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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水叶子     唐朝公务员txt下载     唐朝公务员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五十一章 财神爷凭什么要受委屈?〈求月票〉

    襄州在山南东道实在算得上一个大城,风尘仆仆的唐成牵着马刚一走进城门洞,顿时就感觉一股漆味扑面而来。

    经门洞走进城中后,首先看到的就是道路两边散聚着的一个个商队,这些商队里不仅有汉人,更有许多发式奇特的胡人,车马驴骡,甚或还有骆驼拥在一起,在尚算宽阔的路边绵延出数里远近,人声嚷嚷,加之马的嘶鸣,驴子的喷嚏,直使得整个街道喧闹无比。与眼前襄州的热闹比起来,金州实在是差得远了。

    “好家伙!大人你看,这路两边的店铺几乎全都是卖漆器的”,冯海洲手指着街道半空高高飘起的店招道。

    唐成的眼神儿现在就正着落在那些店招上,闻言笑着道:“是啊,要是没有漆器,襄州又岂会有眼下的繁华!要是没有这里的大漆器商,咱们又何必跑到这儿来?”。

    漆器商就是唐成来襄州的目的,也是他设想中招商引资的对象。

    襄州这地方虽然僻处山南东道,却是天下间最大的漆器生产及销售中心。“襄州人善为漆器,天下取法,谓之襄样”,作为百姓日常生活中常用的器皿,襄州漆器可谓是行销天下,不仅是在大唐内陆地区,便是在北方胡人部落及西域蕃国也大受欢迎,甚至还有了一个“库露真”的专称。

    自前隋开始,襄州就已经是大规模生产与销售漆器的中心,复经本朝近百年承平,眼下的襄州漆器行业已经发展到了最为鼎盛的时期,这个行业也造就了襄州一个特有的豪富阶层——漆器商!

    一路看着两边的热闹景象及店招向城内走去,唐成见冯海洲对道路边一家客栈视而不见的继续往前走,遂开口叫住了他,“海洲,这不就是客栈嘛,还往那儿走?”。

    眼前那客栈门口迎客的小二已经满脸堆起了笑容,看样子就要往这边走,冯海洲忙扯着唐成往旁边让了让,“大人,你看看这家客栈的门脸儿就知道了,肯定得是贵得很,咱们这位份等级要是住这样的客栈,衙门里可是不给走账的。还是往前边找找驿馆正经”。

    “驿馆那些人啥德性你还不知道,咱们住进去怕是喝口热水都得自己烧!”,唐成笑着摇摇手,“就住这儿了,你这么远跟我出来,还能让你受那罪!”。

    唐成口中笑说着,人已当先往客栈走去,那一脸堆笑的小二迎上来后,嘘寒问暖递热手巾把子的,真是殷勤的很。

    “两间上房”,唐成将手巾把子递还给小二后,扭过头来对冯海洲道:“你看看,这不比住驿馆舒服!海洲,咱们这趟是来做生意的,住的差了,还就让人看不起了,要省钱也不在这上面”。

    到了上房,好生又梳洗了一回,将满脸风尘之色都洗净之后,把自己安顿的舒舒服服的唐成捧着一盏热热的蒙顶石花向小二问道:“本州最大的漆器商是那家?”。

    “朱家,周家”,小二不假思索的张口就来。

    “不对呀”,小二的回答倒让唐成听糊涂了,“那行首是那家?”。

    他在衙门也呆了这么长时间,自然知道这时候的工商业各部门几乎都有行会组织,米有米行,肉有肉行,其它诸如面行、布行、铁行、药行、屠行、果子行等等不一而足,对于襄州来说,最大的行会自然是漆器行。有行会就有行首,行首多有本行公推,衙门备案,职司之一就是负责规范和监督本行“行人”的交易,在行业内可谓是一言九鼎。也正因为行首的特殊地位,是以一般而言,每个地方某行当的行首肯定就是本行业实力最强者居之,否则就是当上了也服不了人。

    “还没定,两家正争的厉害”,见唐成吃了两口茶,小二忙提了茶瓯给他添上,“朱家是老根底子硬,前两辈儿人都是本州漆器行的行首;周家的是近十年间蹿起来的,不过他们势头太猛。自打前不久朱八太爷去世之后,行首空缺,这两边儿就争上了”。

    “恩,说得好”,唐成顺手儿从袖中掏了一张一贯的飞票撇了过去,“仔细说说,这两家谁胜出的可能性大些?”。

    小二一把攥住飞票,待看清楚是整贯的打赏后,脸上益发笑的灿烂了,“客爷,这个小的可说不准,单论生意的话,朱家老底子硬扎些,毕竟是多少年的招牌了。但周家也不松火,也不知他们从哪儿找了那么些高手匠人,造出来的漆器愣是又结实又漂亮,这小十年真是红火的不得了。”

    说到这里,小二又往前凑了凑身子,压低了些声音道:“要说背后靠的,这两边儿也是谁都不让谁,听说朱家的是在道衙里有人,而周家的在道城行军大使衙门也有根子,就为这,本州的使君老爷都不愿意插手新行首的事儿,要不,早就该定下来了”。

    这倒是有些麻烦了!

    又探问了一阵儿将小二知道的消息都问清楚之后,唐成摆了摆手,“嗯,行了,你出去忙吧”。

    小二前脚出去,特地洗了澡换了一身衣裳的冯海洲从外边进来了,“大人,走吧,趁着天时还早,咱们该拜访谁这就去吧。事情早办完早走,这客栈太贵了!”。

    唐成正想着小二刚才说的事情,却被冯海洲最后这句话给逗笑了,“海洲,你也是衙门里的积年老吏了,这客栈就是贵些,也不至于如此吧”。

    冯海洲闻言自嘲的一笑,“为我去年年底那事儿要退钱,把大舅子攒下开酒肆的钱给借来了,就为这,他媳妇天天在家里摔摔打打的,我这也是急着还钱”。

    “有这事儿你怎么不跟我说,回去我先借你把这窟窿填上”,唐成说完,也不容冯海洲再说什么,便将小二刚才的话说了一遍。

    “要依我的意思,咱们还是该去找朱家”,冯海洲略一沉吟后道:“毕竟他们是多年的老招牌了,底子再怎么着也厚实些”。

    “行,就按你说的,找朱家去”,唐成说走就走,拿上画轴后,迈步就向外边走去。

    作为襄州有名的漆器世家,朱家很好找,一个硕大的坊区里,单是他家就占了五分之一的面积,屋宇连绵成黑鸦鸦的一片,看着甚是气派。

    凭着“金州州衙录事参军事”的名刺,唐成两人没在门房里等多久,就见到了朱家现在的当家人朱显升。

    三人寒暄了几句坐定之后,唐成也不等朱显升绕着圈子的探问,便开门见山的摊开地图,说明了来意。

    听着唐成的话,朱显升先是愕然,他没想到身为州衙录事参军事的唐成竟然会跟他谈生意。

    随着唐成说的越多,朱显升脸上的神情由愕然变为匪夷所思,你那码头要有路才有用,如今连路的影子都没有,居然就拿没用的码头来管我要钱了,别人是画饼充饥蒙自己,这个年轻的过份的唐参军竟然拿画饼去蒙别人,天下还真有这样的好事儿?

    一时之间,朱显升又觉得好气又觉得好笑,心里也越发的怀疑起唐成的身份来,不仅因为唐成表现出来的,在他看来是“拙劣的骗术”。更因为朱显升从刚才看到唐成时,就有些不相信会有这么年轻的录事参军事。

    不到二十岁的州衙录事参军事,谁见过?别说见了,满山南东道各州打听打听,就是听也没听说过。

    越想越觉得自己有道理,朱显升脸色也越来越淡,粗粗的听了几句后,根本就没在意唐成后边说的是什么。

    察觉出朱显升的脸色变化后,唐成停住了自己的话,“朱先生对我说的不感兴趣?”。

    “某是做经济营生的,生意人就讲究个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对于空中楼阁确实是不感兴趣”,朱显升颇堪玩味的看着唐成,“说起来让我感兴趣的是金州州衙什么时候有了这么年轻的录事参军?”,言至此处时,朱显升的脸色已经彻底沉了下来,“奉劝二位,要是手头紧的话大可直言,若是存着别样心思,那你们可是来错了地方”。

    他这话一出来,唐成脸色立时就变了,合着废了这么多口舌,在朱显升眼里自己竟然就是个骗钱的叫花子!

    唐成拍了拍身边同样脸色急变后正要开口说话的冯海洲,边慢慢卷起画轴,边看着朱显升微微一笑道:“朱先生既然对我身份的真假感兴趣,何不报官试试?依着唐律,冒充朝廷官吏行骗可是很重的罪名哪!”。

    朱显升却没料到唐成会说出这样的话来,这正是他接着想要说的话。

    看了看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的朱显升,唐成侧过身去笑着对冯海洲道:“海洲,其实我也有一件感兴趣的事”。

    冯海洲看了一眼朱显升,很配合的问道:“大人感兴趣的是什么?”。

    “我感兴趣的是为什么百年老招牌的朱家自从朱八太爷去了之后就开始江河日下,而今更是连传了几代的行首位子都保不住了”,言至此处,唐成扭过头来向脸色铁青的朱显升笑问道:“不知朱先生能否为我一解胸中疑惑”。

    “你……竖子欺人太甚”,随着拍案而起的朱显升一声招呼,几个家丁从外面一拥而入,“来呀,把他们给我绑了”。

    “人必自辱,而后人辱之”,见那几个家丁气势汹汹的拥了过来,唐成“啪”的一声摔了手中的茶盏,站起身来厉声喝道:“谁敢!”。

    那几个家丁吃他这一声厉喝及气势所逼,竟是不约而同的脚下一顿。

    喝住那几个家丁后,唐成脸色复归平常,甚至还向朱显升笑了笑,“朱大商贾,冒充朝廷官吏固然是重罪,但以操商贾贱业之身竟敢污蔑朝廷官吏更是要加罚的重罪!这话我得说在前边儿,到时候你可别怪我言之不预”。

    “就凭你……”。

    “我身上带着观察使于大人亲自具名签章的公文,就凭你一介商贾当然不认识”,唐成上前一步,“要不咱们就请襄州王甫成使君给验验真假?”。

    观察使于东军刚刚上任不久,且在道城里也没多呆,还远没到尽人皆知的地步,而本州使君的字知道的人更是少,竟然都被眼前这个唐成给说准了,再看看他这表现,想想他所说的有于观察使具名签章的公文……朱显升一时竟有些拿不准了。

    那几个家丁被唐成的言语及气势所夺,停了步子后看看唐成,再扭头看看自家主子,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

    朱显升脑中急如电转,却始终拿不定主意,绑人容易,万一这唐成是真的,善后可就麻烦了,而且听他话里的意思,此来襄州还是奉观察使大人之命,这……虽然心思急转,但转的越多,朱显升就越是拿不定主意,却又咽不下这口气,一时脸色就是青红一片。

    “既然朱先生无心留客,海洲,咱们走吧”,见朱显升如此,收好画轴的唐成一笑之间,负手从那几个家丁中间悠然直穿而过。

    目睹唐成走出正堂,走出房门,朱显升的脸色又是一番急变,几度扬起的手最终却又黯然落下……

    ………………………………

    出了朱家大门,冯海洲猛然吐出一口气,“好险”。

    “险什么,这升平年月,海洲你还怕他黑了咱么不成?朱显升不过就一庸人罢了,行事多疑却不知求证,不求证即冒然轻言,轻言而又寡决,这般优柔迟疑之人,就是借他个胆子也不敢做出这等事来!”,唐成也随着冯海洲回头看了看朱家的宅院,“来时还觉得这宅子气派,现在再看看却觉着怎么都透出一股子衰败的味道。以今日看来,襄州漆器行行首之位必为周家所得”。

    唐成说完却听不到冯海洲的话,“海洲,怎么了?”。

    “没怎么”,冯海洲的脸色有些古怪,“只没想到大人看着年纪极轻,见事却是……”。

    似乎觉得后面的话有阿谀之嫌,冯海洲笑笑后就没再接着说下去,转了话题道:“大人你刚才倒也有些冲动”。

    “该忍的时候自然得忍,但不该忍的时候也绝不能忍”,唐成一个轻笑,“咱们是来给他送钱的财神爷,财神爷凭什么要受委屈?”。

    “大人,咱们现在去那儿?”。

    原本还是二选一,现在倒解了烦难”,唐成掂了掂手中的画轴道:“走,会会周钧去”。

    ………………………………

    PS:今天事情太多,状态很差,搞到凌晨三点半才把这章码出来,累死!

    继续求月票!尽力码字,尽力求月票。不管最终第几,至少对得起自己。

关于随后几天的更新

    要到桂林参加起点年会,抢出来的存稿就只有今天这一章,因此12、13、14不得不暂停更新,敬请原谅!

    六月份事情实在是多,所以本月更新表现有些差,暑假的时候尽量弥补!

