若是你再满嘴胡言,当心我不客气!”

    说着,胡乱捏了我几把。

    我则哈哈大笑,投降说道:“好了,不闹了,现在也不是闹的时候。我更感兴趣的是——头上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林白水摇摇头,说道:“我也不晓得,若是夜明珠,那不下几百万颗,随便刮下几颗,我们就发财了!”

    我却担忧地说道:“你可知道,为何夜明珠也被称为灾祸之珠,是因为在自然界能够发光的物体大部分带有放射性元素,接触时间长了,岂有不受感染之理?再看这些所谓的星星一闪一闪,有类似人类呼吸频率的半衰期,那更是一颗超重元素,放射性越发厉害,需的小心!”

    林白水听到我的警告,顿时心头一凛,因为我的地质常识毕竟比她丰富。但是又听林白水低低啊地叫了一声:“有什么东西粘在我手上了。”

    我打开手电筒,照在她手上,左手腕不时被一种从上面滴下的类似胶水的半透明液体打中,我又把手电筒往上抬,方才因为光线昏暗看不清,此刻在手电筒强力光线下,无数条长短不一的半透明细丝从头顶倾泻而下,每条细丝上都有许多黏稠的液体落下,在强光下熠熠生辉,好似晶莹剔透的水晶珠帘。

    自然界普遍真理,越是美丽的东西越发危险,那胶状物体越来越多,不过片刻,居然封住了林白水整个胳膊,她虽然努力镇定之极,但是忍不住呼救:“恒淮,快救我,我的手麻掉了!”

    我一拔脚,但是脚底怎么也移动不了,似乎被地心引力牢牢吸住了,于是把手电往下一歪,不禁骂道:“该死!”

    因为胶水越来越多,蔓延在地上,居然把我的鞋子黏住了。这胶水黏合力度超过五零二,无论我怎么折腾也不能动弹半寸,勃然大怒之下,施展蛮力使劲往上一提,只听咔嚓一下,鞋底掉下了一层,我恢复行动能力,飞快地抱住林白水的腰间,犹如鲁智深倒拔柳树,又听咔嚓两下,我把林白水扛在肩上,飞快地逃开胶水池,一边逃一边不忘调侃:“老婆你说,蛮力到底好不好?有时候快刀斩乱麻实在比细细梳理来的有效率!哈哈!”

    虽然看不到林白水的表情,但是此刻一定给了我一个白眼,我光着脚丫子跑到稍微干燥的地面,正把林白水放下,哪知来不及喘口气,轰然一下,周身的地面忽然一沉,我还没有反应,就被地陷拖了下去!

    我被摔个七荤八素,躺在地面上,除了肌肉酸痛,身上都也没有伤筋动骨,因手电筒不知道掉在哪里,我急忙在黑暗里摸索,一边摸索一边喊道:“白水,白水,你在哪里?”

    倏然摸到一只黏糊糊的胳膊,我大喜,说道:“白水,你就在我身边,怎么不吭一声?”

    只听背后一个冷冷的女声:“谁说我在身边,你又弄到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呼啦一下,林白水点燃了打火机,骤然眼前出现一个犹如溶化的蜡人一般可怖的面庞,我顿时吓了一跳,缩到林白水身边,再定睛一看,对面却是一具蜜尸。

    林白水单手高举打火机,四下里打量,这里一个狭窄的空间,中间立着一个枣核形的物体,而在这个枣核型物体的表体,却附着了不下五具人们视若珍宝的蜜尸。

    我大笑道:“看来今天是文物大贱卖,别说不是,光是蜜尸一口气就发现了六具,林白水,你发了!”

    林白水悻悻说道:“老娘此刻没心情,快快,先帮我把这条胶水胳膊去掉!”

    我摸了一下林白水的胳膊,此刻胶水已经凝固成**的一块。幸好世界上存在一种名叫瑞士军刀的神奇物体,我掏出来,先是拿开瓶器在上面钻了几个洞,然后再用小刀细细割开。由于胶水大部黏在衣袖上,当我拿开犹如铁臂一样的胶水层之后,除了损失一只衣袖,并没有多余的外伤。

    林白水让我拿着打火机,自己松松胳膊,我知道打火机燃料有限,四下里找寻可燃物资,心念一动,就点燃了那只林白水的“假手”,有机物是非常好的可燃物资,顿时天光大亮,林白水突然说道:“等等,那是什么?”

