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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水叶子     唐朝公务员txt下载     唐朝公务员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十六章 一个好机会

    这样的议论直到先生来了才结束,今天的课程是接着讲《诗经》,四节课忙忙碌碌的满堂灌下来,等唐缺中午离开教室时,只觉脑袋昏昏沉沉的,再看看其他学生也都是一副神情不振的样子,哎,没办法呀,这学习强度实在是太大了。

    看来毒寡妇对唐缺是真上心,昨天下午刚刚捎回去口信儿,今天中午唐缺回来时,桐油铺子里的伙计已经将回信带回来了。

    毒寡妇说的是一切都遵照唐缺的意思办,让兰草好生照顾他的生活起居,自己在庄子里还有些事情忙,一等忙完后就会来县城。

    随后的日子就是这么充实而平淡的过去,慢慢的唐缺跟本班同学们也熟悉起来,有时也抽出一下午的空闲跟他们一起踏青出游,或是在后面的场子上打打马球,只不过这马球却不用骑马,用的也不是长马杖,而是用手杖步打,除了这一点区别外,其它的规则都跟马球一个样。学生们之所以如此衷情于这项运动,除了爱玩儿的少年天性之外,也在于每年新进士放榜之后,照例会组队与朝中百官打一场马球赛,不知道县学学子如今的行为算不算未雨绸缪。

    要说这段时间里还有什么引人注目的事,那就是柳随风继挑战字科之后,又连续向算科、律科动了挑战,此人也当真了得,不仅是字写的好,算学及大唐律也都颇有功底,连续三场挑战竟然是连战连胜,一时之间声名远播于县学之外,几乎郧溪半城人都知道县学里出了一个长相俊俏的全才士子。

    由此,明经科学子的心态由最初的看热闹变成了如今的惴惴难安,要说起来进士科跟明经科最为接近,明经科又是仅次于进士科的第二大科,这柳随风没道理不来踢场子,看别人输固然是好笑,但要轮到自己身上可就一点也不好笑了。

    正是怀着这样的心态,虽然柳随风人还没来,明经科学生们已开始热议此事,几个素来课业扎实的也被推举出来以防万一。

    唐缺村学出身,又是刚刚来的新生,加之几次上课时面对先生提问表现都不好,所以自然也没人想到要推举他,他也就乐得清闲,自己埋头于课业之中。

    这天上午第三节课的内容是先生讲授《诗经》十五国风中的郑风名篇《子衿》: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纵我不往,子宁不来?

    挑兮达兮,在城阙兮。一日不见,如三秋兮!

    在唐缺看来,这诗的题旨及意思实在是再简单不过的,分明就是一女子思念情人的恋歌,不成想先生讲来时,题旨却成了学子之诗,其所依据的还是《毛诗序》。

    “青矜,青领也,学子之服。笺云:学子而俱在学校之中,己留彼去,故随而思之耳。礼:‘父母在,衣纯以青’”,听着先生在上面引汉代大儒郑玄的《毛诗笺》佐证题旨,下面的唐缺边记着笔记边微微摇头,尽信书则不如无书,眼前的事情就是最好的例证。

    正在他心思飘飞之际,却见校舍门被人推开,走进来的杂役也不知跟先生耳语了几句什么,就见先生看向他道:“唐成,你去吧”。

    “咱这是去那儿?”

    “学正大人要见你”,杂役说完后就埋头直向前走。

    不一会儿到了林学正房外,他正在书案上忙着什么,听脚步声见是唐缺到了,遂笑着起身招招手道:“唐成,进来坐”。

    那边还在上课,唐缺坐下之后便径直问道:“学正大人找我有什么事?”。

    林学正也没跟他绕***,直接说明了找他的原因,说来还跟他当日在毒寡妇庄上当账房的事情有关,如今县中各里及大户们都将田亩及八年来的账目精测誊抄清楚后报了上来,由此巨大的后续工作就一起累积到了县衙里,县衙中刀笔吏有限,这事催的又紧,实在是忙不过来。负责具体处理此事的姚主簿就想到了县学,意思是想从县学中抽调一部分人到县衙帮忙,反正做的就是资料整理工作,他们也尽能胜任。

    “到县衙帮忙并不影响上午的授课,只去下午半天,另外县衙里对每位去帮忙的学生每天给五十文的润笔,怎么样,你有没有兴趣?”。

    这事来的太突然,唐缺没急着回答,“以学正大人之见,学生该不该去?”。

    “去与不去在你,我能告诉你的就是二者的利弊”。

    “愿闻其详”。

    “去给我斟盏茶来”,林学正指了指身侧的杯子后才有接着道:“你基础弱些,不去的好处就是能专心课业,尽快把过去落下的东西补起来”。

    唐缺边提着茶瓯斟茶,边答道:“学正大人说的是,学生也是这么想的”。

    闻言,林学正微微一笑,手指轻轻抚摩着茶盏道:“不去有不去的好处,但去也有去的好处,好处有二:其一,每天五十文的润笔虽不多,但足够你生活所需;其二,能有机会进入县衙帮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一来嘛可以尽早熟悉衙门事物,二来就是万一将来科考不顺想到县衙谋事时就有了伏笔,比之其他人总要来的容易些。每年能上州学的人毕竟是少,上不了州学最好的出路就是到县衙了,所以这次县学里想去的人可不会少”。

    同样是进士科,宋朝时一科能录取三百多人,而唐朝最多只有三十人,连十分之一都不到。所以唐朝的科举之路可谓筚路蓝缕,实在是艰难的很。加之唐缺本人的家境又是如此,林学正虽然没有给出确定答复,但言下之意其实已经很明白了。就是希望他抓住这次机会,好歹为以后科举不成时预留个退身的余地。

    明白了其中的关窍之后,唐缺自然不会再犹豫,“多谢大人提点,学生愿去”。

第四十七章 好彪悍的亲戚!

    “好,名额我就留你一个”,林学正显然很满意唐缺的答复,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只是如此以来你在课业上就需更加留心才好”。

    这个消息第二天上午就在整个县学传开了,事情果然不出林学正所料,拥拥嚷嚷想去的人实在太多,三十个名额根本就不够分,一时间,县学里多出了许多士绅,他们来的目的自然是为了找人活动给儿子争取名额。

    三天后,三十人的名单正式公布,唐缺注意到近来风头极劲的柳无涯也赫然在列,且还被委以领队管理之责。

    对于唐缺中选,他的同学们倒没什么意外,毕竟像这样的事情拼的就是关系,当初他进班时,可是学监亲自送来的,只是让这些学子们诧异不解的是,谁也没听说过本城有姓唐的望族,怎的就凭空冒出来这么个关系硬扎的人物?

    任他们怎么想,唐缺自然不会去解释,名单公布后的次日,午初散学后,三十人被刘学监召集到了一起浩浩荡荡往城中陶然居酒楼而去。去了之后众人才知今天中午乃是姚主簿设宴款待他们这批生力军。

    虽然用的是姚主簿的名义,但最终县衙里的主角却是一个同样姓姚的刀笔吏,有知道内幕的就传出他的名字姚清国,这人既是姚主簿的内侄,也是衙门里总领刀笔吏的头领,算起本县的吏员,他实实是第一号人物。

    虽然姚主簿没来,但有姚清国主陪,众学子也觉欢欣鼓舞,他虽然不是官,但也实实在在是实权派人物,将来若要进县衙不仅他能说上话,就是进去之后也还是在他的管辖之下。想明白这些,众学子们又岂会放过如此的好机会,自然是变着法儿的敬酒套近乎。

    唐缺后世里毕竟是在公司里干过的,这样的酒局参加的也不少,他知道像这种情况下套近乎其实很难有所成效,遂也不去凑这个热闹,自斟自饮之间就见隔壁席上也有一人跟他一样自在逍遥,间或看向其他学子的眼神儿里满是鄙夷不屑。细瞅他眉眼儿,倒像是那个风头极劲的柳无涯。

    正看着他时,恰巧柳无涯的目光也转了过来,唐缺见状微微一笑,端起酒盏略举了举以为邀饮。

    这柳无涯人长的却是俊朗,只可惜傲气太盛,生似不会笑似的。面对唐缺的示意勉强裂了裂嘴就算笑过,不过终究他还是把盏中的酒一饮而尽,算是没拂唐缺的好意。

    “刚锋易折,这柳无涯以后少不得要吃亏”,放下酒盏时,唐缺心中想道。

    酒席过后,众学子拥着满脸酒意的姚清国及其他几个小吏往县衙走去。

    郧溪县衙与县学建在同一坊区,比之县学的清净,这里却是全城最为繁华热闹的所在,在路人瞩目之下走进县衙,就连唐缺都难免生出些与有荣焉之感,权利,尤其是在这个时代,简直太令人敬畏,也太有吸引力了。

    进县衙绕过公堂往后面的二进院落走去,刚进院门,唐缺就听到一声大喝,与众人诧然扭头看去时,就看到院中左边廊下有一个人正提着鞭子在抽人,这人年在五旬,头半百,身上却穿着八品青色官衣,被他用鞭子狠狠抽打的是一个皂服差役。

    “好个兔崽子,老子让你去打探双龙寨的消息,你这厮竟然躲进了邻县婊子窝里快活,还敢用胡编乱造的消息骗老子,老子今天非废了你这两条腿不可”,那官衣人边狠狠抽着皂服差役,口中边破口大骂,言语粗鄙处直让众学子听得目瞪口呆,县衙乃是何等庄严所在,怎么会有这般粗鲁之人,何况这人竟然还穿着八品官服。

    这时,姚清国半点酒意都没了,转身沉声道:“看什么看,还不快走”,说完,他一马当先领着唐缺等人进了后边的偏院,只对后面皂衣差役出的惨叫视若未闻。

    县衙里有品级,也就是有资格穿正式官衣的不过就只有三个人:张县令,姚主簿以及赵县尉,张县令唐缺是见过的,而主管民政的姚主簿说话时想必也不会如此粗鲁,这般想来,刚才那人多半就是毒寡妇的四娘舅赵县尉了,想到他那火爆的脾气和鸽蛋粗的油鞭子,唐缺隐隐就有些头大。

    毒寡妇的这门亲戚可实在不是个善茬儿啊!

    他心下这般思量,就便旁边有人小声窃笑道:“赵老虎又飙了,那差役这回就算不断腿也得脱层皮”。

    接着他话头儿的另一位学子看来也是知道些情况的,也跟着轻笑低声道:“也怪这差役太不上眼,谁不知道赵老虎最近正为双龙寨的事情烦心,他偏要在这事上打花呼哨,挨打也是活该。要不然以赵老虎出了名的护短,不是给惹急了也干不出今天这事儿来”。

    “说的倒也是,赵老虎英雄了一辈子,偏就拿双龙寨没办法,不着急上火才是怪事儿”。

    唐缺正听两人说的起劲,就听前排姚清国声音传来,“说什么小话,赵县尉岂是尔等能随便议论的!”,他这一说,下面的小声议论当即戛然而止。

    那人,果然是毒寡妇的四娘舅赵县尉!