关于今天的更新

    今天实在是太累了,坐虽然坐的住,但脑袋却转不起来,憋了近一个小时才勉强七百多字,而且这七百多字自己看着都没感觉,心里烦躁的很,是那种既想呕吐又想砸键盘的烦躁。偏偏情节的进展也已到了唐成离开金州的新阶段,原本的大纲需要细化,两下里加起来,越是憋着就越烦。

    今天白天没时间,晚上这状

第一百八十一章 风乍起〈求月票〉

    金榜高悬姓字真,分明折得一枝春。

    蓬瀛乍接神仙侣,江海回思耕钓人。

    九万抟扶排羽翼,十年辛苦涉风尘。

    升平时节逢公道,不觉龙门是险津。

    孟浩然及张相文均未获得今年的乡贡生资格,而唐成又回家耽搁了一些时日,未能与道学中其他应科士子结伴而行,是以此次前往长安应考时,他就只能孤身就道。

    唐成辞别道城外十里长亭时,时令已是深秋时节。

    秋风萧瑟天气凉,草木摇落露为霜,群雁辞归燕南翔!天时已冷,大雁南飞,便是在这萧萧秋风之中,只带有来福一个随从的唐成狂鞭催马,飞身北上。

    出山南东道道城西行,至山南西道梁州后折西转北,此后径直沿官道向北而行,这一路遇店打尖,逢黑便宿,历经半月时光,终于踏马帝都门户新丰县,距离黄金之城长安只有一箭之遥。

    这一夜,唐成就着客栈中烫的热热的滚酒好生吃了一顿茶饭,又扎扎实实泡了个热水澡褪尽仆仆风尘后便早早睡下了。

    一夜好睡,唐成第二天早上起来时但觉神气完足,吃过早饭后便与来福策马直出新丰县。

    出城不久,唐成隐约可见前方一带碧水之上有一木质阔桥,桥侧水湄又有无数依依杨柳,只是那柳枝都是极短,在桥的那一端更置有十里长亭,正有许多人或煮茶、或温酒的聚做一团。

    长安城南负秦岭;北面渭水;西濒沣、皂二水;东靠产、灞两河,河上有桥可过。

    “灞桥”,看到桥的第一刻,端坐马上的唐成已忍不住口中轻吐出这两个字来,说来此桥是他第一次初见,但早在千年之后,却已是早闻其名。

    要说唐朝最有名的桥,大概就是眼前这座位于长安城外十里处的灞桥了,远看此桥并无出奇处,但它实也是长安一大胜境,历来有官宦外放,商旅远行大都是由此地送行的,所以在这桥边,凡一年三百六十日,几乎总是如眼前般人头涌涌。

    又因此桥之侧,多有诗人曾于此间送客,从而留下无数赠别诗篇,历百年积变,灞桥便如魏武帝曹操所建之铜雀台,已由一坐单纯的木桥抽象成了特定的文化符号,唐成驻马于前,真切的感受到走进历史的感觉。

    一过此桥,就算正式进入长安了。

    “杨柳含烟灞桥春,年年攀折为行人”,驻足片刻,脑海中蓦然浮现出这两句诗,唐成静静欣赏了一会儿灞桥的景色后方驱马前行,越行越近,远处喧闹之声隐隐可闻,但见前方桥侧柳树却都是光秃秃的没了枝条。

    依依送君无远近,青春去住随柳条

    柳“留”谐音,有因柳树易活,插枝可生,取“留客”及希望远行人能随遇而安之意,长而久之遂成风俗,唐人送别亲友时,无论是否有别物相赠,这柳条一枝却是必不可少的。也正是缘自于此,灞桥侧的柳枝才会是如此光秃秃的模样。

    自打看到灞桥的那一刻,此前一路上策马狂奔的唐成便收紧马缰,他走的很慢,看的很仔细。对于一个后世学古代文学,并对盛唐有无限向往的穿越者来说,虽然唐成从不承认自己是什么文人骚客,但在即将踏入长安时,依旧难掩心中那股涌涌而起的访古之幽情。

    还好,还好!眼前这灞桥,还有灞桥一侧光秃秃的柳枝都如后世史书记载中的一样,在胯下健马踏上灞桥的那一刻,唐成恍然之间似是亲身走进了一副传承千年的《盛世长安图》,后世里所见的枯燥方块文字都在此时鲜活的流动起来。

    穿越两年有余,唐成在很多方面已不知不觉的打上了唐人的烙印,是以并不会大惊小怪,去年这个时节去扬州时,尽管去前吴玉军把个扬州城形容的天花乱坠,但唐成真个亲见之后却也平平,盖因唐时的扬州是以繁华见称。但是,对于后世里多次去过上海北京等地的唐成而言,若要单论繁华,此时的扬州实在是远远不如。

    去扬州的感受并不激荡,但此刻走过灞桥终于远远的看到长安城时,后世今生也见过些大世面的唐成忍不住有些心旌摇动。

    让他心情震荡的原因就在于眼前这座城。后世里的城市早就没了城墙,穿越唐朝之后见到的也多是些小城墙,所以,当这座沐浴在朝阳中,长达二十里,宽达十七里的长安城突兀的出现在唐成面前时,巨大的视觉冲击就此磅礴而来。

    后世里在《指环王》电影中看到阔大的城堡时已觉惊叹,但跟眼前这座雄城比起来,《指环王》里的那些城堡显得就跟火柴盒一样可笑了。一块块城砖在平地里垒起一座一眼望不到边际的豪城,历经岁月侵蚀,那些个青砖此时早已变成黝黑颜色,一件事物太大,尤其还是象眼前这般深黑色调的巨无霸总是能在视觉上让人下意识的产生威压感,此时的唐成就是这个感觉。

    难怪史书里说明清时的西安城只有唐长安的七分之一大小,狗日的,大,一块块青砖平地垒起的长安城实在是太大了,而这份巨大在染上了时间冲刷出的黝黑颜色及朝阳霞光之后,整个城就莫名的有了一份恢弘大气的雄壮与厚重的苍茫。

    过了灞桥的唐成静静驻马远观了许久之后,这才继续前行,行约十余里,两人已到了长安十二门中最大的明德门外。

    高达数丈的明德门有五个各容四辆马车并行的阔大门洞一排并立,各色人等自其中川流不息却又各行其道。其时旭日初升,万道霞光披洒在一望无际的城墙上,城门上琉璃作顶的门楼反射出道道金辉,使得眼前的长安陡然幻化成为一座只应在仙山妙境中出现的恢恢黄金之城,目睹如此奇景,唐成终于明白并直观的感受到了“黄金之城”这一称呼的由来。

    唐成的表现倒还好些,明德门外,此时有许多像唐成这样第一次来到长安的,都是驻马不进,目眺城墙感叹不已,其中,甚至有许多杂样服饰的异族蕃人,在城前俯首跪拜,口称“神迹”不绝。

    唐成的性子并不轻狂,但此刻看到眼前这一幕时,心中也不由自主的生发起自豪之意。

    于城门处查验“过所”后,穿过长达五十余米的城门,最先出现在唐成眼前的就是朱雀大街,这条堪称长安城中轴线的主街宽达一百五十余米,比后世首都天安门前的长安街足足要宽上两倍,而这宽度正与高大耸立的城墙相得益彰。

    到了长安,唐成最直观的感觉就是,眼前所见的一切似乎都是大号的。而正是这种种具体而微的大,撑起了整个长安恢弘磅礴的大气。

    一进明德门踏上朱雀大街后,眼前就满是熙熙攘攘的人群,说一句车如流水马如龙并不为过,许多士子之类的人物,迈着方步,端颜紧肃的走过;也有那鲜衣怒马的豪室子弟,带着大群的仆从呼啸而去,引得路人纷纷侧目;间中夹杂着身着轻皮裘,辫发,脚穿乌皮六合靴的突厥人;戴耳环,披肩布的五天竺人;以及身穿小袖袍、皮帽上绣着花纹镶上丝网的中亚胡人昂然而过,而行人毫无惊奇之色。短短的时间里,唐成已经见到了来自数十个不同国家的人,在这长安街头来去。

    “千国之都,省市气象,名不虚传哪!”,至此,史书中的长安,想象中的长安与眼前的长安已在唐成心中融合为一,访古之幽情彻底发泄出来后,唐成一改刚才的缓辔而行,加快了脚步。

    “大官人,咱们在那儿投宿?”,来福跟着唐成一起出来,两人的食宿及杂事俱是由他负责,此刻已到长安,按唐成山南东道乡贡生的资格时能住进礼部安置的地方的,是以来福因有此问。

    “有一两千士子从各地赶来应考,礼部安排的地方还能好到那儿去?”,唐成笑着摆了摆手,“咱们就不去找那个不自在了,捡离皇城近的坊区找间客栈吧”。

    人同此心,心同此理,当唐成两人在距离皇城仅有一街之隔的道政坊安顿下来时,发现他们投宿的这家客栈里几乎八成客人都是各地赶来应考的乡贡生。

    在对长安没有一个更为细致的了解时,唐成没打算去见临淄郡王李隆基,是以他也就没去找张亮,由来福拿着行囊随小二去客房安置,走进客栈的唐成则施施然走进了客栈一边附带着的酒肆。

    秋风起渭水,落叶满长安。秋末冬初天气已寒,鱼儿酒不合时令,但三勒浆却是正当其时。叫了一瓯三勒浆及几个下酒小菜之后,唐成边在靠窗的座头上持瓯自酌,边听着酒肆中其他士子们的随意闲话。

    唐成听了几句,明白酒肆里的这些士子们在议论的正是今次科考之事,此刻说话的是距他座头不远处的一个三旬儒生,“镜元,你倒不必如此,礼部不是已经张榜说明过了,那些个宾贡生并不占咱们乡贡生的取中名额”。

    毕竟也是读书人,唐成对这宾贡和乡贡还是清楚的。此时唐朝的礼部科举就跟后世里那些个知名大学的录取一样是对全世界开放。像他这等唐人考生便被称为“乡贡生”,而那些异国申请参加唐朝科举的考生则被称为“宾贡”,取宾客之意,这些宾贡生若能考取,则与乡贡生一样经由吏部分发授官。所以长安皇城各部里还多有深目高鼻的异国官员。

    而在所有的宾贡生里面,尤以扶桑和新罗之人最多,听那些士子们说话的意思,今科日本和朝鲜韩国的宾贡生比之往年更多,由此,这些乡贡生们就难免担心他们会挤占礼部的取中名额,

    “说是这么说,不过每年礼部取中的人就那么多,宾贡生取中的多了,咱乡贡生的自然就会少些。也不知礼部在想什么,竟然放了这么多蕃人应考”,那字唤镜元的年轻考生愤愤然端起面前的酒盏一饮而尽后,“嘭”的一声往桌上一顿,“还有那些扶桑矮子和新罗棒子也真是犯贱,不好生在他们那鸟岛上呆着,跑长安来凑什么热闹?”。

    “万国云集正是我朝兴盛之明证,镜元,你这话却是不对了”,那三十多岁士子的这句话倒也引得酒肆内和者甚众,唐成也由此直观的感受到了这些士子们心态的开放。

    那三十多岁的士子说完这句后,因又一笑道:“听说礼部今年给出这么多宾贡生额度,乃是出自韦皇后之意”。

    “是嘞,皇后娘娘要彰显盛世气象,好为她明春参与南郊祭天大典做准备嘛,明春的祭天大典里,咱们皇后娘娘可是要出任‘亚献’的”,接话的这人是另一边坐着的一个士子,士子这句语带讥诮的话刚一出口,顿时引得满座皆惊。

    “这位兄台,这……祭天大典可是至阳至刚之事,自古以来那有阴身出任大典职司的道理?更别说还是给皇帝陛下捧送祭品的亚献!此事……可是真的?”,旁边士子的这一问实是问出了众人的心声,一时之间,整个酒肆内静悄悄的,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那士子身上。

    且不说自古以来的读书人都喜欢关注政事,而没有言禁的唐代更是如此,单是这件事情本身也委实太大。

    “国之大事,在祀与戎”,《尚书》中这句话自商周以来便被人们奉为金科玉律,祭祀与战争并列为决定一国兴衰存亡的头等大事,其重要性及象征意义已毋庸赘言,尤其是每年的南郊祭天大典更是朝廷的三大祭之首,参与人的身份及各人所持职司都是有着近乎苛刻的规定。天子为主献,而为天子捧递祭品的“亚献”自古以来非爵高身尊的王公亲贵不可担任,有唐以来,出任亚献的多为正一品的三公,久而久之已成定例。

    虽然贵为皇后,但毕竟是阴身的女子,如何能担任祭天大典的职司?遑论还是出任大典中仅次于天子的亚献?

    这在后世人想来是很无所谓的,但在古人看来,却简直就是如天崩地陷般震人。

    “阴身怎么了?”那士子待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到自己身上后,嘿嘿一笑道:“列位想必都忘了吧,以皇后之尊出任祭天大典亚献职司的,本朝韦皇后可算不得第一人”。

    “武……后?”。

    “是啊,前朝高宗皇帝南郊祭天大典时,亚献就是由则天武后出任的”,那士子轻悠悠晃荡着手中已然饮尽的酒盏道:“说起来咱们韦皇后不过是在学婆婆的样子罢了”。

    闻言,刚才还是热闹嘈杂的酒肆之内愈发寂静,良久之后,才听适才快嘴发问的那个镜元失声叹道:“难倒,本朝又要出一个女天子了?”。

    涉及到这个话题时,众人一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由是,原本热闹的酒肆内就愈发寂静的沉闷。自大唐开国百余年来,国势蒸蒸日上,到目前为止的四任皇帝中高祖开国,太宗雄才大略,高宗与当今虽然生性懦弱,称不得有为明君,然则生性良善,对百姓也算不得严苛,是以这时的李唐皇室很得民心,虽然有过一个女皇帝,但并不代表人们还希望再出另一个。尤其对这些饱习儒家纲常的读书人更是如此。

    乾天坤地,万古至理;雌鸡司晨,非国之福啊!

    后世里女子出任高官,甚或出任一国元首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对此唐成倒并不觉得有什么。加之身为穿越人他也早知韦后有皇帝之思,是以对此消息倒并不吃惊,让他留意的是那个散布这消息的士子。

    中国几千年王朝史上唯一一个没有言禁及文字狱的朝代便是唐朝,是以唐人日常言论及诗歌中臧否时事很正常,譬如白居易那首《长恨歌》不仅写到“汉皇重色思倾国”及马嵬兵变时皇室的凄惶,更写到玄宗皇帝与杨贵妃的私情,这若是换到清朝,此类诗歌别说对外发布并成为广为传唱的名篇,白居易早就掉了脑袋。

    然则即便唐朝言禁开放,一个来京参加科考的士子在大庭广众之下传播此事也实在算不得正常,而且以唐成看来,这个士子说话时略带挑拨的语气及节奏的把握分明就是故意为之。

    看其他士子们的反应,明显是都不知道韦后将要出任祭天大典亚献之事,而像这样的重大朝事,负责操办的有司也断不至于随便就把消息泄露出来,如此以来问题就出来了,这个看来穿着极其普通的士子他是怎么知道这本该是绝密运作中的消息?身为一个赶考的贡生,知道这样的事情后,正常的反应当是三缄其口,最多跟好友私下里议论几句,他又为什么会如此张扬的刻意向外散播?