二 恐虫袭击

    我顺着林白水手指的方向探视,看到在那些蜜尸当中,有一具蜜尸姿势极为古怪,其他蜜尸都是老老实实站立着,唯独这具蜜尸要学体操运动员,右侧犹如扭屁股一样倾斜,目光移过去,在他左侧肋下,稍微突出了一个尖锐的三角形。

    我不禁好奇地抽出来,入手极为沉重,这是一个长约二十厘米,宽为十多厘米左右的长方形匣子,估计成分为铅。但是在拨开蜜汁之后,匣子的表面顿时露出一个金灿灿的太阳符号,竟是全金制造!

    黄金性质相当稳定,所以历经千年也没有丝毫腐蚀。连匣子也是用几十斤金子打造,可见里面的物件价值不菲,究竟是什么东西呢?我抬头望望林白水,她急忙道:“让我瞧瞧,快!”

    我存心和她开玩笑,装作毫不吃力地递给林白水,她方一接手,几乎整个人都软了下去。我哈哈大笑,于是乘机揽住,那林白水白了我一眼,懒得责怪,显然对我的惫懒习以为常。

    她仔细凝视着黄金匣子表面的花纹特征,说道:“奇怪,这不是西夏人的风格。”

    我答曰:“也不稀奇,敦煌连接西域,或许是从西域那边传过来的。”

    林白水秀眉微蹙,反驳道:“也不是,这种风格的符号我似乎在哪里看到过,就是一时想不起来了。奇怪!”

    正说着,只听啪嗒一声,我们两人抬起头,却是一具蜜尸失去倒下,当下也不觉得稀奇,低头又去研究的时候,又是啪嗒一声,才惊得我们盯住蜜尸。

    那把蜜尸系在身上的枣核型物体,此刻摇摇晃晃,不断地把身上的蜜尸甩掉,更稀奇的是,整个枣核型的物体,犹如一只巨大的发光二极管,突然闪闪发亮,顿时把周围照亮如白昼,同时微微颤动不已。

    我和林白水看的惊悸不已,眼前究竟是什么东西,在里面,似乎存在着一只活物。

    我和林白水对视一眼,于是我大着胆子把“假手”火把伸过去,方接触枣核,立时剧烈晃动。里面果然有活物,而且是一种极为怕热的活物。

    突然枣核表皮破裂,猛然伸出一只黑色的爪子,一下子就抓住火把,硬生生夺过去,随手抛掷在一边。火把虽然落在地上,但是因为接触面更广,反而燃烧地越发剧烈。在熊熊火光中,我们看到枣核里又伸出一只黑色的铁爪,努力破壳而出。

    “不好!”

    我大叫一声,和林白水对视一眼,果然心意相通,林白水把黄金匣子扔给我,我就用力抛到洞外。再抱住林白水,随手也把她扔出洞穴。不刻女人满脸狼狈地从洞外伸下胳膊给我,因为洞穴本身不是很深,我纵身一跃,向上跳出一两米,趁势牵住林白水的胳膊,突然腰部一紧,林白水啊的一声大叫!

    我回头一看,妈呀,一只黑乎乎的东西伸出爪子勾住了我的皮带,正要把我拉下去。我正要挣扎,哪知咔嚓一下,这根皮带质量不好,居然硬生生地被扯断。我拉住林白水的手,借势狼狈不堪地爬上。

    那双脚刚落在地上,原本靠腰部肌肉压住的裤子顿时哗地一下掉下,露出两条毛腿。

    林白水先是一怔,虽然形势不对,也忍不住噗哧一下,抿嘴浅笑。我怒道:“女人,看你老公出丑好玩吗?”

    林白水从腰部抽出自己的腰带,扔给我说道:“我腰细,暂时不需要腰带,你凑合一下,可能比较紧!”

