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现代都市江湖朝堂刺客王妃TXT下载江湖朝堂刺客王妃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江湖朝堂刺客王妃全文阅读

作者:月光芷     江湖朝堂刺客王妃txt下载     江湖朝堂刺客王妃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286. 第二百八十六章:休书

    --

    -->

    “就是宫月啊!”

    易闻随口甩出了一个重磅炸弹,直接把沈碧瑶给雷趴下了。

    “噗……宫月?”沈碧瑶嗓门直接提高了八度,刚喝的一口水直接喷回了杯子里:“不是吧?那她心目中的楼主就这么成为过去式了?”

    说着,忍不住瞟了眼坐在那里板着脸默不作声的古璟瑄。

    “颜值如此高的楼主都成为了过去式,江大侠,宫女侠对你绝对是真爱啊!”沈碧瑶故意装出一脸感动的表情望向江成,看得江成一身鸡皮疙瘩直掉。

    沈碧瑶正盘算着要怎么从易闻那里问出江成与宫月之间的内情来,古璟瑄却忽然叫易闻去拿纸笔来,并让他安排人手,准备送信去京城。

    易闻既可就出去取了纸笔回来。在屋里的都不是外人,古璟瑄也没有避讳,提起笔便在洁白的宣纸上写下了两个大字:“休书!”

    “喂!”沈碧瑶忙按下他的手:“你这是做什么?”

    古璟瑄正眼朝她看去:“自然是写休书。”

    “你要休了谁?秦仙仙?”

    “嗯。”古璟瑄点头。

    沈碧瑶两眼一瞪,怒道:“休书是能随便写的吗?她过门还没一天,你……就这么休她,理由呢?”

    古璟瑄抬眼向易闻看去。

    易闻朝他摇了摇头。

    七出之条中,并无哪一条可以成为一日休妻的理由。若真是如此,那岂不是揭开盖头看到新娘不喜欢,就可以立刻休了?

    沈碧瑶道:“你这休书要是一笔写下去,那就从原告变成被告了,从道德制高点直接跌落到谷底了。你这是害人家一辈子啊。”

    逃婚可以说是被逼婚,这事也不是没人做过,她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可是,没理由就休了人家姑娘,这不管理由是什么,过了门没犯错就把人休了,这是折辱人家呢。

    写休书的时候是痛快了,可是如果人家姑娘的娘家人呼天抢地地过来掐架的话,古璟瑄可是连还嘴的立场都没有了。

    古璟瑄皱眉回道:“不然,你要我如何做?娶她?”

    “我……”沈碧瑶一时愣了,不知该如何做答。

    她这是在做什么?古璟瑄休不休妻,她有什么资格随便干涉?又以什么立场去干涉?

    忽然,她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不该做的事,脸上发起烧来。把古璟瑄的手一扔,赌气似地说道:“关我什么事啊?真是的,你想休就休吧,反正休的又不是我的侧妃。”

    说完,头一甩,身子一扭,走到房门前,开门。

    古璟瑄见她生气了,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话,生怕她要走,忙搁笔问道:“碧瑶,你要去何处?”

    沈碧瑶头也不回地甩下四个字:“逛街,血拼!”

    古璟瑄一挥手,让江成跟上。

    江成一走,房中就只剩古璟瑄与易闻两人。

    古璟瑄起身离开书案,朝桌上一指。易闻认命地坐到书案前。提笔之际,再问了一遍:“当真要写?”

    古璟瑄点头。

    于是,易闻开始绞尽脑汁地想休妻理由。

    古璟瑄把任务扔给易闻之后,满脑子都在想沈碧瑶。

    方才,碧瑶的态度,确是生气无疑。她为何生气?因为他要休妻吗?可他逃婚之时,碧瑶她明明很开心,为何此时休妻却要生气?她既然不想他娶秦仙仙,为何他此时要休了她,她却反而生气了?

    古璟瑄越想越不明白,眉头也不自觉皱得更深。

    易闻一心二用,一边模仿着古璟瑄的笔记写着休书,一边还时不时地抬眼看过来。见他一直闷声不吭,就知道他又有事情想不通了。

    “沈姑娘应是在担心你。”易闻忽然开口说道。

    古璟瑄转过头去:“此话怎讲?”

    易闻落下最后一笔,搁笔回架,吹了吹墨迹,道:“休妻此举,确是有不妥之处。沈姑娘的担忧没错。此休书一下,沐风,你怕是要得众人唾骂了。”

    古璟瑄不屑一哼,道:“那又如何?”

    易闻一笑,把休书放回桌上。

    “你若心意已决,那便盖印吧。”

    印信一落下,休书便生效。听风揽月楼不缺人手,传书寄信之事,亦是轻车熟路,熟练得很。待沈碧瑶带着大包小包一身的江成回来的时候,休书已经送到半路了。

    看到桌上堆的满满的东西,易闻简直惊呆了。

    “这是……”

    江成从大包小包之中把茶壶翻了出来,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一口气喝完,才道:“她都快把整条街给买下来了。要不是我实在拿不了了,她还得接着买。”

    沈碧瑶一阵疯狂采购之后,心情比之前好多了。从桌上那一堆之中翻出一个小包,朝易闻扔了过去。

    “这个是给你买的。”

    易闻才一接过,便闻到一阵清香,仔细一嗅:“桃花酥?”

    “对啊。”沈碧瑶笑嘻嘻地回道。

    “为何给我买这个?”易闻问。又不是小孩子,还特意买这种糕点。

    沈碧瑶嘿嘿一笑,道:“因为觉得跟你很配啊。顺便,给你带点桃花运。”

    易闻哑然失笑,收下糕点,道:“那便多谢了。”

    “别客气别客气。”沈碧瑶说着,又从里面翻出了其他的东西递给了江成。

    古璟瑄默不作声地在那里等了半天,见沈碧瑶快把桌上的东西都理干净了,还没有要送东西给他的意思,便忍不住开口问:“我的呢?”

    沈碧瑶抬桌上抬起头来看了他一阵,然后从从桌上随手拿了个油纸包扔了过去。

    古璟瑄满心欢喜地接过来打开一看,顿时呆住。

    “糖葫芦?”

    油纸包里,赫然躺着两根红彤彤的冰糖葫芦。

    “嗯,挺好吃的。”沈碧瑶漫不经心地应了声。

    “为何是糖葫芦?”古璟瑄不禁问道。

    这,怎么看都是小孩吃的,要他拿着两串糖葫芦在手里吃,那像个什么话?

    “好吃啊。”沈碧瑶说完,忽然问道:“你吃过吗?”

    “……不曾。”

    他确实不曾吃过。五岁之前的事情,他早已没了记忆,即便是从前吃过,也已经记不得了。五岁之后,一直在歃血谷,不可能有糖葫芦这种东西。

    待从歃血谷出来之后,也不会再想着吃这种小孩儿的吃食了。即使,他那年不过十三。

    “那就尝尝呗。”沈碧瑶道。

    古璟瑄看了她一眼,伸手从油纸包中拿起一根糖葫芦,咬下一颗含在嘴里,慢慢地嚼着。甜中带酸,是记忆中从未有过的味道。虽然不是很喜欢,却也并不讨厌。

    毕竟只是小孩爱吃的东西,而他也不是贪嘴之人。不过,尝尝,却也不坏。

    吃了两颗,古璟瑄便不再吃了,转手搁在一旁。

    易闻看着古璟瑄已柔和下来的神情,心中不禁诧异。沈碧瑶行事向来难心琢磨,却总是能让人对她上心。

    看着手里的桃花酥,易闻敛眉深思。分明,是他不需要的东西,平日也并不爱吃这些甜食,可是,心情却并不坏,甚至,有些愉悦。

    为何?

    说不清。或许,是因为难得收到一份礼物吧。

    易闻最后这样想着。

    这份桃花酥,易闻最终也只吃了几块。虽然不喜这些,却也不舍得扔掉或是送人,直到几日后,已经放坏了,不能吃了,他才不得已地弃了。

    休书送出去后第三天,皇上的密令金牌便到了,急召瑄王回宫。

    休书送出之时,古璟瑄便早已料到后果。接到金令之后,便即刻准备回去。

    他既敢做,便不会惧怕。于他而言,唯一珍贵的,便只有一人而已。

    秦仙仙从昏迷之中醒来,目光空洞地看向上方的床幔,眼中空无一物。她不敢相信,不想相信,不愿相信。可,那一纸休书就在床头,由不得她不信。

    为何?为何?她未曾做错什么,为何这一纸休书会落到她头上?

    成婚不过三日,连新婚丈夫的面也未曾见着,便迎来了一纸休书。这让她如何能相信?

    先前太后许她封侧妃之位,行正妃之大礼。可是,成婚前却忽然派人来通传,说是侧妃行正妃之礼乃是僭越,有违祖制,不吉。

    她信了。信太后忽然改口是深思熟虑,是为她好。

    新婚之时,瑄王未曾露面。太后说,即便瑄王不来,她也依旧是瑄王侧妃,是她认下的儿媳。

    她也信了。信瑄王只是一时意气,信她已是瑄王侧妃,信她们以后日子还长,不必急于一时。

    可结果呢?她等来的不是她心心念念的王爷,而是一纸休书!

    豆大的泪珠滑落枕畔,被中,双拳握紧,鲜红的蔻丹刺进了掌心,被鲜血染得更红。

    刹那间,她为自己构建起来的美好幻象轰然倒塌,碎得不成模样。她新婚之时独守新房的委屈与不甘,未见新郎即被休的屈辱与愤恨,从废墟之中升腾而起,满满地占据了她的心。

    这一刻,她所有的骄傲,所有的尊严,所有的一切,都被古璟瑄掷在了地上,踩在了脚下,碾成了齑粉。

    她恨,恨瑄王狠心绝情,恨太后欺瞒哄骗,恨姐姐置若罔闻,更恨沈碧瑶,恨她卑贱低微,却夺走了她的一切!沈碧瑶是这一切的源头,若不是因为她,她不可能沦落到如此屈辱悲惨地境地。她恨不得饮其血,噬其肉,将她的骨头一寸寸地啃成灰,方能消了自己的这份心头之恨。

287. 第二百八十七章:杖责

    --

    -->

    两日后,古璟瑄与沈碧瑶一同回到京城。此时,秦仙仙已经拖着病体,拿着休书从瑄王府搬到了宫里。

    太后气得卧床不起,皇上也是勃然大怒。

    事情发展到这般地步,已是不可能再瞒下去了。古璟瑄才一回来,便立刻被召进了宫去,迎头便是一阵皇上的一阵怒骂。

    古璟瑄自是不认为自己所作所为有何错处。

    人不是他要娶的,太后硬把人塞到他府中,他不过重新扔回去罢了。

    太后已经气得病了,自是想骂也再骂不起来。秦仙仙还在安平宫里躺着,太医往那处跑也不见她转好,更让太后心里难受。

    秦仙仙虽然不像安平一样是她一手带大的,但也是她的亲侄女,如今她受了这等奇耻大辱,太后除了心疼,更觉愧疚难当。

    自打上回以和亲之事算计过沈碧瑶之后,皇上便摸出了几分古璟瑄那脾性来。此次古璟瑄逃婚之时,皇上便察觉到,此事定不会像太后所想的那般顺利。只是,他没想到古璟瑄竟然当真敢写下这一纸休书来。

    秦仙仙好说也是他表妹,他竟然连一点连襟之情也不顾及,竟让她受此等大辱。

    此事,注定不能善了。哪怕古璟瑄是太后最疼爱的幼子,是皇上最喜爱的胞弟,他们这次也不能当作什么也没发生过。

    秦仙仙初嫁以完璧之身被休,名声已经坏到底了,即便再送回娘家去,也是嫁不出去的。

    皇上将古璟瑄关进了宗人府,待太后病情好转再作定夺。之后,发了手令,召沈碧瑶进宫。

    沈碧瑶早有心理准备了。听说古璟瑄已经被关到了宗人会,她便知道自己这回肯定又要躺枪了。

    果不其然,行完礼一抬头,便看到皇上的一张脸又黑又沉,两只眼睛像刀子似地瞪着她,似是要把她戳出个窟窿来。

    “和丰,你可知罪。”皇上一开口,便是问罪。

    沈碧瑶低头不卑不亢地回道:“和丰不知何罪之有?”

    皇上怒拍龙案,厉声问道:“朕之前问你,可知到璟瑄下落,你可还记得?”

    “记得。”沈碧瑶大方承认。

    “记得就好。”皇上冷哼一声,又道:“你之前与朕说,不知璟瑄所在,你这是欺君之罪!”

    沈碧瑶立刻叫道:“冤枉!我不服。”

    “你竟然还叫冤枉?分明是你刻意隐瞒璟瑄下落。现在皇家的脸面都丢尽了,朕的舅父还在等朕给他一个解释。你说,你该当何罪?”

    沈碧瑶听了这话,抬头朝皇上一眼瞪过去,也不端郡主的架子了,没好气地说道:“皇上,你这样就没意思了。咱俩都不是傻子,想让我背黑锅就直说,用得着这样硬给我扣罪名吗?古璟瑄逃婚一不是我怂恿的,二我也没隐瞒他下落。事情弄成这样,跟我有什么关系?自己弟弟管不住,怪我咯?”

    皇上不曾想沈碧瑶竟然如此不给他面子,顿时脸黑得跟锅底似的,脸上直抽。

    他当然知道沈碧瑶说的没错,做的也不算错。只是,沈碧瑶这般落他面子,这等放肆,着实让他怒上加怒。

    知道吵不过她,皇上也不可能拉下身段来和他吵。有帕吾这个前车之鉴在,皇上即便气得内火直烧也不会这般没有理智。

    不过,他可是皇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要罚她,她还能不认罚不成?

    当下大手一挥,直接下了令:“和丰郡主藐视圣听,对朕不敬,罚禁足一月,薪俸半年。”

    沈碧瑶一听,气得直跳脚:“喂,禁足就算了,还罚我薪俸,还半年?让不让人吃饭了?”