    带着这样的疑问,唐成在看到那个士子起身会账离开时,也悄然跟了出去。

    “说完就走,果然有鬼”,唐成喃喃自语了一句后,跟着那士子出了客栈。

    放慢脚步借由人群的遮挡远远缀着,没多久,唐成就见那士子又拐进了另一家酒肆。

    这次,唐成却没进去,而是在酒肆门口流连,果不其然,没过多久之后,隐隐就又听到那士子的声音传来,言说的还是韦后要出任祭天大典中亚献职司的事情。

    说完不久,那厮又出来了,唐成继续跟。

    一个跑一个跟,随后的个多时辰时间里,唐成缀着这士子一连走了四家酒肆,三家茶舍。

    眼瞅着天已近午时,从一家茶舍出来的士子终于没再乱串,而是径直往朱雀大街走去。

    见状,唐成脚下加快了步子,等那厮上了朱雀大街边上的一辆轩车时,他也到了车前。

    眼瞅着这辆马车帘幕低垂什么都看不见,且御者正策马要走,唐成瞅了瞅身边后,猛然向右一撞。

    朱雀大街上人来人往热闹的很,吃唐成这猛然一撞,正从他身边经过的穿着一身短打的汉子猝不及防之下,横着就向马车的辕马身上撞去。

    那驾车的马刚刚起步,马腹突然被撞,受惊之下昂首摇蹄的乱蹦,被马儿拉着的轩车也被带得左扭右晃。

    御者刚安顿好马,便见车厢上的窗帘掀开处,一个人探头出来高声叫骂道:“直娘贼,赵狗子,你皮痒痒了!”。

    看到这人,唐成双眼猛然一亮,向前一步笑着道:“这位兄台,不小心惊了足下的马,得罪之处还请见谅”,说话之间,唐成抱拳拱手一礼。

    那人将唐成打量了一遍,见他气度及穿着俱佳,看着也不像个没来历的,加之赔礼也恭敬,遂就没再发作,丢了一句“下次走路带着眼”后,便呼啦一声把车窗帘幕放下了。

    随即,那御者狠狠瞅了瞅短打汉子及唐成一眼后,策马驾车去了。

    唐成正自面带微笑的看着跑起来的马车时,却觉臂上一紧,刚才被他所撞的短打汉子已紧紧攥住了他。

    “你这人好没道理……”,满脸怒容的短打汉子气鼓鼓的刚说出一句,后面的话就被唐成另一支手上亮出的两贯飞票给堵住了。

    “这是陪你的,拿了钱就去吧”,唐成话刚说完,那短打汉子一把抓过他手中的飞票后拔脚就走,直到走出老远后,他才停住脚步,低头仔细看了看手中的飞票后又回头向唐成张望。

    狗日的,难怪昨晚右眼一直蹦跶,合着今天有天降的财喜!

    那短打汉子高兴,唐成也高兴,因为刚才从马车中探头出来的那人正好是他在扬州见过的故人。

    薛东!镇国太平公主大儿子薛崇简的族弟,也就是那个在扬州被唐成算计进祆祠后被人打得半死的夯货。

    去岁在扬州时,唐成虽然与吴玉军一起拜会过薛东,但因这厮太过于牛叉,只打发了个管家出来招呼他们,是以两人并不曾当面见过,由此,他认不出唐成也就不奇怪了。

    人生何处不相逢!甫抵长安,唐成却没想到遇见的第一个故人竟然会是薛东。

    既然在这辆马车里见到了薛东,那士子背后的指使之人就再无悬念了。

    作为最受高宗及武则天宠爱的幼女,镇国太平公主想当皇帝不是一天两天了,看来,她实在是容不得这李唐江山再落入另一个不是她的女人手里。

    史书明载,那场将韦后废为庶人并诛杀上官婉儿的宫变是由太平公主和李隆基姑侄俩联合发动的,如今随着韦后的目的一步步明朗化,太平公主终于也开始动手了。

    那么!此刻身为临淄郡王的李隆基也该急了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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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千多字,原本有书友建议拆分成两章来发,想想没意思,就这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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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内容简介:主角从来没有想到,自己会是那封神榜故事里的不死小强姜子牙的转世。而且是七十二岁,门牙都要掉光了,性生活的能力已经到了末端的时候,才娶了一个六十八岁恶婆娘马氏的姜子牙。

    而自己的任务就是,在这个和谐安宁的社会里,再次为天庭进行一次封神作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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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书撞上鬼打墙了,申请休整两天

    自本书写到长安之后,这几天就变得非常艰难起来,每天码字一章的更新很慢很慢,而且感觉不流畅,原因就在于整个这一段的情节只有大纲,但细节上我始终没能完善起来,搞的码字码的很憋屈,很没感觉。本书写到八十万字的时候终于撞上了第一次瓶颈,敬请大家原谅下,本书需要暂停两天,最多两天,来回顾一下前面

近期更新中断!诚恳道歉

    住了一年的宿舍要更换,这两天忙着搬家。明天是单位组织去西安旅游,作为一个刚上班一年的新人,这样的集体活动实在是不好不去,大约需要八天左右。因此,这次断更的时间可能要达到十天之久。

    写这些的时候很难受,更新中断十天,不管我说什么,有什么理由都是对不起大家,对不起“果果的周周”、“

第一百八十五章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诚恳赔罪〉

    当唐成从安国相王府里出来时,李隆基将其亲自送到了门口。

    安国相王府门前一角,李隆基背负着双手静静的看着唐成渐行渐远的背影,直到张亮轻轻的走到了他身边。

    “殿下……”。

    李隆基伸手轻轻摇了摇,“有事回去再说”。

    重回李隆基所居的跨院儿后,不等张亮开口,一路上都在沉思着什么的李隆基已先开口问道:“唐成是什么时候到京的?”。

    “这个……属下不知”,张亮没料到李隆基会有此问,楞了一下后道:“属下这就派人去查。”

    “嗯,此事务必要查清楚”,背负着双手的李隆基缓步而行,既像是对张亮,又像是自言自语般道:“而今朝廷局势乱象纷杂,要想在如此乱象中看破大势找到一条最适合本王的路子,便是久居长安坐看风云的人也难办到,这唐成却是……他若是早就到了长安倒还好想,若是刚刚才到,仅凭适才会议中听闻的消息便做出这样的判断,那……”。

    说起来,唐成加入李隆基阵营毕竟是张亮居中牵线搭桥的结果,虽然在此前唐成的表现都堪称完美,但这次毕竟是主子第一次见他,作为介绍人的张亮在唐成走后少不得就要来问问李隆基对唐成的观感与评价,他适才在大门口时想问的就是这个。

    此时听李隆基话中的意思是对唐成的才智甚为称许,偏就在话到关键时停住了,本感觉着与有荣焉的介绍人张亮遂跟着问道:“那什么?”。

    “那就是多智近乎妖了!朝局变化,回京日短,本王原还不甚明白从何处措手才好,因以就有了此次会议。然则会议中虽无定见,倒是与唐成一番私相谈论后却茅塞顿开”,李隆基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惊喜有之,自嘲有之,“莫非这么多人的才智还比不过一个唐成?”。

    李隆基这番话里对唐成的评价实在已经是极高,但其话语里的意思及倾向性却让张亮拿不准,一时之间就没说话,只是默默的陪着李隆基向里边儿走去。

    李隆基对此也不以为意,负手而行的他脚下的步子愈发的慢了,口中继续着刚才的自言自语道:“其人如此年纪,又是自小在穷乡僻壤的山南长大,何以对朝局大势有如此敏锐的把握与判断?”。

    听着李隆基的话音儿越来越不对,对唐成的才华极为欣赏且是介绍人的张亮再也无法沉默了,脚下紧赶一步凑到了李隆基身边,“唐成此前的行事殿下是知道的,不拘是扬州还是金州的修路事宜,其措置处都是稳中见奇。至于对大势的把握与敏锐判断也并非始自今日,唐成于金州修路之时,殿下不就曾夸赞过唐成实是奇才,仅凭属下的一句话便把握住了山南大道的大势?且能因势利导以为成事?”。

    言至此处,有些激动起来的张亮越说越快,“才有庸常之分,人有贤愚之别,自古皆然。孔夫子曾言:生而知之者上也!由以前诸事可见,这唐成分明便是此等人物。天降这等生而知〈智〉之的贤才于殿下,正是殿下天命所钟的显证!天予而取,反受其咎!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这可是殿下经常提点属下的话”。

    说到最后时,张亮已是停住了脚步,拱手之间向李隆基重重拜礼下去。

    见状,也停住了步子的李隆基忙伸出手去扶住了张亮,“明之,你想到那儿去了?快快起来。”

    扶起张亮之后,李隆基看着一脸着紧的他哑然笑道:“本王只是好奇唐成何以如此年轻却有如此才华,何曾疑他?以唐成如此才华,若真个有什么诡谋的话又何必在本王这无权无势的闲散宗室上动脑筋,于这一节上本王还不糊涂”,说话之间,李隆基哈哈一笑道:“生而知之者上也,明之说得好”。

    “如此就好,如此就好”,一脸如释重负的张亮也跟着李隆基笑出声来,“真龙现,风云起!风云从龙而生,真龙携风云以成势,二者相生相成,似唐成这等风云之才殿下若不能用之,实是亲者痛仇者快,属下也是太过担心”。

    张亮这番话说的很有典故,李隆基年幼时兄弟几人一起出去耍玩,恰遇一处素来平静的池塘内突然无风生波,池塘上也是云气四合。其时年纪尚小的李成器等人目睹平静的池水如开锅一般翻腾不休,而那翻涌的池水俨然就是一条水龙形状,天象也生出异变,皆都惊恐不已,唯有小小年纪的李隆基不仅不害怕,反倒是颇为兴奋的高叫:“真龙现,风云起,吾兄弟中当有人登天子位也!”,随即独自上前到池边煞有其事的学着做了一遍祭天大典的仪式,说来也怪,恰在他做完祭天仪式之后,原本翻腾不休的池水立刻平静下来,而池塘上的风云异象也随之消散无形。

    这时候正是武则天当政时期,李氏宗族别说当皇帝,就连自保都岌岌可危。即便是帝位正常传承,那庶三子出身的李隆基也丝毫没戏。后来随着年龄渐长,明了这番话避讳处的李隆基几乎不再提及此事,但深心里却未尝不得意。此番心腹张亮这番话实是挠到了他的心痒痒处,仰首之间就是一阵儿朗笑。

    说话之间,两人也已到了书房,“明之,吩咐备车,再好生给我准备一份厚礼,本王回京也有几天了,是时候去镇国公主府拜会姑母了”。

    “属下这就去办”,张亮的职司就类似于李隆基的管家,这本就是他份内的职司,答应一声正要出去时,李隆基又叫住了张亮,“明之,这趟公主府你就不用去了。好生到宗人寺走动走动,本王称病留京,还得宗人寺上折子”。

    “是”,张亮点头之间笑了笑,“自打去年手头宽裕以来,遵殿下吩咐,属下往宗人寺几位主事王爷府上走的勤快,平日里各府大小事的随礼不说,单是年下节下的礼单子都是比着别府三倍的例。前几天属下还听说,几位王爷如今一提起殿下,就没有不赞恭顺明礼的。这差事好办”。

    “说来这又是唐成的功劳,要不然我一个穷郡王拿什么孝敬列位王叔”,提到唐成,李隆基因又想起另一件事来,“明之,去过宗人寺之后你去找找唐成”。

    “什么事?”。

    “办园子的事儿”,李隆基嘴里说着,手上已顺势从书案上将一封信笺给抽了出来,“士林是引导民心及官员后备的根本,实是轻忽不得,只看姑母于此事上用心用力便知。以前本王囿于人微言轻,虽有此心却无力为之。倒是唐成在山南东道道城办得那个大雅至正园给了启发。我等如今的境况与唐成当日初至道城时何其相似?此事本王适才已与他商议过了,以你的名义操办此事,具体该如何行事但听唐成的就是”。

    闻言,张亮点了点头后迟疑着道:“殿下,这里是帝都,比不得山南东道道城,此事……”。

    “这个唐成也说过,本王并不奢望在极短时间内一统长安士林,先挤进去在慢慢经营就是,短期内能在士林中得些口碑就不错了,若是再能搜罗几个真正的人才上来,便是意外之喜”,拍了拍手下的那份信笺,李隆基正色道:“此事收效虽慢,然则却是一等一要紧之事,明之你操办此事时要份外经心才好,若有什么事疑而不决时当以唐成所说为准,万不可以其年轻资历浅而刚愎之。”

    听李隆基郑而重之的说到这个,张亮一笑道:“殿下放心,亮才华虽不及唐成,但自忖心胸不弱于他”,笑说过后,张亮拱手一礼后便出房去忙活了。

    …………………………………………

    李隆基与张亮在说到办园子时,正回客栈路上的唐成也在想着这个。

    仿着大雅至正园的模式在帝京长安办园子,这是李隆基开始向士林布局之举,对此,唐成既知道也支持,在经历了扬州之事后,他的命运就已经跟李隆基紧密的联系到了一起,别看这事儿现在知道的人不多,一旦李隆基要是倒了霉的话,他的财源铁定会被翻起来,介时身为牵线人的自己也铁定跑不了。

    仅仅是从这个层面上来说,唐成也不希望历史出半点岔子,李三郎必须得登上皇位,在先后跟韦后、太平公主,甚至是他老爹的斗争中绝对不能输。

    从现在到李隆基最终彻底掌握皇权,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相比于这些即将到来和以后将要到来的政敌,而今的李隆基实力真是弱的不值一提,所以,对于任何一个能增强李隆基实力的措施,唐成都会坚定的给予支持。

    这说的是大方面,从小处来说,一旦张亮把这么个园子操办起来后,唐成也能借此扬名。虽说有贺知章及张春江帮忙,但他们毕竟人少,京城里卧虎藏龙窜起的人又多,唐成也不介意再多条扬名的路子,至少这样一来,就可以省了他参加文会的烦忧。

    烦忧,的确是烦忧!前几天唐成也曾跟着客栈中的士子们参加过几次文会,新鲜劲儿一过之后,唐成就再没了兴趣。穷追典故,对炼字及声律的考究精致到了琐碎的地步,这些人固然严谨,但真用这方法写出来的诗却实在难让唐成喜欢,自然也就很难投入其中;除此之外,更让唐成难受的是这些人大多跟孟浩然的那些诗友们一样,不论诗时就喜欢议论时政及臧否人物。而他们的议论虽然慷慨激昂、豪兴揣飞,然则却多是些只有意气的空话,至于实务却是半点没有,这样的空话听得多了不仅腻味,简直就是厌烦。

    眼瞅着科考将近,正是长安城中大大小小的文会异常密集的时候,这样的文会对于大多数士子们而言也正是观摩及扬名的好机会,然则就在其他应考士子们神情亢奋的连连赶场时,参加过两次的唐成却是半点兴趣也没有了。

    但是文会的作用也实在是大,唐成正自为难的时候李隆基有了这想法,对于他而言恰似三伏天正热的时候天下掉下个冰镇西瓜,有了这么个固定的阵地,怎么着也比到处赶场参加文会强吧!