    我急匆匆地系上,何止比较紧,根本是勒地老子头昏眼花,就如十九世纪欧洲贵小姐束腰的痛苦。眼下无可奈何之极,总比光屁股好。

    我回头一看,那黑乎乎的家伙虽然体积庞大,但是似乎不太擅长攀爬,纵然如此,我们也是急急忙忙地往前逃命,方走了几步,那过来的甬道***通明,人声鼎沸,正在疑惑中,露出几张熟悉的面孔,居然是猪猡懦夫、没落驼夫、无理羊懦夫等一干俄国佬,惊奇地问道:“你们怎么来了?”

    “亲爱的朱同志!”猪猡懦夫说道,“我们听说了你们受到邪恶的资本主义帝国美国佬的欺骗,不幸陷入危机中,本着国际主义无产阶级互助的精神,所以我们来救你了!”

    我心底哼地一下,俄国佬哪有这么好心,八成与美国佬分赃不成,一怒之下,就强行冲了进来,说不定,等会儿美国佬也过来了。

    果然这些家伙根本不是来救我们的,当看到这里遍地都是亮光闪闪的夜明珠时,顿时露出贪婪的目光,猪猡懦夫兴奋地只搓手,笑道:“朱同志,感谢你发现了如此伟大的地方,这个地方的考古发掘,将不亚于特洛伊古城!本着中俄友谊的精神,我们将挖掘几颗亮晶晶的小珠子作为研究。当然,这里有数百万颗,这小小的一两颗,您当然不在乎了!”

    林白水几乎就要出去阻止,我拦住她,冷笑道:“好戏你想不想看?等回来就要这些俄国佬尝到厉害。在中国盗宝,自然会受到制裁!”

    那些俄国佬们见我没有回音,以为得到了默许,发疯地奔向万千夜明珠的地方,在地势稍微低矮的地方,两个牛高马大的俄国佬叠罗汉在一起,立时就有了两三米高,骑在上面的俄国佬拿刀拼命撬镶嵌在石壁中的夜明珠。个个兴奋地乌拉乌拉大叫,转眼腔调就变掉:

    “啊,怎么回事,这么多胶水是哪里来的?”

    “我的脚不能动了!”

    “我的手也不能动了!”

    “我们俩都黏在一起了!救命!”

    俄国佬们顿时又吵吵闹闹,我暗暗好笑,突然啊的一声惨烈的叫声,我不禁一怔,众人也是一呆,大家不约而同把手电筒集中在惨叫声的地上,但见一个俄国佬居然神通广大地倒悬在天顶!他上半身从天顶倒垂下来,下半身黏在上面。好本事!就是杂技演员也没有这手好功夫!俄国佬果然不是一般人。

    不对!

    那个俄国佬有气无力地挥着手,微弱地呼吸,因为数只手电筒都集中在一起,光线异常明亮,可以看到,在他的脸上,缓缓滴下鲜血!

    蓦地,那俄国佬又是往上一伸,发出惨烈的叫声,好像非常痛苦一般,于是大家集中把手电筒往上移动,看到的景象叫每个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夜明珠虽然数量众多,但是光线昏暗,正如满天繁星不如一轮明月。这时几十把强力手电筒照在上面,照亮的异常清晰,却让人们恨不得平生没有看过这种景象!

    那天顶的岩壁上打钻出一个洞穴,伸出一只蠕蠕而动的肉条,长约三四米,甚至呈现暗红色,犹如一条巨大的肉肠。可是这条肉肠不是被人吃,而是吃人的肉肠!肉肠虽不见鼻子眼睛,但那一张血盆大口上镶满数百颗利齿,仿佛一台绞肉机,不断地把那个可怜的俄国佬吞噬。俄国佬下半身被肉虫咬在嘴里,一时死不了,发出阵阵凄厉的惨叫,双手努力撑在肉虫的大嘴上,大声向我们呼救。

    猪猡懦夫早已吓得魂飞魄散,一双肥腿颤抖不已,冷不防上面一块人肉掉在他脸上,顿时发颠一般地大叫一声,满脸血水,在他胖胖的脸上,尤为可怕。猪猡懦夫不住挥手叫道:“打死它,打死它!”