    皇上一眼瞪过去:“再多说一字,便加罚一月。”

    沈碧瑶怒极而瞪,鼻子一哼,不说话了。

    古璟瑄回了京城,关进了宗人府里,太后的病总算是一天天好了起来。一能起身,便去看了秦仙仙。

    只几日的光景,秦仙仙便消瘦了不少,面无血色,双颊无肉,看起来万分憔悴。

    太后只看了一眼,便红了眼眶,坐在床边拉着她的手,一口一个“心肝”地叫着。心疼了一阵,太后拭了拭眼角,对秦仙仙道:“仙仙,你莫要担心,哀家定回为你作主。这休书,璟瑄如何送来的,哀家便让他如何收回去。”

    秦仙仙轻轻地摇了摇头,哑着嗓子道:“不必了。休书岂是说写就写,说收回便能收回的?瑄王看不上仙仙,仙仙便是赖在那瑄王府里,也不过是徒惹厌恶罢了。”

    说罢,把头扭向里头,轻咬下唇,似是在无声缀泣。

    太后看得又是一阵愧疚心疼,劝道:“仙仙你可千万别这么说,你这般好的姑娘,哀家看了都喜欢得不得了。璟瑄现下不过是被那狐狸精迷了眼,他到底是哀家的儿子,哀家是他的母后,哀家的话,他岂敢不听?你放心,这回,哀家一定替你狠狠地罚他。”

    秦仙仙无论太后再说什么,都只是默默无声地哭着,全然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见侄女都成了这般模样,太后也不可能再偏袒自己的儿子了,当下便下了懿旨,先将瑄王脊仗一百,再去给自家兄长一个交代。

    一百脊杖下去,这半条命可就没了。只是此事实在是事关重大,太后夹在娘家与儿子之间,自是不能偏袒儿子。便是再心疼,也只能含泪忍了。

    祥宁宫,素玉轩。

    奶妈接过宫女送来的药,让人先退下,自己端着药进了秦仙仙的房中。

    用银针试了药,这才奉到了秦仙仙的跟着。

    “小姐,喝药了。”

    秦仙仙眼皮也没抬一下,用平静无波地声音道:“倒了。”

    奶妈见她依旧是不肯喝,劝道:“小姐,您就喝了吧。打从病倒到现在,你就没喝过药,也没吃什么东西。这般作践自己,又是何苦呢?”

    “作践自己?哼!”秦仙仙冷笑一声,眼里闪过一丝怨毒:“我才不会为了那些人来作践自己。”

    “既然如此,那小姐还是快喝药吧!”奶妈说着,舀了一勺汤药送到了秦仙仙嘴边。

    秦仙仙把头一偏,依旧不肯喝。她道:“现在还不能喝。”

    “为何?”奶妈不解地问道:“这不喝药,难道小姐这病,是不想好了?”

    秦仙仙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轻声道:“非是不想好,而是,还不到好的时候。”

    太后去宗人府,命古璟瑄收回休书。古璟瑄被打得只剩了半条命,却依旧死活不松口,执意不肯。

    太后几乎要气昏了头,怒喝道:“璟瑄,你这般执迷不悟,不过是为了一个沈碧瑶。你若仍是不肯收回休书,哀家这就赐死了她。”

    古璟瑄闭了眼,全然不理会。

    太后见再说也是无用,只道:“哀家最后给你三天时间考虑,三天之后,哀家再来看你。若你执意不肯娶仙仙为侧妃,三日之后,便是沈碧瑶的死期!

    奶妈再一次把汤药倒到树根下,对愈发虚弱的秦仙仙道:“小姐,瑄王已受了一百脊杖,伤得不轻。寻常多大的事,太后也没忍心骂过一句,这回,当真是为了小姐您下了狠心了。”

    秦仙仙漠然道:“不过是做个样子罢了。轻也是一百杖,重也是一百杖,下了多狠的心,只有太后自己心里清楚。”

    奶妈一愣,然后无奈地叹了一声。

    这些日子下来,她已经察觉到了。现在的小姐,已经不是从前的小姐了。再如何劝,如何安慰,现下也改变不了小姐的心中的想法。

    曾经的天之娇女,掌中宝,如今被这般羞辱践踏,换作谁也受不了,也难怪小姐的心性变化如此之大。

    奶妈心里明白,却也别无他法。

    顿了顿,奶妈又道:“听说,太后说了,若是瑄王不收回休书,就要赐死沈碧瑶呢。”

    听到“沈碧瑶”三个字时,秦仙仙眼里闪过一丝狠决的恨意。

    “她该死!”

    奶妈也跟着痛快地说道:“若是沈碧瑶真的被赐死了,那就没人再跟小姐争瑄王了,到时候还不是……”

    秦仙仙冷眼一瞪,让奶妈一个哆嗦,立刻收了声。如此阴狠的小姐,她从未曾见过。那样的眼神,看得她心里都开始发冷了。

    “没了沈碧瑶,瑄王就会是我的了吗?奶妈,为何你到现在,还是这般天真?”

    奶妈心中升起一阵恐惧。现在的小姐,已经不是她从前认识的那个小姐了。缩着脑袋,低目垂首地站在一边,小心伺候,再不敢随意开口说话了。

    秦仙仙的娘家人已经派人呈了折子给皇上,同时也传了信给太后,话里话外,不过是要给秦仙仙讨个说法罢了。

    安平亦每日在皇上面前闹腾,要为妹妹讨回个公道。

    奶妈与秦仙仙说起时,忍不住说了句安平的好话,说安平郡主心里还是在意她这个亲妹妹的。

    秦仙仙听了又是一阵冷笑:“在意亲妹妹?她是见了我落到这般田地,想到了自己罢了。她才是太后定下的瑄王妃,瑄王今日会如此待我,难保明日不会如此待她。”

    奶妈心中一凛,转瞬间就明白了自家小姐的意思。

288. 第二百八十八章:报复

    --

    -->

    安平郡主现在看似是在为小姐讨回公道,实则是为自己的后路做打算。若是小姐这次受了这等屈辱,不让瑄王得到教训,纵了他这一回,那之后安平郡主也是嫁不进瑄王府的。

    若是这次小姐能争赢了这一回,那安平郡主日后的王妃之位,自然也是顺顺当当的了。

    想通了这个道理,奶妈的心思也冷了半截,面上也寒了下来。上前去给自家小姐喂了些温水,忍不住心酸叹息道:“这宫里,可真不是个人呆的地方,来了就是受罪的。”

    秦仙仙喝了点温水,感觉好受了些,冷声道:“咱们之前就是因为心不如他们狠,所以才落到了今天这步田地。这宫里的人,没有一个不自私的。我把太后当姑母,把安平郡主当姐姐,可是她们呢?当我是什么?我在太后眼中是一颗棋子,在安平郡主眼中是踏脚石,在瑄王眼中……什么也不是……”

    说到最后,她眼里闪过一丝恨意,滔天的恨意。

    被太后当作棋子,她认了。毕竟在太后眼中,安平郡主又何尝不是一颗棋子?哪怕是她现在最为疼爱的瑄王,当年也不过是她的一颗弃子罢了。太后心狠,她早已知晓。

    被姐姐当作垫脚石,她也不曾多怨恨。她与姐姐初见时已然十四岁,与这位同胞姐姐并不多亲厚。安平郡主早已不单单只是她的姐姐这么简单了,打从她出生被接到宫中充当太后之女时,她们的身份,便已然天差地别。

    只是,瑄王……

    为何他的眼里只有一个沈碧瑶,全然容不下她半分?

    若论容貌,她并不输她。论才情,论涵养,论身份,沈碧瑶更是难比得她半分。为何瑄王竟然愿意为了一个沈碧瑶如此折辱于她?如此将她的尊严与声名践踏地体无完肤?

    她不甘,她恨,恨瑄王愚昧绝情,更恨沈碧瑶。

    沈碧瑶,她凭什么得到瑄王的垂怜,她哪里比她好?

    秦仙仙自小生得貌美,又因父亲母亲自小便把姐姐送入宫中,是以,从她出生起,便受尽了宠爱。琴棋书画,她样样学得比旁人好,自然也就自视甚高起来。

    向她献媚之人从来不少,可是,她一个也看不进眼里。那些人,都配不上她。直到,她见到了瑄王……

    这位民间皇子的故事,早已在大齐传得沸沸扬扬,更因与自家有着切身的关系,是以,秦仙仙便不禁对他多上了些心。知道他相貌出众,被称作京城第一美男子,也知道他在江湖中学得一身颇高的武艺,大内侍卫就非其对手。

    但,也只是如此而已。

    在真正见到瑄王之前,秦仙仙对他的印象,不过是一个倍受宠爱,相貌颇好的武夫罢了。甚至,私底下还臆测过他一身江湖习性,行为粗鄙,让她心中鄙夷。

    可当她第一眼见到他时,这一切的猜想,一切的臆测,便全都化作了乌有。那一身白衣白马,冷峻绝艳的面容,清冷的眸子,一切的一切,都与她想像中的完全不同。

    她从未想过,这位在众人口中描述为性情乖张,行事诡异,喜怒无常,不顾礼俗的瑄王,竟然能让她第一眼,便惊为天人。

    她本以为,她只要做得够好,够顺从,太后便会让她嫁进瑄王府。结果,她做到了,她确实嫁进了瑄王府,成了瑄王的侧妃。

    可是,幸福来得太容易,失去的却更轻易。

    不过三天,三天,她便直接从天上狠狠地摔到了十八层地狱里。而这一切,都是因为沈碧瑶!

    若不是沈碧瑶迷惑了瑄王,她便不会被太后召进京来,不会遇见瑄王,更不会住进瑄王府,亦不会动了这无可停歇的念头。若不是沈碧瑶,瑄王亦不会违背太后与皇上的旨意,先是逃婚,再是休妻。

    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沈碧瑶!

    若是没有她,若是没有她,她现在应早已是瑄王侧妃。纵然得不到瑄王的心,也必定不会落到这般屈辱境地。

    她要报复,报复沈碧瑶,报复瑄王,报复安平郡主,报复太后,报复所有人。她已经什么都没有了,所有的骄傲,尊严,全都被夺走,已经没有什么好失去的了。

    所以,她为什么不报复?除了报复,她还有什么好指望的?

    三日时限,很快便过去了。太后再次来到了宗人府。此时,她已敛尽了怒意,重新变成了那个高高在上后宫之尊。

    “璟瑄,三日之期已过,你可考虑清楚了?”太后直直地盯着古璟瑄,等着他的答复。

    古璟瑄神情冷漠,依旧不曾向太后看一眼。

    “除了沈碧瑶,此生,我不会再有别的女人。”

    “好,好,好。”太后怒极反笑,连说了三声好。抬后一挥,身后之人便捧来了早已备好的东西。

    “匕首,白绫,鸠酒。都送去给沈碧瑶,告诉她,是瑄王要让她死的,不是哀家。”

    古璟瑄趴在冷硬的床上,神情不动,只半垂了眼帘,掩住了眸中的神色。

    是他害了她,所以,她死,他亦会随她而去。

    此刻,古璟瑄非但没有伤心难过,焦急担忧,反而十分平静,甚至,窃喜。

    还好,当初还与她签下了来生之约。

    即便今生无法长相厮守,至少,他们还有一个来生。

    太后要杀沈碧瑶,他没拦,亦不曾求饶。因为他深知道,求与不求,并无分别。他受这身上血脉所限,受制于皇家,受控于皇上,无半分自由。但,他从不曾在意。

    原本,他本就不曾有过自由。

    他可以日复一日地过着这样的生活,无悲无喜,不惊不怒,生近于死。因为他的心,从未真正的活过。

    可是,沈碧瑶不行。

    她是那般张扬,那般肆意,那般耀眼。她整个人,从身到心,都是鲜活着的。她好不容易抛开了世俗,舍弃了身份,熬过了生死,方才换来了现在的自由。她不该再被束缚起来,他无法想像,被太后掌控着的沈碧瑶,将会变得如何?

    古璟瑄深知,只要他还喜欢着沈碧瑶,还奢望与她长相厮守,那他便是沈碧瑶的束缚。皇上,太后,都不会放过她。

    可是,要他放手,他舍不得。舍弃她,便是舍弃自己的心,没了心,他活着还有何意义?

    合目,叹息。

    便由他,自私这一回吧。之后,他会随她碧落黄泉,生死轮回,不离不弃。若是沈碧瑶这一世没活够,那下一世,他定会守着她,护着她,陪着她,天涯海角亦随她。

    此生,二十年于世,第一回执意,为她;第一回任性,为她;第一回自私,仍是为她。如今,死,也随她吧。

    如此,甚好。

    轻敛眉目,古璟瑄伏于榻上,神情淡漠,不悲不喜,不言不语。心中,亦是一片空明。心意已定,竟是从未有过的宁静。

    和丰郡主府。

    沈碧瑶禁足的这几天,并没有像上一回那样觉得难受。因为郡主府够大啊,人够多啊,可以愉快地宅啊!

    她这几天在家里简直各种自在,没事找师叔公研究下毒药啊,找师叔喝个茶,聊聊人生啊,跟师傅玩玩捉迷藏,全力逃避学习奇门遁甲啊,还可以抽空去小四那里逗逗随安啊,各种不亦乐乎。

    忽然,这天宫里来了人。

    不过,这回来的不是皇上身边的太监,而是太后身边的太监。

    来人没嚷着要接旨,沈碧瑶就干脆没让莲瑶她们出来,自己打起十二分精神来应付,还特意从师叔那里要了些好茶来招待几位公公。不曾想,茶刚沏上,那位眉毛白了一半,笑得不阴不阳的公公便道:“郡主不必费心了,咱家这次是特意给郡主送些东西。”

    说着,拍了下巴掌,身后就闪出个人来,手里捧着个托盘,托盘上盖了块红布。

    “这是……”沈碧瑶一脸疑惑地朝公公看去。

    那公公冷笑一声,道:“郡主看过便知。”

    于是,沈碧瑶就直接掀红布了。

    然后,果然,看过便知。

    托盘上整整齐齐地摆着三件东西,一把匕首,带鞘雕花的;一壶毒酒,彩瓷鎏金的;一条白绫,真丝缎子的。

    沈碧瑶龇了下牙,扯着嘴角发出了一声怪笑。

    “你们太后这,几个意思啊?”

    那公公依旧不阴不阳地回道:“回郡主,太后说了,是瑄王要你死的,不是太后。”

    “古璟瑄?”沈碧瑶两眼瞪得老大:“你这是在逗我吧?”