    小偏院不大,分为一正两厢,最大的正厅就是刀笔吏们办公的地方,唐缺走进正厅,先看到的就是两长列连排长案,上面堆着的全是崭新的,或者是旧的黄的案卷。

    事情多,时间少,姚清国也没废话,直接进入主题开始交代任务,其实事情也简单,不过就是将各里及大户们送来的资料汇总造册,除此之外就是据此核对过去八年本县的租、庸、调三项赋税的征收及上报数据,总之是要将这八年来本县的赋税征收与田亩数字及大户人家赋税账目支出对得严丝合缝才行。

    事情说来简单,涉及到也只是誊抄造表及简单的数字计算,但实在架不住的是这项工作的总量实在太多,这可是八年哪,稍有一个数字错误,八年的数据都得跟着变化,而且还是三方数据联动,这样算起来就更不得了。

第四十八章 自在不成人

    “明白了,明白了就赶紧开始干活”,给学子们讲完应做之事后,姚清国挥手叫来八个刀笔吏,或三人,或两人的挑着到他们组上去干活儿。

    其时,县衙里的整个刀笔吏几乎都被抽调到这件“第一等大事”上来,就连专司负责刑名的吏员们也不例外。刀笔吏们被分为十组,其中前八组各自负责一年,还有两组一个负责总表,一个负责对总表进行核查。唐缺去的那组是负责第七年的。

    好家伙,这一下午给唐缺忙的几乎就没停过手儿,全县共有十五个里,一组五人每人平分三个,先查人,再查地,然后根据田亩分别计算租、庸、调,其中还要兼顾本里大户的账目支出,看看他们的账目是不是跟县中记载一致,这般算起来,真是要多繁琐就有多繁琐。

    那姚清国也不地道,抓住人后就是个死用,这天下午直到天色彻底黑定之后他才下令散班,唐缺从房里出来时看到其他的学子们早就没了中午来时意气风的模样,一个个像霜打的茄子一样无精打采,相比之下他虽也劳累,但精神状态总算还好些。

    毕竟是后世里上过班的,知道工作的艰辛,不像其他那些学子,想的太好,乍然遇到如此高负荷的工作后立即就吃不住了。

    唐缺顶着一脑子糨糊一样搅在一起的数字回到住处后,二话没说就往书房中的榻上一躺,中午喝了点酒,下午又实在太累,要想晚上还能做些事情的话,现在无论如何得先躺躺养养神儿再说。

    兰草前两天已经知道唐缺被抽调到县衙帮忙的事儿,原本还为他高兴,现在见他累成这样,真是心疼的很,半个时辰后叫起唐缺时,边端水给他梳洗,边不住口的说唐缺不该应下这差事。

    “**不自在,自在不**”,唐缺梳洗完后顺手抱住了忙忙碌碌的兰姐儿,边抚着她的头,边闻着她身上自然传出的幽幽体香,原本因事情太多而浮躁的心慢慢静定下来,“不吃苦中苦,难**上人。今天的吃苦就是为了以后能享福,难得有这么好的一个机会,我可不愿眼瞅着它溜跑了。”

    兰草悄然扔了手上的手巾把子,乖巧的依偎在唐缺怀里,手指柔柔的在男人胸前划着圈儿,“是,道理我都明白,但你今天委实太累了,要不晚上的夜学就暂免一晚,吃过饭就早些歇下,我好生给你捏捏肩臂散散”。

    “就这么抱抱你,倒比什么散的法子都强!”,唐缺笑着亲了亲兰姐儿嫩白的脸颊,“来,帮我磨墨”。

    “就算要夜学,好歹也得等吃过饭再说”,兰姐儿嘴上说着,人依然还是到了书案前。

    唐缺没接兰草的话头儿,自铺纸拈笔,饱蘸浓墨一口气写下两联十四字的诗句,写完之后,搁笔长吐出一口气后,放声道:“走,吃饭去”。

    兰草端着铜盆跟着唐缺往外走,边走边好奇问道:“你那到底写的啥?”。

    闻言,唐缺轻轻一笑,自语般道:“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

    当晚吃过饭后,唐缺将兰姐儿抱在怀中闲话说笑了两柱香功夫后,便又回到房中书案前坐下,片刻之后,便有清朗的诵书声在夜风中轻轻回响:“子曰:‘古者言之不出,耻躬之不逮也’;子曰:‘君子欲讷于言而敏于行’……”。

    兰草坐在院中的石凳上,眼看着书房内灯光下的唐缺,耳听着清朗的诵书声,默默的竟似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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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早上唐缺起身的时候只觉全身都有些酸麻,眼皮子也涩的支撑不开,哎!昨天一整日坐的时间太长,睡的时间也太短,所以才会有眼下的症状。

    “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唐缺恶狠狠将这两句诗念了一遍,他怕自己再恋床,狠狠揉着眼睛的同时已翻身下了床,其时还是初春天气,早晨颇有些冷寒,陡然一下床就感到全身一冷,唐缺忍不住激灵灵打了个冷颤,不过如此以来,残存的浓浓睡意却是尽数冰消,人也彻底清醒过来。

    “哎呦我的好少爷,你不要身子了”,兰姐儿好像是根本没睡的专守着他一样,书房里的灯盏也没亮多久,她可就端着梳洗的热水走了进来,见到唐缺只穿着小衣站在地上,当即将手中铜盆一放,就忙忙的拿了旁边衣架上的外衫给他披上,嘴里犹自抱怨个不停,“眼下正是换季的时候,像你这么不小心,凉了热了可怎么好?”。

    “那儿就有你说的那么邪乎,我又不是泥捏的”,到县城的时间虽然不长,但唐缺却现自己是越来越离不开兰姐儿了,就比如眼下,兰姐儿一到他连衣服都不用自己穿了,这还不说平时几乎是无微不至的照顾,人哪都有个惰性,被人这般照顾久了还真就依赖上了,心下想着,他那套上袖子的手已顺势抱住了兰姐儿的腰肢,这小腰可真软!双手一紧,兰姐就钻进了他怀里,“在家里我也算能是能顶门立户的,上山打柴,下地做庄稼啥没干过,怎么到了你这儿就跟个奶娃子一样连衣服都不会穿了”。

    这些日子相处下来,兰姐儿早习惯了唐缺这种时不时的温存,她也百般享受着这种温存。若是每天不在他怀里厮磨一会儿,浑然就觉得全身不自在,好像全身上下的肌肤都患上了饥渴症一样,只有到了眼前男人的怀里,病症才能得到消解。

    兰姐人紧紧的钻在唐缺怀里,手上也没闲着依旧在帮他系着胸前的斜布襟,耳听着唐缺的话,她也没说什么,只用一双毛喳喳的杏眼溜了男人一眼。

第四十九章 就当哄小孩玩儿

    “你要再这么惯着我,以后我可就啥也不会了,走那儿都得把你带着才行,到那时候你想轻松下都不成了”,兰姐是个典型的唐朝美人,脸上最出彩的就是这双眼,此时这么一溜,更有了一种别样妩媚的风情,正说着话的唐缺忍不住低头往那双水汪汪的眼睛上亲去,嘴里犹自含糊道:“要真是这样的话,你可别怨我,都是你惯出来的”。

    唐缺这番话说的甚是无赖,但就是这样的无赖话却让兰姐儿听软了身子,一双被唐缺亲过的眼缓缓闭上,系着布襟儿的手也垂了下来搂住了男人的腰,嘴里若呓语般的声音道:“我就是要惯着你,惯的你一步都离不开我,只要你不烦我厌我,我一直都跟着你身边,一辈子跟着你身边”,说着说着,兰姐儿偎在唐缺怀里的头就不停的磨着拱着,浑似一个找大人撒娇的小孩儿。

    原本是很平实的话,但话里面真挚的情意却着实动人,“你就是想走,我还舍不得呢!”,笑着说完这句后,唐缺也自无话,只将怀里的女人搂的更紧,两人就这样静静的站了近盏茶功夫,直到兰姐儿激荡的情思平复下来后才松开。

    这里的温存花了时间,唐缺吃早饭的度就比往日里快了许多,三两口就扒完了碗里的粳米稠粥,“你慢慢吃,若是在宅子里闷,就让高家的陪你上街转转”,说完,他便拿起布包向外走去。

    新买来的这一家奴仆就姓高,兰姐儿目送着唐缺脚步匆匆的走出院子后许久,这才转过身来重拾碗筷,脸上油然生出一抹熠熠的华彩。

    他便是这么忙也时时想着自己,这样的男人又怎能不让人稀罕到骨头缝子里。夫人能早些来就好了。算算日子,她那桃木桩也该到时间了,她一来自己就可以……自己也就不会再让唐成憋着忍着了……有的没的想到这里时,被心里融在一起的爱意春情一冲,兰姐儿脸上莫名起了一晕比最好的波斯胭脂还要美的轻红。

    唐缺脚步匆匆的赶到县学时还没开始上课,他刚一坐下来,就有旁边的同学过来打听昨天县衙里的事儿,这有什么好说的,但架不住同学的追问,唐缺也就据实说了一遍,其中的累处苦处自然也没隐瞒。

    “不对呀,王家祥说的可跟你不一样”,那同学迟疑片刻后,恍然道:“我明白了,那厮不地道,没说半点苦,只说酒席如何丰盛,县衙里又是如何威武,分明是忍着苦在存心显摆呢!”。

    他口中的王家祥也是本班此次入选县衙帮忙的三十人之一,那同学说完,看着前排坐着的王家祥“嗤”的一笑后,拍了拍唐缺的肩膀道:“行,还是你老唐实在,不打花呼哨,我张相文就喜欢你这样的实在人,这个朋友交定了”。

    唐时官学里招生有年龄限制,最小十五,最大二十四,唐缺入的这个刚开始讲《五经》的明经班正是班次最低的一个,所以学生大多都是十五六岁,如此以来,过年后已满十八的他就成了众人口中的“老唐”,后世里唐缺在公司都被人称小唐,这乍一听还真不习惯,但慢慢的也就习以为常了。

    见张相文还没完全长开的脸上一脸郑重,唐缺忍不住就想笑,但他知道眼前这人是好面子的,因也就强行忍住,“咱们份属同窗,可不就是朋友了,至少我心里早拿你当朋友看了”。

    “行,有这句话就成,中午散学后咱就……”,张相文刚说到这里,上课的先生已经走了进来,他也就说不下去了,向唐缺挥了挥手,咧嘴一笑后就窜回了自家座位。

    唐缺见他小猴子一样跳腾,忍不住又是一笑,要说这个张相文成绩虽然不太好,学习也不太用心,但人倒不坏,在班上也最是活跃,自己也实在不讨厌他。

    一开始上课之后就是接连四节的满堂灌,许是昨天太累的缘故,唐缺明显感觉自己今天上课的状态不太好,中间还忍不住参了会儿瞌睡,全仗着他猛揪了一把自己的大腿,才用疼劲儿把瞌睡给压下去了。

    清醒过来后唐缺暗自庆幸,还好参瞌睡没被老师现,要不然三戒尺是免不了的,这时代可没有不许体罚这一说,先生打学生那是天经地义,厚厚的戒尺打人手心贼疼贼疼的。

    终于等到午初散学,想想下午还要到县衙做苦力,唐缺就想赶快点回去,吃过饭后抓紧时间补补觉,谁知刚走出教室,背上猛然被人一拍,却是那张相文追了上来,一把拉起他的手,“跟我走”。

    唐缺被他闹的云里雾里,“去哪儿?”。

    “城南桃林哪!”,张相文不管不顾的拉着唐缺往外走,“三月间桃花正开,咱们赶的时候巧”。

    这一听唐缺就明白过来了,敢情这张相文竟然要跟他来一出桃园结义。这……这都那儿跟那儿啊,“朋友贵在知心,没必要还非得去城南吧?”。

    “咱可都是读书人,办这么大事儿总得讲个境界,在菲菲桃花下义结金兰,这才是先生口中读书人的境界。再说,心血相连!不喝血酒,还怎么知心?”,张相文见唐缺不乐去,原本兴致勃勃的脸上就有些色变,“老唐,你瞧不起我?”。

    唐缺知道像他这样的性子和年纪正是最好面子的时候,又见张相文一脸受伤的表情,还真难再说出什么推脱的话来,算了,好歹也是同学一场,就当哄小孩儿玩吧。

    见唐缺答应去,张相文立时就高兴起来,“出了门我就让小厮先去准备公鸡,烧酒,对了,还有黄纸,咱们先去赏桃花坐等”。

    连斩鸡头,烧黄纸都出来了,至此唐缺已是彻底无语,算了,由他折腾去吧。

    出了县学大门,张相文找到自家等候的马车,先是吩咐了小厮几句,那小厮看了唐缺几眼后就飞一般去了,二人上了马车一路直往城南而去。

    …………

第五十章 张,姚竟然不合

    行车途中张相文撩起车窗,一边儿向外张望,一边儿嘴里说个不停,“我们张家这代是旺女不旺男,我爹兄弟四个就我一个儿子,姊妹倒有十好几个,打小就跟着她们玩,腻味透了,今儿个咱们有缘分,我总算也有个兄弟了”。

    唐缺仔细看了看自己坐着的这辆马车,就不说车,单是那匹拉车的马就最少值四十贯钱,“就你这样的条件,喊一声出去,不知道得有多少人抢着要跟你做兄弟!”。

    “老唐你这话说的外道,你以为我谁都瞧上眼,就像王家祥那样的,嗤!”,张相文说着放下了车窗,转过身一本正经的看着唐缺,“我知道老唐你肯定想着我是心血来潮,不过你还真想错了,我为的不是今天早上那番话,我就是喜欢你这个人。”