    从李隆基开始联络镇国太平公主,再到可以在公主面前给自己要出个新进士名额,这也不是一两天就能办好的事情,利用这段时间倒是正好把这件事情给办了,什么也不耽误。

    正在唐成心里寻摸着在京城开园子该做那些改良时,偶一侧身之间突然发现落后他半步跟着的来福神色有些不对,“来福,怎么了?”。

    “没……没怎么!”,答应了一句后,眼神儿有些发飘的来福凑近了些后迟疑着问道:“大官人,刚才送你出来的真是个郡王爷?”。

    “是啊,怎么了?”。

    “没怎么”,来福闻言嘿嘿一笑。

    见来福如此,唐成也没再问,继续琢磨事儿去了,来福也同样不说话,只是眼中的神采却愈发的飘忽。

    其实来福心里的不宁定早在到达安国相王府时就开始了,今个儿从客栈里出来的时候,大官人也没说过要去那儿,及至见他径直到了安国相王府时,被王府恢宏气势镇住的来福真是有些傻了。

    他前面跟过的主子好歹也是金州第二号人物的马别驾,加之又到了京城好几天,自然知道这王府里住着的是谁。相王那可不是普通的王爷,在先朝里可是连皇帝都当过的。虽然后来为保身自请退了位,但毕竟也是皇帝出身不是?便是眼下相王声威也是半点不减,当今陛下的亲弟弟,只听听那“安国”的封号,除了镇国太平公主之外还有谁能比得上?

    就是这样尊贵的相王府,天爷爷呀,大官人想都没想的就敢往进闯!且连个名刺都不要。说实话,当时的来福看到这一幕后,心里的第一感觉就是大官人今个儿得了失心疯,这不是找刺激嘛!敢到相王府找刺激,打死虽不至于,但到京兆衙门受点皮肉之苦怕是少不得了。

    就在强作镇定的来福心中惴惴时,出人意料的事情发生了,连名刺也没有的大官人不仅没有被府门口觍胸凸肚的羽林卫给叉出来,更被负责门房的首领太监给亲自接待了,而且看那太监的神色……还甚是和善!

    “连这守门太监都客客气气的,看来大官人不仅是把相王府的门子走通了,而且是走熟了”,咬牙掏摸出五贯门子钱的来福在门房里扎扎实实坐下,接过小厮们送来的茶水后,脑袋还有些晕乎乎的。

    这实在不能怪来福狗肉上不了正席的没见识,这他娘的可是安国相王府啊!满大唐的人都算上,能顺顺溜溜进来还被门子太监如此待见的有几个?更别说还是连名刺都没有的!

    先跟马东阳,再跟唐成,官宦府邸下人出身的来福最知道这看似简单的迎来送往里有多少规矩,不同的人得有不同的接待,这就是规矩。要是说穿了的话,这些规矩就是看人下菜碟,至于看人怎么看,那还用说,官场里自然讲的是个官职位份!

    但大官人甚至连流内官都算不上,这又是他第一次来长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任是来福脑瓜子灵活,却怎么也想不明白。及至亲耳听到送唐成出来的那个年轻公子自称“本王”后,来福就彻底进入了这般晕晕乎乎的状态,连带着看向唐成的眼神儿也飘忽起来。

    唐成顾自想着事情,来福顾自晕乎,随后的一路上两人俱都无言,直到走到客栈门口时,来福飘忽了一路的心思才总算落到实处。

    想不明白就先搁着吧,从跟着唐成由道城走到现在,如果说来福最初还仅仅是出于报仇及报恩目的的话,那现在的他已坚定的确认了一点——唐成这个大官人跟对了!

    …………………………………………

    来京城清闲下来没几天后,唐成又开始忙碌起来。

    人一忙碌起来之后日子过的就快,当帝都长安第一场鹅毛般的大雪纷纷扬扬的漫天挥洒而下时,连着一段时间忙的昏天黑地的唐成才突然醒觉到他入京已经有一个多月了。

    “好大的雪”,正搭手儿忙活着的来福见唐成突然停了下来,抬头诧异道:“大官人……”。

    “这雪一下,年关可就近了”,停了手上的事情,唐成抬头眺望着东南方的天际,在那片天空下就是山南东道所在,因受这一场大雪激发,乡关之思便这样蓦然而来,“也不知金州下雪了没有?”。

    听唐成说到这个,来福脸上也涌起了淡淡的黯然之色,这一走都好些时候了,也不知家里和小桃过得好不好?

    正在两人因雪怀乡之时,就听身后一阵脚步声传来,“好大的雪,瑞雪兆丰年,有了这场雪,明年关中当是丰年,长安该无乏粮之虞了”。

    唐成应声侧身看去,就见披着狐皮大氅的李三郎从外面走了进来,这雪下的大,后面的从人虽然拿着遮雪的范阳笠,他却不曾用,一任那纷扬的雪花落得满头满肩,走到唐成身边站定时,李隆基还特意伸出手指接了一瓣雪花,一看之下惊喜的扭头道:“唐成,这雪花竟然是三瓣的!”。

    一般而言,雪花是六角形,有六个瓣,但这也并非绝对,出现三瓣,十二瓣,十八瓣乃至于二十四瓣也大有可能,身为穿越者,唐成自然知道这是因为风发生作用的结果。但他可没想过要在一千三百多年前给李隆基讲解“偏离分子”及湿度差和温度差这样的概念。

    看了看李三郎手指上那瓣渐渐消融的雪花,唐成展颜一笑道:“三殿下今冬抵京,正欲有为之时,今冬的第一场雪却也恰是三瓣,所谓天人相应,日亏月盈,雨旱云暴等上苍诸物莫不对应人事,这三瓣奇雪岂是偶然?”,唐成含笑言至此处后,退后一步向李隆基拱手道:“天应人事,此三瓣雪花正是天降吉兆,恭喜三殿下”。

    古人最重天象,每次大朝会之前的一个固定程序便是由殿中侍御史奏报各地祥瑞,一旦遭逢大旱或大水等灾荒,尤其是日食这样的天相变化时,轻则宰相地位不保,重则皇帝本人都要下罪己诏,唐成此言对于李隆基而言,实是说到了他的心坎儿上。

    对此,唐成并不觉得自己阿谀,毕竟李隆基现在是以微弱的实力干着惊天动地的大事,能借着这样的机会多给他一些积极的心理暗示也是好的。

    李隆基闻言没有说话,微微一笑的他只是静静的看着手指上的那枚三瓣雪花彻底消融。

    唐成等着那瓣雪花彻底溶化之后,顺手接过那长随手中的范阳笠,笑着替李隆基戴上了,“殿下如今可是身体抱恙在京养病期间,如何受得起这急雪!屋里说话吧”。

    所谓身体抱恙乃是走通宗人寺路子的结果,李隆基也正是凭借此名目才得以留在京城,听唐成说到这个,李隆基忍不住笑出声来,“让他们进去吧,你我二人在此说说话就是”。

    闻言,唐成向来福摆了摆手,来福便随着那些长随一起退了下去,一时间,这里便只剩了两人。

    李隆基先是看了看眼前显得有些杂乱的园子,“实没想到唐成你连整修园子都懂,怎么样,还得多长时间才能完工?本王可是急着想看看有你参与整修出来的园子到底是怎么个模样”。

    “不敢说懂,只是修大雅至正园时有些心得罢了。这园子基础好,略加改动也就是了,并不太耽搁时间。等十多天后江南那批歌妓到时,园子也就该能启用了”。

    “好”,看着李隆基这声“好”说的有些心不在焉,唐成拂了拂头上的雪花后笑着道:“殿下从哪里来?”。

    “镇国太平公主府”,既然唐成问到了正题,李隆基也就没再绕弯子,一顿过后沉声道:“走动了一个多月,姑母总算有与我结盟的意思了”。

    “恭喜”,看着李隆基说到此事时紧紧蹙起的眉头,唐成这句“恭喜”实在也说得是心不在焉。

    “一个傀儡罢了,有什么好喜的”,深蹙双眉的李隆基手攥的紧紧,“文臣、武将还有宫里的内应都是公主的人,此事纵成,人人皆知是出自公主之手,于本王又有何益?”。

    “文臣乃至内宫的经营都非旦夕之功可得,殿下急也没用,这些事既然插不上手,便任由公主施为便是,于此事中殿下只要办成一件事就成”,迎着猛然扭过头来的李隆基,唐成浅浅笑道:“别的殿下管不了,也不能管,只要成事那日是由殿下亲自率人冲过玄武门的这就够了”。

    “若真能如此,本王即便不是首功,至少也能与公主半分之,但是此事谈何容易!不瞒唐成你,本王在羽林军中结交虽多,但多是位卑人轻,官职最高的葛福顺、陈玄礼,对,就是那日会议中的两人,他们也不过勉为中等将佐,单靠这个如何成事?终究还需依仗公主,然则若是公主的人居中用事,则尔之所言又怎会……”,话说至此,李隆基仰头之间一声长叹,恨只恨他不该是庶三子出身,恨只恨留给他的时间实在太少,不说他的身份能不能使那些羽林大将忠心来投,单是时间也不够了。

    见李隆基一副英雄气短,叹恨连连的模样,唐成忍不住笑出声来,“听说殿下自幼便豪放不羁,因好骑射是故常入羽林军中,虽出身尊贵却能羽林军士打成一片,此事可是有的?”。

    “有是有”,李隆基点了点头,“不过结交下的都是些中下层将佐,既无兵权,于这等大事上能有多大作用?”。

    “殿下是当局者迷了,韦后既有谋篡之意,行事之前岂能不清洗羽林军中,这时节,反倒是殿下昔日结交下的这些中下将佐更为有用”。

    说来也巧,唐成的话刚说到这里,便见一个满身带雪的长随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殿下,宫中急报”,这长随说完这句,便收了声看着唐成。

    唐成见状,正欲避往一边时,胳膊却被李隆基紧紧拉住了,手上拉着唐成,李三郎一脚踹在了那长随身上,勃然大怒道:“混账行子,本王都信得过,你还有什么信不过的?还不快说”。

    “是”,长随委屈的看了李隆基一眼后,低声道:“宫闱丞高公公传话出来,宫中已拟好诏书,羽林左右四卫大将俱被撤换,接替者为韦播、韦璿、高崇、武延秀,诏书乃上官昭容亲拟,陛下已经用印,不日便将明发”。

    闻言,李隆基身子猛然一震,回过头来紧紧看着唐成。

    “此事原本不难猜度,殿下只是当局者迷罢了”,唐成解释了一句后,饶有兴趣的向那长随问道:“高公公?那个高公公?”。

    闻问,那长随甚是迟疑,不等他说话,李隆基已自先开口道:“此人乃高延福养子高力士,现在内宫司职宫闱丞,主掌内宫门禁。混账行子,还不下去”。

    目睹那长随退走之后,李隆基脸色沉重的向若有所思的唐成道:“韦播、韦璿原就是韦后的亲族,高崇、武延秀则是其亲信,有这四人把持羽林,便连公主也插不上手了”。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沉吟片刻之后,唐成抬起头来向李隆基一笑道:“若殿下信得过,此事便交由我来处断如何?”。

第一百八十九章 人生,真的是不能随便谈哪!〈求月票〉

    张亮拿着韦璿的帖子进来,唐成撂了手中的诗册从地上站起来,接过泥金熏香的帖子仔细看了一遍后,嘿然笑道:“你老兄没说错,看上面约见的时间这么急,二韦兄弟还真是在乎梁盼盼的很”。

    “是啊,‘便车就道’,看看帖子上这说辞儿,竟是一刻都等不得了!”,张亮闻言也是嘿然一笑,手掂着帖子问道:“那送帖子的长随是在外边立等的,我这就得走,唐成你看看,此去是怎么个章程?”。

    “还能有什么章程?二韦如今可是红得发紫,这个面子不给也得给,要不然真把二韦逼急了捅到相王爷那里,三殿下都得跟着吃挂落儿”,论说起来,此时那不带靠背儿的硬邦邦胡凳还真就没有厚厚的波斯地毯坐着舒服,唐成嘴里说着,人已懒洋洋的又坐了下来,口中犹自没忘了向转身要走的张亮补充了一句道:“明之,你这一去可别忘了邀约二韦兄弟来参加明晚的开张仪典”。

    张亮点头之间都已迈开步子时,蓦然就见一边儿站着的七织猛的跨前一步道:“慢着!”。

    她这一声喊实在是出人意料,顿时将停住脚步的张亮和唐成的目光都吸引到了她身上。

    “这都准备多长时间了,怎么说不比就不比了,不行!”。

    七织这一声“不行”说的真是斩钉截铁,只把张亮给听愣住了,随即脸就黑了下来。他虽然没出来做官,但也跟兄长张湋一样是正儿八经的读书人出身,七织一个歌女算什么,也敢在他面前大呼小叫的!若不是还指着她有大用,现在就得让她知道知道什么是尊卑贵贱。