    那公公轻笑一声,道:“郡主说笑了,太后的话便是懿旨,咱们可是一个字都不敢传错了。错一个这,那都是要掉脑袋的罪过。”

    沈碧瑶顿时皱紧了眉。

    顿了顿,那公公又道:“还请郡主早做决断,咱们也好尽早回去交差,太后和瑄王可还在等着呢。”

    这左一句太后说了,右一句太后的话,一听便是妥妥的有内情啊。

    沈碧瑶当然不会相信古璟瑄会让她死,特么的,完全没理由啊。她死了,对他有什么好处?相反,太后倒是巴不得她死。呃……顺便还有宫里的那几个女人。

289. 第二百八十九章:赐死

    --

    -->

    不过,现在太后连这些东西都送来了,看来,她这个郡主的身份,对于保命来说,也是并没有什么卵用。

    太后要杀她,仍然只是一句话的事,甚至连理由都不需要。

    莫须有么。现在没有,以后说不定就有了,岳飞当年不也被这么黑死过吗?

    原本还指望着这个郡主的身份能成为小四她们的靠山,现在看来,十有**靠山是成不了,还得成为连累了。

    东西都送到了跟前,不死一回看来是不成了。她若是一个人还能掀了托盘就跑,反正打不过还有师傅和师叔公。可是,不行。如此一来,小四她们便是必死无疑。

    电光火石一念间,沈碧瑶已经在脑中理清了这么些弯弯道道,心中也有了计较。

    “公公。”沈碧瑶开口道:“若是我死了,这郡主的封号,还有这宅子,是不是就要给收回去了?”

    那公公勾起一抹蔑笑,道:“这是自然。郡主,您现在还是郡主,咱家便尊称您一声郡主。咱家劝您还是别打这宅子的主意了,太后早已有了决断,待此事一了,便着皇上封秦姑娘为郡主。这宅子,十有**,是要姓秦了。”

    “呵,原来早就有人等着了。”沈碧瑶冷笑一声,道:“既是如此,还劳烦公公再稍后片刻,我去知会我妹妹一声,好让她们能及时迁出去,免得耽误了秦准郡主入府。”

    那公公对沈碧瑶话中的嘲讽之意充耳不闻,反是冷了脸道:“郡主可别耽搁太久了,太后还在等着呢。”

    沈碧瑶一眼瞥过去,淡淡回道:“放心,人死起来,很快的。”

    沈碧瑶去到后堂,找到小四,简单地把事情一说,小四当场就吓傻了,回过神来,便立刻抓着沈碧瑶的手放声大哭起来。

    这消息于她而言,堪比晴天霹雳。她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这郡主府才住进来,怎么好端端地,就要被赐死了呢?

    “姐姐,咱们什么错也没犯,太后为何要赐死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们?”

    沈碧瑶叹了口气,也没功夫跟她解释,只替她擦了把泪,道:“你也别哭了,郡主这个名号来得太轻易了,这本来就不太正常,如今还回去心里反而踏实。而且,太后要我死,难道我就真死吗?我死了,你们怎么办?”

    沈莲瑶不是头一回听这话,立刻就破涕为笑。

    “姐姐,莫非,你又想……”

    沈碧瑶冲她一挑眉,道:“事出紧急,你可不能慌,这回诈死有风险,我得让师叔公与师傅给我保驾护航。所以你得照顾好随安和四姨娘,还有,去通知我师叔。我死了之后,就立刻带大伙搬回帽儿胡同的宅子里,府里的东西什么也别带走,千万不能耽搁了。”

    沈莲瑶一边擦干净眼泪,一边珍重点头,道:“我记下了。”

    事到如今,她早已不是原来那个懵懂无知的闺中少女了。经历了这许多事,且已为人母,沈莲瑶早在不知不觉中学会了姐姐的那一分坚强与镇定。

    得了她的话,沈碧瑶立刻马不停蹄地跑去了师叔公的院子里,与师叔公简明扼要地把事情说了下,要了颗解毒的药,便回了厅堂里。

    沈碧瑶动作快,话也是拣要紧地说,这一番交待后回来,那公公的茶还没喝过半。

    见沈碧瑶回来,那公公自是重又起身道:“郡主可是交待清楚了?”

    “嗯,都交待清楚了。”说着,走到托盘前,拿起那鎏金酒壶,倒了一杯,端起在手,晃着那酒问了一声:“这毒,是什么毒?”

    那公公回道:“乃是剧毒鹤顶红,入喉即死,不会太痛苦。”

    沈碧瑶道:“喋血葬花,鹤顶之红。见血封喉,蛇蝎蛙虫。天下三大无解剧毒之一,我懂。”

    “郡主果然见多识广。”

    “你也别奉承了,我这就喝。”说完,不着痕迹地朝房梁看了一眼,见师傅和师叔公已经各自就位,便仰头一闷,把那酒尽数倒进了嘴里,同时,早已藏在手里的一颗解毒丸也随酒入腹。

    鹤顶红剧毒无比,酒一入腹,三息之内,便发作起来。

    腹中,一阵剧痛以排山倒海之势汹涌袭来,沈碧瑶猝不及防,登时便疼得全身脱力,倒地不起,面目扭曲,脸色惨白如纸。

    喉间涌出一口鲜血,沈碧瑶撑着最后一丝清明,生生给咽了回去。

    特么的,解药下去药性还没发,这时候要吐出来了就全完了。

    疼脱了力,沈碧瑶便不挣扎,就这么躺在地上,该怎么死怎么死。

    如此剧烈的疼痛没有持续太久,便渐渐地消退了。沈碧瑶的意识也渐渐地模糊,呼吸越来越弱,眼皮越来越沉。

    视线完全模糊了,什么也看不见。脑海里昏昏沉沉地,什么也听不见,感觉不到,这种感觉,竟然真的跟快死了一样。

    沈碧瑶心里不禁害怕起来,凭着服毒前的记忆,朝师叔公所在的位置看去,却,什么也看不清。

    而在公公们的眼里,沈碧瑶毒发之后,便一声痛呼,倒地不起。随即,唇角溢血,面色灰败,目光涣散,呼吸渐弱……

    确是鹤顶红毒发这兆。

    待沈碧瑶完全不动了之后,那公公估摸着时间也差不多了,便招了下手,身后便上来一个小太监,伸出一个指头,来试沈碧瑶的呼吸。

    就在此时,躲在暗处的唐师傅抬手一指,一道劲气向沈碧瑶射来,隔空打穴,暂时封住了她那微弱的呼吸。

    那小太监手上没感觉到任何热气,便向那公公回道:“事儿成了。”

    那公公点了下头,拂尘一摆,立刻领着人就回去了。

    死人晦气,既然人都死了,任务也完成了,他们自然不会多呆。更何况,宫里还等着复命呢。

    人刚一走,早已等在暗处的欧阳呈便捏着银针飞快地从房梁上飞下来。正要行针制住毒性,忽然察觉到有人来,便又闪身飞回了原处。

    下一瞬,一黑衣蒙面之人出现在了厅堂之中,上前仔细辨认了沈碧瑶的容貌,又试了她的鼻息脉搏,随即离开。

    欧阳呈再不耽搁,飞身下地,伸手如幻影般在沈碧瑶几处大穴落了针,再招呼唐无名把人抱回小院去。

    那黑衣人从郡主府出来,打回程的公公轿边飞过,先行一步回了皇宫,见了皇上。

    “什么?沈碧瑶当真被赐死了?”皇上惊坐而起,因太过震惊,失手打翻了书案上的茶盏。上好的天青釉从桌上翻下来,摔得粉碎。

    “属下亲自验过,确是断了气。”

    皇上心头一沉,脸色瞬间变得铁青,分外难看。

    沈碧瑶死了?她竟然就这么死了?

    “璟瑄呢?可知晓了此事?”皇上连忙问道。

    “复命之人尚在途中。”

    听了暗卫的回话,皇上一刻也不再耽搁,起身就要去宗人府。临行前吩咐:“命青荷随行,即刻摆驾宗人府。”

    “是。”暗卫应了之后,便消失无踪。

    青荷是皇上身边的一位贴身宫女,时常立在皇上身边端茶递水。但实际上,她的真实身份,却是皇上身边的暗卫。

    皇上带着青荷直奔宗人府而去。此时,回宫复命的人,正好在进宫的路上。

    皇上到达宗人府的时候,太后坐在那里待消息。古璟瑄依旧伏在榻上,眼也没睁。听到通传,知道皇上来了,也没有任何动作。

    皇上先是看了他一眼,眼里藏着担忧,给太后请过安之后,便也坐了下来。

    一时间,周遭顿时安静下来。

    皇上心中担忧得紧,此时,却不敢轻易开口。

    太后此时仍在等着消息,璟瑄此时身受重伤,也不知心中在想着什么。只是,皇上心中却是十分清楚。沈碧瑶,此刻已经死了。

    古璟瑄对沈碧瑶用情多深,太后不清楚,可皇上却是亲眼见过。那般癫狂,那般不顾生死,不计后果,让他触目惊心。

    现下,沈碧瑶已死,若璟瑄知道了,改会如何?皇上不知道,甚至,他连想,都想像不出来。因为,他从来没见过谁,能对一个人像古璟瑄对沈碧瑶那般在意。心心念念,如痴如狂。

    时间似是过得很慢。在一片安静之下,一切轻微的动响,听在耳里,都是那样的刺耳,仿若利器随时能刺穿丝帛一般,让人提心吊胆,胆战心惊。

    终于,派去郡主府的人,回来复命了。

    人一宣进来,太后便开口发问。

    “事情办得如何了?”

    那公公上回道:“回太后,已办成了。”说罢,奉上托盘。

    此时,托盘中的三件物品,两件仍是原封不动,唯有中间那鎏金酒壶的旁边,少了一只白瓷酒杯。

    “和丰郡主选了鸠酒,喝下便断了气。”

    “可验过了?”太后问。

    “验过了,确实没气儿了。”

    太后这才一挥手,让人把托盘撤了下去。转头对古璟瑄道:“你可听见了,沈碧瑶已经死了。你既然不念母子之亲,丝毫不顾念外家血亲,那也别怪母后心狠。”

290. 第二百九十章:命悬

    --

    -->

    皇上见古璟瑄不睁眼,不开口,甚至,连神情也没露出半分悲伤,心中更是不安。

    他道:“母后,还是让璟瑄好好养伤吧。时日一长,这些道理他自是会明白的。”

    话音未落,一直静立在身边的青荷,忽然急冲到古璟瑄的身边,一把将他翻转过来,伸手急如闪电地封住了他胸前的几处大穴。

    皇上被惊了一大跳,登时一声怒喝:“青荷!你……”

    质问尚未出口,皇上便先一阵心惊。只见被青荷扶住,侧卧于榻的古璟瑄嘴角溢出一丝血迹,面色徒然灰败。

    “皇上,瑄王欲自断经脉。”

    话音一落,太后便一个踉跄,被身畔的贴身宫女及时伸手扶住。

    “快,太医,宣太医!”一听说古璟瑄自尽,太后这才真慌了神。她不过是想要古璟瑄得个教训,可没想着要了他的命啊。

    一个不甚亲厚的侄女,哪里比得过自己的亲生儿子?

    皇上断然下令:“青荷,无论如何,保住瑄王性命!”

    得了命令,青荷立刻一后按住古璟瑄的胸口,输入内力为他续命。

    太医院的太医全被连拖带拽地一股脑奔到了宗人府里,一见瑄王这生气渐消的模样,便知病情严重,命在旦夕,皆是心下一沉。

    林太医顾不得请安,当下快步走到瑄王身前,扔下药箱拿握起他腕子来把脉。这三指探下去,神情却比初进门时更加难看。

    皇上见了他这神情,只觉得连手脚都开始冰凉,急上前一步问道:“如何?”

    林太医神色凝重地冲皇上摇了摇头,沉声道:“只余一丝心脉未断,难救。”

    太后脸色煞白,浑身哆嗦地大声喝道:“什么叫难救?若是瑄王有个三长两断,你们太医院也不用留了。”

    在场的太医当时便吓得满头冷汗,只有林太医依旧沉着的回道:“臣自当尽力而为。”

    林太医不敢耽搁半分,此生命垂危之际,耽搁一刻,便是生死之距。

    先一针下在瑄王百汇,再一针下在合谷,方才伸手去解瑄王的衣衫。

    古璟瑄前几日这挨了一百脊杖,此时正是养伤之际,只着一身中衣。系带一松,一只针脚不堪入目的香囊便从他怀中滑落。

    林太医敏锐地闻到一丝清凉的药味,便拾起香囊放入手中一嗅。这一嗅,登时只觉得一阵清凉之气入脑,灵如即刻清明,焦躁之气顿时去了不少。

    细手一捏,才发觉这香囊之中空空如也,并没有那些香料填充,反而在角落处捏到了一粒药丸。

    倒出来一闻,当下便“咦”了一声。

    这药丸与这药香囊之气全然不同,反而像是一味大补药。立刻又伸出舌尖一舔,细细品了一阵,神色一喜,立刻招呼正扶着瑄王的青荷。

    “快,把瑄王的嘴张开。”又向身后的同行太医道:“拿水来。”

    喂了水,又顺着瑄王胸口,直到他把那药丸咽了下去,这才稍稍松了口气,继续全神贯注地救治。

    经脉之伤,乃是内伤,只能施以针灸汤药。可不巧的是瑄王已然受了脊杖,气血本就大失,此时再受此内伤,当真是命悬一线,随时都有可能性命不保。

    其他太医也自是知晓此事关重大,见林太医已然全力施救,他们便在一旁摸鱼打下手。心想万一这瑄王没能救回来,也是这林太医的过错,他们最多算个施救不力。

    可到底这是太后皇上的心头肉,若是太后一个迁怒,将太医院的太医们全抄斩了,他们也只能认命。

    一番漫长紧张地救治之后,林太医终于擦了把额角的汗,把瑄王交给同僚们,来到太后与皇上面前禀报。

    “皇上,太后,瑄王的命已救回,至于能不能保得住,还得小心看顾才行。此处湿冷寒气重,不宜于养伤,臣请把瑄王移至适宜休养处。”

    皇上问道:“依你之见,移至何处适合?”

    林太医道:“沐阳宫内有温泉,冷热适宜,最适宜修养。”

    “那便去沐阳宫。”皇上二话也无,当下便同意了。

    李英忙提醒道:“皇上,这沐阳宫,可是在后宫啊。”

    太后接道:“后宫又如何?有哀家看着,还能出什么事不成?”

    既然皇上和太后都准了,李英也没什么好说的,即可安排下去,命人来把瑄王抬去了沐阳宫。

    此时瑄王命是吊回来了,可是随时还有丧命的危险,是以太医们也不能回家,皆地宫内守着。

    安顿好了瑄王之后,见情况还算稳定,林太医便在屋里喝杯茶,稍作休息,其间,他忍不住拿着从瑄王身上掉下来的香囊细细地研究起来。

    唯一一粒药丸喂进了瑄王嘴里,现下能供他研究的,就只有那个香囊上的药味了。

    皇上和太后皆放不下心,也在外间守着,不肯离去。

    太后见林太医拿着那个香囊翻来覆去地看,心生疑惑,问道:“此香囊可是瑄王之物?”