    “你肯定不知道,我三叔就在衙门里当差,是赵老虎手下的这个”,张相文说着就翘起了大拇指,“上次县令大人出行,差役护卫头领就是我三叔,他这一趟下去,回来没说别人,就是逮你一阵儿猛夸。所以呀,你还没来县学的时候我就知道你了”。

    唐缺倒没想到还有这么个由头在,对张相文的话也就认真起来,“要说我打小就没服过人,但我服你,家里都那样了,硬是靠着自己爬上来,满县城里都算上,能让张县令和林学正都另眼相看的有几个?服气也就是个服气,服气他不一定就喜欢哪!等你到了县学我就格外留意,比起前边三叔说的,更让我服气的是你的心性,换了个人,算了,也不用换人,就说我吧。我要是你,跟张县令的事不定得怎么显摆呢,你愣是一个字儿都没说过!”。

    张相文脸上的表情是真服气,倒让听着的唐缺有些不好意思了,说,怎么说?他嘴上一时快活了,但真传到张县令和林学正耳朵里可就不好了,有些身份的人最烦的就是这事儿,好歹也是后世里混过来的,这个简单的道理唐缺懂。他要是真把前面的事叉开了嘴说,林学正别说对他这么好,早就该见他都躲的远远儿了。

    “别看我自己喜欢显摆,却就是看不惯别人显摆”,张相文说完,自己都忍不住的嘿嘿一乐,“后来那次,就是前几天下雨的时候,我正好又瞅见你施舍要饭花子,别人施舍都是扔钱,你倒是跑到一边儿买了胡饼给送去,实话说,当天看到之后,我就有心要跟你结拜成兄弟。就不说别的,有了结拜情分,你对我至少总得比那要饭花子强吧”,一口气说到这里,张相文伸手重重一拍唐缺的肩膀,“没说的,你这人,实在!”。

    唐缺闻言,实不好再说什么,难倒要他说在后世里看见讨钱讨饭的都绕道走?难道要说那天是因为看见讨饭女人的长相跟唐张氏有五分相似,所以才动了恻隐之心?至于不给钱而直接买胡饼,那实在是穿越后遗症,后世里都被人骗怕了。

    只能说一切都是缘份,一时的无心善举换了这么个“兄弟”。

    桃园在郧溪县城郊外三里处,三月正是桃花大盛的时候,数十亩桃林一起盛放,灼灼其华成灿烂的一大片,实是美不胜收。见那守园之人面对张相文时一脸恭敬的样子,唐缺才知这竟是他家的产业。

    随后结拜的过程没什么好说,无外乎摆香案,斩鸡头,烧黄纸,甚或盟誓词都跟后世没有太多的区别。只是唐缺见张相文结拜时一脸赤诚,也就收了原本的玩笑之心。

    结拜过后,张相文要留唐缺就在桃园中用饭,却被他给辞了,家里兰姐儿等着,就她那心性,自己若是不回去,只怕她也不会吃。

    张相文也是个洒脱性子,见唐缺不肯也就没再执意挽留,当下原乘了马车送他回去。

    路上无事闲聊之间就说到了唐缺下午的差事,也就自然说到了县衙中的人事纷争,因有个三叔在衙门里做事,张相文对此知道的就多,“大哥,虽说你只是在县衙里帮忙,但也要小心。如今的张县令跟姚主簿可是不对付的很?”。

    这倒是唐缺第一次听说,“噢,这倒是为什么?”。

    “我也是听三叔说的,姚主簿在这个位子上干了六年,早就想着当一任县令,这几年随着他年龄越来越大,这心思也就越来越迫切,满瞅着总算熬走了前任,该他这个老底子主簿出头了,谁知上面又来个张县令,他心里能不窝火?”,见唐缺点头,张相文接着说道:“张县令虽然是县尊,但现在对姚主簿也没什么好办法,毕竟他是本乡本土熬起来的,下面的差役,甚至是乡中里正也都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离了他,张县令人生地不熟的还真不好办,大哥你在县衙里要小心,最好别让人知道你来县学的情由”。

    张相文的意思唐缺自然明白,若以现下这个时代论,张县令就是实实在在的对他有知遇之恩,这就等于是贴上了标签。“这事儿我自然不会对人讲,不过那次随张县令下去的人可不少”。

    “是不少,不过除了林学正之外都是赵老虎的人,赵老虎这人根本就不掺和张县令跟姚主簿的纷争,我中午回去再跟三叔说说,这样该是漏不了风”。

    “那我就多谢了”,唐缺心里暂时放下这段心思,好奇问道:“赵县尉怎么就成了赵老虎?”。

    “你我兄弟还用说谢?”,张相文说到赵老虎时脸上已带了笑,“赵县尉是县城老北街人,年轻的时候性子爆,拳头硬,到处耍玩打架,实在乃是本县当时的第一大青皮。赶上他二十一岁那年,城外大尖子山上不知从那儿跑来一只大虫,连着伤了好几条性命,时任县尉数次带人进山捕杀都没得手,县令无奈之下了露布招引好汉入山除害,赵县尉就此进山七天,生生把老虎给打死了,等他满身血的拖着老虎到县衙时,听我爹说满城人都跑去看热闹了”。

第五十一章 要不咱试试!

    张相文说起这样的旧事时津津有味,唐缺听的也是入神,颇有些《水浒传》说武松的味道,“由此,赵老虎声名大振,不仅靠领来的十两赏银了家,更借此机会做了差役,他这一上任,本县当即是青皮绝迹,他也就愈得上官器重,先是做差役,然后是总捕,再后来入了流品做了县尉,不过他虽然当了官,火爆性子可一点都没变。赵老虎这个名号,一来说的是他的火爆性子,二来指的就是他当年杀虎的旧事”。

    “单人搏虎,赵老虎也算是名不虚传”,唐缺嘴上笑着,心里总有些别扭,毕竟这人可是毒寡妇的四娘舅,她有这么个脾性暴躁又好护短的亲戚,对自己来说可未必是好事儿。唐缺信马由缰的想到这里后,又是自嘲的一笑,这也太胆小了,他要真跟毒寡妇在一起了,未必赵老虎还能像对那差役一样对他。

    见唐缺笑的古怪,张相文很是好奇,“大哥,你笑什么?”。

    “哦,没什么!”,唐缺不想让张相文看出什么来,遂顺口说了昨天在衙门里看到的事儿。

    “是喽,赵老虎最近脾气可不小,连我三叔都跟着吃了几顿骂,他这人讲义气,对手下人好又护短儿,这样的事以前可没听说过,说起来还是二龙寨那些贼厮鸟害人”,张相文的三叔就是如今的总捕,所以他说起二龙山的土匪来也是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

    “如今太平盛世的怎么还有土匪开山立柜”,对于后世穿越而来的唐缺而言,土匪这种东西真是一种很陌生的存在,再说,一般历史书上也都是说乱世才出匪,眼下可是大唐正蒸蒸日上的时候,“赵老虎这么厉害,还剿不了他们?”。

    “再太平盛世也有人吃不上饭,缺什么也不能缺土匪呀?大哥你以前呆的地方太小,知道的事情还是少!听我三叔说,二龙寨里的其实也算不上土匪,就是一些个抗租的农户拿着锄头上了山,不过就七十八人,还有一半儿是妇孺,要真论打的话,压根儿不用请什么州里的镇军,单我三叔带着手下都能把他们拾掇了”。

    张相文说起这些土匪是一脸的鄙夷,唐缺知道还有下文儿也就没插话,等他再接着说。

    张相文嘴里说的渴了,抽开安在车壁上的小抽屉,拿起一瓶酒咕咚猛灌了一阵儿,随后顺手将酒瓶往唐缺手上一塞,接着说道:“那些土匪虽然没用,但他们占的地方实在是好,独独儿一座三面儿不靠的平头峰,峰顶上有田有水,上山下山却只有一条羊肠道儿,最多只能容三个人并行,就这,三个人里还不能有胖子!道路两边都是刺片儿石,根本没法走人,道儿窄也就不说了,偏它还陡的很,下面还好,越往上越难走,占着这样的地形,围也围不死,打也打不成,你说咋办?”。

    山南本就多山,有几处这样的地方也不奇怪,闻言,唐缺也只能摇头喟叹道:“那还真是没办法,二龙寨是占尽地利了”。

    “可不就是!原本打不下来也没什么,毕竟他们也不成什么气候,但恨人的是这些贼厮自打去年下半年以来就格外闹腾,如此以来张县令催的就急,赵老虎的脾气还能好?别说他,就是我三叔这段时间也不知摔碎了多少盏茶,就前天还有气儿没处撒的把我三婶儿一阵好打,闹的家里不得安宁”。

    唐缺听张相文说的有趣儿,正待要笑时心里又隐隐绰绰的冒出个念头来,去年下半年?那可不就是张县令刚刚上任的时候?

    回城本就不远,一路说着话走的就更快,不一时就到了唐缺的住处,张相文是知道他根底的,如今见他住的宅子虽然小却是有模有样的,难免就奇怪。

    毕竟现在没名份,唐缺说的也就含糊,“宅子的主人跟我关系匪浅,照顾我给租了间便宜房”。

    “我原想着来看看大哥的住处,顺便拉你去我家去,现下看来这房子倒是不错”,嘿嘿一笑,张相文摆了摆手道:“你下午还有事,时辰也不早了,我先回家,改天再来瞅你的住处”。

    唐缺跟张相文相处时间虽短,倒还真喜欢他洒脱的性子,目送他马车走远后进了宅子,兰姐儿果不其然的没有吃饭,守着等他回来。

    “今个儿怎么这么晚?”,见他回来,兰姐儿忙端上饭菜,“我正准备让高顺儿去县学里瞅瞅的”。

    “今天结拜了个兄弟”,说到这里唐缺一笑,“人挺不错,他家在城南有一处桃园,现在花开的正盛,这两天要是有时间的话带你去玩玩儿”。

    “结拜兄弟?”,兰姐还真是听的愣住了。

    唐缺因时间紧也就没多说,只草草几句说了个大概,说完饭后仅仅喝了一盏茶,他就又忙着往县衙赶去。

    一进县衙就是昏天黑地的忙,随着手头上的事儿渐渐熟悉,唐缺倒生出一个新的法儿来,想了想确实可行后,他就起身离座找到了统领本组的刀笔吏老刘。

    老刘今年也是五十多了,是伺候了几任县令的老文吏,唐缺昨天进组时就跟着其他人一起喊他刘叔。“刘叔,我这儿有个想法或许能加快咱们组的进度……”。

    其实唐缺的想法也没什么出奇,不过就是改变目前的分工方式,眼下是按“里”来分,从核查人口、田亩,账册到租、庸、调这些程序一个都少不了,简而言之就是整个流程通做。而唐缺想的却是取消按“里”分配的方式,改由按程序来分。将本组人分解到各个程序上,一人专管一个程序,这就像后世里的老师们改高考卷一样,按大题分工,流水线作业。

    “刘叔,这么做的好处是可以一人专管一事,查人口的就查人口,核对田亩的单就核对田亩,最后只要各项数字都能对上就行。如此既不需要再来回翻这些案卷,也可使一人专熟一事,越做越熟之下,想必也能越做越快”,这种方式后世里都用烂了的,唐缺自然有信心,“刘叔你要觉得合适,咱就……试试?”。

    ……

第五十二章 这个年轻人很难得!