    头头一发命令,其他俄国佬如梦初醒,或者捡起石块不住地往上丢,或者拿起仅有的两把散弹枪,装上子弹。由于我们身处中国内陆,除了野兽威胁,一般没有什么危险,所以携带的武器不多,只有两把防身用的散弹枪。

    “砰砰!”

    散弹枪发射,打在肉虫身上。原本石头没有多少攻击力,于是肉虫没有反应,这时骤然挨到散弹,吃痛不已,把嘴边的食物丢下,立时缩回洞里。

    那俄国佬噗通一下掉在地上,已经没了声响,大家把手电筒照在他身上,立时满嘴血腥味。那俄国佬只剩下了一半身体,下半身全部被咬掉,肠子、胃等脏器流了一地,似乎受到古代腰斩的残酷刑法一样!

    林白水脸色煞白,蹲下身子呜呜呕吐。这些年的考古经历,胆子是练大了,但是毕竟没有到我这般刀枪不入水火不侵的程度。

    我同时蹲下去拍拍林白水的背部,问道:“好点了吗?”

    “没事……”

    林白水抹抹嘴巴,脸颊似乎因为憋涨而通红。

    那几个俄国佬仰天望着肉虫钻入的洞穴,聚集过去,甚至连猪猡懦夫也在散弹枪的撑腰下大着胆子观看。突然……

    肉虫猛然从洞穴里钻出来,未待众人反应过来,大吼一声,仿佛高压水龙头的喷嘴,吐出满天脓汁。那聚在洞穴下的俄国佬们浑身沾满,竟然袅袅冒着青烟,痛得捂住双眼不断哭爹喊娘。我们因稍微离得远了一点,只有少部分沾染。我忽然觉得胳膊一痛,只见一小块脓汁滴在手臂上,吱吱地好像冰块上的钠粒,烧穿皮肤肌肉,渗入内部!

    我大骇,当机立断,飞快地掏出瑞士军刀,狠下心,刺入胳膊,一下子把这块肉挑出来。当下只觉得剧痛阵阵,浑身冒冷汗,双眼不禁闭上,张开眼睛的时候,看到那挑着肉块的瑞士军刀竟然也被腐蚀了一半!好厉害的酸水!

    林白水眼见我自残自保,当下立即扯下剩下的一只袖子,把我的胳膊包扎起来,尽管血水还在不断往外冒,至少勉强可以活动。

    那肉虫又伸出脑袋,张开血盆大口,吞下一个人。那人连挣扎的机会也没有。我们只看得毛骨悚然,夹着黄金匣子转身就要逃跑,这时那猪猡懦夫摸索到我们这边,双手伸出,口中喃喃自语:“救救我,救救我!”

    我们稍稍停顿数秒,那猪猡懦夫已经抓住林白水的胳膊,后者发出惨烈的尖叫,我睁眼看去,那猪猡懦夫的面部被毁掉一半,从嘴巴到眼睛斜斜的一片,完全被强酸烧掉,肌肉皮肤发黑,露出深深白骨。完全一半是人,一半是骨头,甚为可怖!

    我不禁一阵恶心,满肚子翻腾,当下抬起一脚,重重地把猪猡懦夫踢开。老子本来就是只顾自己老婆的人,哪管别人死活,更何况与我毫无干系的俄国佬,立刻就拉着林白水逃之夭夭!

    我们一路飞奔,原本半小时才要走的路不过在数分钟内跑完,当一口气跳下裂缝,抬头第一眼就是萝卜丝红彤彤的鼻子,竟然觉得分外亲切分外可爱,那洞里的情形实在太可怕了!

    道格拉斯关切地问道:“米斯特朱,那群俄国佬进去之后,我们就特别担忧,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脸色苍白,摇摇晃晃站起来,一时说不出话来,只是摇摇头,拉着同样难看的林白水蹒跚走出去,外面满天星空,六月的夏风吹拂,才觉得终于活过来了!