    林太医回过神来,忙行礼回道:“回太后,确是瑄王所有。只是这香囊上有药味,是以臣心下一时好奇,便想拿着研究一番,待瑄王醒了,再还于瑄王。”

    太后疑惑道:“璟瑄惯不爱这些,怎么会贴身带着一个带药味的香囊?”

    “咳。”皇上忍不住清了清嗓子,心想,都贴身带了,想也知道是谁送的。

    此事不难猜,只不过太后一时没回过神来罢了。于是,忙转开话头来问道:“朕方才见你给瑄王喂了一颗药,那药是何物?”

    林太医全然不明白皇上心头所想,当即回道:“方才那药,也是这香囊中所置。乃是一味江湖奇药,万灵丹。”

    太后听说给瑄王吃的是那些个江湖中的无方之药,当下便怒道:“林太医,你好大的胆子。江湖中那些不知是何物的药也敢随便喂进瑄王嘴里,就不怕喂出个好歹来。”

    林太医忙回道:“太后有所不知,此药乃是一味江湖奇药,能解多种毒,即便无法根除之毒,也能起到压制的作用,更是一种大补之药,能在性命垂危之际,调动体内生气,达到续命还生之效用。是以,江湖人称之为万灵丹。只是,此药相传为江湖中毒手医圣欧阳呈所创,自欧阳呈避世之后已然失传。臣当年四方寻游专研医术时,曾有幸见过一回此药,之后穷尽办法欲寻出药方,终不可得。”

    林太医向来行事谨慎,医术高明,听他如此一说,太后便信了。再者,古璟瑄原本便在江湖中长大,有这一粒万灵丹也不是什么稀奇之事。只是,这装药的香囊,实在让太后看的碍眼得很。

    “药倒是好药,只是这香囊也不知是哪个姑娘所绣,竟然绣得这般不堪入目。”

    皇上听了,不禁轻笑了声,道:“江湖人嘛,又不是大家闺秀,哪里还讲究这许多?”

    太医这一守,便足足守了三天。轮换着太瑄王身边看着,按时喂汤药米汤,不敢有一丝疏忽。

    这三天里,沈碧瑶身死,瑄王欲自尽相随之事,也在后宫传开。现下,瑄王在沐阳宫中生命垂危之事,宫中人尽皆知。

    皇上甚至不上朝,一心在沐阳宫守着,顿时,宫中上下,哪个也不敢露出半分喜色。

    三日后,瑄王总算渐渐转醒了。一醒来,便是看向周遭,一见到太医宫人,便知道自己没死成。顿时,皱起了眉。此时,他浑身无力,丹田空虚,竟然连寻死的力气也无一丝。

    碧瑶她,可会等急了?也是,她向来是没多大耐性的。

    见瑄王转醒,众太医心中的一块巨石算是彻底落了地。醒了便是生命无攸了,只等好生调养便行。

    人救回来了,他们的命也就算是保住了。

    皇上和太后听说人醒了,忙上前来看。皇上一见古璟瑄那神情,便知道这命救回来了,可心,却仍是死的。

    叹了声,他拿起那个香囊,对他道:“这香囊,可是沈碧瑶送你的?”

    古璟瑄闻言睁眼,一见那香囊,神情便急切起来。

    “还我。”他沙哑着嗓音艰难地说道。

    皇上把那香囊放到他的枕边,意味深长地道:“救你命的那颗万灵丹,便是这香囊里的药。既然这香囊是沈碧瑶给你的,便表示,她并不愿你死,这是天意。璟瑄,你若真心喜爱沈碧瑶,便为她好好活着。”

    古璟瑄挣扎伸手,握住那个香囊,一捏,果然没了那药丸。随即重重地闭了眼,道:“没她,我为何要活?”

    太后一听这话,便忍不住气得双眼泛红。

    “你这是什么话?不过一个女人,没了你还活不了了?她沈碧瑶究竟哪里值得你为她如此?竟让你这般不顾血亲,连亲娘也不要了。她若真对你好,又岂会让你这般不忠不孝,受人非议?”

    说到受人非议,古璟瑄又是心头一痛。

    当初,他执意写休书之时,她还恼他。是否她早已想到会有今日?

    他不想她被他所累,不想她受半分委屈,却总是为她带来灾祸,让她受尽委屈。

    他不怕受人非议,亦不曾在意那些闲言碎语。可,为何这些非议,却都落到了她头上?分明,都是他的错。

291. 第二百九十一章:头七

    --

    -->

    如今,沈碧瑶已然先行一步,他也懒得争辩,只想快快地随她而去。来生转世,前尘如何,他也不想再追究了。

    他欠她太多了。多得不必细算,也知他此生无论如何也还不清。所以,都算到来生吧。算不清,便还不尽,还不尽,他便能一直守着她。一生一世,生生世世,永生永世。

    皇上生怕太后这话说狠了,把好容易活回来的古璟瑄又激着了便拉着太后离开了,嘱咐好好伺候着,定要让瑄王的伤好起来。

    皇上与太后一同回了泰和宫。太后一回到宫里,就遣散了宫人,委屈得直哭了起来。

    “哀家怀胎十月辛辛苦苦地把他生下来,他倒好,一心一意全扑到那个狐狸精身上,这回更是连命都不要了。哀家当初送他出宫,确是对不住他。可是他可曾为哀家想过,若是不送他出宫,莫说是他,咱们母子的命也留不住。哀家为了你们兄弟俩百般算计,最后只落得一身的怨恨。”

    皇上叹了声道:“儿自知母后艰难,只是,这沈碧瑶实在是不能杀啊。”

    “如何杀不得?”太后怒道:“一个行为放荡的卑贱女子,哀家如何杀不得了?”

    皇上道:“璟瑄对沈碧瑶用情之深,并非寻常人能想像的。沈碧瑶一死,璟瑄怕是此生都于心难安。更何况,此事,本与沈碧瑶无关。”

    “如何与她无关?”太后道:“她魅惑瑄王,这就是她的死罪。她就是个妖精,用那些个妖法迷惑了璟瑄的心智,还挑拨他与哀家的母子关系,早就该杀了!”

    一说起这个沈碧瑶,太后就心气难平。若非是她,璟瑄怎会几次三番这做出这些个荒唐事来?

    皇上却道:“沈碧瑶虽不知礼,却晓大义,并非妖媚之人。”

    太后怒哼一声,道:“皇上这是在怪哀家赐死了沈碧瑶?莫非皇上也被那沈碧瑶迷惑了心智不成?如此一来,那沈碧瑶果然该杀。”

    皇上无奈地叹了口气,道:“母后误会了。若非亲自试过,朕又如何敢下此断言?”

    随后,皇上把当初和亲一试,一五一十地与太后说了。

    又道:“璟瑄与沈碧瑶之情义,确是非比寻常。她们所经历之事,亦非寻常人能想像。母后,这沈碧瑶一死,便再无何事能左右得了璟瑄了。如此一来,并非幸事啊。”

    太后闻言,亦是震惊不已。一想起皇上口中所述,古璟瑄在岐尾门大肆杀戮的景象,便忍不住一阵心惊。

    当下便不禁埋怨起皇上来:“皇帝既然已然试探过,为何不与哀家说?”

    皇上道:“此事乃是朕之误断,而致数人误送了性命。此事,朕如何能开得了口?若是知道母后会赐死沈碧瑶,朕定然早将此事全然告知,不敢有所隐瞒。”

    “可如今沈碧瑶已被哀家赐死,难不成还让哀家给她抵命不成?”太后怒道。

    古璟瑄对沈碧瑶用情之深,确是大出她的意料。但是,自己的儿子竟然对一个如此女子用情至深,甚至将她这个母亲也不放在眼里,着实让她气愤不已,心气难平。

    “这自是不能。”皇上道:“只是,如今璟瑄一心求死,身心俱创,怕是随时可能随沈碧瑶去了。当务之急,是要想办法让璟瑄重新拾起求生的念头,不然的话,莫说太医,怕是神仙也难救了。”

    “那当如何?人死不能复生,难道让哀家再给他找出一个沈碧瑶来?”太后愤然道。

    一个沈碧瑶,活着便让像粒沙石一样梗在她心头,如今死了,也不让她安生。

    皇上也是重重地叹了口气。

    瑄王固执,众所周知,而他,更知。如今唯一能左右他的沈碧瑶已死,他也实在想不出来该如何让他重新拾起求生的念头来。

    难道,非要沈碧瑶显灵才行?

    瑄王一心求死,自是不敢喝药,亦不肯进食,太医皇上想尽了办法,也不能让他回心转意。最后,皇上实在没办法了,只能命人强行灌药下去。

    所幸,瑄王现在身体虚弱,内力全然用不上,灌药倒也不是太难。

    另一边,素心院内,却是另一番景像。

    沈碧瑶一死,秦仙仙大仇也算是报了一成,心里多少好受了些。此事她病得也久了,身体越发地虚弱,再加上此时瑄王生死未卜,她再装病,也引起不了皇上和太后的注意。便开始按时服药进食,病情也跟着跟着好转起来。

    在沈碧瑶死时当日,沈莲瑶便带着家人搬回了当初帽儿胡同的那间宅子里。宅子房间不多,且无后堂,于是便买了幅棺材搁在沈碧瑶原来住的房间里,一家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大门紧闭。

    其间,沈凤瑶来了一回,把沈碧瑶之前托她做的战装带了来,哭得声嘶力竭,泣不成声。

    第六日,沈莲瑶抱着儿子,同四姨娘一起给沈碧瑶发丧。也没通知旁人,只请了几个脚夫,在大姐一家的帮助下,就这么简简单单地把棺材运出了城,在城西寻了一个山头下了葬。

    赵延平知道这事后,带了香烛纸钱赶了过去,给沈碧瑶送了葬。

    沈碧瑶躲在暗处看得清楚,心里也颇为触动。

    发丧一路,指责她的人颇多,无非是说她唆使瑄王,害了秦仙仙,骂她狐媚,说她死得活该。

    平白得了这些个骂名,心里说不难过,那是骗人的。但就是这种时候,赵延平肯不顾世俗人的眼光,一身素裳,礼节俱全地来给她送葬,她心中甚是感激。

    她与赵延平接触并不算多,但是,赵延平却打从心底里把她当成了朋友。这一点,让沈碧瑶十分感动。

    这日,消息同样传到了皇上的耳朵里。

    沈碧瑶身死之后,他便派人盯着了她的家人,也没撤了沈碧瑶的封号,更没收回那宅子。

    沈碧瑶前一刻身死,不到两个时辰,沈莲瑶便带着家人尽数离了郡主府。皇上便知,此事定是沈碧瑶生前安排好了的。

    能在家姐死后即刻打点好家事,并带着家人分毫不乱地离开郡主府,此事,大多女子都做不到这般冷静武断。但,沈碧瑶做得到。这也是皇上欣赏沈碧瑶的缘由之一。

    诚然,她有着许多女子所不该有的缺点,但是她却有着更多世间女子所不具备地优点。能审时度势,知进识退,不贪图富贵名利,拿得起放得下。甚至比起许多男子,也不遑多让。

    沈碧瑶发丧之日,皇上即可便知道了消息。当下,心生感慨,便摆架去了沐阳宫,把沈碧瑶发丧之事告知了古璟瑄。

    古璟瑄依旧躺在床上,目不睁,口不言,神情无悲无喜,不怒不惊。若非胸口那轻微地起伏,皇上甚至会误认为 ,他已随沈碧瑶一同去了。

    古璟瑄这般模样,皇上每见便心疼不已。但却深知,没了沈碧瑶,再劝他,已是十分艰难。

    叹了声,他道:“朕知道你心里难过。可人死不能复生,你也不想沈碧瑶在天之灵,也不得安息吧。明日,便是沈碧瑶头七,你难道想让她看到你这副生不如死的模样?”

    果然,此话一出,古璟瑄便睁开了眼来。

    头七二字,让他已然死寂地心,又生出了一丝奢望来。

    人死头七乃是返魂夜,沈碧瑶的魂魄会回来见他吗?

    皇上见他有了反应,忙继续说道:“碧瑶是个好姑娘,朕是知道的。朕一早便想让她当瑄王妃,也早为她铺好了路。封郡主,甚至让她与你一同禁足,都是想成全你们。只是,天意弄人呐。传宗接代本是男子的责任,朕万没想到,你们之间,竟然连个侧妃也容不下。”

    叹了声,又道:“朕以后不会再逼你了,母后那里,朕也会去劝的。碧瑶向来晓大义,明事理,定然也是希望你能好好活着。不然以她的性子与本事,区区一个太监,又如何能动得了她?即便是她要带着家人拼杀出去,也并非做不到。或许,她慷慨赴死,只是不想让你为难……”

    古璟瑄痛苦地闭了闭眼。

    他有何为难?那本就是他从未在意过的东西。若是她连死都不让他跟着,那才真叫他心痛不已。

    没了她,他活着还有何意义?他还如何能活得下去?

    皇上又絮絮叨叨地与他说了些话,便离开了。

    次日晚上,头七夜。

    帽儿胡同的小院里,灯火微亮。沈碧瑶一家子人窝在层里,清点着桌上已经打包好的包袱。

    “好了,东西都整理好了,明儿个一早咱们就可以离京了。”沈碧瑶最后清点了一遍,确认无所遗漏之后,便对沈莲瑶道:“小四,你带随安早些歇息吧,四姨娘也早些睡。”

    沈莲瑶听她话里有话,便问道:“那姐姐你呢?不随我们一起休息吗?”

    沈碧瑶摇了摇头,道:“听说古璟瑄还在宫里关着呢,我得去瞧瞧。”

    “哎呀,可使不得呀。”四姨娘忙拦着:“三姑娘,你别忘了你现在可是个死人。若被人发现,那可是欺君之罪,假死也要变成真死了。”

    沈莲瑶也吓得不轻:“是啊,娘说得没错,这宫里可是万万去不得呀。咱们明天就要离京了,若再生出事端来,可就走不了了。”

292. 第二百九十二章:哭

    --

    -->

    沈碧瑶却道:“就是为了以后不生出事端来,我才要进宫一趟。上回我诈死的时候古璟瑄做了啥你们还记得吗?捞了大半月的尸啊。这回我好容易死得干净了,他要是一个脑抽,再去挖个坟,那不就全完了?”