    做为一组之长,老刘自然要密切关注每个人的进度,经过昨天一下午的折腾,要说三个新进的人里表现最好的还就是这个唐成,年龄不大,做事难得的扎实,干活的进度比他们这些老刀笔也一点不差,嘴里也不像其他两个时不时蹦出几句嘟囔的怪话。对他的印象本来就好,加之唐缺说的道理也简单,老刘简单的想了想后,就点头道:“试试”。

    说干就干,老刘当下把忙着的组员都召集起来,先说了唐缺的想法后,随即据此想法重新做了分工,本来这事就不难,也不需要培训啥的。众人花了一些功夫调整工作习惯之后,效率立竿见影儿就有了提高,而众组员因不必再像以前那样来回翻案卷,也都说轻松了不少。

    眼瞅着本组的效率猛然间提高了近三分之一,而且还有越来越快的趋势,出去一趟到别组看了看的老刘一脸挂笑,没说的,这次本组肯定能拔个头筹。

    他正自兴奋的时候,就听隔壁猛然传来一阵挪凳子的声响,抬头看时,却是姚主簿在姚清国的陪同下走了进来,当下就招呼着组员忙忙起身。

    “大家辛苦了,且都坐吧”,年纪在五十多岁的姚主簿其貌不扬,身形甚至还有点瘦小,脸上的笑容却很和煦,他进来之后边微笑着环视全厅,边对身后吩咐道:“清国,最近大家都很劳累,你给大灶里吩咐一声,从明天起加菜,至少加个两荤起来。县学里学子们也都一起,人家毕竟是给咱们帮忙的嘛!啊,另外现供的团茶也尽可以好一些”。

    唐代官衙有一个惯例,中午这顿饭是由衙门来管,名曰“会食”,这一制度最初起源于政事堂,后传到皇城六部,最终慢慢推广到地方,久而久之就成了定例,姚主簿的加菜之说正是由此而来。

    姚主簿就这几句话顿时让厅中人感觉心里热乎乎的,尤其是那些原本在咬牙苦撑的学子们一扫刚才的萎靡之态。

    经此,唐缺也算是正式认识了姚主簿。对于一个县衙来说,加两个荤菜,团茶好一点儿能花多少钱?再看看眼前的人心士气,这个姚主簿收买人心的手段还真是信手拈来。

    张县令有这么样一个不合作的副手,还真是棘手的很哪!

    姚主簿说完之后就在厅中随意问看起各组的进度来,其间他也不断跟那些吏员们说着话,话都不多,只是三两句,但句句都在正点子上,问问这家的老人旧病又复了没有?那家的闺女还有几日订婚?要说他的记性也真好,满厅这么多吏员家的情况在他心里都跟明镜似的,只问的众吏员外们心里受用的很。

    就连部分学子他都能一口叫出对方老爹的字来,只让那正跟他说话的学子熨帖的满脸放光,好像整张脸都大了三分。

    姚主簿一路转着说着就到了唐缺所在的这一组,“好你个老刘,上个月初七你那大胖孙子办‘三日洗儿’礼的时候为什么没请我?汤饼会的时候可别忘了!”。

    姚主簿这个面子给的不小,老刘说话之间连连拱手不已,“还不是怕主簿大人您太忙,汤饼会的时候一定登门拜请”。

    “好,那我就等着了,到时候咱们都去趁趁热闹,啊”,姚主簿边口中答应,边回头环视了一圈儿,围在他身周的人自然含笑点头附和。此时的姚主簿真有些一呼百应的气度。

    姚主簿寒暄两句后就开始问起本组进度,老刘得了个露脸儿的机会自然不会放过,当下就将本组的下午进度突飞之事眉飞色舞的说了出来。

    眼下刀笔吏们正在做的这件事实是本县当下的“第一大事”,听说老刘有了法子能将效率最少提高三成,不仅姚主簿眼前一亮,就连其他各组的人也都一窝蜂的围了上来。

    身为组长,老刘已经稳占了领导之功,再说本组人都知道这个办法是唐缺想出来的,他也就没刻意隐瞒什么,见众人都围了上来,他回头一拉唐缺,笑道:“唐成,这个法子是你想出来的,给大家好生说说”。

    毕竟是后世里上过班的,唐缺站在人前,面对着本县第二号人物时并没有扭捏拘束,言辞简短清晰的将“流水线”作业的思路讲解了一遍,讲完之后趁着众人思忖的当口儿,便又退回到了老刘身后,毕竟这一组里老刘才是领导。

    姚主簿跟赵老虎不同,他就是搞文字出身的老刀笔,唐缺说的东西又没什么深奥的,听过之后略略一想也就明白了,正待开口说话时恰好见着唐缺往老刘身后退,当下对这个十几啷当岁的少年又多了一份好感。

    知尊卑,懂进退,居功而不骄,这在年轻人里很难得呀!

    “既能加快进度,又能减轻劳累,确是简单易行的好办法。清国,既然老刘他们已经试过这个方法切实可行,那其他组也就照此办理吧”,姚主簿回头吩咐了姚清国一句后,转过头来微笑道:“你是县学学子吧?叫什么名字,是那家的子弟?”。

    姚主簿这一问便又将众人的目光引到了唐缺身上,其他那些学子见主簿大人对唐缺这么和煦,又是一副大感兴趣的样子,当真是又惊又妒,对他们而言,想进县衙千难万难,但对于姚主簿来说可就是一句话的事儿,***唐成,真是撞上狗屎运了。

    “小子唐成,正是县学明经科学子,乃是本县土门镇观音台村人氏”,唐缺总隐约觉得身侧有些热热的,接着微微低头说话的功夫用眼角瞥去,就见那柳随风正在一边儿的人群后定定的看着他,眼神儿甚是古怪。

    此人一贯占尽风头,这次又是县学指定的学子领队,他该不是看不惯自己露脸,嫉妒了吧?

    唐缺心下胡乱寻思,他对面的姚主簿也是微微一愣,心里仔细想了又想,也没想起本县有姓唐的大户人家,但看眼前这学子说话及进退举止,也不像是贫家小户里出来的,真是怪哉。

第五十三章 寄厚望于你!

    姚主簿老成精的人,对学子们的想法自然清楚,要说眼下衙门里也确实忙的需要补充人,他见眼前这少年容貌,头脑和举止都不错,原想着该是城里那个大户人家子弟,若是如此,不妨开个口子放他进了县衙就是,如此既能收个可用之人,顺便也能做下个大大的人情。谁知他出身如此不堪,人虽然不错,但若就此为他浪费一个吏员的名额又似不值。

    唐朝,尤其是眼下正蒸蒸日上的唐朝在吏治上管的极严,上州,下州,上等县,下等县分的清清楚楚,每个县里官员多少,吏员多少都有定制,当真是一个萝卜一个坑。由此就使每一个名额都显得很宝贵,也是姚主簿拉拢人脉和平地生财的重要手段,要让他就这样白白的给了唐缺,还真是有些舍不得。

    姚主簿心里的寻思也只是片刻功夫,脸上一点也没显露出犹豫之色来,“你能从乡里进入县学,足证优等,眼下又立一功错,好生干,本主簿寄厚望于你,啊!”。

    经过一番寻思,姚主簿还是决定暂不开这个口子,但也没有完全把路堵死。且先探探这唐成的底细再说,毕竟能从乡里挤进县学,这少年应该也不是全无背景。

    姚主簿这番话一出,其他学子们脸色都变了,“寄厚望”是什么意思别说他们读书人,就是个白丁也能明明白白的听出来。这次能来这里的三十人,除了唐缺之外可以说家里多多少少都是有些背景关系的,自然知道因年前有七人年老告退,如今的县衙里就空出了七个名额,而七个名额中有三个是归属赵老虎属下的差役,这就是说刀笔吏的空额只有四个,眼瞅着唐缺隐隐已是先占了一个,怎不让他们又急又妒,一时看向唐缺的眼神儿都有些变了。

    姚主簿将厅中俱都巡视一遍后,就由姚清国陪着出去了,众人随即也都安顿下来重新做事,只是对于唐缺而言却再没了前面的平静,他能清清楚楚的感觉到周遭有一束束含义不同的目光向他射来。

    故作不知的埋头忙活,今晚跟昨天一样,姚清国照旧是等天色黑定后才下令散班。唐缺将手头正忙活着的案卷归拢码好,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后起身准备走,结果却见昨天还跟等着他一起回的同班同学王家祥有意无意的避过他的眼神儿,独自出门走了。

    “张相文还真没说错,王家祥虽然念书肯下苦功,但气量还是太小”,唐缺自嘲的一笑,正迈步要走时,却听背后老刘的声音传来道:“唐成,等等”。

    唐缺陪着老刘一起出了县衙,虽然离子时的宵禁还有很长一段时间,但县衙门外的街道上已经没了多少人影儿,远远只见西面的花神街灯火璀璨,隐隐有箫管牙板之声随风传来。

    在屋里憋了一下午,唐缺深吸了一口略带着凉意的夜风,直觉心情气爽,昏沉沉的脑袋也清醒了许多,正在他把这口气长吐出去的时候,旁边的老刘笑着开言道:“毕竟是年轻,虽然是读书人,但**底下的坐功还差得远哪!”。

    “刘叔说的是”,闻言,唐缺也是一笑,“不瞒刘叔,连着这两天下午到最后的时候,我都觉得那胡凳上有蚂蚁爬似的坐不住了”。

    “坐功纯属时间磨出来的,你呀,还没影”,老刘笑过之后,又仔细的把唐缺看了一遍,里大胖孙子还等着我,不跟你说这些没用的了,今天喊你主要是提醒你一件事”。

    唐缺还以为自己干活时有什么问题,再一看老刘的脸色又觉得不像,“刘叔请讲”。

    “今天下午的事你是亲历的,我呀建议你这两天瞅时间往姚主簿府上拜访拜访”,老刘说话间拍了拍唐缺的肩膀,“我也是县衙里的老人儿了,看的出来姚主簿对你挺满意,若再走动走动的话,也许用不了几天就能脱了学子的身份,金榜题名!听是好听,但走起来实在是难哪”。

    唐缺好歹也是个穿越人,老刘话里的意思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眼瞅着又一个机会放在他面前,但他心里总觉得有些不落底似的。

    见他如此,老刘也不以为意,毕竟这是关系到一生的大事,“吏员虽不是官儿,但你只要不犯大错也没人随随便便能让你走,倒比任期一到就调来调去的官儿们自在。薪俸也尽够你过太平日子了,想办个什么事儿的也方便,再说走出去也体面。呵呵,想好了就抓紧,机不可失,这县衙可不是谁都能进来的。行了,话也说完了,我也该回家看孙子喽”,再次拍了拍唐缺的肩膀,老刘笑呵呵的拐进了右边的巷子。

    唐缺回到住处,正在内院小灶房里忙活着的兰姐儿见他进来,隔着窗子兴奋道:“今天下午我跟高家的上街,正巧遇见张记米铺在卖吴兴米,唐成你不知道,这种米晶莹白净,有水晶之名,用它做出来的‘清风饭’才香,待会儿你可得多吃点儿”。

    道了”,唐缺正在用心思,嘴里答应的就飘忽,他也没进灶房就直接到了书房坐下。

    自打听完老刘的话后,唐缺一路上都在思谋这事儿,依他现下的情况,有这么个进入县衙的机会要说不动心那是假的。至于老刘口中所说的好处他是半点不怀疑,要不然也没有那么多人拼了命的想挤进县衙。说起来他要进了县衙,就跟后世里干公务员是一个样,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唐朝官吏更少,读书人出路更少,要是这样一看的话,总体上说在唐朝干公务员只怕会更牛。

    一旦进入县衙,不仅自己有了出路,家里的处境也能跟着生天翻地覆的变化。而且若是运作的好的话,林学正那里也未尝不能通融,兴许既能干着衙门里的差事,又能抓住可能存在的科举机会,这样就是实实在在的一举两得。

    但他真要这样做时却又面临两个实实在在的困难,一个就是钱,纵然他不知道郧溪县城里办这事的行情到底是多少,但想来肯定不会少,十贯二十贯的只怕是不行;钱的问题还好说,毕竟还有毒寡妇那里可以借,他更大的心思却在张县令身上,毕竟他能来县学借的是张县令的力,就现下姚主簿与张县令的关系来看,且不说他这样投到姚主簿门下自己都感觉有些对不起张县令,若是将来姚主簿知道了他的过往后该怎么样?张县令知道此事后又会怎么样?

    ……

    到书评区中有书友说到毛笔字和繁体字的问题,略向书友解释两句。第一,本书中所说的毛笔字是特指唐朝日常用的蝇头簪花楷,这种字不是书法的大字,也就是一张大纸只写几个字的,而是比我们日常的钢笔字大不了多少,不仅要能写,而且还要写的整整齐齐,呵呵,能写毛笔字没什么,但要说现在的中文系学生都能写出这样一笔漂亮的簪花楷,确实是出了我本人对中文系学生水准的认知。

    第二,繁体字。现在的中文系学生是能认一些,但问题是能不能认全,能不能写全呢?举一个例子,繁体字大家提笔就能写出来不?呵呵,知易行难,世事多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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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是男人就不能怂!