    饶是如此,张亮也没给七织好脸色,黑着脸冷哼了一声后,直接迈步出门赴约去了。

    七织固然是发作的没来由,张亮这态度也着实算不上好,眼瞅着明天就要正式开业了却出这事,无奈摇了摇头的唐成只能接下善后的安抚。

    “二韦是当今皇后的族人,新上任的御林军统军总管,一个冠军大将军,一个怀化大将军,正是眼下长安城里最炙手可热的人物,有他们撑着梁盼盼,明之这也是不得已”,唐成的声音的很轻淡,正是那种最宜安抚人的语调,没办法呀,谁让她是镇园子的花魁,“再说,不比也是好事嘛,虽然少了个进一步炒作的噱头,但于你而言同样也少了风险,梁盼盼能稳居花魁之位这么多年,如今虽说是年纪大了,但也不是易与之辈”。

    “唐成,你真以为我是为了花魁之位才执意要跟她比?”,也不知是因为受了张亮的气而委屈,还是因为唐成这话说的让她失望,七织流波盈盈的眼睛里现在已经是雾气蒙蒙了,“遇着挑牌子之争,谁不要倾尽全力?我就是想仔细看看梁盼盼的歌舞技艺,即便是输,也能让我明明白白的知道自己是差在那里,总有一天能赶上她,超过她”。

    唐成却料不得她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看着一脸倔强的七织,唐成对她倒有些肃然起敬了。显然,歌舞对于七织而言已经不再仅仅是谋生的手段,更多的已然超越成为她的理想与人生寄托,不管在任何时代,执着于理想的人都是可敬的。更别说这还是唐朝,以七织这样的身份能如此不计毁誉的执着于理想就更是难能可贵。

    念及于此,唐成心底油然生出些惭愧来,前些日子的布置都是出自他手,布幔的设置明面上看是为了七织及雅正园扬名,但此举被寄望很深的另一个目的则是希望借由七织引出梁盼盼,再由梁盼盼引出二韦兄弟来,设计这两个目的时,他只是根据自己的需要在驱遣七织,这场挑牌子之争在他看来比与不比意义不大,却从不曾想到过七织在这上面竟然是寄望如此之深,由此带来的失望也如此之深。

    “我明白你的想法”,真正的明白七织的心思之后,带着惭愧,唐成安抚的话语凭空多了许多真挚,“我明白你是想以梁盼盼作镜,以此反照并磨砺自己的歌舞技艺,只是形势比人强,这次是真不行了,要不下次……”。

    言至此处,不知道该说什么的唐成沉吟了一会儿后猛然抬起头道:“下次我亲自带你去芙蓉楼找梁盼盼,定让她倾尽全力与你比试一回如何?”。

    闻言,眼睛里雾蒙蒙的七织静静的看了唐成一会儿,“你走吧”。

    娘的,这次劝说真是失败!

    眼见七织气儿还没消,唐成因就寻思着让她自己呆着也好,孰料等他刚走出门口时,身后突然传来一句宜喜宜嗔的声音道:“小贼,这次答应的事情可不许再像扬州时一样耍赖”,话刚说完,就听“嘭”的一声响,身后的门已被人从里面重重关上了。

    哎,真是的,这都什么事儿啊!

    唐成这边儿的事情且不说,单说张亮跟着韦璿的长随到了芙蓉楼后,宾主三人在梁盼盼房中相见寒暄,甚是客气。

    寒暄已毕,由平康坊花魁梁盼盼亲自侍茶,三人对坐而谈,应当说这是一次非常有建设性的对话,本着相互理解的原则,张亮与二韦在充分尊重对方关切的前提下,在融融友好的氛围中达成了取消这次挑牌之争的共识。会晤过后,张亮恳切的邀请二韦兄弟务必赏光出席明晚雅正园的开业仪典,而二韦兄弟则对张亮的邀约慨然允诺。

    双方都达成了自己的目的,宾主之间再次寒暄过后尽欢而散,韦睿在送张亮出梁盼盼房间时,漫不经意道:“朱雀路口布幔一出,长安为之轰动。七织姑娘不露一面,不发一声便已名动帝都,待雅正园明日开业之时,门庭若市已是意料中事。长安城里各类商家逾万,何曾有一家能如雅正园般还未曾开门迎客就已成满城焦点的?此后日进斗金自不待言,哈哈,明之经营妙手,实让人不得不叹服高才呀!”。

    闻言,张亮眼神一亮,却借着低头拱手逊谢的机会给遮了,“谬赞了!大将军当面,某却不敢贪这功劳,不瞒两位将军,这个荒唐主意实是出自给家兄行卷的一个山南士子之手,歪打正着,倒让两位大人见笑了”。

    闻言,韦璿扭头与韦播对视了一眼,行卷行到一个五品的亲王府典军面前,看来这个背后操手的山南士子还真是落魄的很了。

    韦璿再扭过头时,脸上的神色愈发的和煦了,“好一个歪打正着,能想着这么匪夷所思的主意,这士子倒是个妙人,我兄弟倒想见他一见,明之,此事明晚就拜托你了”。

    “好说,好说”,张亮笑的爽快,答应的更是干脆,“两位大人要见他,这实是唐成的造化,一切当如将军所愿”。

    目睹张亮走远,韦播摇了摇头,“老七,放着这等人才,张亮答应的太爽快了吧?”。

    “布幔一事在城里闹腾了这几天,就没人不好奇的,你我兄弟要见见出这主意的人也是人之常情,张亮一介商贾,逐利之徒尔,未必还能有多深的心思?五哥你再想想他主子相王爷可是个喜欢多事的?张亮越是答应的爽快反倒越没问题,否则的话,当不会如此行事”,言至此处,韦璿笑着拍了拍韦播的肩膀道:“五哥,现在想这个也没用,好歹等明天见了那个叫唐成的山南士子再说,也许他就是个百失一得的庸才也未可知”。

    “嗯,先见了人再说”,说话之间,两人重回了梁盼盼房中,片刻之后,便听得屋内丝竹管弦之声悠扬而起。

    这次布幔之事闹出这么大动静,操手人唐成本就存着醉翁之意,只不过他这醉翁却是想着酒与山水都要,而今七织名动京华,眼瞅着明天布幔上的字一改之后,雅正堂声名爆起也在预料之中,恰逢这时张亮又带回了二韦兄弟对他大感兴趣的消息,鱼与熊掌兼得,可还有比这更好的事儿?

    不管后面是怎么个说头儿,至少眼下与二韦搭上线的目的是圆满达成了,听张亮带回来的消息,这不仅是搭上了线,而且二韦还对他大感兴趣的样子,如此以来唐成在与两人的交往中就算有了些主动权,作为身份更低的一方,这一点实在是难能可贵也弥足珍贵。

    有这好消息,因七织那句宜喜宜嗔的“小贼”引发的思绪震荡很快就烟消云散。唐成这也是离家的太久,七织又是那么个一颦一笑一举一动俱成风情的真正尤物,这两造里的因素加起来,有那么点子偶尔生发的绮思也实在不能说是不正常。

    一夜好睡,第二天一早起来,就在十字街口布幔上的字再次一变,正式亮出雅正园的名号和开张时间及地址的同时,唐成也开始四脚朝天的忙碌起来,毕竟园子里从装饰布置到管理章程都是他一手儿经办的,在准备今晚的开张过程中,任何一处出了什么岔子都得请示他去解决。

    这几天在长安城中搅出偌大口舌的布幔彻底揭开了所有谜底,满城人众口嘈嘈的议论着七织与雅正园,雅正园与七织也在尽全力准备着迎接今晚的人潮,就是在这样的相互期待之中,时间一点点过去,天色一点点黑了下来。

    随着天色黑定,第一位客人上门,唐成终于彻底的得到了解脱,到现在这个时候他该做的都已经做完,此后的一切就该是张亮老板粉墨登场挑大梁了。

    唯一就是在微服的李隆基来时,唐成到了特意给他安排的幽静雅阁见了面。

    看着忙碌一天下来满脸疲惫之色的唐成,站起身的李隆基第一次重重的拍了拍唐成的肩膀,“一番展布,雅正园未曾开业便已名动长安,连我父王那么深居简出的恬淡人都知道了这么个地处儿,听高力士从宫里传出的消息说,安乐公主也动了心思鼓动着韦后要微服出来瞧瞧雅正园开业的热闹,唐成,你实在是奇才,辛苦了!”。

    “总算不负三殿下所托,辛苦点儿值当个什么”,唐成笑答过后皱起眉头道:“韦后真要来?”。

    “安乐公主任性刁蛮,韦后难倒还真跟着她一起胡闹?”,雅正园形势如此之好,作为幕后东主的李隆基自然高兴,这一高兴之后竟调侃起唐成来,“安乐公主嫁的是武三思的儿子武崇训,但刚嫁过去没多久就跟夫家的堂弟武延秀暧昧不清,去年武三思父子一死之后倒成全了他俩,爱屋及乌,也就是因为武延秀善跳突厥舞,也好歌舞,所以安乐公主才对雅正园如此感兴趣。不过也好在她没来,要不然就凭安乐那风流宠纵的性子,真要见到唐成你这般才貌俱佳的,难保不生出什么别样的心思来,啊,哈哈!”。

    唐成也知道只有亲近的人才会有这样的调侃,否则李隆基若是真对他有生份之心的话,断不会拿自己的堂妹来调侃他,只是累了一天的他对于这种调侃实在是没什么兴趣,恰逢张亮派人来找他,唐成遂也就顺势出来了。

    张亮派下人来找他并没有别的事情,只是二韦已经到了想先让唐成认认人,毕竟二韦现在没提这茬儿,唐成自不能主动上去厮见。

    这一晚雅正园里的盛况远比唐成预想的还要热闹,不仅提前预备下的雅阁及大堂散座都坐满了人,就连大堂外的场院儿也挤得不堪,这里边大多数都是没接到请柬而不请自来的,饶是如此,还有许多连门都进不来的撵热闹百姓及闲汉拥在雅正园外面不肯散去,纵观数十年来长安各家新开张生意,能如雅正园这般红火热闹的,实可谓是前无古人。

    七织也不负她艳压江南的名头儿,这几天吊够了胃口之后,在华服美饰及灯光映衬下满身妖媚淋漓尽致散发出来的她甫一盛装亮相,顿时就搏得满堂如雷般的彩声,饶是这几天日日相见,但这一刻众人瞩目之中的七织之美,就连唐成也觉得刺眼。

    天生丽质,脑子里油然冒出这么个念头时,唐成转身悄然出了大堂。

    这样火爆的场面,这样艳美的一塌糊涂的七织,满堂宾客如痴如醉的雷鸣彩声,至此,唐成对于今晚雅正园的开业再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了。

    眼下正在上演的热闹对于唐成来说在大雅至正园时已经看得太多,包括随后将要上演的歌诗及歌舞也都是他亲手定下的,早就没什么兴趣了;再看二韦兄弟一副兴致盎然的样子断不会现在找他叙话,一身疲惫的唐成实在是耐不得大堂里的拥挤,索性出来好生透透气。

    大堂外还是人多,唐成索性走的更远往后花园而去,距离大堂渐行渐远,身后的喧闹也越来越远,虽然深冬的夜晚天色冷寒,但披着一身月色的唐成还是很享受眼下的清静与清新的空气,便步缓行之间到了后花园的门口。

    正在唐成准备进后花园时,就听门里边有人跺着脚道:“老许,今个儿晚上你家准备好铜盆养冰了吗?别忘了明天可是要吃冰的,要不然明年一年下的闹肚子疼可实在是不值当”。

    闻问,另一个守园子杂役同样跺着脚道:“这样的事情谁敢忘了,出门的时候早跟浑家嘱咐过了”。

    在唐人的习俗里,没有煮腊八粥这一说儿,但腊月八这天要吃冰却是少不得的风俗,要说程式倒也简单,就是在腊八前一天夜里用洗净的铜盆装井水放在外面养一夜使之结冰,第二天腊八正日里再将盆冰敲碎,全家每人都吃上几块儿,时俗里认为这一天的冰有特殊的神力,吃了之后隔年就不会闹肚子疼。

    听到门里边儿的议论,唐成刚刚抬起的脚又于不觉之间原地落了下来,他是个一忙起什么事后就异常专注的人,浑然没意识到时间竟然过的这么快,转眼之间就到腊八了。

    腊八一到,再过二十二天可就是过年的除夕正日了。

    不管是在一千三百年后,还是在一千三百年前的现在,对于孤身客居在外的游子来说,过年都是一个异常特别的日子。这一刻,远方的家变得如此撕心裂肺的清晰与挠心挠肝的魂牵梦绕。

    因着偶然之间听到的这两句话,唐成因雅正堂开业火爆带来的轻松欢喜顿时被冲的一干二净,细算算这一年又是道城又是长安的,且两处呆的时间都长,在家里陪伴家人的时间真是太少太少,尤其是下半年以来更是如此,眼瞅着该是万家团圆的除夕正日也回不去,也不知关山阻隔,远在千里之外的家人该如何思念自己。

    自打穿越过来病好之后,尤其是这一年多,自己可实实在在成了整个家庭的主心骨,我没回去,爹娘还有英纨和兰草他们能有心思过好年吗?

    “唐大官人!这么晚了,大官人怎么……到这来了?”,偶一探看之间,杂役老许两人看到了在后花园门口呆呆而立的唐成,顿时跺脚声和闲话声都没了。

    闻言,唐成摆了摆手,“随意走走,你们不用管我”,说完,他也不等老许两人再说什么,便径行迈步往园内而去。

    唐成走到园子里的一处观景亭中后停住了脚步,看着亭外因反射着月辉而显出一片轻柔水光的青松复又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中。

    若是日日守在家中,虽然不用承受与家人的分离之苦,但心中难免总会有不甘心;然则若是为了追寻理想而离家远行,却又不得不承受眼下这般挠心挠肺的家园之思,世事如此磋磨,为何就不能有一个两全之法呢?