    沈莲瑶和四姨娘顿时面面相觑。

    她们发丧的那棺材,根本就是个空棺,里面就放了几块大石头压着,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若真给掘出来,沈碧瑶诈死这事,立刻就穿帮了。

    四姨娘道:“那也不用非进宫去啊,留个书信,等瑄王出宫后,托陆先生的人送去给瑄王不就行了?何必一定要冒这个险呢?”

    “不亲自去一趟我怕他不信。”沈碧瑶道:“再说,留书我也不放心,转几回手更容易穿帮,还是我自己去安心些。”

    这一个消息,可是直接关系到沈莲瑶几人的生死,欺君那可是诛九族的大罪。这事一走露出去,这一屋子人一个也活不了,由不得她不慎重。

    沈莲瑶担心得不行:“宫里那么多高手,万一被发现了,那可怎么办呐?”

    沈碧瑶朝她笑道:“你们忘了?今儿个是我头七啊,头七夜返魂知道不?万一被人发现了,我也有办法让他们认为是自己撞鬼了。再说,有我师傅跟着呢,出不了岔子。”

    安顿好家里人,沈碧瑶就换上了一身夜行衣,纵身往宫中飞去。

    宫里唐师傅来过几回,找起人来也是熟门熟路,有经验得很。当初沈碧瑶禁足时关在冷宫都被他给找着了,这回找古璟瑄,同样也一找一个准。

    沈碧瑶之前还琢磨着,宫里这么大,找起来不容易,想着要不要装个鬼找人问问呢。可是跟着唐师傅一路飞过来,很快就发现,装鬼问路神马的,在唐师傅丰富的经验下,都是浮云。

    只见唐师傅飞身上宫顶,站在高处往下一望,脚下宫人,守卫,哪处稀密;烛火哪处明暗,尽在眼底,稍一推断,便能猜出个一二。再一处处探下去,轻易便找到了不寻常之处。

    古璟瑄这一日,遣退了屋中所有人,一入夜,便没合眼,等着沈碧瑶的魂魄来找他。

    一等,等过半夜,眼见外头更声响过三声,古璟瑄心中也越发惶恐不安起来了。

    三更已过,为何沈碧瑶还不来?是不是她恼他了?所以连他最后一面也不肯见了?他甚至起了就此自戮的念头,想着现下死了,变成了魂魄,便能去寻她了。

    他原是不信这鬼神之说的,可现下,他信了。哪怕只有一丝可能,他也仍想再见她一面。哪怕只是魂魄,哪怕,她还在怨恨着他。

    忽而,窗外传来了一阵飘渺的呼唤声。

    “古~璟~瑄~,古~璟~瑄~”

    古璟瑄听第一遍时,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听到第二遍时,倏然撑起身来,欣喜地唤道:“碧瑶?”

    窗外地呼唤声一顿,取而代之的是一声低语:“我去,这样也能听得出来?”

    紧接着,窗一开,一闭,屋内多了个黑影。

    看着屋内那个熟悉的身影,古璟瑄忽然觉得眼眶有些发热,声音也有些哽咽。

    “碧瑶……你,你真的来了……”

    “嗯。”沈碧瑶点了下头,道:“我来跟你说一声,我要走了。”

    话音刚落,古璟瑄脸色骤变,挣扎着要下床,却因浑身无力,整个从床上摔了下来。

    沈碧瑶吓了一跳,忙上前去扶他:“喂,你没事吧?好好的怎么说摔就摔啊?”

    古璟瑄没回话,反而紧紧地抓着她的手,抓得沈碧瑶生痛。

    “带我一起走。”他急切地说道:“无论何处,我都跟你去。”

    沈碧瑶皱眉,拧着腕子想挣开他的手,边道:“那怎么行?你是王爷啊。”

    古璟瑄手越抓越紧,语气也越来越急:“王爷不当也罢。”

    沈碧瑶被抓得疼了,感觉骨头都要被捏错位了,便低喝道:“哎呀,你放手,疼……”

    古璟瑄一哆嗦,手上的力道松了松,却仍抓着她的手不放,一脸紧张地问:“碧瑶,你可是生我气了?”

    “我生你气干吗?”沈碧瑶在黑暗中白了他一眼。

    “那你为何不愿带我走?”古璟瑄不依不饶地问。

    “我不能带你走啊。”沈碧瑶开始无奈了:“我现在是个死人了,要是把你一个王爷带走了,被追究起来怎么办啊?你呢,还是好好当你的王爷,该吃吃,该睡睡,该干吗干吗,千万不要没事跑去挖我的坟啊!”

    最后一句,沈必要说得极为认真。她最担心的就是古璟瑄来个不走寻常路,跑去挖那个破坟了。要是被人知道那棺材里装的都是石头,那她一家子可就分分钟变成通缉犯了。

    谁知,古璟瑄听了她的话,反而神情悲痛,颤抖着声音说:“……你果然在恼我……”

    沈碧瑶:“……”

    “不然为何连死也不让我跟着……”

    沈碧瑶的表情,顿时变得囧囧有神:“……你……不会以为我真死了吧?”

    这话一说完,忽然,古璟瑄浑身一震,猛地抬头,一脸震惊地看向沈碧瑶,眼睛越瞪越大,呼吸越来越重。

    沈碧瑶一见他这表情,顿时就“我勒个大槽”了:“不是吧,捏了我手这么久,你特么连我是人是鬼都分不清啊?老娘没死,活着,活得好好的!”

    古璟瑄眼眶一红,忽然,浑身就颤抖起来,下一瞬,他猛地将沈碧瑶拦腰一抱,埋首在她的颈间,声音异常沙哑地唤了声:“碧瑶……”

    沈碧瑶当时就傻了,只感觉腰上的那只胳膊像是用上了吃奶地劲,勒得铁紧,似要嵌进她的肉里,让她一动也动不了。

    此刻的古璟瑄,伏在她的怀里,浑身不可抑制地颤抖着,让沈碧瑶不知所措。脖子上传来一阵湿润地温热,熨烫着她那一片肌肤,顿时,让她的脑海里嗡地一声,瞬间一片空白。

    他……哭了?

    “你……”沈碧瑶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莫名地,心情变得沉重起来。

    轻轻地将手抚在他的背上,一句话也不说,就这么抱着他,静静地抱着。她忽然觉得,现在的古璟瑄,脆弱就像是一个受了伤的孩子,似是稍一用力,便能将他碰碎了。

    抱了一阵,沈碧瑶渐渐地感觉抚在他背上的手底下,变得的些湿润和粘腻,抬起手来放鼻尖下一闻,顿时脸色大变。

    “你受伤了?”

    “嗯。”古璟瑄埋首在沈碧瑶颈间,低低地应了一声,似是透着一丝委屈。

    沈碧瑶心头一软,柔声问道:“疼吗?”

    颈间人轻轻地蹭了蹭:“疼。”心疼!

    沈碧瑶叹息道:“疼怎么也不说一声呢?起来,我给你上药。”

    颈间人慢慢地松开手,沈碧瑶扶着他的腰,想要把他从地上扶起来。这一扶,方才知道,古璟瑄并不只是受伤这般简单。

    他已经连站都站不起了,浑身的力气像是抽干了似的,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在了她的身上。

    咬着牙将人扶到了桌力,让他坐下,沈碧瑶点燃了桌上的烛台,见古璟瑄用胳膊撑着桌面,勉强着才能坐着,眼眶通红,目光一瞬不瞬地看着她,顿时有些心疼起来。

    “怎么在宫里也能伤的这么重呢?谁打的?”

    沈碧瑶好歹也算是个习过武的,一见古璟瑄这一脸煞白,呼吸带喘,气息不济的情况,就知道是受了不轻的内伤。

    古璟瑄轻轻地摇了下头。

    沈碧瑶从怀里掏出个药瓶来,扫了眼上面的字母,倒出一粒,送到古璟瑄嘴边,继续问:“那你这内伤怎么来的?总不会你自己闲的没事干,给自己震个内伤玩吧?”

    古璟瑄张口把药吞了,迟疑了一下,点了下头。

    沈碧瑶顿时愣在当场。

    “……真的是你自己弄的?”

    古璟瑄淡淡地说道:“我本想自断经脉,被太医给救回来了。”

    他说得平静,可听在沈碧瑶的耳里,却是一阵惊涛骇浪。

    “你,你,你特么傻啊?”沈碧瑶回过神来之后,破口大骂:“好好的自什么杀啊?要真死了怎么办?”

    骂完了之后,她才忽然回过味来,顿了顿,小声试探着问:“你……不会是想殉情……吧?”

    “嗯。”古璟瑄点头点得无半分犹豫,仿佛殉情于他而言,是再理所当然不过的事。

    沈碧瑶突然变得手足无措起来,脸上红得发烫,浑身僵硬地坐在凳子上,不好意思地低头着,不敢去看他。

    不仅是脸上,沈碧瑶甚至觉得自己的心都在发烫,涨涨地,像是要裂开似的。

    卧槽,殉情诶。特么的,忽然觉得好梦幻,简直都要不好意思了。

    沈碧瑶偷偷地瞧了一眼古璟瑄,见他正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看,红红的眼眶,认真的目光,似是要把她看进眼里,刻进心里。

    顿时,更加觉得不好意思了。

    沈碧瑶活了两世,加起来快有大半辈子了,从来没有一刻像此时此刻这样,满满地少女心,觉得连空气都似乎变成了粉红色。手脚变得僵硬,无论做什么动作都觉得不自在,不知不觉地,连动作都变得扭捏起来。

293. 第二百九十三章:触动

    --

    -->

    忽然间,眼前闪过一道光幕。

    “好感度上升至三十五。”

    沈碧瑶被这突如其来地提示给吓了一跳。转头看向古璟瑄,对上他的目光,突然觉得自己心跳好像有些加快。

    空中渐渐飘散地血腥味将沈碧瑶拉回了现实,她这才想起来,古璟瑄的伤还没处理呢。

    待解开他的衣裳,看到那包全了整个上身的绷带里,沈碧瑶还是吓了一跳。顿时皱眉。

    “这是怎么回事啊?”

    “脊杖。”古璟瑄道。

    沈碧瑶嘴角一抽,听着就疼。轻手轻脚地解开绷带,看到那几乎被打烂了的后背,更是觉得一阵肉疼。

    这要打她背上,还不直接死了算了。

    “趴着点,我给你上药。”

    古璟瑄顺从地趴在了桌上,任沈碧瑶给他上药。

    沈碧瑶带的金创药,药效好得没话说,但是,上药的时,疼得也没话说。可半瓶药倒上去,古璟瑄连吭都不带吭一声的。

    药倒完了,抹匀了,沈碧瑶才发现没有绷带,在屋里找了一圈也没找着,于是,就把古璟瑄的那件中衣给撕了,把有血的地方给扔掉,其他的胡乱缠在了他的伤口上。

    处理完了伤口,沈碧瑶就扶他去床上休息。

    说是扶,其实基本上算是驮了。古璟瑄伤太重,内伤加外伤,还不配合治疗,如果不是底子好,现在都该昏迷不醒了。

    沈碧瑶体能本来就是个短板,古璟瑄身材又比较高大,就这几步路,也让她使足了力气。

    好容易把人扶到床上,让他趴好,沈碧瑶也索性跟着趴下。

    一根飞针打短了灯芯,灭了灯。沈碧瑶沉默了一阵就开始问了:“你怎么会想着殉情呢?你真那么喜欢我?”

    “嗯。”

    古璟瑄侧着头看着她,伸出一只手,覆住她的手。

    沈碧瑶没躲也没缩,他要拉就让他拉着。

    “呃,我死了你可以殉情,那要是我喜欢了别人,你怎么办?杀了我?还是杀了他?还是……两个都杀?”

    沈碧瑶脑补着就开始恶寒起来。细思极恐啊。

    古璟瑄握着她的手紧了紧,拧着眉头问:“为何你要喜欢别人?可是我哪里不好?我若是哪里不好,你尽可与我说,我……”

    “哎,你可千万别说你改啊!”沈碧瑶连忙打断他的话。

    “为何?”古璟瑄不解地问。

    “你的人设不符啊。”沈碧瑶一脸纠结地道:“你,你是高冷男神啊,怎么可以说这么卑微地话呢?简直是ooc啊,是崩坏啊,是……反正,这不是你该说的话。”

    沈碧瑶有些别扭地扭过头去。好好的一个高冷的王爷,突然变得这样……让她莫名地有些难受。

    安静地当一个高冷男神不好吗?突然变什么画风啊?她很有压力好不好?

    她忽然扭过头去不说话,古璟瑄便以为她又生气了。

    “你若是不喜欢,我不说便是了……”

    “哎,你怎么……”沈碧瑶气得够呛。一脸不满地朝他那边蹭了蹭,一本正经地对他说:“古璟瑄,你难道没一点脾气吗?”

    “呃……我……碧瑶,我不会对你发脾气。”古璟瑄一脸郑重地说。

    沈碧瑶无语地翻了个白眼,问:“你为什么就不对我发脾气呢?难道我做什么你都不生气吗?”

    古璟瑄道:“你开心便好。”

    “可……哎呀,你没懂我的意思。”沈碧瑶无奈地说:“你难道,就没有些什么兴趣爱好吗?除了喜欢我之外,你就没有其他喜欢的东西了?那万一我不喜欢你呢,那你怎么办?你的人生没有点别的东西了吗?人的一生不可能只有爱情啊。要是我哪天嫌弃你了,你就不找别人了?”

    她越说,古璟瑄心里越是悬得厉害。

    “碧瑶,莫非,你当真不喜欢我?你,可是喜欢别人了?你……嫌弃我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沈碧瑶开始纠结地解释起来:“我是说,谈恋爱也有分手的吧,成亲了也有和离的吧?要是哪天,咱们处不到一起去呢?这个人呐,接触地越深入,有时候就越容易有矛盾。就比如说,兴趣爱好不一样啊,生活习惯差很多啦。说不定咱俩真一起处了,就天天吵架呢?”

    古璟瑄道:“我不会跟你吵。你要如何,我依你便是。”

    “要是你依不了呢?就比如……比如……”沈碧瑶想了半天,最后还真没想出什么例子来。于是,又换了个说法:“那你总勉强自己将就我,总有一天会将就不下去吧,负能量积压总有一天会爆发的。你总有一天会委屈地受不了的。”

    “依你是我心甘情愿,并非将就。”

    “你……哎!”沈碧瑶重重地叹了口气,道:“是我的错,你现在被爱情冲昏了头脑,我不该跟你说这个。那先把爱情神马地撇一边,我问你,除了我之外,你难道没有点其他的追求吗?梦想是什么,愿望是什么?人生意义总该有吧?”