    我和林白水坐在火堆边休息片刻,精神稍微恢复了不少。文清甚是乖巧,见爸妈情绪不佳,拿来了烈酒让我们压惊。又把医疗箱拿过来,只是自己不敢动手,还是林白水把我的伤口重新上药包扎了一下。

    在我们休息的时候,美国佬终于耐不住性子,蠢蠢欲动,组织了一次洞穴考察。不过美国佬可是比俄国佬狡猾多了,方进去就见情况不妙,慌忙撬了一些夜明珠就撤退,居然毫发无伤,只是个个脸色难看无比,显然也被俄国佬们的可怕下场吓呆了。

    这次最大的发现莫过于林白水捡到的黄金匣子,她拿着毛巾,细细擦掉匣子的污垢,露出上面精致的浮雕。我好奇地凑过去,在黄金匣子的表面,缠绕着一群奇异的装饰,非龙非凤,似乎一种西域异兽。那异兽对着天空,天空中浮现太阳月亮和数颗星星,旁边装饰着几个壁画繁杂,不似汉字也非西夏字的方块字,林白水一边摸索,一边慢慢诵读出来:“诸神庇护,天佑我国!”

    “这是什么文字?”

    我觉得眼熟,但是又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说过。

    “辽文。”

    林白水眉头皱起来,在西夏区域发现辽文的遗迹,显然非常了不起。

    她摸索着黄金匣子,在外侧转动悬扣,咔嚓的轻轻一下,居然打开了锁。林白水一怔,看了我一眼,连她自己也没有料到如此轻易地被打开。想来黄金匣子里的东西,异常珍贵,自然是苦苦保存了!

    “我来,当心里面有危险!”

    我说道,那林白水摆摆手:“不必,我看黄金匣子乃是经常打开,所以不必太严密的锁,估计应该不会设有机关!”

    我鼓励地赞同她打开看看,林白水于是下定决心,呼出一口气,揭开黄金匣子的盖子,没有毒气,也没有暗器。

    我们呆呆的一愣,不约而同地凑上去,林白水失声叫道:

    “《西辽绝书》!”

三 西辽秘史

    我不由得屏住呼吸,唯恐大一点的吐气,都会吹掉匣子里面的文物,于是瞪大眼珠,死死盯着,此刻,展现在我们面前的黄金匣子里,端端正正躺着一卷古书,约莫三寸厚左右,制作精美,封皮以金箔镶嵌一排古怪的辽文。虽然匣子里面没有金银财宝和更加贵重的宝物,但是对于我们研究历史的人员来说,一卷古书的价值远远超过同体积的钻石!

    我们夫妻俩同样都是考古工作者,不过偏重的方向不一致。我侧重从远古到史前的文明探幽,而林白水则是中古的历史。我不明白《西辽绝书》的意义,但是看到林白水伸出双手,不住微微颤动,以其向来镇定的性格而言,相当罕见的举动,简直比她拿到结婚证一刻还要激动十倍,由此可见,《西辽绝书》珍贵之极!

    那林白水捧起古书,轻轻翻开古书的封面,入鼻一股羊皮气味,看材质乃是小羊羔皮磨制的羊皮纸。西域诸国即使从中原传入植物纤维纸之后,凡是记录重要文献,依旧采用羊皮纸,确保历经千年不朽。

    尽管林白水的额头上还是细汗涔涔,但是镜片之后的瞳仁慢慢平静,返回以前那种内敛的目光,放下《西辽绝书》反问我道:“你说,《西辽绝书》可信吗?”

    我又气又好笑,这中古历史我通晓不多,仅仅知道西辽王朝是在辽国被崛起于东北的女真人灭掉之后,其中有一个皇室贵族名曰耶律大石,率领一部不甘臣服女真人的族人,奔逃到西域。原本耶律大石部下不过四万人左右,想不到进军异常顺利,竟然占领了中亚大部,于是一一二四年,在中亚起尔漫城(现今乌孜别克斯坦的布哈拉与撒玛尔罕之间)宣布建立喀喇契丹王朝,因与原东北的契丹辽国相区别,史称西辽王朝。从此契丹人又苟延残喘了近百年,直到被蒙古人哲别率领大军攻灭,至于《西辽绝书》是什么玩意,我闻所未闻。

    于是我不禁摇摇头,反问道:“你说,《越绝书》可信吗?在我看来,大凡带‘绝’的书,大半是可信的,因为绝,就是死,人死了都会说实话,由此类推,书要死了,也定会老老实实交代!”