    兰姐端着一个红漆托盘献宝似的走进来,见到唐缺皱眉沉思,放下手中的清风饭后柔柔的到了他身后,替他捏着肩膀问道:“出什么事了?”。

    “没什么”,唐缺不愿因自己的烦心坏了兰姐儿的好心情,抓过肩头的手轻轻抚摸着问道:“兰姐儿,若是你对一个人有恩,结果这个人又投到你对手门下去做事了,你会怎么想?”。

    “这是忘恩背主,这样的人谁都瞧不起,要是身在贱籍的会被活活打死的”,兰姐儿说到“贱籍”两字时,脸上的神色一黯,“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没什么”,兰姐无心的一句话破解了他心下纠结的烦难,是啊,这个时代的人没多少跳槽的概念,而对忠诚的看重远远胜过后世,就算张县令不会对他如何,姚主簿要是知道旧事怕也该看不起他,更不会信任重用他,如此一来即便不轰他走,也别想有所展了。破除利益的迷惑,心头恢复清明的唐缺展颜一笑,转身搂住兰姐儿的腰肢,:“清风饭要是不像你说的那么好吃,看我怎么罚你”。

    听到一个罚字儿,刚刚心下还有戚戚的兰姐忍不住脸上一红,依稀想到了自己被唐缺撩起裙子,褪下小裤后白嫩嫩**的情景。

    经历了晚间的一番内心挣扎,吃完饭后重新坐在书几前的唐缺心中宁定的很,翻开书卷前,他的脑子里莫名生出个念头。

    张县令要是知道自己主动放弃了这么好个机会后,又会如何呢?

    这个突然而起的念头一闪即逝,现在的张县令只怕也是焦头烂额吧,这样的小事他又怎会留意?

    笑着摇摇头后,唐缺低头沉进书卷之中。

    第二天早晨,唐缺是被榻侧窗外的一阵雨声唤醒的,朦胧着眼刚一推开窗户,就觉一股微寒而清凉的雨气扑面而来,昨夜睡的太死,却不知何时竟下了场春雨。

    窗外阶下及对面房屋的青瓦上皆是湿漉漉的,却别样透着水洗过后的清亮,眼前的一切似乎都是新的,入目处皆是一片清新。

    梳洗过后走出房屋,细看到院中廊下花盘中红凋绿残后,唐缺才意识到昨晚那场春雨只怕是下的不小。

    唐缺吃过饭后,左臂夹着裹书的布包,右手撑着一柄油纸伞飘飘然出门往县学而去,走在燕子楼夹道的麻石长街上,看着同样儒服装束的学子撑伞而过,唐缺隐隐觉得自己似是走入了一幅泼墨山水的画卷中。

    画卷!想到这里,唐缺猛然想起一件事来,当日他已经拜天福寺澄宁老和尚为师,学的就是画技与琴技,两人还约定每五日去上一次课。但他这些日子太忙,一忙起来竟然把这件事忘的影儿都没有了,老和尚还不定怎么想他呢?

    事已至此,懊恼也是无用,唐缺能做的就是等中午散学后赶紧去给老和尚赔罪,只是他心下也愁,如今都忙成这样了,那儿还能抽出时间去学琴学画?

    被这事一冲,唐缺刚刚生出的诗情画意顿时烟消云散,脚下也没了刚才的悠然,加快步子往县学赶去。

    唐缺走进县学校舍,远远的还没到门口,就听到里面一阵高过一阵的喧闹声传来。走进去一看,却现几乎所有的本班同学都挤到了一块儿,正围着课业最扎实的那几人唧唧喳喳的说着什么。

    走进教室的唐缺扯了扯正在人群里四下里蹦跳的张相文,“出什么事了?”。

    “柳随风那厮下战书了”,张相文满头油汗,脸上的表情既是义愤填膺,又是兴奋不已,看来古怪的很,“中午散学后他要挑战咱们”。

    说完这句后,张相文转身就又往人堆里挤去,老远都能听到他的声音,厮敢跟咱们比四书五经!他娘的,是男人就不能怂定要战,咱非得灭了他的威风不可”。

    唐缺心态不同,对这样校园争风的事情也实在没多大兴趣,听完后就自回到了座位上,坐定之后,心里不知怎的又蓦然想起柳随风昨天下午的那个古怪眼神儿来。

    早不挑战,晚不挑战,他选的这个时间是不是有些太巧了?

    整个一上午,教室里的气氛都有些躁动不安,时间越临近午初就越是如此,以至于整个上午先生的脸色就没好过,而受到戒尺惩戒的学生也破天荒达到了十三个之多,平均每节课都有三四个,这其中还不乏好几个本科公认的好学生。

    在戒尺噼啪乱响声中,时间终于到了午初,黑着脸的先生还没完全走出教室,就有许多学生急不可耐窜到窗边儿向外张望。

    “来了,来了,柳随风出校舍了,他朝这边走过来了”,进士科与明经科的校舍就是前后排,所以看的非常清楚,那学生一报信儿,教室里就是一阵噼啪乱响,原本正在收拾的书也不管了,学子们随手一扔就跑了出去。

    “哎呦我的好大哥,还不快走”,张相文窜过来拉正在收拾着书卷的唐缺,却忘了他这只手刚刚才扎扎实实挨过三戒尺,一碰之下顿时“哎呦”一声叫出口,当下忙换了一只手,死拉活拽的把唐缺往外扯去。

    毕竟是关涉到全班的大事,唐缺虽然有事也不好先走,当下就跟着张相文出了校舍。

    柳随风不一会儿的功夫就到了,他身后自然也跟着一批进士科学子,为的那几个却脸熟,正是也被选进县衙帮忙的士子。

    看到这阵仗,唐缺就隐隐觉得柳随风突然的挑战怕是跟自己有关系。

    “你看这厮张狂的”,张相文一脸的不忿儿,“我就见不得他天天的一身白,弄的跟花神街里的兔相公一样”。

    这话惹得唐缺一笑,眼前这柳随风着装还真有怪癖,非得穿纯白颜色的才行。

第五十五章 哗然,全场哗然!

    眼下正是散学的时候,其他科学子一看到这架势,再看到柳随风后顿时什么都明白了,当下都围过来看热闹,不一会儿的功夫,周围就已被挤得水泄不通,就连专为分隔校舍种植的桃树上都有人窜了上去,只让原本就被昨夜风雨摧残的桃花再受蹂躏。

    眼见人聚的差不多了,柳随风看了看对面站出来的那几个人道:“我下午还有事,现在就开始吧”。

    “你看看,大哥你看看,这厮张狂成啥了!”,张相文使劲转着身子想把身边紧紧挤着他的人给挫开,“这要是比拳脚,我非得一拳先砸他脸上,然后伸脚就往他身上踹,让你白,老子让你白!”。

    不理会兴奋过度的张相文,那边的比试已经在众目睽睽之下开始了。

    唐缺这是第一次亲眼目睹柳随风表演才艺秀,难怪他那么傲气,还真有傲气的资本,论说他一个进士科学子,主要科目是在诗赋,将来要考的也是诗赋,明经怎么着也不该是他的强项,但这一比起来才现,他在四书五经上的功底非常扎实,这种扎实不仅唐缺难以相比,就连同班那几个有名儿的优等生也招架不住。

    唐缺班上一共推举了三人与柳随风对比,前两个一个比《中庸》,一个比《孟子》,诵经上不分高下,但一到对经义的论辩上时,这两人顿时就相形见绌的败下阵来。

    唐缺进学时间短,还看不出太多的东西来,但第三个上去比的王家祥从前两场比试里看到了不少东西,这柳随风不仅人聪明,只怕家学更是丰厚。他随口引来的许多的典章记载及书名甚至连他这个明经科的学子都没见过。

    印刷术开始于隋,说起来到眼下的初唐,整个印刷术展的时间还很短,而且用的还不是泥活字,而是制版极难的雕版印刷。所以书籍也就非常珍贵,对于读书人而言,往往有许多书都是只听过名字没见过真本,不是不想看,实在是想看都看不着。在这样的大背景下,许多大户人家子弟在学习上就占据了天然的优势。

    眼见比经义胜算不大,王家祥就起了弄险的心思,一口报出《尚书书乃是先秦第一本叙事散文,是商周记言史料的汇编。先不说这本书的文字本身诘屈聱牙,单是书的内容也多是些文告训词之类,远没有带韵律的诗赋好背。选择这个,他就是想跟柳随风纯拼背书功夫。

    咱是明经科,背书可是最拿手的基本功。

    “这货也不全是个书呆子嘛!”,听王家祥报出《尚书》,张相文跟其他明经科学子一样,阴沉沉的脸上总算有了点儿幸灾乐祸的笑模样。

    可惜,他脸上的笑容没能保持多久,就被柳随风卓的表现给打击的灰飞烟灭,这厮还真他娘的是全才,一部诘屈聱牙的《尚书》愣是让他背的琅琅清清。

    “二弟,柳随风是狂,不过他确实有狂的资本”,唐缺看到这里时,心里都不得不佩服这个狂生了,以十五六岁的年纪能像他这样,即便是再狂些也尽说的过去。

    既然是行险,王家祥报出《尚书》其实也是在强撑,柳随风彪悍至此,他也只能无可奈何花落去的败下阵来。

    三战三败,柳随风延续了他连战连胜的战绩,而唐缺这一班学生的脸是彻底摔地上了,一见王家祥落败,学子们懒的留在这里看柳随风狂妄的臭脸,转身之间就准备一哄而散。

    恰在这时,就听柳随风的声音悠悠传来道:“唐兄胸藏锦绣,未知可肯赐教?”。

    自从柳随风年初进入县学后开始他的挑战之旅以来,都是一人对一科,眼前还是次对个人起的挑战,顿时勾起了观者的兴趣,众人的目光都在柳随风注目处的人群中搜索,想看看到底是那个人这么拉风,竟能让柳狂生点名邀战。

    接着,唐缺很容易就从人群里被择了出来,原因实在太简单,他那一个班上,除了他就再没有第二个姓唐的。

    跟在唐缺身边的张相文先是一愣,随即就异常兴奋起来,“这厮可是点名邀战,大哥,就是输咱也跟他战到底。他要是敢在你面前赢了就张狂,弟弟我立马就找他挑战拳脚,看我揍不死他!”,同窗也有一段时间了,唐缺的课业如何张相文还是有谱的,手里虽在推着唐缺,但话语里明显信心不足。

    唐缺扭头看看,周围看热闹的人都聚焦在他身上,本班同窗也都用一副同仇敌忾的眼神儿看着他,他虽然对这种小孩儿斗气似的比试没什么兴趣,但当下却是想走也走不了了。再说他也实在烦柳随风的举动。

    你赢就赢了,狂就狂了,干嘛还非得招惹我?这么做的目的明明白白是想在众目睽睽之下羞辱下我吧。

    跟你比”,走出人群的唐缺边抚平被挤出褶皱的团衫,边笑着对柳随风道:“不过我不比明经,我要跟你比……即兴赋诗”。

    哗然,全场哗然!

    进士科的柳随风来挑战明经,而这个明经科的唐姓学子却要挑战诗赋,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不说比,敢说这话就牛气,听着都提气来神儿,众明经科学子一愣过后爆出连片的叫好声,“老唐,好样的!”。

    即兴赋诗!听到唐缺所说,柳随风明显愣了一下,跟着他一起来的进士科学子却已是满脸笑容,不过他们的笑容跟唐缺同学的笑可不一样。要是真有诗赋之才,还会跑去读死记硬背的明经科?柳无涯可是本科公认的才子,比即兴赋诗,找死吧你!

    柳无涯的愣神儿也就是一转眼功夫,随即嘴角微微一翘道:“好!”。

第五十六章 残红三千瓣,不及一支鲜

    “既然是我选的比试内容,那诗题就由你来出”,唐缺话刚出口,就又引来叫好声一片。

    先是选择比试内容时针锋相对,既而在题目上示以大方,这唐缺以弱击强却也不占半点便宜,再看他面对柳随风时的淡定从容,却比刚才先自存了怯意的王家祥三人强的多了。真是没想到,一贯在班上不显山不露水的老唐竟然还有这样的一面。

    柳随风深深看了唐缺一眼后,一笑之间微微侧头道:“诸位同窗,就劳你们给选个题目如何?”,他这人素来骄傲,话中的意思就是也不想占唐缺半点便宜。

    “行啊!其实还有啥好比的”,跟着柳随风而来的进士科学子们漫不经心的四处瞅了瞅后,也就选定了目标,“左近也没什么景儿,就以那棵桃树为题,两柱香功夫为限,至于诗的好坏,自有诸位同窗公论”。

    随着他们手一指,原本因人太多而爬上桃树看热闹的那些学子们忙不迭的从树上出溜下来。

    时令是三月初,原本正是桃花正艳的时候,本来他们选定的这株桃树花也开的好,无奈这树桃花先经昨夜一场风雨,刚才又有学生窜上去蹭来蹭去,此时已是一副花凋蕊残的模样。春日里咏桃树,亮点可不就在花儿上,此时这模样还怎么咏?