    古璟瑄想了想,道:“碧瑶,你便是我是人生意义。”

    “啧,不是说除了我之外吗?”沈碧瑶道。

    “那便无甚意义了。”古璟瑄说得一本正经,竟是十分认真。

    “怎么会?连我都有想做的事,你一个王爷,有钱,有权,有闲,难道就没一点自己想做的事?”沈碧瑶越说越纠结了。

    古璟瑄深深地将她看进眼里,缓缓说道:“碧瑶,在遇见你之前,于我而言,活着,与死了,并无甚分别。”

    沈碧瑶心头一涩,顿时觉得有些替他难受。当王爷,也不见得就事事开心,而古璟瑄,好像当得没一件事是开心的。

    于是,又朝他那边挪了挪。

    “你……除了我之外,真的没有其他觉得重要的人和事了?”沈碧瑶继续问。

    “只有你不同。只因有你,我才会想活着。”

    古璟瑄说得没有半分犹豫,更是让沈碧瑶一阵心疼。

    了无生趣的人生,心里该是多么地荒芜啊?

    “我,我没想到,在你心里,把我看得那么重。”心里忽然觉得闷闷的。古璟瑄的这番话像是一座大山,在她毫无防备地时候骤然压在了她的心上。

    对于感情,沈碧瑶是没有半分安全感的。从前是,现在更是。可是,古璟瑄似乎与她全然相反,甚至,在完全不确定地情况下,便敢将整颗心捧出来。也不管她这边等着他的,是风霜还是雷雨。

    设身处地地想了一想,沈碧瑶眼眶便不禁红了起来。

    若是她把自己的心这样合盘托出,那又会是怎么样的心情呢?每日诚惶诚恐,担惊受怕,生怕别人不屑地一挥手,就把自己捧出去的那颗热腾腾地心,给扔在地上,摔得粉碎。

    正是因为害怕,不敢让自己承受一丁点这样的伤害,所以她才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无论是逃婚,还是叛家,归根到底,都是因为她不想受别人左右。

    到底,她还是一个自私之人。将自己的心,困在一个壁垒里,一层一层地守护起来,不肯让人触碰半分。

    可现在,有人将自己的心,自己的命,就这样赤诚裸露地送到了她的面前,而她,却连伸手去接的勇气也拿不出来。

    这太沉重了,她受不起。

    沉默了一阵。古沈碧瑶忽然开口问道。

    “那……你怎么就忽然……喜欢上我了呢?”问出这话来沈碧瑶多少有些不好意思。

    古璟瑄忽然脸上有些发烫,半垂下眼帘,温柔摩挲着她的手,轻声道:“你是第一个真心诚意待我好之人。你与旁人……不同。”

    “我那是看你帅,动机不纯,想打你主意呢。”沈碧瑶羞涩了一阵,又突然问道:“那要是以后有人对你更好呢?那你是不是就移情别恋了?”

    “自然不会!”古璟瑄急道:“我此生,只会喜欢你一人。碧瑶,你……你是第一个让我有私心之人。此生,我不曾有过所求,唯有你,我……我……”

    古璟瑄心跳得像是快要跳出来。接下来的话,无论如何也不知该如何说出口。脸上越来越烫,简直像是要烧起来。他的心意远不只如此,只是,只是不知该如何才能言明。

    越是心急,就越觉得紧张不已。三千词句,却拼不出一句能表达他心意的话来。

    心越跳越快,像是要从喉咙窜出来似的,忙把头别到另一边去。

    可是晚了,两人靠得那么近,而且都趴在床上,通过薄被与床板的传递,沈碧瑶能清楚地感受,古璟瑄的心跳那样快,那样激烈,简直像是通常说的,小鹿乱撞。

    沈碧瑶躲在古璟瑄后脑勺后头偷笑,莫名地觉得得意起来。她松开握着古璟瑄的手,一下一下地戳着古璟瑄的肩膀。

    “古璟瑄,我知道你脸红了,嘿嘿……”沈碧瑶眼珠一转,忽然起了逗弄的心思,立着两根手指,一步一步地攀上了古璟瑄的腰。

    古璟瑄的上衣早撕来当绷带了,现下除了被裹得乱七八遭的背部,肩膀和腰都是裸着的。沈碧瑶故意在他裸着的地方不安份地攀来攀去。

294. 第二百九十四章:卦文

    --

    -->

    古璟瑄被她逗弄得心痒难耐,忍不住抬手按住了她作乱的手。

    沈碧瑶故意鼓着嘴说:“还说都依我呢,摸都不让摸……”

    下一刻,按着沈碧瑶手的那只手,就慢慢地缩了回去。

    沈碧瑶贼贼一笑,咸猪手直接捏上了古璟瑄精悍的蜂腰,蹭蹭皮肤,捏捏肌肉,摸得不亦乐乎。

    古璟瑄只觉得被她摸过的每一寸肌肤都在发烫,直烫到他的心里,渐渐地,烧到他的全身。

    忽然,古璟瑄重新按住她的手,转过头去沉着声道:“碧瑶,不能再摸了。”

    “为什么啊?”沈碧瑶顿觉不满。手感挺好的,她还没摸够呢。

    “我……我是男人。”古璟瑄只能如此解释。

    “我知道呀。”沈碧瑶刚开始还没听明白,可过了一会儿,突然顿悟。立刻把手缩了回来,有些尴尬地清了清嗓子,赶紧朝旁边挪了挪。

    感觉挪到了安全范围内,沈碧瑶又忍不住调笑他:“看不出来,你身体还挺敏感的嘛……”

    话音才落,古璟瑄只觉得脑海中似是被一阵邪火轰然烧过,瞬间理智全无。

    长臂一揽,一抱,直接就把沈碧瑶从床的另一边拦腰拖了过来。

    只电光火石的一瞬间,两人之间的距离突然缩减为零,鼻尖对着鼻尖,呼吸绞缠着呼吸,身体更是紧贴着,近得不能更近。沈碧瑶慌乱间一抬眼,正对上了古璟瑄的目光。

    古璟瑄此时看向她的眼神,几乎找不到一丝理智,就像是一只饥渴的猛兽,正目光灼灼地盯着怀中的猎物。

    滚烫的呼吸,以及贴着她传感而来的过高的体温,都刺激沈碧瑶的神经。

    她顿时觉得害怕起来,背脊发凉,手脚变得冰冷,眼神极度惊惧,像是发了狂似地拼命从古璟瑄的怀里挣开,翻身就想逃,结果,却不小心从床上摔了下来。

    沈碧瑶露出惊惧的神色时,古璟瑄立刻就清醒了过来。

    沈碧瑶的这种眼神他太熟悉了,好几回都在梦里梦见过。每回,都能让他从梦中惊醒。

    她怕他,是从心底的那种害怕。

    他也能猜到,这种害怕,多半是缘于那个晚上。

    她害怕,他更害怕。怕她远离他,嫌弃他,不理他。于是,心中愈发地惶恐。

    “碧瑶,是否我又吓着你了?”古璟瑄的话里,尽是懊悔与愧疚。

    “你别过来!”沈碧瑶缩在床下瑟瑟发抖,连声音都跟着抖了起来。

    “方才,我不是有意的,我,我只是情不自禁……我不曾想过要对你……”

    “我知道。”沈碧瑶打断了他语无伦次地解释,有些气闷地说:“不怨你。你提醒过我了,是我自己作死……”

    这回真是不作死就不会死,谁知道那一句tx竟然会成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呢?早知道就不逗他了。

    这种搬起石头朝自己脚上狠砸了一下的赶脚,真特么欲哭无泪到死。

    沈碧瑶调整好了情绪之后,起身坐到了床沿上。见古璟瑄费力地撑着身子一脸担忧地看着她,又心软了。

    “你好好趴着吧,别又把伤口扯裂开了。”

    古璟瑄依言小心地趴了回去,可是目光却一刻也不曾从沈碧瑶的身上移开。

    沈碧瑶从角落里拾过薄被来给他搭上,对他说道:“我该走了。再不走,天就要亮了。”

    古璟瑄一听她要走,又急了。

    “你要去何处?”

    “出京,去江南。”沈碧瑶道:“我师叔说的,说什么星象诡行,邪星移位,冲撞紫府神宫,所以京城会有变故,趋南则吉。所以我们要往南边去。”

    “我要如何寻你?”古璟瑄问。

    “呃……”沈碧瑶顿时皱起了眉来。隐瞒身份的办法她这几天想了很多,可是留下线索和传信的事,她可是一点也没想。

    但这会儿不说个联络方式,很明显古璟瑄是不会安心的。

    于是,她便说道:“这样吧,你如果要找我,就去陆氏商行留信,说找唐无心。我得到消息后,就会去找你的。”

    知道能找到她,古璟瑄也放下心来。笑着应道:“好。”

    “还有。”沈碧瑶想了想又道:“我觉得吧,你还是把我师叔的卦文跟皇上说一声好了。我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觉得我师叔那卦文里写着什么大事。你记好啊,那卦文是:‘破军煞行冲紫府,天机玄遇可化吉。’具体什么意思反正我是一个字也听不懂,可是我师叔说了,要我们往南走,估计跟南边有什么关系。”

    古璟瑄把两句卦文默念了一遍,点头道:“我记下了。”

    卦文,京城,江山,这些,他都不在乎。不过,碧瑶让他转告皇兄,他便会如实转告。只要他力所能及,定会如她所愿。

    “还有这些药。这个金创药呢,就是你背上抹的那个,不怕疼的话,还是很好有的。青色这瓶呢,是调息丸,顺经理气治内伤的,觉得难过了就吃一粒。白瓶里的是解毒丸,你那荷包里的三粒还在吗?”沈碧瑶说着,突然问了句。

    古璟瑄悄悄地探手至枕下,摸到那个空空的香囊,摇了下头。

    “没了也没事,我再给你一瓶,不过这个不像调息丸可以当零食。师叔公说解毒丸是能调动生机气血的,特么比兴奋剂还灵,没事别乱吃。”

    “嗯。”古璟瑄一字一句用心听着,记下。

    “最后,最重要的一件事!”沈碧瑶临走之前,最后郑重其事地说道:“千万,千万,不能让人动我的坟!里面埋的全是石头,要是被人挖开了,那一切就穿帮了,说不定我还会再被赐死一次。所以,一定不能让人动,无论是谁!”

    “好!”古璟瑄郑重其事地应道。

    “那我走了啊,你好好养伤。”

    “嗯。”

    窗户再一开一合,屋里又回复寂静,静得只能听到一人的呼吸声。

    古璟瑄从枕下探出手来,握着那只空空的香囊小心地摩挲着,看枕边放着的药瓶,目光是从未有过的温柔。就连唇边勾起了笑意,也未曾察觉。

    次日一早,天还未破晓。标着陆家字号的马车便在城门刚开之际,缓缓驶出了京城,南行而去。

    而同样天还没亮的沐阳宫中,被一阵尖锐地惊叫声给惊醒。

    一早进来伺候瑄王的两名宫女,一名端着热水,一名提着灯笼进了房中,一眼便看到屋中桌边地上,散落着一堆带血的布条,顿时吓得魂飞魄散,扔了水盆就跑出了房来。

    古璟瑄毕竟带伤,精神本就不济。沈碧瑶离开之后,没过多久,他便攥着那个香囊沉沉睡去。宫女的惊叫声将他惊醒了过来,待发现无事之后,又抵不住倦意,合眼继续睡了。

    “鬼,有鬼啊。和丰郡主回来了……”

    那两个宫女吓得魂都没了,哭得不成样子,见谁都喊有鬼。

    大伙一听,也都慌了神,心里害怕得不行。

    瑄王病重在此修养,皇上太后不放心,专门安排了人夜里巡夜轮值,生怕瑄王夜里有个什么变故。

    可就在昨晚,整个宫里的人竟然全都睡得死死的,连一个醒着的也没有。

    这事本来大家只是纳闷,没人说出来。一宫人都睡了过去,这要传到皇上的耳朵里,那便是失职,要问罪的。

    再加上昨夜又是和丰郡主头七,谁心里也觉得不自在,更不敢多言。

    这种神情恍惚的情况下,两个宫女瞧见了那一堆带血的白布条,自是吓得不轻,坚信是和丰郡主的鬼魂回来了,来索瑄王的命了。

    皇上原本已经在大殿上上朝了,听到了后宫传来的动静,立刻下朝赶去了沐阳宫。

    到了沐阳宫时,宫人们已经哆哆嗦嗦地跪了一院子,皇上看也没看一眼,直接进了古璟瑄的屋子里。

    太后本就住在后宫,知道消息后也立刻赶来了,此时已经在屋子里了。

    “母后。”皇上匆忙地行了个礼,转头看向古璟瑄所在的床上,见他动也不动地趴在那里,心头一紧,忙问道:“璟瑄他……”

    “璟瑄没事,只是睡着了。”

    听了这话,皇上这才松了口气来。

    昨日他不过是为了让璟瑄多此活着的盼头,才说了句头七返魂的话来,不曾想今日早上沐阳宫中便说见了鬼,着实把他好一阵吓。

    亲自走到床边,试了试古璟瑄的呼吸,确定他是真的活着,这才放下心来。

    不多时,太医也到了。行礼也被免了,直接被太后赶去查探瑄王的情况。

    林太医生先是探了探脉,之后想查看背上伤势,结果一掀开薄被,便立刻愣在了当场。

    “这……”

    太后听得情况不对,立刻问道:“怎么?可有不对?”

    林太医让开身子,让太后和皇上能瞧见床上的情况。

    “皇上,太后。这……不知是何人,替瑄王重新裹了伤口,还撕碎了瑄王的中衣来当药布。”

    那狗啃似的包扎方式一映入眼帘,皇上便断言道:“这定不是宫中宫人所为。”

    宫里的人,即便是要讨好伺候,也不可能裹得如此不堪入目,更不可能敢去撕璟瑄的衣服。

    唯一有可能做出这种事情来的……

    皇上脑海里瞬间就冒出了一个人来,登时,让他心头一凉。

295. 第二百九十五章:破坟

    --

    -->

    太后的脸色也变得凝重起来,皱着眉道:“林太医,快看看瑄王的伤口可有恙?”