    林白水白了我一眼,知道我在责怪她专门拿我不知道的东西询问,存心让老子出丑,索性挑出另外一部“绝书”讥讽,她解释说道:“《西辽绝书》,是一本记录西辽从建立至强盛近六十多年历史的笔记体史书。传说乃是西辽王朝内,一个精通汉、夏、辽和西域诸国文字的内侍所著。由于该内侍深受皇室崇信,能够得知许多没有在历史正式史书上流传的秘闻,所以在史学上非常具有研究价值。一九零五年,在当时的沙俄布哈拉一带的一个古墓中,发掘出十六卷羊皮古书,轰动整个世界,珍贵价值,可比死海古卷和初版《可兰经》。于是史称《西辽绝书》!但是这十六卷《西辽绝书》残缺不全,我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此刻竟在我手里也有一卷!”

    我大大咧咧地说道:“那岂不是你的幸运?等出了成果,铁定得田野奖和夏鼐奖(我国考古界最高奖项),我这做你老公的,也好沾光了!哈哈!”

    林白水摇摇头,秀美微蹙,叹道:“假如能够得到这个奖就好了。先摆回来说,在这卷《西辽绝书》中,记载了一个非常不可思议的秘闻。”

    我脱口道:“什么秘闻,有何奇异之处?”

    林白水合上秀目,立时又张开,慢慢叙述道:“故契丹遗民耶律大石,率四万残兵,竟然不可思议地在几个月内就征服了西域近数百万平方公里土地,数千万人口,建立了一个西南至阿姆河,西北至巴尔喀什湖,向东则包括今天山南北各地,你说,数尽人类历史,能有哪个强人能够在短短的时间以残兵建立这般大帝国?”

    我思虑片刻,终于回答:“没有,我看没有。历史上的大帝国,无一不是历经几十年才建立。纵然有的是极快地以武力占领,也不可能长期保持统治。而西辽能够存活一百年,由此可见实力不弱!”

    林白水一字一语地说道:“在这卷《西辽绝书》中,记载了一个惊人的秘密!”

    “哦,有什么秘密,不妨且让我也听听。”

    身边忽然响起一阵怪里怪气的腔调,我们抬头一看,竟是萝卜丝这个家伙,不知何时过来,因我们注意力全部集中在《西辽绝书》上,一时倒没有发觉。

    林白水不悦地卷起眉毛,我本想把他赶走,但是林白水使了一个眼色,我便暂且不动手。心想,即使让美国佬听到又如何?反正关键证据在我们手里,考古界历来讲究口说无凭。

    林白水开始慢慢地叙述:

    自女真兴起,击败辽国七十万大军,天祚帝奔逃。其族人贵族耶律大石率残兵四万,西逃欲借大食兵。路阻喀喇汗王朝有力伏击,损兵数万。耶律大石狼狈逃至伊犁河谷,所存族人已不足数千!其仰天长叹:难道天真欲亡我大辽?

    时天降异彩,有磨**如车者盘旋,从天而降飞天神女若干,其中为首者,貌美不可方物。其女曰:汝欲重新复国乎?

    耶律大石曰:莫不是神女助我助复兴?

    神女曰:汝娶我为妻,建国则为后,我便助汝复国。

    耶律大石曰:善!

    于是,耶律大石娶妻神女,在其法力相助之下,果然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其时辽人不堪女真统治,纷纷西逃至西域,共推耶律大石为皇帝。于是其建国西辽,庙号德宗!

    而他的妻子,就是大名鼎鼎的昭德皇后萧氏。

    林白水说道:“正史记载看来,这昭德皇后姓萧,似乎是辽人一大族萧氏,然而《西辽绝书》显示,这萧氏的真正身份,乃是桃花石国女皇!”