    早知如此,也许我此次长安之行就该动身的再晚些,虽然一定要走,走之前能多在家里呆上几天也好!世事常常出人意表,谁能料到原想着只是水到渠成的长安之行竟然横添出这么多变数?谁知道要想考中进士实现主政一方的夙愿竟然非要走通太平公主的路子不可?谁又能想到被则天武后称许为“吾家千里驹”的李隆基如今竟然只是个可怜的光杆司令?

    最惨的是,在没弄清楚这个之前,自己就已经根据史书所载迫不及待的跳上了李三郎的战车,现如今真是想下都下不来了。因为想实现主政一方的夙愿进而展布理想,不得不想办法走通太平公主的门子,为走通这个门子而见到了李隆基,因为见到了李隆基随即看到了他除了大志之外近乎是一穷二白的窘况,到了这一步的时候,不管是为了自保,是为了理想,还是为了遥望中的大唐极盛之世,自己都不得不竭尽全力的投入进来帮着李三郎增强实力。于是就有了今晚这个雅正园,也就有了费尽心机设计来的与二韦之会。

    自打到长安见过贺知章之后,自己所遭遇的事情就像脱缰的野马一样失去了控制,如今在这么个危险的烂泥潭中越陷越深,虽然明确知道科举会在上元节后的二月间举行,但到底什么时候能回去……

    这样的分离之思还有多久才是尽头?为什么追寻一个远远算不上太高的理想都这么艰难?为什么世事无常总会横生枝节的不能尽如人愿?为什么都两世为人了还不能随心所欲的叱咤风云,每前进一点儿都得是这样一步一个脚印的踩出来?

    妈的,贼老天,如果你一定要这样将世人捏在手里百般挫磨才会爽,才能到达高潮的话,那就来吧,老子他妈的不怕你!

    正在唐成无语怒问苍天的时候,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在亭外响起道:“唐成,你在想什么?手攥的这么紧?”。

    唐成闻声扭头看去,就见七织笑靥如花的站在亭下,她连身上专用于表演的华服都没换,此时正微微偏着头好奇的盯着他紧攥成拳的手。

    淡淡的月光下,俏生生而立的七织曼妙尽现;月华如水流淌过她那缀满金珠的华服,因映照的光线并不强烈,是以华服反射出的光芒也没了适才大堂灯火辉煌下的耀眼,呈现出的是一片轻柔如雾的薄光,在这样的柔光中,七织天生的妖艳也似被水洗过一般变成了另一种更朴素,却更为平易近人的美。

    这一刻月光下的七织依旧是美艳不可方物,只不过却不再那么乍眼,而是更多的有了邻家小妹般的亲切。

    唐成于悄无声息之中放松了无意间攥起的拳头,“你怎么来了?”。

    “你自己说过的话都忘了?既然是花魁就不能让人见的太多,越是这样才越有想头儿?”,口中说着,轻轻拈着裙裾的七织脆笑着走进了亭中与唐成并肩站在一起,“我的歌诗与软舞都表演完了,原想着来问问你我今晚的表现怎么样,但看你这样子怕是连歌诗都没听完,也就不用再问了”。

    闻言,唐成笑笑,什么都没说。

    片刻后,七织复又道:“唐成,你刚才在想什么?”。

    “明天就是腊八了,我在想家人”。

    “噢!你家里是怎样的?”。

    “我家再普通不过了,父母都是普普通通的农人……”,不知是为什么,素来最不喜欢与人说私事的唐成在今晚却有了不可遏制的倾诉欲望,以至于七织仅仅挑了个头儿,他就滔滔不绝的说了下去,说到了他的父母,他的大病,以及父母为了给他治病卖田卖地卖牲口,甚至差点连自己都卖了的旧事;说到了他大病初愈后上坡锄草时苦抗强撑,手磨烂了,腰疼的都直不起来也不肯叫一声苦的倔强;说到了他与李英纨的相识乃至最后成亲;也说到了他是怎样从村到县,再由州至道的过程。

    说到大病时父母卖田卖地卖牲口,最后不惜要卖自身时,在这个夜晚,在一个远远算不上很亲近的人面前,连后世加今生算在一起,十多年里唐成第一次毫无掩饰与控制,肆无忌惮的流下了情感不可遏止的眼泪。随后再说到家里一点点变的好起来时,即便是提及上坡干活手都磨烂了,唐成的语调也是轻快又积极昂扬的,这样轻快的语调一直保持到离家到长安之前,随后就说到了眼下对家的思念以及期盼与家人共度除夕新年的渴望。

    七织什么都没说,这时的唐成也没想着让她说什么,随着一句句的诉说,唐成心底由思念而起的愤懑也越来越少,身心也在不知不觉之间慢慢的松快下来。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当唐成终于说完时,沉默已久的七织开口说了一句很古怪的话。

    “我冷”。

    这话听得唐成一愣神儿,七织再次清晰的重复了一遍,“唐成,我冷”。

    “这么冷的天出来,怎么就穿这么少!”,直到这时,唐成才猛然意识过来七织身上这件满镶金珠的衣服虽然好看,但御寒的功效的确是很有限,“赶紧回去”。

    “我冷,却也不想回去”,这时,在有些幽黯的观景亭中,七织的眼睛亮晶晶的发着光,还不等唐成反应过来,七织就已钻进了他的怀里,张开的双臂紧紧抱着他的腰,七织把自己整个人都安顿进他外披着的风氅里后才算消停下来,仰起头眼睛眨呀眨呀的道:“唐成,我冷,你倒是把我背后的风氅裹起来呀!”。

    温香满怀,佳人在抱,唐成却有些转不过神儿来,这不是在谈家庭,谈人生嘛,怎么谈着谈着……七织就谈到自己怀里了?

    人生,真的是不能随便谈哪!

    观景亭中的这一幕正巧被将要走近的张亮看了个正着,眼见着突然就拥在一起的两人,张亮真是头大如斗,这也太不是时候了,明显是对七织大感兴趣的三公子刚派自己来寻人,就闹腾了这么一遭儿出来,这……

    叹着气摇着头,张亮悄悄往回退出老远后,这才加重脚步放开声音道:“唐成在吗?二位韦将军请你去雅阁叙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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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一十六章 瞻前先顾后〈求保底月票〉

    虽说是打着公公婆婆的幌子,其实对于做这衣裳最急的还是李英纨自己,自打衣裳做好之后,她每天晚上回到房里都要拿出来看看,摸摸,再试试,甚或就为了这套衣裳和首饰,她还特地买了一面价值不菲,高可及人的江心镜,为的就是试衣裳的时候全身都能照着。

    此前多少个夜晚这就成了李英纨固定的乐趣所在,安顿好猫蛋儿睡下之后,她就会将衣裳及头面首饰全套换上,对着那面江心镜,尽全力回想着当日见孙使君夫人及张别驾夫人时她们的动作神态,随后在镜子中一举手一投足的模仿,练习。

    一个抬手指的动作,一句吩咐下人的话,脸上那带着淡淡矜持的笑容,甚至是一个掠发鬓的动作,李英纨不断的回想着,练习着。繁琐的练习过程中她的脸上始终带着一丝憧憬的欢喜,乐此而不疲。

    练完再一样一样将首饰及衣裳收好之后,躺在榻上的李英纨总免不了要想到唐成,只不过以前想着想着总是很难受,相思杀人哪!但自从有了这身衣裳及头面首饰后,李英纨的思念里开始多了许多清浅而渴望的笑容。

    唐成回来之后再出去拜客该就能穿上官衣了吧!到时候她就要穿着这身衣裳带着这些头面首饰跟他一起去拜客,跟他一起回郧溪县,跟他一起回老家。哎呀,当年那些街坊和见着她就躲的村人们再看到她现在的样子时该想些什么,又该说些什么呢?

    每每想到这里时,李英纨的脸上总是会很奇异的涌现出一抹与年龄不符的少女怀春般的羞红,对这两个问题的答案她可真是好奇的很,也正因为这份好奇给她带来了一份专属于她自己的隐晦而持久的乐趣。

    趴在唐成的胸膛,已为人母的李英纨低低细细的将这个隐秘的从不曾向人吐露过的渴望说了出来。当一个少妇如少女般喃喃的倾吐着自己的小心思时,那份朴素却真挚的美足以打动任何人。

    唐成静静的听着她的倾诉,心里觉得她有一点点傻,傻的可爱;又有一点点痴,痴的真实。少女情怀总是诗,其实对于女人来说,又何止只有少女才是如此?这就如同浪漫,浪漫并不是模式化的行动,它是一种心境一种情怀,只要有了这种浓烈的情怀,便是一朵画在纸上的玫瑰亦足以醉人,这无关年龄。

    但不管怎么样,唐成绝不会觉得她俗,富贵不还乡,犹如锦衣而夜行,更何况李英纨过去还有那样的经历,既然是心结就不是那么容易去除的东西。

    “你想回郧溪,那我就陪你走一趟,把猫蛋儿带上,爹娘也想回去看看老宅子”,唐成轻轻捋着怀中李英纨的头发,“正好我也想去探望严夫子,四娘舅和张县令”。

    李英纨闻言,眼中满是惊喜,“真的?”。

    “这还能有假?”,唐成笑着拍了拍她,“要去就得趁早,没准儿啥时候吏部调转文书就下来了”。

    这边计划的挺好,可惜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来得快,人就是不经念叨,头一晚上唐成两口子刚说到赵老虎,第二天他居然就因为一件案子的事情到了州城,随即唐成就收到了张子山派人送来的家宴请柬。

    因是请柬上说明了是要合家莅临的家宴,所以自打门子老高将请柬送进来之后,李英纨将猫蛋儿递给唐成后就开始忙活起来。

    “阿成,咋样啊?”,临上车前,李英纨又扯了扯自己的裙子,“好看不?”。

    “第五遍了”,唐成笑着伸开手掌比划了一下,“我这答案还跟前四次一样,好看的不能再好看了”,嘴上笑着他已顺手将李英纨拉上了车。

    等唐成两口子到时,正是天色堪堪黑定的时候,金州别驾张子山亲自站在大门前的花灯下含笑迎客。

    “恭喜恭喜,新鲜出炉的进士,本道可是独一份儿!唐成你为我金州文事增光添彩了”,张子山笑着向唐成说完后,又向随后下来的李英纨一拱手道:“唐夫人,贱内在内院门口迎客,就由小翠导引夫人去吧”。

    见着本州二号人物向自己含笑见礼,口称夫人,李英纨心旌摇动之间敛身还了一礼,她这还礼的仪容姿态真是标准到了极处,就是礼部官员来了也休想挑出半分不是。

    “夫人请”,一个伶俐丫头走了过来,福身一礼后微低着头虚搀着李英纨从大开的院门处向内走去,其间遇见的门子及张府下人见着她那身命妇服时免不得都要停步侧让一下,俟其过了之后这才重新动步忙活自己的事去。

    平端着双手虚扣微微放低的双臂,目光平视的李英纨尽量使自己脸上的笑容看起来更安详平和些,脚下若合节拍的缓步走着,心底却是不断翻涌起旧事。

    张府她不是第一次来,只不过以前来的时候都是走的侧门,何曾走过大开的正门?下人们又那儿像今天这么过?这倒并非张府势利,实在是官、良、贱三等之间壁垒森严,什么人享受什么待遇都是不言自明的,妻凭夫贵,因着唐成身份的改变,如今的她也自然而然迈入了官人的行列,由此以前再多钱也享受不到的礼遇也就顺理成章了,比如洞开的大门,比如这些人的避让颔首,再比如不远处那位穿着诰命服侍在内院门口迎客的张夫人……

    今晚的客人并不多,且都是唐成的相识,除了从郧溪县赶来的张子文及赵老虎外,另外就是州衙里的录事参军及两个判司,能受邀参加这样的家宴,不消说这都是张子山在州衙里的心腹亲信了。

    进士科新进士难考天下皆知,与此同时大家也都知道新进士们虽然开始的时候授官不高,但他们升迁的速度却远比其他官员要快的多。所以在面对进士科的新进士时实不能纯以当下的品秩而论。当唐成迈步走进花厅时,张子文及赵老虎也还罢了,另三人的见礼着实是亲热的很。

    “大家都是旧日同僚,这又是在别驾大人的私宅,客气什么”,唐成含笑拱手还礼,过去大半年一直在长安,三品大员乃至郡王爷他也是常见的,有这样的经历熏陶下来,而今再回到金州面对这样的官场酬酢时,唐成举手投足之间实是放的极开,那份接人待物的洒脱虽然说不清楚,但面对他的人却是实实在在可以感受到的。

    静静的看着唐成,坐在一边的赵老虎微微点了点头,看来唐成这一趟长安跑得不冤,得了一个进士自不必说,他整个人的气宇比之以前也开阔了不少,以前看着是沉稳凝炼,现在瞅着倒有了那么点儿老练的意思。

    看着面前挥洒自如的唐成,那录事参军及两个判司心中的感慨更盛,眼前这人初从郧溪县衙调上来时的情景还历历在目,这才多少时候?他就成了这般模样?

    从普通的刀笔吏到判司,再到录事参军,进而由金州一跃调入道衙做了观察使的心腹,现在更了不得了,其人竟然跳出山南在长安城里踢腾出了一个新进士,对于大唐数以十万计的吏员们来说难如登天的吏官身份转换对于他而言,竟瞅着是轻松自在,闲庭信步的就跨过去了。

    虽然都是吃朝廷饭,混衙门事儿,但一个吏一个官,这中间的区别到底有多大,想想就让人心酸哪!

    先是孙使君,再到于观察使,现如今可好,这个分明是出自郧溪县农家子弟的唐成竟然连镇国太平公主的门路都走通了,笑话,这漫大唐官场里谁不知道这几年要想考中进士总得公主殿下发了话才成,今年就二十二个新进士唐成却能名列其中,那背后的意思还用说嘛!