    “是。”林太医领了命,转身从药箱里拿出一把小金剪,去剪开瑄王身上的布条。

    古璟瑄睡得极沉,直到林太医把他身上的布条全剪开了,他也没醒来。

    伤口一露出来,林太医又吃了一惊,仔细瞧了半天,又凑近前去闻了闻伤口,还伸手技粘了点伤口边上的药粉放在唇边舔了一下。

    太后越看越紧张,不禁问道:“林太医,如何?”

    林太医一脸疑惑地转身回道:“启禀太后,瑄王身上这药给人换过了。”

    “什么?”太后惊坐而起:“怎会如此?换了何种药?瑄王现下如何了?”

    林太医忙回道:“太后勿要惊慌,给瑄王换的乃是上好的金创药,现下,瑄王背上的伤口已经愈合结痂,再过几日,落了痂便会痊愈了。”

    太后长出了一口气,重新坐了回去。

    林太医心中疑惑不已。之前瑄王伤重,且一心求死,是以体内生机不旺,以至于这背上的伤口亦是反反复复不见好。

    这不知何处来的金创药,林太医一闻,便知是药中极品,止血生肌之功,怕是连宫里的金创药也不能比。只是,这药到底是从何处而来呢?

    想着,一边从药箱里拿了金创药,想要重新给瑄王敷上,这一侧身,就瞧见了床头角落处的几个小瓷瓶,忙伸手拿了过来,挨个闻了一遍,顿时,喜难自禁。

    “皇上,太后,瑄王背上敷的,正是此药。”林太医拿着一小白瓷瓶欣然说道。

    “此药从何处而来?”皇上开口问道。

    “臣是在瑄王枕边发现的,想必是来人特意留下的。”林太医又拿起另两瓷瓶道:“这两瓶,一是那万灵丹,另一味应是调理气血之药,皆是药中圣品。皇上,太后,瑄王的伤有救了。”

    太后一听这药能救古璟瑄的命,顿时面露喜色。

    “这药是何人送来的?哀家定要好好赏赐一番。”

    皇上却是皱着眉,一句话也没说。

    离开沐阳宫之后,皇上与太后同回泰和宫,屏退众人,方才与太后说道:“母后,今日之事,实在是怪异得很。璟瑄先前的万灵丹乃是沈碧瑶所赠,这回……”

    他话未说完,太后便拉下了个脸来。

    “皇帝莫非想说,是沈碧瑶的鬼魂回来了?”太后神色一凛,道:“皇帝,你可是一国之君,岂能轻信这鬼神之说?此药,说不定是璟瑄昔日的江湖朋友所赠。事实如何,待璟瑄醒了,一问便知。”

    皇上叹了口气,不再言语。

    此事蹊跷之处,何只这莫名而来的药?皇上更觉得地疑惑的,还是古璟瑄的伤病。

    林太医曾几次三番地说过,璟瑄的病反反复复不得痊愈,乃是心气郁结,不得疏解所致。现如今伤势见好,又岂能只是因为换了药?

    除此之外,据沐阳宫的宫人所言,自沈碧瑶死后,古璟瑄从来没睡过一个好觉,即便是倦极睡了,也是睡得十分不安,稍有动静便会即可醒来。

    可今日,他却睡得如此之沉,竟像是心结已全然解开了一般。

    能解开古璟瑄心结之人,除了沈碧瑶,皇上再想不出其他可能。但,沈碧瑶分明已经死了啊。难道,昨夜真的是鬼魂来过了?

    从泰和宫离开之后,皇上依旧在想着这件事。百思不得其解。

    他原本不信这鬼神之说,只是,此事实在太过蹊跷,又正好发生在沈碧瑶的头七之日,由不得他不往这处去想。

    太后坐在泰和宫中,亦是心神不宁。虽然嘴上说着不信,可心中,却难免有些介怀。她昔年赐死之人多了,也从不曾出现过此等怪事。若沈碧瑶真有鬼魂,来找她索命那也就罢了,可偏偏她是去找的璟瑄,这才更让太后心中不安。

    好容易赐死了那个狐狸媚子,若是她死了还不肯放过璟瑄,那可如何是好?

    宫中无秘事。沐阳宫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不消片刻便传遍了后宫。

    安平郡主听到传言之后,吓得花容失色,坐立难安,当下便去到了素心院,找自家妹妹说。

    “仙仙,你可听说了沐阳宫之事?”

    秦仙仙此进身子骨已经渐渐好了起来,能下床走动。安平来时,她正坐在窗边看书。见姐姐来了,便弃了书,与她坐下说话。

    “听奶妈说了。”秦仙仙端起奉上来的茶,吹开茶沫,喝了一口。

    “你说……这沈碧瑶不会还在这宫里吧?”安平心有余悸,害怕得很。

    她向来看沈碧瑶不顺眼,自然也觉得沈碧瑶看她不顺眼。再加上,赐死沈碧瑶的是她太后,她自是担心沈碧瑶迁怒于她。

    秦仙仙却是不以为然,笑着劝道:“姐姐实在是多虑了。此乃是宫中,有皇上和太后在,哪里还有小鬼敢来作祟。昨夜之事不过是宫人们以讹传讹,姐姐不要放在心上。”

    安平见她如此镇定,不禁问道:“仙仙,难道你就一点也不害怕吗?那可是沈碧瑶的鬼魂啊!”

    秦仙仙幽幽地叹了一声,道:“如今,我已一无所有,还是什么可怕的?”

    安平闻言,面上也露出了一丝愧疚这色,拉着她的手,无声地安慰。

    古璟瑄这一睡,直睡到掌灯时分。一醒来便觉得腹中肌饿,当下便命人传膳。

    皇上一听他醒了,即刻放下手中事,赶了过来。

    今日之事,在他心头悬了一天了,正迫不及待地想问个清楚明白。

    皇上到沐阳宫之时,古璟瑄正坐在桌边,拿着汤匙,一口一口地渴着燕窝粥。神情虽冷淡,却是与寻常无异,已然不似先前几日那了无生趣的模样了。

    坐在一旁耐心地等他吃完,宫人退下,皇上才笑道:“今日,你的气色倒是好了许多。”

    古璟瑄点头应了一声,道:“昨夜,她来了。”

    皇上神色一变,静默了一阵,沉声问道:“她……可曾与你说了什么?那药,也是她留下的?”

    提到那药,古璟瑄的神色也有了几分暖意。

    “她让我好好养伤。”

    皇上闻言,不禁叹息一声,道:“朕就知道,她是个好姑娘,定不会愿意看着你为她伤心至此。璟瑄,沈碧瑶如此挂念于你,即便是为了让她在天之灵得以安息,你也该好好保重身体才是啊。”

    古璟瑄轻抚着手中的香囊,沉默了一阵,又道:“她告诉了我一个卦象?”

    “卦象?”皇上觉得有些摸不着头脑了。难道沈碧瑶变成了鬼魂之后,竟然还能通晓卦算不成?

    “是何卦象?”皇上问道。

    “卦文是:‘破军煞行冲紫府,天机玄遇可化吉。’”古璟瑄道。

    皇上念了两遍,琢磨了一阵,问:“何解?”

    古璟瑄瑶头。

    皇上将这两句卦文誊抄出来,命人送去了钦天监解卦。心中,却仍是疑惑不已。

    沈碧瑶的魂魄来看古璟瑄,这事可算是理所当然。可托梦之际,还费尽心思留下这个卦像,却是让人十分解。

    这卦文虽然不知其意,可字面上的意思,却也能一眼看出,并非吉卦。这不禁又让皇上心中有些不安起来。

    待身体好了些,古璟瑄便奏请皇上,离开了皇宫。出宫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去了趟沈碧瑶的坟头。

    虽然心知这坟中不过埋的是几块石头,可写着沈碧瑶姓名的墓碑就在眼前,却仍是让他忍不住悲伤不已。

    已经多少回了?先是中毒,而后弃于荒野,再是沉江,此次又被赐鸠酒。细细算来,竟然次次都是为了他。

    若非老天垂怜,让她大难不死,只怕是……

    古璟瑄怆然合目,心中又想起了沈碧瑶第一回死在他眼前的情形。那年,她不过十三岁,身量还未长开,看着就像是个孩子,却为他挡了一刀,而差点命丧黄泉。

    当时,他不过是有些难过,有些愧疚,有些惋惜,或许,还算不上伤心。可如今回忆起来,当初她替他挡刀时的情形,她倒在他怀中的重量,甚至她在他怀里渐渐停止呼吸,渐渐失去温度的那些感觉,他都记得分外清晰。仿佛,一切就发生在昨日,方才。

    万幸,老天又让她活了过来。万幸,她依然存在于他的生命之中。

    一片落叶随风而落,停在墓碑之上。古璟瑄走上前去,抬手轻轻拂落。低头间,却看到墓碑后的坟土之下,露出了一角鹅黄色的锦缎。

    心头一紧,遂蹲下身去,拨开泥土,扯出那一角锦缎,发现竟然是一方女子用的绣帕。

    这坟,有人动过!

    绣帕被压在土下,定然是有人翻过这土。一想到沈碧瑶几次三番叮嘱他,要看好这坟,古璟瑄心头便不禁勃然大怒。

    到底是谁如此歹毒,竟然连她死了也不肯放过?

    愤怒之余,古璟瑄更多的还是担心。坟中并无沈碧瑶的尸骨,若是被人察觉,定然是欺君之罪。所以,无论如何,古璟瑄也要想办法查出来,这绣帕的主人,到底是谁。

296. 第二百九十八章:对质

    --

    -->

    “唉!”赵延平重重地叹了口气,道:“早叫你安分份些,你总是不听,现在可好?惹上麻烦了吧?若是沈姑娘的魂魄真的要来找你,你拉上我也没用。”

    “怎么会?”赵延欣急道“你不是跟那沈碧瑶关系好着吗?多少帮我求个情嘛。”

    “关系再好,那也是活着的时候。你现在是掘了人家的坟头啊。”赵延平气得不行,可是这事已经做出来了,再多说也是无益。

    到底还是自家妹子,不能坐视不理。赵延平只得起身道:“走吧。”

    “去哪儿?”赵延欣一脸茫然问。

    “自然是去沈碧瑶坟头请罪啊。”赵延平道:“难不成你真想等沈三姑娘的鬼魂来找你?”

    赵延欣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连忙换了一身素赏,准备妥当,跟着自家兄长出了门去。

    听风揽月楼虽然在京城设的眼线不多,但也多少有点人手备着。易闻要查这帕子来处,也没花多少时间。当日下午,这消息就查探清楚了。

    帕子的织绢与绣样,甚至绣功针法一一排查下去,再加上那残留之上的一丝熏香。线索直指镇远侯府。

    “这镇远侯府,只有一位小姐,只是,这赵家小姐不是跟沈三姑娘关系不好么?”易闻疑惑道。

    古璟瑄却没想这些,拿起帕子就往镇远侯府而去。

    “是何缘由,问过便知。”

    不止是缘由,要问的,自然还有沈碧瑶坟内之秘密。

    古璟瑄带着福贵乘着轿到了镇远侯府上,言明来找赵姑娘。镇远侯一听不是来找自家儿子,而是来找自家女儿的,登时就黑了个脸。

    瑄王这阵儿可是风头尖尖上的人物啊,谁也不想跟他扯上了干系。好容易拘着自家儿子不让他去寻瑄王,以免惹来闲言碎语。这倒可好,人家反倒自己寻上门来了,而且,找的还是自家闺女。

    镇远侯眉毛都快拧成麻花了。

    这瑄王刚休了侧妃被罚,和丰郡主又因为这事被赐死。虽然宫中没有言明,可谁也不傻不是?这么明显,猜也猜得出来了。

    一摊子事全跟女人有关,这会儿事情还没消停,瑄王又找上自家女儿了,这事要传出去,指不定被人说成什么样呢。

    侯夫人脸上比镇远侯面上神情还要更不好看。她可是知道自家女儿的小心思的,更知道这瑄王不是个好良人。自打知道了瑄王喜欢的人是沈家三姑娘时,她可是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只要能让自家女儿歇了对瑄王的心思,那她就谢天谢地谢菩萨了。

    正盘算着给自家女儿寻个好人家嫁了,这回儿又出了这么大的事。眼看着女儿这几日魂不守舍的模样,侯夫人心里也是愁得厉害。

    古璟瑄坐在厅上喝着茶,一言不发。侯爷侯无人在一旁陪着茶,也不敢多说一句。

    这等着等着,眼看着都要到晚饭时候了,镇远侯偷偷给了自家夫人一个眼色。

    都这时候了,瑄王还没要走的意思,难道还要留饭不成?

    侯夫人没好气地瞪了一眼回去。

    瑄王不说走,你敢赶吗?

    侯爷于是又悻悻地低头喝茶。

    派去寻人的家丁去了几拨,都没找到赵延平赵延欣这两兄妹。镇远侯心里把这对儿女翻来覆去地骂了个遍也毫无作用,就是不见踪影。

    盼来盼去,终于,在天快黑的时候,兄妹两回来了。

    一回来到家中,就听门房说王爷来了,侯爷正在厅上陪着呢。

    赵延欣一听说是瑄王爷,立刻吓得小脸煞白。

    赵延平还算镇定的,多了个心眼,问了声瑄王是来做甚的。当一听说是来找自家妹子的时候,这心也跟着一沉。八成,这沈姑娘坟头的事,还是没能瞒住瑄王。

    兄妹两对视一眼,视死如归地朝厅堂走去。

    见兄妹两回来,镇远侯当场就想提着两人的耳朵大骂一通。可在王爷面前,只生忍下心头怒火,拿出慈父的样子,好声好气地问兄妹两去了何处,为何现在才回。

    兄妹两还没来得及答话,瑄王爷就先发话了。

    “赵侯爷,本王有话想单独与赵小姐说。”

    王爷发了话,镇远侯只能挥手,让自家女儿与瑄王去偏听叙话。

    赵延平不顾老爹的瞪眼直接跟了上去。

    “我也去吧,我妹的事,我都知道。”

    言下之意便是,王爷要问的事情,他也是知情的。

    古璟瑄一听,也就没阻止,招了招手,让他也跟来。

    偏厅,所有人都遣退了,就留下古璟瑄和赵家兄妹二人。

    古璟瑄从袖中拿出那帕子往几上一搁,赵延欣就吓了一个哆嗦,一脸求救似地望向自家兄长。

    赵延平倒是愣了一下,可一瞧见自家妹子的神色,立刻也明白过来了。干笑两声,道:“招,都招。”

    然后冲自家妹子使了个眼色,先起了个头,把自家妹子偷偷去拜祭沈碧瑶,然后阴差阳错地遇见东方笑的事情一五一十全说了。

    他一说完,赵延欣就连忙接道:“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没想着对沈姑娘不敬。只是,只是当时只有我一个人,我怕那个人对我不利,所以就……”

    古璟瑄眉头深锁,万没想到,竟然还扯上了东方笑。

    东方笑是个偷儿,还是个很有名的偷儿。他做事出人意表这不奇怪,而且,他确实是沈碧瑶的徒弟。赵家兄妹从未见过东方笑,不可能胡诌出来。此处,应不是假话。

    心中有了计较,古璟瑄便看向赵延欣问道:“当时,东方笑可能开了棺?”