    “桃花石国!”

    我和萝卜丝不约而同喊出来!

    我转念一想,不禁摇摇头说道:“中古历史非我所擅长,但是据我所知,桃花石国乃是过去中国本土的故称,等同于摩诃震旦、西诺、赛里斯等。其时中国本土为宋金对峙,怎么会在西域冒出一个桃花石国女王呢?荒谬不堪!”

    萝卜丝笑道:“朱先生,这点你错矣。桃花石这个历史名词,虽然多有争议,但在史学界不外乎三种看法。

    其一,桃花石乃是‘拓拔’的对音、拓跋氏在中国北方建立过北魏帝国,国力强盛,影响广及西域及中亚,是以桃花石成了中国和中国人的代称。自隋唐以降,东罗马帝国和其他西域诸国,皆称呼中国为Tangas,发音确实与拓跋氏相似。

    另一种说法乃是来源于唐朝,系‘唐家子’的讹音,因特指唐朝,转而指代中国。唐朝是中国历史上向西拓展最广阔的一个朝代,其深入西域,势力范围远达波斯。中亚及西域诸国无不景仰万分,称呼唐朝皇帝为‘天可汗’。即使唐朝灭亡之后,西域一些国家的统治者仍然喜欢僭称‘桃花石可汗’。例如辽、宋时期出现的喀喇汗王朝,其首领的头衔中都有“桃花石汗”这一称号。

    不过眼下这个桃花石可汗,显然只能是第三种看法,也是历史上最模糊的一种看法——传说中的桃花石女儿国!”

    此刻连林白水都开始摇头,说道:“西域桃花石国我曾经听说过,但是怎么又扯出了女儿国?桃花石国历来因缺乏史书记载和文物发掘作为证据,一直被史学界认为只是一个传说存在的国度。”

    萝卜丝笑道“时间的女儿是真实,向来被历史这一层面纱蒙蔽着,我们只能通过史书和文物这些小小的装饰品,一窥真实的面目。桃花石国虽然缺乏直接的史书记载,但在不少神话传说中却经常出现,譬如在贵国的四大名著之一的《西游记》中,就展现了一个美丽的国度。”

    《西游记》恐怕是中国普及率最高的一本小说,我几乎耳熟能详,脑中灵光一闪,叫出来:“唐三藏被女儿国国王逼婚!”

    “正是!”

    萝卜丝喜道,他笑嘻嘻的模样使得那只红彤彤的酒糟鼻子越发闪亮可爱,惹得文清不时在他身边转悠,想乘机摸上一把。

    “民间传说并非凭空捏造,而是在一定的真实基础上积累。但正如一句西方谚语说的好:时间漫长,历史变传说,传说为神话。时间越长,原本保存在历史中的真实散佚的越多。譬如你们中国人崇拜的关帝,在同时代不远的陈寿《三国志》中,只是一个好色的武将,然而到了现在,却是一个与孔子同等地位的武圣!桃花石国距今差不多有八百年左右,积累的偏差使得失真程度相当可怕。《西游记》中,女儿国是一个完全女人组成的国家,由一个美丽的女王统治,简直就是男人的天堂,然而事实的真相,却是相当恐怖!我且问你,朱先生。《西游记》里面的女儿国没有男人,那么她们是如何繁衍后代呢?”

    我说道:“她们是一旦成年之后,假若想要生孩子,就喝子母河的水,就会怀孕生子。唐僧等一干人,正是不小心喝了河水,结果男人怀孕,发生了一系列有趣的故事,最后喝了落胎泉之水才堕了胎。”

    萝卜丝说道:“好吧,历史学上研究民俗有一种类比方法,比较相类似的神话传说,得出成果。比如,在世界各国各民族的神话中,都有大洪水的记录。这表明曾经发生过世界范围的大洪水,但是地质记录表明并没有全球范围的洪水。那么换一个角度考虑,比如人类是同一个祖先,曾经经历过一次洪水,因记忆深刻,即使迁居到全世界各地也不能忘怀,流传在各支遗民的神话里,这从侧面证明了人类非洲起源说。那么我们把女儿国传说的关键字挑选出来:全部是女人、女王、河水、男人堕胎、落胎泉,那么你们有什么想法?”