    看看眼前举止有度的唐成,想想他这几年的际遇变化,再想想自己这几十年的苦熬苦做,此前三人因受邀别驾私宴而起的兴奋与自得顿时意兴阑珊,他们可是眼瞅着唐成从小吏员发迹起来的,感受尤深。跟他一比,自己这几十年横是活到了狗肚子里了,一切都是命,半点不由人哪!

    唐成自然不知道他的出现竟让三位旧同僚生出如此多的感慨来,跟他们见礼完后,他便到了赵老虎面前,规规矩矩的行礼喊了一声四舅之后,又向张子文拱手一笑道:“大半年不见,三叔瞅着倒是富态的多了,小侄但看三叔的肚子就知道郧溪县中如今定是盗匪绝迹”。

    唐成这声三叔叫得张子文是浑身舒泰,“行啊,就冲你这声三叔,待会儿我就得跟你多喝几觞”,粗豪笑着一拍唐成的肩膀,张子文扭头向赵老虎道:“大哥,你这侄女婿选的实在是好,重情不忘本”。

    “他跟你们家那小兔崽子是结拜兄弟,这条变不了,那怕他出息再大,见到你也得规规矩矩叫声三叔”,赵老虎边说边笑着摆摆手道:“今个儿是在张别驾府,大家也都不是外人,坐吧,都坐下把酒添满了说话”。

    一旦开喝,不消说唐成就是最主要的目标,一觞一恭喜,扰攘了好一阵儿之后才结束,随后大家就是饶有兴趣的问他京中见闻,唐成这才察觉出来,感情张子山今晚请客竟然是以他为主宾的。

    嘴里含笑说着,唐成心里就开始寻思张子山此举究竟是个什么意思,他这新进士一般人自然是看得重,但在一州别驾面前也就实在是算不得什么。张子山又是家宴又是拉赵老虎来作陪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其实以他跟张相文的关系,张子山有什么话不能直说的?

    直到那录事参军看似无意分明有心的问了一句话之后,唐成才品位出一点意思来。

    “先皇驾崩,今上登基,本道观察使怕是不久就要换人了”,回答到这个问题时唐成也是心酸,于东军可是对他有大恩的,只不过朝局如此,他这观察使的位子的确是坐不长久了,“好在本道修路事宜已进尾声,而于大人重回工部也是夙愿”。

    抬头一声长叹,唐成沉吟了片刻后接续道:“至于接替之人是谁实不好说,江南东西两道现任的观察使都是韦庶人当日亲点的人选,这次势必也要被撤换掉,这两道乃是江南半壁的重心所在,依着当前的朝局形势,新任观察使必是公主心腹无疑。公主既然占了这两道的人事,山南东道于情于理就该放放手儿,以我浅薄之见,接替于大人出任山南东道观察使的必是今上在相王潜邸时的旧人”,因是座中并无外人,唐成说话也就没什么遮掩。

    “唐进士所言倒与别驾大人不谋而合,英雄所见略同,诚然不虚”,听着录事参军的话,唐成看了看张子山,正见着他脸上那一抹失望之色一闪而逝。

    相王潜邸的人出任山南东道观察使张子山失望什么?唐成一边小口的呷着酒,一边又对刚品味出的那点意思不把握了。

    赵老虎看看张子山又看看唐成,微笑着摇了摇头,读书人就是喜欢弯弯绕,这个老张啊,本来挺简单张口就能说的事儿愣是让他给整复杂了。

    录事参军就此一句后直到酒宴结束也没再说什么,搞的唐成云里雾里的弄不清白今晚这场显然是精心准备的家宴到底是个啥意思。

    “唐成你等等,我跟你说说话”,酒宴散时,赵老虎叫住了唐成。

    等那录事三人去后,赵老虎笑着向张子山道:“我知道你府里有个好园子,现在正好去看看”。

    闻言,张子山一笑,当先向外走去。

    张子山府的后花园的确是不错,不过四人谁都没有欣赏的心思,赵老虎在花架下的石几上坐定之后便径直开言道:“在座的都不是外人,我又是个粗人,有啥话就直说了,图个爽脆”。

    说完之后,赵老虎就直接看着唐成道:“第一件事,于观察使眼瞅着要走,路也修得差不多了。你那结拜兄弟再呆在道衙可就不尴不尬的了,终归还是要科考才是正途。唐成你刚中的进士,礼部里有没有路子帮他一把?”。

    赵老虎此言一出,张子山两兄弟的眼神儿就紧紧着落在了唐成身上,张相文可是他老张家唯一的独苗男根,这又是关系到一辈子的大事由不得他们不着紧。张子山虽说是个别驾,在金州的确不小,但他这官儿到了长安却实在是算不得什么,反倒比不得刚刚考中进士的唐成,毕竟他考中的可是士林华选的进士科。!

    “我跟相文是结拜兄弟,您二位就是也就是我的二叔、三叔,以后有啥事直接吩咐着就是”,眼前就只有四个人,唐成也没再叫什么别驾大人,径直比着张相文称呼了二叔,他此言一出,张子文看了看张子山,张子山脸上就微微有些赧然。

    “我这次去长安也就是探探路,二弟必定是要参加科举的,三位都是尊长,小侄也就不藏着掖着的放胆说一句,若是二弟要考进士科,那实在是没办法,但若是法科的话,小侄倒还有些把握能通这个路子”,法科比不得进士科竞争激烈,太平公主总不至于把礼部科考的十多科都给把持了,这一点信心唐成还是有的,“不过二弟道学里的乡贡生名额就得二叔费心了”。

    跟唐成相处也这么长时间了,张子山兄弟都知道他是素不妄言的,既然敢说这话必定就有些把握,一时都是欣喜,张子山还好些只点头说乡贡生名额有我,那张子文全不掩饰自己的兴奋之情,大笑着起身擂了唐成一拳。

    张子文高兴之下这一拳使力可真不小!唐成咧着嘴笑道:“二叔,三叔且慢高兴,小侄有句话得说在前头”。

    张子山闻言一愣,“贤侄但说无妨”。

    “取中法科经吏部关试之后,二弟十成十是要放出去做县尉的”,唐成说着向张子山两兄弟拱了拱手,“上阵父子兵,打虎亲兄弟。介时小侄若是放了外任,不管是县尉也好,县令也罢,二弟都得来帮我,万一离家太远,二叔三叔可得多包涵”。

    “跟着你,跟着你我们放心”,张子文快嘴说了一句后,这才猛然想到二哥在座轮不到他发话,随即便住了口,只是咧着嘴笑。

    “噢!看来贤侄此去长安交游之广远不止于礼部啊”,张子山拈须一笑,“我们是他的叔父,你也是他的大哥嘛,啊!”。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赵老虎笑着接过话头,“唐成,第二件事就是你二叔的,姚刺史从六部里放下来的时候走的前政事堂相公宗楚客府里的路子,各道观察使们调理完,下辖的府州多多少少总得有些波及,你看有没有路子能帮扶你二叔再进一步”。

    赵老虎这话说的太直接,闻言正呷着茶水的张子山猛然咳嗽了一声,喷出来的茶水将袖角儿都濡湿了。

    听到这话,唐成恍然大悟,合着张子山今晚如此正式的宴请竟是为了这两件事情。

    心底一笑,唐成脸上没有丝毫异常,“兹事体大,小侄也不敢妄言,不过却是可以介绍一人给二叔认识”。

    “谁?”。

    “新上任的京兆府尹张湋”。

    就如同长安县是天下首县一样,京兆府实是天下州府第一,同为州官,张子山自然知道这个最近涌现出的新贵京兆尹,“张东波?原相王府典军?”,说到这个时,张子山手中正往石几上放着的茶盏都忘了,就此半悬在空中。

    “就是他”,唐成笑了笑,“二叔许是还不知道,去年小侄在金州修路时,那与都拉赫一起来的张明之就是张东波的胞弟。小侄与他兄弟二人有些交情,牵线搭桥倒还勉强够得上。此事宜早不宜迟,明日小侄写好书信之后二叔就谴心腹家人尽快进京吧”。

    “二哥,这是个大事,让老四和老五亲自跑一趟,多带财货”,高兴事一桩连着一桩,张子文兴奋之下说话时也顾不得什么讲究了,说完之后,他哈哈向唐成笑道:“唐成你行啊,连京兆尹都能攀上交情,你这路子可不是一般的野”。

    三人里边只有赵老虎知道当日的扬州之事,闻言深深的看了唐成一眼,笑笑后什么都没说。

    张子文那句“多带财货”的话让张子山又是一阵咳嗽,端起犹自悬空的茶盏凑到嘴边后,张子山这才发现茶盏里根本已经没有了茶水。夜色之中,他的脸上悄然一红。

    失态,太失态了!

    此前在司马的位子上一坐多年不动窝,去年借着唐成的力上到别驾,而今眼瞅着刺史有望,更能与天子心腹搭上关系,自打认识唐成以来,张子山的仕宦之路走的格外顺利,心中的激动自不待言。

    无声的深呼吸了几口气平复住心情后,张子山看着花架下面带着沉静笑容的唐成,脑子里突然蹦出一个念头,“礼部,吏部,京兆尹,唐成啊唐成,你的根到底扎在那儿?”。

    一个惊喜连着一个惊喜,刺激的张子山突然冒出这么个念头时,唐成也在琢磨着自己的心思,即便没有赵老虎的提说,他也希望张子山能接任金州刺史。

    吏部放了外任之后,不管地方好与不好,他初赴任时总不能将家人都一股脑都带去,即使是家人能带走,那收益极为丰厚的产业也带不走,不拘是为了那一条,只要张子山能顺利接任刺史之职,那他走的时候也就能后顾无忧了!

    ………………分章………………………

    PS:六千字一章,自评表现尚能及格,厚着脸皮想大家要一下九月的保底月票,大家都是叔叔阿姨,小猫蛋儿出生大家好意思不给点随喜(ˇˇ)!

今天的更新明天补,开学第一天实在太累,抱歉!

    今天是开学第一天,琐碎的事情很多,实在无力更新,今天欠下的章节明后两天之内一定补上,明天照常更新,敬请原谅!

今天更新暂缓,明天补上

    今天事情太多,人太累,写了一千多字终于熬不住了,更新暂缓一天,明天补上!请原谅

二百三十二章 血与泪!

    奚人来的快走的也快,在熊汉的带领下满心不甘的从来的方向退了回去。

    目睹他们退走,县衙门口响起一片如释重负的喘息声,刚才正面接触虽然不多,但场面的紧张及奚人的气势都太吓人,精神极度绷紧之下此时猛一放松就感觉双腿跟脱了力一样,心跳也是快的让人发慌。

    “幸好这些奚蛮子胆子还没大到敢围攻县衙”,贾旭猛喘了几口后,收刀入鞘正色向唐成躬身一礼,“大人神勇,实让属下等钦佩”。

    他这一说,正喘着的公差及文吏们这才反应过来,是啊,刚才要不是县尊大人亲身犯险的果断出手,那些奚蛮子就得手了。若真是这个结果的话,刚刚扬眉吐气了一回的他们可就转身之间又成了大笑柄,这衙门从此也别想再振作了!

    跟在贾旭身后,还刀入鞘的公差们弯腰向唐成躬身一礼,虽因无人招呼使得他们的行礼并不整齐,但心情的真挚远远超越了形式上的杂乱。

    从昨晚到现在不过几个时辰,但跟着唐成的这几个时辰里公差们着实体会了一把潮涨潮落的跌宕,捕拿兀都时的担心,得手后的忐忑,连夜升堂的刺激,鞭打兀都的快意,以及上午公堂外那如雷的彩声及刚才生死一线的战栗,从担心到忐忑再到刺激、快意、让人心潮澎湃的骄傲及战栗,这五个时辰的经历实让人目不暇接,铭心刻骨。

    经过昨晚的汰选后现在留下来的公差里除了贾旭年纪大些之外,其他的都未满三十,二十啷当岁的人谁没有个激情冲动的情结,曾经他们也无数次的感叹这公差当的窝囊,窝囊到根本就不像一个执法的公差,甚至在皂服都穿了好几年后还从没真正找到过一个公差该有的感觉,但他们这种深埋在心底最深处的遗憾在过去的几个时辰里彻底的得到了满足,虽然时间很短,但他们实实在在无比深刻的感受到了身为一个公差的责任、危险、恐惧以及彩声蜂起时心底如火山喷发般不可遏止的骄傲。

    在这几个时辰的遭际中,他们开始有意无意,自觉不自觉的审视自己,审视自己所操的这份职司除了是个饭碗之外究竟还意味着什么,与此同时他们的目光总是不自觉的投向接触时间很短但感觉却很亲切熟悉的新任县令,正是这个此前被称之为唐悖晦的县令引领他们走过了过去那几个时辰,给了他们从不曾有过的全新经历并因此引发出剧烈的心理震荡。

    虽然公差们还模糊着不知道该怎么准确的评价这位正式上任还不满一天的县尊,但从过去那几个时辰,尤其是刚才那闪光的表现来看,这个比他们所有人都小的县令当得起这发自内心的一礼。

    别的都他妈不说,至少跟着他干不用担心被出卖,不用担心面临危险时他会远远的躲在后面高喊“兄弟们,给我冲!”,虽然一句豪言壮语的话都没说过,但在面临生死危险时他会默默的站在你身边,甚至在最危急的时刻毫不犹豫的大步上前,作为一个年轻的公差,能跟着这么个主官一起洗刷旧日的耻辱,重塑县衙以及职司本身应有的骄傲与威权,还有什么比这更激情热血的!

    总而言之就是一句,跟着他干对得起自己,够劲!够男人!

    见公差们纷纷行礼,那些个乍着胆子凑上来的文吏们在极力平复过度负荷的心脏之余,放下手中攥的紧紧的胡凳凑到衙门口向唐成行礼,刚才那短短时间里发生的一切太疯狂,而新县令在最后一刻的挺身而出却又太炫目,炫目到亲眼目睹这一切的他们根本不需要什么心理转换就已自然而然的接受了这个纯以沉稳、冷峻、强硬形象出现的新主官。

    面对脸色苍白的文吏们的行礼,唐成点点头坦然受了,“你,将在场所有刀笔吏的名单录一份给我”。

    那被唐成手指中的文吏一愣后忙点头应是,正好与他相熟的公差钱三疤见状嘿嘿一笑道:“老胡,恭喜,你们的饭碗算是保住了!”