    看热闹的众多学子看看桃树,再看看柳随风及唐缺两人,随后又看看桃树,于无声之间已将通往桃树的道路给让了出来。

    等唐缺及柳随风两人到时,这株桃树三尺范围内的人都已自觉向后退去,愈显拥挤的人群静静的看着比试的两人围着桃树细看。

    静静伫立树下,先是看了看半数残红和地上的花瓣后,唐缺又抬起头来细细在树枝上逡巡,顺着夜雨浸湿的黝黑树干到绿意葱葱的桃叶,他恰好看到这挺翘的枝条前端有一朵刚刚开放出来的桃花。

    拂着和煦的春风,在满地残红的映衬下,这朵刚刚盛开的桃花是如此的娇艳夺目,散着盎然的勃勃生机。

    细细的在花下凝望许久,熟悉的诗句已从唐缺心底浮现出来,恰在这时,柳随风也已有了定作,他也不等唐缺,先自朗声吟道:

    桃花春色暖先开,明媚谁人不看来。可惜骤雨打落后,残红片片点莓苔。

    他这诗纯是写实,“明媚谁人不看来”一句直如白话,但胜在清新,读来朗朗上口。“残红片片”仅用四字就勾勒出一副花残满地的景象,尤其是后面一个极是考究,甚得炼字之妙。纵观全诗,确实不错,若再考虑到这是一在短短时间里吟出的即兴诗,评价还能更高。

    围观的都是县学中士子,自己就算做不出来,平日里背下的也多,耳濡目染之下基本的鉴赏能力还是有的,虽然大多学子素日里都看不惯柳随风的狂态,但此刻见他有如此才华,说不得也要叹一个

    原本因唐缺刚才的表现猛然振奋起来的明经科学子在听完这诗后一阵儿黯然,作诗不像明经,功夫用到就能出成果,它更看重天赋气儿足不如才气儿足,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站在人群前面的张相文听完柳随风的诗后,也不管手上刚挨过戒尺,狠狠一咬牙双手合拢后就是一阵猛搓,他娘的,现在就只等比试结束,他可就要上前找柳随风挑战拳脚了。不把这兔相公打的满脸花儿,就解不了憋下的心头恨。

    周围的叫好声对于柳随风而言就跟没听见一样,吟完之后转向唐缺道:“唐学兄,请”。

    闻言,唐缺看了看柳随风,又看了看围观的众人后,也朗声吟出一同样的桃花诗来:

    三月春归风雨天,碧桃花下感流年。残红尚有三千瓣,不及初开一支鲜!

    刚听唐缺吟出前两句,柳随风眉头一皱,脸色已是有了变化。同样写春日风雨后的桃花,“三月春归风雨天”比他的“桃花春色暖先开”无论在用词还是画面感的构造上都要好上一筹,而唐缺的第二句“碧桃花下感流年”在极清淡的伤感之后,更隐约蕴含着时光易逝的哲思,这就在意境上使全诗有了一个升华。

    等到听唐缺后两句吟出,柳随风已经知道这场比试是自己彻底的输了。他纯乎写实,写实写的虽好红片片”透出的全然是一片萧瑟的景象,这却与第一句的点明的不合。其实隐约已犯了大忌。但唐缺虽然也写了“残红三千瓣”,但他写这句却纯是为最后一句“不及初开一枝鲜”做铺垫。

    唐缺这诗,用词炼字不必说,给人带来的感受上虽有春雨无情,春思轻愁,但总体上又保持着春的希望与春的生机活力,而将这两种感受综合起来,就还原出了在现实中实实在在感受到的春。

    虽然都是咏桃,柳随风咏的是残红,而唐缺咏的却是风雨过后的新花,而总论这两诗的好坏,还正应了他唐缺这诗的后两句:残红尚有三千瓣,不及初开一支鲜!

    柳随风写的不错,但唐缺吟出的却是佳作。这一场比试,他竟是完败收场!

    “我输了!”,柳随风的话很干脆,输的也很傲气,“异日若有机会,当与唐学兄再行切磋”,说完这句后,他便转身而去。

    近来在县学中连胜不败的全才士子柳随风终于败了,但他败的干脆,就连一贯看不惯他的人也不得不承认这厮败的磊落,败得不掉份,不丢人。

    直到柳随风转身走出三四步后,品完唐缺诗作的明经科学子们的欢呼声才响起来。风头如此强劲的柳随风终于被干掉了,而且还是被明经科学子在吟诗的比拼中干掉的,这得有多光彩!虽然不是他们出的手,但身为唐缺的同窗,那也是与有荣焉。

    十五六的年纪正是容易激动的时候,随后唐缺就觉得肩臂上一阵噼啪乱响,同班三十人,几乎每个人都拥上来给了他一拳,不重重擂上这么一拳的话,实在不足以泄出兴奋之情来。张相文站在他身边,脸上不用打,已经笑的跟花儿一样了。

    “大哥果然就是大哥,看他柳随风还狂不狂,经过刚才的事儿,大哥你可是在县学里一战成名了,我保证一天之内所有的县学学子都能认识你”,好不容易从人群里挤出来,心中有事的唐缺见张相文聒噪个不停,索性也懒的理他,顾自埋头急走。

    出了县学大门,唐缺原本准备自己走的,但一看到等候着的张相文家马车,当即脚下变了方向,“我有急事,用你马车先送我到城北天福寺”。

    “有急事?那还坐车干嘛,骑马要快的多了”,张相文说着已招手示意那两个跟车的长随把马牵过来。

    看着张相文递过来的马缰绳,唐缺只能无奈道:“我不会骑?”。

    “你不会骑马?”,也难怪张相文吃惊,马对于唐人而言就如同后世的自行车,当然,唐朝的马肯定要比后世里的自行车要贵的多的多。但跟后世的自行车一样,马也是这个时代出行的必备工具,尤其是对于读书人而言,近到探亲访友,远到游历赶考,脚力几乎全都是马,像唐缺这么大还不会骑马的就如同后世那个高中男生不会骑自行车一样,说出来难免会让人诧异。

    “不会就是不会”,看张相文一脸大惊小怪的样子,唐缺也觉得脸上有些涩涩的,也没接那缰绳,转身上了马车,“还不赶紧上来”。

    张相文上车之后,当即大包大揽的要教唐缺学骑马,理由倒也充分,“你好歹是我大哥,又是刚刚大出风头的人物,连马都不会骑,传出去多丢我的人……”。

    对此,唐缺只有一个感觉,那就是:无语!

第五十七章 一年之约

    马车在天福寺外停下,刚跳下马车的张相文就被寺庙山门前拴着的那匹马给吸引住了,“大哥,快来看,好漂亮的马”。

    唐缺下了车,见那马果然漂亮,高头雄峻不说,身上的毛纹就如同铜钱一样,结成一个个小小的内旋儿细密齐整的排列一起,远远看去像是在马身上披了一层铠甲似的,煞是好看。

    “这可是纯种的五花连钱马,你看这毛旋儿多细密齐整,咱县里什么时候有了这样的好马我竟然不知道……”,张相文嘴里还在嘀咕,却被心忧时间的唐缺拉着往寺门走去。

    依旧还是上次那个小院子,老和尚今天却没弹琴,唐缺走进装饰简素的方丈时,竟意外的现刚刚在县学里比试过的柳随风竟然就站在里面,手上捧着一副展开的画卷。

    柳随风也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唐缺,两人就有瞬间的愣神儿,旁边澄宁老和尚的话语轻轻响起,“学画一途,后期自然重的是用心用悟,但前期却需扎实的水磨功夫,你聪明是尽有的,却不可因聪明而自误”。

    柳随风点头的同时已经把画卷收了起来,像是怕被唐缺看见一样。

    看到这里是再明白不过了,这个柳随风跟自己一样,竟然也在跟着澄宁老和尚学画。

    先去吧”,澄宁向柳随风略略抬手示意后,就将目光转到了唐缺身上。

    有柳随风在一边儿站着,唐缺道歉的话竟有些说不出口,好在这人也识趣,收了画卷后没耽搁的就出门去了。

    见状,唐缺心下松了一口气,随后就将近日的忙碌情况通说了一遍,最后自然是诚恳的向老和尚道歉。

    澄宁老和尚听完后,却没有唐缺预想中的生气,脸上的表情和语气还都是淡淡的,“贫僧既收了严老夫子的手抄《金刚经》,你这个弟子就不能不教。无论学琴还是学画,要的都是宁神定思,你现下事情既多,倒也不必强求一时,待有暇时再来也无妨。至于最后能有什么造就,却全在个人缘法了”。

    这番话说完,老和尚一如刚才般略略抬了抬手,“你下午既是有事,这便去吧!”。

    看老和尚待人的态度是纯任自然,这让本是心中有愧的唐缺大感轻松,心下不由对澄宁又多了几分好感,走出方丈来到小院儿外,在此等候的张相文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我刚看到柳随风从里边出来,他怎么也在这儿?”。

    “他也在跟着澄宁长老学画”,唐缺笑笑,“时间不早了,还不赶紧回去吃饭”。

    等两人相跟着走到山门处,先看到的就是柳随风,一身白衣胜雪的他就站在那匹雄峻的五花连钱马旁边。

    “见了鬼了”,张相文低声嘀咕了一句,柳随风这时已牵着马走了过来,径直对唐缺道:“你我同随澄宁长老学习琴画二技,又都是刚刚入门,既然如此便约以一年,一年后的今日咱们再以琴画一较短长”。

    柳随风牵着马走过来,分明面前站着两个人,但张相文在他眼里就如空气一样,连眼角的余光都没瞥一下,这让张少爷如何不恼?柳随风还没说完,张相文已抢先嗤笑道:“败军之将还敢觍颜言勇,别说一年,你就是练上十年二十年,也照样是个输”。

    柳随风压根儿不理会张相文的挑衅,自己的话说完后向唐缺一点头,便翻身上马,等张相文把话说完,他已经在十步之外了,自始至终,他愣是就没看过张少爷一眼。

    唐缺原本还想说两句张相文不该替自己揽下这事儿,但看他因气恼憋的满脸紫红的样子,嘴里的话也就说不出口,索性啥也不说,拉他上了马车。

    张相文自小也是被人宠惯的,那儿受过这样的轻视和憋屈?上车之后满脸紫红的生闷气,唐缺劝了几句也全没作用,等马车远远驶离天福寺后,才见他猛的捏住唐缺的手臂,恨声道:“大哥,明年的比试无论如何你也得赢了他,要不然兄弟我怨你一辈子”。

    唐缺的心态早对这种意气之争没什么兴趣了,赢了没有一文钱的好处,输了又不掉半两肉,既然输赢都没好处,那还有什么好争的?不过当着眼前气鼓鼓的张相文,这样的心思却说不出口,嘴里只能应道:“我尽力,尽力!”。

    回家吃过饭,唐缺又继续到县衙里忙活,然后晚上抓紧时间再读书习字,夜来风雨,唐缺看着在透窗夜风下微微摇曳的灯盏,也难免出神的自叹了几句命不好,按说古代生活节奏慢,生活该轻松许多才对,但轮着自己穿越回来后,竟是比后世里还要忙苦呦!

    随后一些日子乏善可陈,唐缺天天保持着三点一线的生活,县学、住处、县衙三处来回忙碌。要说有什么变化的话,那就是他把“四书”的功课给补的差不多了,好歹有其他同窗的笔记可以借来用,取其精华之下倒比一味自学要快多了。

    另外值得一说的就是经过当日与柳随风的一场比试后,原本极低调的唐缺果真如张相文所言一战成名,得益于柳随风的高关注度,他这个完胜“全才士子”的明经科学子竟然在县学里也成了知名人物。

    因着心态的关系,唐缺没心思在县学里出什么风头,在他一以贯之的低调下,县学学子们关注他的热情也就慢慢冰冷了下来,不过也正是得益于他这份跟柳随风反差极大的低调,唐缺竟然无心栽花的得了个“温柔敦厚,含蓄恭让”的风评,听到这八字公论的时候,唐缺当真是瞠目结舌。

    其实,我就是不想跟一群十五六岁的小屁孩儿争风斗气,这评价也太高了吧!