    我目瞪口呆,哪里有什么想法,根本不知所以然,转头望向老婆,林白水沉静的说道:“亚马逊女战士!”

    “Verygood!”

    这洋鬼子一高兴,不小心露出母语来,他说道:“完全正确!根据希腊人的古书记载,传说亚马逊女战士部落生活在现今欧亚大陆交界的土耳其北部特尔莫冬河附近,河水向东注入黑海。南部和东部均有高山环绕,西部这是宽阔的叶席尔大河,土地肥沃,非常隐蔽。亚马逊部落是一个古老的游牧民族,保持着母系氏族的特点,由清一色的女子组成,凶狠强悍,常常掠夺周边部落的男子为奴隶,成年女战士与其交欢,生下子女后便杀死男奴。若生下女孩,则留下养育长大,成为新一代的战斗力,若是男孩,则是浸入特尔莫冬河溺毙,冲入黑海!但是自进入西元后就很少有关亚马逊女战士部落的记录了,传说她们已经迁移到遥远的东方,如今看来,所谓的桃花石国,有可能就是亚马逊女战士部落后裔所构成。虽然亚马逊(AMAZON)与桃花石(TANHANS)一点都不像。但是别忘了,桃花石本身就是汉语从西域古吐火罗语中转译过来的。古吐火罗语的特点是喜欢擅自改首音,那么我们把T去掉……”

    “ANHANS与AMAZON就非常相近了!亚马逊女战士擅长弓箭,战斗力十分强悍,又是地头蛇,若是耶律大石与其女王联姻,倒是一个非常有力的强援,短时间内统一西域,极有可能!”

    我大为赞叹,这洋鬼子不简单,叫我佩服别人极难,更何况是洋鬼子。眼前的萝卜丝学识渊博,本着不知下问的原则,向他好好学习未必不可。正这样想着,萝卜丝又说道:“不过听《西辽绝书》所说,那桃花石国女王降临之际,天空飞翔战车那么大的磨盘,而且光彩夺目,我在想,是不是有外星人也参与了?”

    我顿时哑然,敬佩之心减少几分,萝卜丝这家伙,《星球大战》看多了,世界上哪有那么多外星人?而且,这些外星人偏偏喜欢在古代文明不发达的时候拜访人类,唯独现在人类都进入太空了,却隐遁失踪?将心比心,我们人类,是喜欢去和同样技术的人交往,还是深入原始丛林,挨那食人族的几把毒箭?

    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既然号《西辽绝书》,怎么从西辽一下子跑到西夏来呢?”

    林白水说道:“西辽亡于一二一八年,而西夏灭亡于一二二七年,中间相差近十年。虽然都是蒙古人灭掉,不过也有可能是西辽人认为《西辽绝书》有极佳的保存意义,不能落入蒙古人手中,于是逃到西夏。”

    她扶着眼睛,目光移向远方,疑问道:“那是什么?”

    我和萝卜丝一起转过头,顿时觉得非常奇怪!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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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19673/ 第一时间欣赏风生水起(小说520)最新章节! 作者:城市公子所写的《风生水起(小说520)》为转载作品,风生水起(小说520)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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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生水起(小说520)介绍:
历史,是时间的女儿蒙上了一层灰色的面纱。
元明清三代,是最接近我们时代的历史,也是中国历史上风云变幻、王朝更替最诡异的一段历史。成吉思汗突然崛起的秘密、明太祖百战得国的真相、明末天启年间北京城遭受的大灾祸、满清奴儿哈赤定都沈阳的风水,都请随着主角远赴内蒙古、穿越浙西大峡谷、探险新疆塔克拉玛干、追踪北京城地下的烈火,消灭邪恶的美日特务,一起揭开时间女儿的面纱,或丑陋、或狰狞、或华美……风生水起(小说520)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风生水起(小说520),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风生水起(小说520)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