    听到这话,唐成瞥了一眼钱三疤,没想到这个看来粗鲁无比的莽汉还有这份心思,不错,这也正是他的想法,早在当日来这龙门两天之后他就清清楚楚的感觉到如今的龙门县衙根本用不了这么多人,一个不过四万多人的县,真正能管的人口还只有一半,能有多少事儿要养这么多人?一方面是县衙账面上穷的叮当乱响,另一方面是衙门里养着一大批只想着混饭吃的公差吏员,这不是笑话嘛。

    唐成自己是个一旦做起什么事来就会全身心投入的人,他自己做事认真自然就看不得那些天天只想着混事儿蒙事儿的,只不过不管是在任何时候的任何地方,但凡要端人饭碗总是最难也最容易激化矛盾的,在这个事情上唐成虽有决心却也暂时没想到好的办法,在他原本的想法里整顿县衙,清退衙门中多余人员将是一个艰巨而漫长的工作,甚至为此构想了一个模糊的历时需一年半的规划,即便是一年半,但若能在这个限定时间内完成就算高效了。

    变化总比计划来的快,从昨天晚上的事情上唐成敏感的看到了一种可能,即利用计划中与奚人的冲突附带完成对县衙的整顿,就如同在战争状态中总是最容易通过那些在和平时期根本无望通过的政策一样,非正常环境带来的一个好处就是推动事情的方式和时间也可以非正常,并且在处理的合适的情况下能将正常环境中不可承受的震荡降低到最小的程度。

    今早一举开革十几个老公差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特殊时期经过特殊事件的检验手段后,不仅是那些老公差的同僚,百姓,甚至就连被开革的老公差们自己都没脸出来闹腾,一件原本需要大费周章的事情居然就此风平浪静的办下来了。眼下这样针对吏员的机会又再次出现时,要是还将之轻易放过的话,唐成也就不是唐成了。

    祸兮福所伏!虽然这句话早在后世就已耳熟能详,但真正的理解并能主动的将之灵活运用,唐成的确很感谢他曾经跟过的前金州刺史孙使君,正是通过对他的学习,唐成具备了在危机中寻找机遇的意识和自觉,从此之后,每当遇到异常艰难的时刻他总会逆向思维的问自己一句:“这次的危机中有什么值得利用的机遇?”,这次在与奚人的斗争中抓住机会整顿县衙就是这种逆向思考后的成果。

    而今已可预料的是在结束与奚人的这次斗法后,整顿县衙的工作也将顺利完成,届时龙门县衙将是一个经过极大精简的机构,其间的意义远非仅是减少了开支,更重要的是,这将是一个认同他的权威,鲜明打上他个人烙印的新县衙,与此同时这还将是一个在实战中经历了勇气检验的衙门,勇气,对于龙门这样特殊的县情而言,无论怎么强调其重要性都不过分。

    从钱三疤身上收回目光后,唐成转向了贾旭,“刚才那领头的奚人你可认识?”。

    “库多,西街顺天货栈的护院儿头子,素以蛮勇著称,城里不知道他的人少”。

    “顺天货栈?顺天应人,这个货栈口气不小”,唐成正要再问什么,身边的郑凌意扯了扯他的袖子,顺着她的示意看过去时,就见到刚才空荡荡的另几面街口上涌出不多的一些人来,这些人一色的唐服打扮,手里拿着的东西也是五花八门,烧火棍、撑窗杆儿、火筷子、擀面杖等等不一而足,再仔细瞅瞅的话,这些人里还颇有些面熟的,大多都是刚才来听过堂的百姓。

    “大人,他们这是来支援衙门的”,说着这句话的贾旭满是激动,当差当了这么多年,平时能不招百姓们骂就算是好的了,何曾敢想象过这样的场面?虽然眼前来帮忙的唐人并不多,但显示出的却是一个好兆头儿。

    “嗯”,见到这一幕,唐成终于松了松冷峻的神色露出一个欣慰的微笑,“民心未死,民心可期!”。

    只可惜这样的好情绪很快就被城中突然响起的惊叫声与哭喊声给丧败的干干净净,刚一听到的时候这声音还少,但很快的就如同瘟疫大发作般染到了别处,叫声里充满了恐惧与慌乱,从听到第一声到四面开花几乎不过是瞬间的功夫,很明显是有很多人一起发动才能在全城范围内造成如此恐慌动乱的效果。

    “奚人闹城了”,贾旭的手一把攥上了刀把子,“大人,怎么办?”。

    各处惊叫声一起,那些手里抄着各式家伙什儿涌来的唐人脸色立变,撒腿就开始转身往回跑,来的这些都是棒壮汉子,他们不仅是家里的顶梁柱儿,更是家人的主心骨。

    抢不到兀都就引动全城动乱,龙门县的奚人居然真就无法无天至此了!虽然早就对这种可能发生的动乱作了预案准备,但唐成此前还真是不太肯定这样的事情一定就会发生,这可是正稳步走向盛世的唐朝,这仅仅两万多的一族奚人真敢如此无所顾忌?

    无情的事实粉碎了他此前一直不曾放弃过的谨慎乐观,先是悍然来抢兀都,抢掠不成后就开始引发全城动乱,奚人这么做的目的唐成清清楚楚,这不仅是反击及对城内唐人的恐怖震慑,更是要釜底抽薪一举撵走他这县令。

    刚刚上任一个月治下就发生了全城范围内的动乱,不管原因是什么,他这个县令都难辞其咎。

    这些唐成都知道,在对奚人动手之前也仔仔细细的反复想过,是以现在的他想到的并不是眼前这已有心理准备的事情,而是这表象背后的根子——龙门县的奚人为什么就敢如此肆无忌惮?难倒他们真就狂妄到连朝廷也不怕了?这样的事情在内陆州县里不说发生,简直就是不可想象。

    渐起渐高的惊呼声、动乱声中,微笑尽收,重新恢复冷峻神色的唐成摇了摇头,龙门县奚人还没胆大包天到这个地步,别说他们合族也只有两万多人,就是整个饶乐奚族绑一起也不敢在当今大唐如此国力下挑衅朝廷。

    只要不是傻子蠢汉,世间但凡敢犯非常之事者就必定有非常之依仗,那么……这些奚人的依仗究竟在那儿?根子到底有多深?

    “大人”,耳听着动乱之声距离衙门口越来越近,贾旭猛提了几分音量咬牙道:“要不要属下等出击”。

    “我要一个人骑马去城中宣扬律令”,言至此处,唐成猛然转身过来,“谁去?”。

    这样的情况下执行这样的任务……硬着头皮的贾旭刚要说话,却被唐成给止住了。

    公差们沉默的时间并不长,钱三疤蓦然跨前一步,“我去!”。

    “好!”,唐成上前几步将手中的黄桦木弩塞给钱三疤后重重一拍他的肩膀,“你去,给本官活着回来!”。

    因为充血太厉害,钱三疤脸上脖子上的三道疤痕像扭曲的蜈蚣一样狰狞,这个长相堪称张飞特型演员的莽汉哈哈一声大笑后,拎着弩弓头也不回的向县衙马厩而去。

    送走钱三疤,唐成转头过来看着那一排公差,“带上刀弓,你们十二个随我一起往东街”。

    面对钱三疤的表现颇有些惭愧的公差们轰然答道:“领命”。

    “身为县令,这样的局势下我不能不去,但我绝不跟这十二个公差分开,一定平安回来”,拍了拍郑凌意的肩膀,唐成看了来福郑五等人一眼后转身大步向台阶下走去。

    “大人,县衙无人,夫人……”。

    “攻打县衙就是造反!奚人还没这个胆子”,“铿”的一声抽出身边公差腰间的长刀,唐成大吼一声道:“走!”。

    看着再无回顾的唐成背影,郑凌意扬了扬手后终究将嘴里的喊声又咽了回去,“来福,去差房把能搜罗的武器都给我找出来,郑三、郑五你们把衙门里的人给我集中起来”。

    这一刻的郑凌意俨然又成了那个打击海盗不遗余力的在扬州市舶使。

    刚走下衙门口最后一级台阶,唐成蓦然觉得脚下的地面似乎动了动,更走出两步后这种感觉愈发的明显了。

    好歹也在万骑军中呆了大半年,唐成清楚的知道这是大队骑兵高速奔驰时才有引发的特有地动。

    “狗日的贾子兴,你个乌龟总算到了”,心底狠命骂出一句后,长吐出一口气的唐成猛的停住了脚步。

    众公差都是知道内情的,等这个也等的冒火,怀着同样的心思,当唐成停下脚步时,最少有三个公差当即趴下了身子,也不顾地上的脏冷将耳朵贴了下去。

    听了一会儿后那个伏身最快的公差就此半边脸贴在地上的激动高叫,“骑兵,是骑兵到了”。

    “他们也该到了”,唐成摆了摆手,“起来!准备抓人吧,宁抓错也别放过,谁都别给老子手软”。

    “是”,公差们齐声答应的声音之大把他们自己都吓了一跳。

    地面震动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很快的无需再趴在地上都已清晰可感,随后便有沉闷的响声传来,响声越来越大,到达最顶点时猛然转化为一片清脆如疾雨的响声。

    只有大队骑兵疾驰在青石路面上时才会发出如此声响,这意味着骑兵已经正式进城。

    在这疾雨般的声音响起时,整个龙门县城似被惊呆了一样诡异的有了瞬间的沉默,随即各式声音更杂乱的响了起来。

    龙门县城不大,先锋骑兵很快就冲到了县衙门前,领兵那人是唐成在白阳镇贾子兴府见过的江姓果毅都尉,驰来之后人未下马的高声道:“天成军七百骑已至,镇军看守之城门亦由我军接管,如何行事,唐县令给个章程吧”。

    “平暴诛乱正是边军职责,如何立这大功江都尉才是行家里手,还要某这外行多说什么”,唐成顺手将一个边军士卒从马上拉下来后,自己翻身骑了上去,“某就一条,少杀戮多活捉,天成军手中每多一条唐人性命,某就多扣地百亩!”。

    “痛快!儿郎们,刀片子都给老子收一收,用刀背磕这些杂种”,江都尉对唐成这种外行不干涉内行的行为很满意,大笑着回头吼了一嗓子后,拨马一转,“去!”。

    他这马头刚动,唐成亦已策马,正好与江都尉齐头并进向东街直冲进去。

    东街内已是一片狼藉,许多唐人正与奚人揪斗在一起,唐人的人数虽不算少,却多是孤军奋战,而奚人却明显是有组织的最少五人一群,加之奚人在性情及身体素质上总体要比唐人凶猛,这种情势下唐人根本无力抵敌,直被打的落花流水。一条街上到处可见两边破损的门户以及被打伤呻吟的唐人百姓,此外断棒子,乱石头的滚了一地,整个场面说不尽的混乱。

    “我早说这些没开化的蛮子都该杀了干净,偏偏朝廷压着咱们不让动”,骑在马上的江都尉明显是个杀阵疯,上次在白阳镇看着挺沉静的一个人一遇到这样的场面后就不是个人了,嘴里高声说个不停的他反手一刀背磕过去,正中马前一跑着的奚人,虽然用的是刀背,无奈这厮用力太猛,又有战马助力之下竟将那奚人一颗大好头颅如敲西瓜般砸的脑浆四射,倒地立仆再没半丝活气儿。

    “他娘的,久不上战阵,手生的失了力道,唐大人莫怪!”,江都尉将溅在脸上的脑浆往嘴里一抹,哈哈疯笑起来,在他这疯笑声里,跑在前面的那个奚人腿上一软瘫倒在了路边。

    后世今生加一起这还是唐成第一次亲眼目睹杀人,脑浆溅起的那一刻全身猛然一颤的他就觉得胃里使劲一抽,“还好这死的不是唐人,要不一百亩地可就没了”,脸上冷硬如铁的唐成还了一句后,悄然将伸出的长刀往回收了收,跟这样的杀阵疯在一起,他就没必要再沾血了。

    “唐县令来了”,率先叫出这一声的是个被打的头破血流的唐人老汉,无力的靠在路边墙上尽力用沙哑的声音高叫道:“唐县令带兵来救我们了”。

    并不算太宽的东街街口,唐成与江都尉策马并骑直奔而来,沿途那些刚才还是凶神恶煞的奚蛮在这样的大军骑队面前如秋之落叶纷纷仆地,无一幸免。

    策马之下,冷烈的夹道儿风吹乱了县令大人进德冠下的长发,吹起了他那代表着天子威严、朝廷法度的官衣,却吹不弯笔直的脊梁,吹不动手中象征着武力的长刀。

    眼角滴着血水的看着这一幕,唐人老汉惶惶恐惧的心终于有了依靠,随即两滴浑浊的老泪和着血水滚落下来。

    等了多少年,终于等到了,结束了,龙门县唐人数十年孤儿般的日子终于要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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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说明

    本系突击搬迁新校区,今早八点多出门一直到晚十点多才回来,打开文档实在写不出什么东西来,今天的更新暂时欠着,五天之内一定补还,敬请大家见证!

周六请假一天,明天恢复正常更新

    今天周六,家人团聚下,特请假一天,明天恢复正常更新!

婚期就在本月底,近日琐事缠身,至迟周日恢复正常更新,本周所欠章节力争下周补回

    小叶子要结婚了,婚期就在本月底,近日琐事缠身,至迟周日恢复正常更新,本周所欠章节力争下周补回。请各位书友大大们谅解!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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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缺的物质生活很优越,唐缺的精神世界很崩溃。 唐缺穿越了! 他穿越到了唐朝,盛唐。 他穿越到了一个贫寒的农村家庭,赤贫。 他为吃饭的口粮发愁,他为摇摇欲坠的房子担忧。 他种地,他做工,他上完大学上小学。 唐缺一步一个脚印的开始了盛唐穿越的生活。唐朝公务员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唐朝公务员,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唐朝公务员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