    春光易逝,转眼就到了四月天,团衫儒服下的夹衣再也穿不住了,天气也一天天的热起来,这天中午,唐缺从县学里回来,过门房进了第一进院落后就看到一驾马车停在院儿里,掌灶的高家娘子正带着女儿在厨房里忙忙碌碌。

    看到这景象,唐缺立时知道该是毒寡妇到县城了。

    进了二进院落之后,果不其然就见着毒寡妇正在书房里四下转看,想必她也是刚到不久,兰姐儿在一一跟她解释着什么。旁边还站着两个丫头,模样倒是不错,就是眉眼间看着有些混沌,手脚也略大些,这该是毒寡妇在兰草走后又从山里买出来的使唤丫头。

    这两个丫头并不认识唐缺,此时乍见内院儿里竟然走进来个年轻男人,当即一声叫出声来。

    “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没规矩……”,正兴致勃勃看着唐缺书房的毒寡妇扭头间看到笑吟吟站在书房门口的唐缺后,后面的话却是再也说不出来了。

    “你们两个随我到前院灶房看看有什么要帮忙的”,兰姐眼神儿似笑非笑的溜了唐缺一眼后,带着两个一脸懵懂的丫头出了院门,随着“吱呀”一声关门的响动,毒寡妇凝视着唐缺的双眼中蓦然摇荡起一层熠熠的流波。

    “你来了?”,许是连着几个月没见的缘故,书房中的气氛竟有些生份。

    听唐缺的语气有些硬,毒寡妇双眉微微一蹙,脚下上前两步已偎到了男人怀里,还在怪我?”。

第五十八章 怜卿薄命甘做妾!

    妇人的双臂紧紧搂着男人的腰,唐缺微微一怔后明白她说的该是当日买奴仆的事儿。

    “兰姐儿是没出过门的,我怕她眼光不好买错了人,所以才吩咐她先请示你再说。这宅子虽是不大,总要有几个下人才能照应的过来”,毒寡妇偎在唐缺怀里低声解释道:“我实没有要逼你的意思”。

    以一介妇人之身独自支撑一份偌大的家业,毒寡妇骨子里的性子素来就硬,唐缺对此是早知道的,眼下若不是真在意自己,又何至于如此款曲解释。

    穿越以来,除了唐张氏两口之外,唐缺接触最多的就是毒寡妇及兰姐两人,且这两人对他都是极好的,唐缺人非木石,早也对她们有了感情,虽然直到现在他也难以明确分辨这份感情中到底是那种成分最多,但不可否认的是这两人对他的重要性就是仅次于父母的身边人。

    “事情过去就过去了,你又何必如此介怀?”,唐缺安抚着伸手轻轻拍了拍妇人的后背,心下却不愿再说此事,乃转了话题道:“不是说春种忙完后就来,怎么耽搁到这个时候才到?”。

    忙着归拢庄中的田产,今后就长住城里了”。

    他这一说却让唐缺不解,“噢?”,

    “村中田产原就不是我的产业,我一直是帮着四娘舅代管的”,随着妇人娓娓道来的解释,唐缺才明白原来庄子周围的田产虽在毒寡妇名下,其实真正的主人却是赵县尉,“四娘舅一家都不善经济营生,加之舅舅又是个官身子,我外祖母家原是穷家小户,说起来这些田产都是舅父进衙门后6续置办下的,让人知道总是不好。因是如此,才寄放在我名下代管。”

    这一说就清楚了,那些地都是赵县尉用“灰色收入”置办的,他也不愿太扎眼,加之侄女儿也善于经济营生,所以就想了这么个遮掩的办法。

    说着这些的时候,藏在唐缺怀里的妇人一直用眼角的余光注意着他的脸色,见他没说话,毒寡妇心中蓦然一沉,他怎会如此?莫不是听到我财产大减……

    唐缺因听了赵县尉的事而片刻分神,醒神之后没见毒寡妇说话,再一低头看她脸色沉重,眼光闪烁的样子,略一思忖后也即明白她的心思又用到了歪处,“你又在胡乱寻思?”。

    “嗯?”。

    唐缺将妇人偎在自己怀里的身子推开些,双手扶着她的肩膀,脸色严肃的盯着她的眼睛道:“你有多少家产,怎么处理这些家产都是你自己的事情,我既不会问,你也不用跟我说”,唐缺制止了脸色突变后急着想说话的毒寡妇,“咱们相处也快有一年了,你多少也知道些我的为人,我若娶你肯定就是因为感情,而这份感情与你有多少家产无关”。

    言至此处,唐缺淡然一笑,话语中陡然增添了几分自信,“我现下虽穷,却自信将来不会再穷,你也不用天天算计着家私,两人在一起就该融心相处,你若天天想着这些,还有什么意思?”。

    这番话说的妇人脸生红霞,既是尴尬,但尴尬之外更多的却是惊喜,以至于连解释的话都没顾得再说,“阿成…真想过要娶我?”。

    “我也该娶亲了,家中二老为这事茶饭不思的,尤其是我娘都快急病了!”。

    自打唐缺到县学以来,毒寡妇日日想着的就是此事,前次的试探惹得唐缺生了气,她还以为这辈子注定要没名份的跟这个男人在一起,此时听唐缺说的肯定,惊喜之下脸色愈的涨红,只是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索性重又一头扎进了男人怀里,隐隐嘟囔出几句含糊不清的话,“阿成,你真好……真好”。

    妇人半生坎坷,唐缺能明白她的心思,当下也不再说话,只紧紧搂住她,二人就这样相拥沉默。

    良久之后,从惊喜中平静过来的妇人从唐缺怀里钻出头来,“阿成……我比你大这么多,何况名声……家中二老能……答应吗?”。

    对于穿越者唐缺而言,毒寡妇的年龄实在不是问题,后世再加上在唐朝生活的一年,他自己的实际年龄也跟毒寡妇差不多。但是想到唐张氏两口子,他也是为难,若想让他们同意自己娶毒寡妇,这事还真不容易呀。

    “此事怕是有些为难”,唐缺也没想着要瞒妇人,毕竟这是两人的事情,也需要两人一起面对,“不过万事总有办法,我爹娘心疼我的很,好生跟他们说,未必就没有机会”。

    寡妇出乎唐缺意料的沉静下来,“既然决定长居县城,我早打定主意,你若不娶我,我就一辈子当你的‘别宅妇’,心下虽这般想着,却总难免有些委屈,今个儿听了你这番话我欢喜的很!若真能明媒正娶的嫁你,那是老天爷不忍看我太苦,额外赏给的福分。你毕竟是县学士子,有脸面的人,正室我不敢求,若二老能容我以妾的名份进唐家,我就感激不尽了。阿成,你回去在二老面前就这么说,许是他们一心软就同意了也说不定”。

    妇人的语调虽是欢喜,但这欢喜里总隐隐带着些凄苦的味道,唐缺伸手揽她入怀,柔声道:“你也不用想的太多,等我把这阵忙过去,一等松闲些后就回一趟家。无论如何,我总要让你体体面面的进唐家的门”。

    中的妇人答应的极轻,慢慢的唐缺就觉自己胸前传来一股热热的湿意,不知何时,妇人已是泪流满面……

    当天中午这顿饭气氛极好,不论毒寡妇还是兰姐儿的兴致都很高,所以席面上就热闹非常,唐缺既已打定主意要将毒寡妇娶进门,在席间也就任由着兰姐她们改了称呼。毒寡妇新买来的两个丫头本对唐缺还陌生,但接触之后见他性子和善,慢慢的就放下心来,“少爷,少爷”叫的极其顺口。

    中午给毒寡妇接风,兴致又高,唐缺难免喝了几杯,下午到县衙的时候就比平时略晚了一柱香的功夫,他刚走进厅房,却意外的看见张县令竟然也在里面,正由姚清国陪着巡看进度,照理也应跟随陪同的姚主簿却不在。

    两个多月不见,张县令比上次下去巡查时明显的瘦了一些,脸上也没有上次爽朗,眉眼间隐隐堆积着一层忧色。

    张县令听到脚步声扭过头来,见是唐缺进来,原本正肃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你到县学了?”。

    闻言,唐缺心底一叹,姚清国眼神猛然一缩的举动虽然小,却也被他看的清清楚楚,看来这次是注定要得罪他了。

    自打到县衙里帮忙后知道张、姚不合的事情以来,唐缺心里隐隐就在担忧这样的场面。毕竟县衙地方有限,加之他们做的又是这等重要的事情,张县令于情于理都会过来看看。照面是免不了的。

    担心虽然担心,但像这种事情的主动权却不在他手上,所以也没什么办法。今天事情真正挑开之后,唐缺心底一松反倒坦然了,好歹也算是解决了个心事,“到县学已经两个多月了”。

    被林学正抽来此处帮忙,看来他对你在县学的表现倒甚是满意!你且先忙就是,晚上散班之后到后衙找我说话”。

第五十九章 失之东隅,收之桑榆

    原本唐缺心里还有点遗憾,倒不是寡情,实在是他如今位份太低,究其本心并不愿碍了别人的眼。

    此时见张县令以一县之尊在众人面前对他如此,唐缺倒为自己刚才的心思汗颜不已,舍了那些别样的想法,他抬头笑应道:生也正想与县尊大人手谈两局”。

    张县令闻言给了唐缺一个“深知我心”的笑容后,便继续在厅中巡看。

    唐缺到自己座位的途中,不消说能感受到许多异样的目光,只不过这些目光与前次姚主簿来时不同,刀笔吏们多是惊讶,而同来的学子们除了惊讶艳羡之外,更多的倒是幸灾乐祸,有些人看看唐缺,再看看姚清国与张县令,随后再扭头过来看看他,脸上的表情颇堪玩味。

    毕竟来县衙也有一段时日了,谁不知道姚,张之间的争斗?张县令虽然占着位份的优势,但现下除了坐衙问案之外,其实已被架空了。姚主簿的名份固然低些,但他是实力派的地头蛇,再说满县衙里谁不知道姚主簿跟本州马别驾关系极好。别驾老爷!那可是仅此于刺史的金州第二人!有这么个后台在,姚主簿在名份上的劣势也足可抵消。

    唐缺在如此形势下还往张县令身边靠,岂不是自找不自在?风水轮流转,这小子近来得意久了,也该是他倒霉的时候到了!

    就连本组组长老刘,在经过唐缺身边时都忍不住低声一叹。

    一时张县令巡查完毕,姚清国送他出去后,转了个身儿便向县衙中姚主簿的公事房而去。

    静听姚清国说完张县令巡查的事儿,姚主簿见他还没走,放下手中的笔抬头问道:“还有什么事?”。

    “倒也没什么,就是那个县学士子唐成……”,想到自己少不得要吃一顿责骂,姚清国说话间就有些迟疑起来,但他知道叔叔的脾性,又不能瞒着不说。

    姚主簿最见不得侄子的就是他这副吞吞吐吐的样子,一点男人的果决都没有,将来还想入流品接自己的位子?再开口时已带着些不快,“唐成怎么了?”。

    “这个唐成似是跟张县令关系不浅”,姚清国硬着头皮将刚才所见都说了一遍。

    “我让你查查唐成的底细,怎么去的县学,你是怎么说的?你说他师父乃是州学告老的教谕,林学正看在这个情分上才放唐缺到的县学”,”至此,姚主簿脸色已完全沉了下来,“唐成是小事,倒是你三十多岁的人了,怎么办事还这么毛躁?连这么小的事都办不好,将来还能有多大出息?”。

    儿知错了”。

    算姚清国的恭顺让主簿大人消了些气,“暂不要动他,下去仔细查清楚这个唐成所有的底细,记住,我是说所有的”。

    这天下午,唐缺感觉日子极不好过,说的倒不是劳累,而是别人对他的态度突然生了变化,好像他突然得了能传染的瘟病一样,个个都避着他。外人倒还好,本组人也对他如此就实在难受了,本来干的就是个累活儿,干活的环境再不好,这就变成了加倍的难受。

    世态如此,古今如一。唐缺见到这种情况,对手中正在做的事情再没了半点情绪,得罪了姚清国,他辛辛苦苦在此劳累就没了任何价值。

    打定主意后,唐缺本有些焦躁的心重又宁定下来,一如昨日般做着自己手头的应份差事,直到散班之后,他才单独跟老刘说了自己要走的心思,一并谢过他这些日子的关照。

    “你呀你!”,事情至此,老刘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叹息了一番后才道:“你就是要走也最好多等几日,否则不定别人怎么说你,晚两日好歹面子上好看些”。

    “随他们说去”,唐缺笑着拱手一礼后,就转身去找柳随风了。他是这次学子们的领队,自己要走总得知会他一声,介时好从县学里再补人过来。

    柳随风神情淡淡的,似是早知道他会如此一般。唐缺跟他也没有多余的话,说完正事后就出了正厅往县衙后宅而去。

    许是嫌郧溪地方荒僻的缘故,张县令的家眷并没有随同赴任,只他一人单住在后衙小院里,跟着两个长随和粗使丫头照顾饮食起居。

    唐缺由长随领进房里时,见张县令正对着书房墙上的郧溪县山川地理图愁思,而他眼光落处,正是在县城东北的二龙寨,那里依稀可以看到几个掐的深深的指甲印。

    见唐缺到了,张县令这才从山川地理图前转过身来,随后也没多余的话,两人布枰对弈。

    张县令毕竟心事太重,心不定下起棋来路子就不稳,中间更莫名其妙的下了好几手臭子,结果棋力本高的他却最终以四目的差距落败。

    一局既罢,张县令看着己方一片狼藉的棋枰一声长叹,随后便欲收子再来,却被唐缺给止住了,“弈棋是闲情,大人一心难定,再下无益,还是约以来日吧”。

    听他如此说,张县令笑笑后也不再强求。

    “大人心中若有什么烦闷处,倒不妨说出来。学生虽然帮不得什么忙,但大人说出来后心里总能畅快些”,结果,张县令还是没说什么。唐缺见他如此,倒不好再说什么了,索性便陪着他默默吃了一盏茶。

    一盏茶尽,唐缺见留也无用,就准备告辞,刚刚站起身,却见先前那长随领着林学正走了进来。

    “玉楠,你来了”,张县令出口招呼的同时,唐缺也起身为礼。

    林学正见唐缺竟然也在此地,脸色上就有些意外。唐缺知他二人有话要说,也就没再多留,起身告辞去了。

    林学正透过半开的雕花木窗目送唐缺走远后,扭过头来看着张县令道:“唐成不错,总算没辜负大人的青眼相待”。

    “玉楠此言何意?”。

    “怎么,他没跟你说?”,林学正诧异道:“我刚才来时遇到领队的学子,言说唐成已辞了县衙里的差事”。

    县令细一思忖,便明白了其中的原委,“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这唐成竟是吃了我的挂落!”。

    “不止如此,前些日子我听其他来帮忙的学子说姚主簿对他甚有好感,曾当着众人的面对他大加赞赏厚望于你’这样的话都说出来了。当时学子们还纷纷揣测唐成极有可能是今次第一个进县衙的人物。不过从他后来的表现看,倒不曾刻意去找姚主簿示好。此人出身贫贱,能在大好机遇面前做到这一步,殊为不易呀”。

    闻言,张县令点头道:楠说的是”。

    “大人不是正愁手边无可用之人?唐成倒是个现成的”,说到这里,林学正微微一笑,“我当日让他县衙尽早熟悉衙中事物,实也有这样的心思在。他毕竟是受过大人知遇之恩的,从他这两次行事来看,是尽靠得住的”。

    现下倒的确有一件要紧事需要个灵便人去办,玉楠,你让他明天散学后来见我”。

    “好”

    …………………………………………

    失之东隅,收之桑榆,世间事多是如此,但唐缺自己却不知道,顶着朦胧夜色回到住处,就见毒寡妇坐在书房里整理着一叠地契。

    “怎么,晚上要出去?”,唐缺知道这些地契是要交割给赵县尉的,“你今天刚来,倒是多歇歇才好,未必就急在这一半日的”。

    毒寡妇将整理好的地契放进一个楠木小盒里,回头冲唐缺妩媚一笑,“这事早了结了也好,再说又不远的”。

    她这一笑真是媚态诱人,直让唐缺看的心痒痒的,伸手从后面将她抱住后,双手便往薄薄春衫下的丰满处探去。

第六十章 等着吃熟酒!

    心丫头们看见”,毒寡妇虽是按住了男人的手,却没使上什么力气,如此以来也不知到底是在推拒还是在纵容,唐缺那儿管得了那许多,手掌往里一伸一探,便握住了一团滑腻温香的软肉,口里犹自低声调笑道:“老实回话,这两月里可想我了没有?”。

    冤家……轻着点儿…天想,时时…随着唐缺手上动作加快,毒寡妇后面的话也就越的含糊不清了。

    这妇人真是天然一段风骚,尤其是情动之后,更是媚意逼人,唐缺原本还存着调笑心思,现在却也情动不已,另一只手顺势往裙内探去的同时,嘴里已轻轻咬住毒寡妇精巧的耳轮,边用牙齿研磨,边轻声问道:“算算时间,你腰间的桃木桩也该到取下的时候了吧?”。

    妇人洁白细密的牙齿紧紧咬着下唇,说出的话就如同蚂蚁爬出般的凌乱,个……上个月……早就取下了”。

    唐缺闻言后就觉体内腾的升起一股火来,正待有更进一步的动作时,却听外面一阵脚步声传来,听这粗重的脚步声,该是新买俩丫头其中的一个。

    听见来人,意乱情迷的毒寡妇轻轻推了一把唐缺后,转身将本已装好的楠木小盒打开,做出一副清点地契的样子来,只是她脸上的潮红和双眼间的风情是无论如何也瞒不住的。

    见她如此装模作样的,一边站着的唐缺忍不住笑出声来。

    知道了,告诉兰草上菜吧,我们这就来”,毒寡妇一边强自平静着语气回复来叫吃饭的丫头,一边恨恨的飞了唐缺一眼。及至两人出书房往吃饭的花厅走去时,妇人更伸出春葱般的手儿在唐缺腰上拧了一把。

    吃过饭后,天色已黑定下来,唐缺听毒寡妇让丫头出去传话备车,笑着问了一句:“要不要我跟你一起去”。

    妇人闻言双眼一亮,对于唐缺的举动显然是受用的很,但沉吟片刻后还是摇了摇头,“太平日月,没事儿的。再说我又是去交割地契账目的,你若去了反倒无趣儿”。

    毒寡妇一走,唐缺便自捧着茶盏回了书房,其间兰姐儿进来给他续茶添水,却又磨磨蹭蹭的不愿出去,待被唐缺逼问急了,这丫头才瞅了瞅外面低声道:“夫人……夫人把那物什取下来了?”。

    没头没尾的一句让唐缺略一错神后才醒悟过来她说的到底是什么,但脸上却依旧装出一副迷糊的样子,“什么物什?”。

    这事毕竟有些羞人,兰草脸上都有些臊红了,正待要说时,抬头见唐缺双眼里掩饰不住的笑意,乃恨恨一拍他的肩膀,“你坏死了”,嘴里嗔怪着出房去了。

    经兰姐儿这么一提醒,唐缺看书都有些看不进去了,隐隐就觉得身上燥热的厉害,书卷上的字也一个个飘忽起来,眼瞅着书是看不成了,他索性也不坐这儿苦熬,起身跑到西厢房里寻着兰草儿闲话。

    偏生兰草也是个鬼灵精,看唐缺的样子就知道他淫心四溢的,为怕擦枪走火抢了夫人的头筹,竟是死活不肯让唐缺近她身子,如此以来,益把唐缺的邪火撩拨的旺盛不堪。

    等着盼着,约莫个多时辰后毒寡妇终于回来了,唐缺也不拘什么,竟是在她屋里坐等,等妇人刚刚谴退丫头,他双手一抄便将妇人捞进了怀里。

    温香入怀,唐缺更无二话,双手攒摸着就是一番上下齐动,毒寡妇先是随他放手施为,及至见男人已开始脱她的衫子时,这才抱住了男人正施坏的手。

    “妾身早晚是你的人,阿成若是能等,明媒正娶之日再……”,眼瞅着唐缺脸色起了变化,妇人将头一偏,手上也松了开来,“你若真想要,妾身今晚就给了你”。

    妇人虽然或结婚或订婚的有过四个男人,却是只占着虚名,没一个男人真正沾过她身子,也因此才得了毒寡妇的名号。她虽对男女情事不禁,但眼下再嫁唐缺有望,心里总还跟这时代其他没经过男人的闺阁女子们一样,想着能在新婚正日再把自己完完整整的给了男人。这是女人一辈子的头等大事,都不想留下什么遗憾来。

    妇人虽已摆出一副任君采撷的姿态,而且粉红色的身子也已情动不已,但唐缺依旧在她偏过去的双眼中看到了一抹抹藏不住的遗憾。

    唐缺原想着吃了就吃了,手上动作也没停止,但在把妇人剥脱成一只大白羊的过程中,妇人在垂落的鬓下刻意回避着的眼神儿却不断浮现出来,而那一抹抹的遗憾也随着每一次的浮现被放大,最终填满了他整个脑子。

    最终,唐缺还是决定暂时再忍忍,毕竟这不是出去打野食,眼前的这个女人是要跟他过一辈子的,他也不想仅仅为了逞一时之快给她留下终生的遗憾;再则她心里藏着这股子遗憾,便是自己现下便吃了她,只怕也难以尽兴。

    “罢了,再容你几日”,唐缺在妇人赤条条的身子上重重揉搓了几把后猛然站起身来,“今天的账先记下,改日我要加倍的讨回来”,随手拉过榻上的春丝薄被盖住妇人白羊般赤条条的身子后,他便迈步向外走去。

    他身子刚动,就觉腿上一紧,却是被探身出来的妇人给紧紧抱住了,“阿成不是……真不是想用身子逼你”。

    见妇人一脸惶急的样子,唐缺心里油然生出一股柔情来,伸手轻轻抚了抚那张漂亮妩媚的脸,“你想那儿去了,早晚都是我的人,煮熟的鸭子还怕飞了不成”,双手顺势而下,唐缺搂着毒寡妇的臂膀将她重又送进被子里裹住,“酒越陈越香,我这是等着吃酿透的熟酒呢!别再想了,你也累了一天了,早点睡吧”。

    “阿成,一等你回家,不管二老答应不答应,我都给你”,不知什么缘故,妇人的声音里带着浓厚的颤音。

    “那我就等着”,唐缺笑着回了一句,再拍了拍妇人的脸后,直接出房去了。

    刚一打开房门,唐缺便觉眼前有一个暗影,待看清楚是兰姐儿后,陡然松了一口气。

    将身后的房门关好后,唐缺顺手就捏上了兰姐儿的鼻子,“小丫头片子不学好,听璧角倒是挺在行”。

    往日里若是唐缺如此,兰姐儿必要跟他耳鬓厮磨的嬉闹一番的,但今晚的兰草却反常,任唐缺捏着她的鼻子,只是不说话。

    不会呀,以前在庄子里他就跟毒寡妇亲热惯了的,也从没见过兰姐儿耍小性儿,眼下天光太暗,他也看不清楚这丫头的脸色,怎么了?”。

    唐缺的低声问话刚刚出口,兰草已合身滚进了他怀里,“阿成,你是个好男人”,她的声音也低的如同呓语一般。

    “是不是好男人我不知道,但我可是个真男人。你要是再这么撩拨我,我可保不齐把你给吃了”,闻言,兰草低声啐了他一口后离了怀抱,这丫头都走出好几步了,突然又转身跑了回来,在唐缺脸上狠狠亲了一口后,这才带着一抹低笑跑远了。

    笑着摸了摸尚有余温的脸,唐缺抬头看着那轮弯若小船的下弦月长吐出一口气,今晚虽不曾真个**,但自有另一番动人的情味。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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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朝公务员介绍:
唐缺的物质生活很优越,唐缺的精神世界很崩溃。 唐缺穿越了! 他穿越到了唐朝,盛唐。 他穿越到了一个贫寒的农村家庭,赤贫。 他为吃饭的口粮发愁,他为摇摇欲坠的房子担忧。 他种地,他做工,他上完大学上小学。 唐缺一步一个脚印的开始了盛唐穿越的生活。唐朝公务员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唐朝公务员,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唐朝公务员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