    “开,开了……”赵延欣想起当时的情景还觉得心有余悸。她长到这么大,连死猫死狗都见得少,更别说见死人了,而且,还是下葬了的死人再挖开。光是开那个坟,就已经把她吓得不轻了,便是今日再去,艳阳天下,她也觉得那处哪里都是阴森森的。

    古璟瑄面色沉了几分,又问:“你可瞧见那棺中景象了?”

    赵延欣摇了摇头,道:“没有。我当时害怕得很,见他要开棺,就背过身去了,没敢看。”

    古璟瑄两眼一眯,再次质问道:“当真没瞧见?”

    “真的没有。”赵延欣都快给吓哭了:“我当时吓得动弹不得,怕沈三姑娘记住我的样子,来找我报复,就走开了,背过身去不敢瞧。只听得后面有动静,才知道那个东方笑开了棺。后来,他瞧完了,就又把棺给盖了回去,拉着我一起把坟又填上了。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如此说来,那东方笑,是瞧见棺内的情形了?”古璟瑄又问。

    赵延欣点了头,道:“我听见了他开棺的声音,想来,他应是瞧过了。”

    “之后,他可曾说过什么?”

    “不曾。”赵延欣答道:“他盖好棺之后,叫我一起把土填了回去。之后拿着自己喝空的酒壶还有铁锹,带我下了山,就飞走了。还嘱咐我说,别告诉别人见过他。我回来之后,心里怕得不行,就把这事告诉我哥了。”

    说着,怯怯地朝自家兄长看了一眼。

    赵延平连忙说道:“欣儿自那日回来之后,病了两天,天天拉着我陪她,说是怕三姑娘的魂魄来找她算帐,吓得不轻呢。小王爷,若是沈三姑娘托梦给你,劳烦你替我妹子说两句好话,她不是故意的,最多,也就是个从犯。”

    赵延欣连连点头,又道:“我们今日还特意去她坟前赔罪了,还给她带了最好的酒菜和胭脂水粉。还给她烧了很多纸钱……”

    古璟瑄听得脸色一沉,低喝一声道:“以后不必再去了,莫要扰了她清静。”

    赵延欣吓得一个哆嗦,眼眶立刻就泛了红,低头不敢言语。

    赵延平忙陪笑道:“沈三姑娘喜欢清静,我们不去便是了。小王爷对沈三姑娘情深意重,自是不会让她寂寞了。不劳我们操心。”

    古璟瑄沉着脸起身,道:“此事,休要向旁人提起,便是镇远侯与侯夫人,也不可多言半句。”

    “这是自然。”赵延平道:“若是让我那个爹知道欣儿去掘了人家的坟,不打断她两条腿才是怪事呢。”

    赵延欣瞪了自家兄长一眼,嘟着嘴道:“这种事,我才不会与人乱说呢。”

    丢死个人的事,她哪里还会去乱嚷嚷?

    古璟瑄见他二人并不知情,又答应不会告知旁人,也就回去了。

    他走之后,赵延平起身,拿起古璟瑄放在几上的那条帕子,对自家妹子说道:“这帕子,我还是给你烧了吧,别留下证据来。”

    “烧吧烧吧。反正我也不敢要了。”赵延欣说完,就起身回自己房里去了,晚饭也没出来吃。

    之后,赵延平晚上悄悄地找了个地儿,悄悄地把那条帕子给烧了个干净。烧完之后,又忍不住翻来覆去地想这件事。想着想着,忽然从床上一蹦而起,披了件衣裳就奔去了赵延欣的院子里。

    赵延欣刚把这事了结了,好不容易能安安心心地睡个安稳觉。这才刚睡着没多久,丫鬟就把她给叫起来了。说是世子要找她,拦都拦不住。

297. 第二百九十七章:绣帕主人

    --

    -->

    宫月压根就不会绣花,对这些手段也瞧不上,只哼了一声,表示不屑。

    古璟瑄冷冷地瞥了易闻一眼,道:“瞧够了,就去查出这帕子的主人是谁。”

    江成一听,就转头问道:“咋了?不是沈三姑娘绣的?我就说嘛,一点也不像。”

    易闻清了清嗓子,托起绣帕问道:“为何要查这绣帕?”

    古璟瑄神色凝重,道:“这绣帕是在碧瑶坟头发现的,压在土里。”

    易闻一听,立刻变了脸色:“坟被人开过?”

    “十有**。”古璟瑄沉着脸道。

    江成一拍大腿:“坏了,那沈姑娘没死的事岂不是暴露了?”

    宫月一眼朝易闻瞪过去:“快叫祁风查出是何人,老娘即刻去灭口。”

    易闻再仔细瞧了瞧手里的帕子,又凑进鼻尖嗅了嗅,道:“还有香味。”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闻那帕子的香味?”江成气得不行。

    易闻瞪了他一眼,道:“你不懂。帕子上还留有香味,证明埋在土里还不久,其香味还未被土味给完全掩盖住。”又嗅了嗅,道:“这香是好香,帕子质地与绣宫,一看就是富贵人家女儿用的。”

    宫月立刻警觉:“是京城人?”

    易闻瞥她一眼,道:“很有可能。”

    古璟瑄道:“那便从京城查起。不过,此事切不可让宫里知道。”

    易闻三人对视一眼,道:“楼主,我待来得匆忙,怕是行踪已经暴露了。”

    古璟瑄却道:“无妨,只是查这帕子之事,不能让皇上的人知道。不然,碧瑶诈死之事,也瞒不住了。”

    易闻将帕子一收,道:“我这就安排下去。”

    赵延平这两日很头大。原因嘛,是因为他那个身体倍棒,天天不上房揭瓦就浑身难受的妹妹,突然病了。

    这病了本没什么,可麻烦的是,他妹妹病了还硬要拉着他陪着,半步不让离。

    赵延平本来约了人下午一起去花楼喝酒听曲,现下被妹妹缠着脱不开身,又有亲娘在上头压着,只能乖乖呆在家里陪妹妹。

    又喝完一杯茶,无奈地叹一声,瞥了眼正躺在床上发呆的小妹,赵延平不禁问道:“我说妹妹啊,平日里也不见你对哥哥我多亲近,今儿怎么硬拉着我不让走?我这都喝了一肚子水了,你要不把缘由告诉我,我心里不踏实啊。”

    赵延欣瞪了他一眼,心不在焉地道:“哪有什么缘由,就想和哥哥亲近亲近呗。”

    “你少来!”赵延平毫不客气地一把拆穿了她的鬼话:“我打小看着你长大,你什么性子我能不知道?老实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是不是在外头惹了什么篓子,不敢跟爹娘说了?老老实实交代,我还能帮你一二。”

    “当真?”

    赵延欣突然一脸期许地看了过去,看得赵延平心里一阵突突直跳。

    “你,你不会真惹上什么事了吧?早叫你安份点你偏不听。”

    “哎呀,哥,这回真不是我。”赵延欣气急败坏地说道:“你方才说帮我,到底算不算话?”

    赵延平知道自家妹子打小是天不怕地不怕,仗着自己家老爷子往年的功勋和自己侯府小姐的身份,在小姐妹面前从来是横行霸道的。这会儿怕成这样,怕是真惹上什么大事了。

    “先说来听听,若是能帮得上忙,哥哥我难道还能见死不救不成?再说了,你这样一直赖着我,也不是个事啊。”

    赵延欣一听说有戏,立刻把被子一掀,从床上一蹦而起,关好门窗,坐到了桌前。

    “哥,这事我只跟你说,你可千万别跟别人说啊。无论如何,这事都不能说出去。”

    赵延欣说得郑重无比,让赵延平也跟着提起了心来。

    “到底是何事啊?能让你怕成这样?”

    赵延欣捏着袖子,迟疑了一阵,下定决心,这才开口道:“哥,沈碧瑶下葬那天,你是有去送葬吧。”

    “我去了啊。”说起沈碧瑶,赵延平又忍不住叹了口气,道:“这沈三姑娘一走,小王爷不知道得伤心成什么样呢。听说他已经出宫了,我在想,要不要去看看……”

    “唉,这事一会儿再想。”赵延欣听这话题都要跑到几山外了,忙给拉了回来:“哥,我问你,这沈三姑娘,真的死了吗?”

    “那还能有假?”赵延平瞪了她一眼道:“太后下的懿旨,绝不要有误,若是出了岔子,一干人等都要杀头,谁担待得起啊。”

    赵延欣一听这话,立刻皱起了眉头。支支吾吾了好一阵,她才一脸担惊受怕地问赵延平:“哥,你说,如果……我掘了沈碧瑶的坟,她的鬼魂会不会缠上我啊……”

    话音刚落,赵延平就一蹦而起:“你,你说什么?”

    赵延欣低头拧着袖子,一脸认错的模样,小声说道:“我挖了沈碧瑶的坟……”

    “你这是,你是吃了豹子胆了是不是?好好的,你去掘她的坟做什么?这要是让小王爷知道了,你有几条命让他杀?咱爹……咱爹就算了,就是皇上也不一定保得住你。”

    赵延平气得简直不知要说什么才好。小王爷那是谁?江湖上一等一的高手,轻功就能快过马,这要真动了怒,要杀了自家妹子,那就是抬一抬手指的事,都不用人代劳的。就算皇上想拦,也不见得拦得住啊。

    “我不是故意的,我根本就没想过要动她的坟,都是那个坏人,要不是他,我……”赵延欣悔都悔死了,早知道会遇到那个怪人,她就不去沈碧瑶坟前祭拜了。

    “坏人?什么坏人?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好好跟我说。”赵延平冷静下来后,又重新坐了回凳子上,耐着心子听她说。

    赵延欣深吸了一口气,整理了一下思绪,这才开口缓缓道来。

    “那天,我听说沈碧瑶被太后赐死了,心里有些难受。她可是郡主啊,而且瑄王又那么喜欢她,可是,太后为了给那个秦仙仙出口气,说杀就杀。我心里……多少有些不好受嘛。我觉得她挺可怜的,就想偷偷去祭拜她……”

    赵延平听着,忍不住插嘴道:“你要祭拜她,只管与我说便是,何必偷偷去呢?”

    “她,她都被人说成那样,是狐狸精,我哪里敢明目张胆地去啊。再说了,我也喜欢瑄王,她死了,我去祭拜,传到那些小姐妹耳朵里,指不定背后怎么说我呢。”

    “好了好了,女人就是麻烦。那后来呢?”赵延平对于这种小女儿家的心思,烦不胜烦,催促着她接着说。

    “我是想去祭拜她的,所以那天打发了水墨丹青,一个人出了城。我上回听你说她的坟在城西山头的林子里,所以我就去城西的小山头上找,可是没找着,还迷了路。后来,走了好久,我肚子饿了,就把给她准备的贡品……给吃了……”

    说到家里,赵延欣很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我说你,你怎么能吃贡品呢?这是对死者大不敬!”赵延平气得不轻。

    “我也不想啊,要是我走了半天,腿都酸了,肚子饿得直叫唤,哪里还管得了那许多?反正,又还没找到她的坟,算不上是贡品……”

    “唉,算了,后来呢?”赵延平继续问道。

    “后来我又继续走,突然,就找着了那个坟了。当时坟头边上,还坐着一个人。他面对着墓碑,正在那里喝酒。”

    赵延平连忙问道:“那人是谁?”

    “他说他叫东方笑。”赵延欣道:“然后,他也问了我是谁。我见他带酒来看沈碧瑶,说不定是沈碧瑶认识的江湖人,所以,我骗他说,我是沈碧瑶的朋友。”

    “之后呢?你怎么就挖了沈姑娘的坟了?”

    “哎呀,都怪那个东方笑。”赵延欣一想起这事来,还气得不行。如果不是遇见了这么个怪人,哪来这许多事啊。

    “他听说我是沈碧瑶的朋友之后,就开始同我说话。他说,沈碧瑶是一个很厉害的人,还有一个很厉害的师傅,他不相信她就这么死了。我当时就说,人都埋在这里了,哪里还能不死呢?结果,他,他……”

    “他什么?你倒是说啊!”赵延平心急地直催。

    “他说,他不相信沈碧瑶就这么死了,要亲眼看过才放心,然后,他就叫我在这里等着,然后,就飞走了。”

    “走了?”赵延平有些不可思议地问。

    赵延欣点点头,又道:“走了一柱香,又回来了。带着两把铁锹,叫我帮他一起掘坟……”

    赵延平气急败坏地道:“他叫你掘你就掘啊?叫你等你就等啊?”

    “我害怕嘛!”赵延欣都快吓哭了,她道:“他走了我一个人在那儿,我连出去的路都找不着,一走肯定迷路。而且,沈碧瑶的坟前就我一个人,到处阴森森的。我还没来得及下定决心走,那个东方笑就回来了。我怕他知道我不是沈碧瑶的朋友会杀我灭口,他武功那么好,飞天遁地的,在山里我肯定逃不了。所以就只好帮他一起掘了……”

298. 第二百九十八章:对质

    --

    -->

    “唉!”赵延平重重地叹了口气,道:“早叫你安分份些,你总是不听,现在可好?惹上麻烦了吧?若是沈姑娘的魂魄真的要来找你,你拉上我也没用。”

    “怎么会?”赵延欣急道“你不是跟那沈碧瑶关系好着吗?多少帮我求个情嘛。”

    “关系再好,那也是活着的时候。你现在是掘了人家的坟头啊。”赵延平气得不行,可是这事已经做出来了,再多说也是无益。

    到底还是自家妹子,不能坐视不理。赵延平只得起身道:“走吧。”

    “去哪儿?”赵延欣一脸茫然问。

    “自然是去沈碧瑶坟头请罪啊。”赵延平道:“难不成你真想等沈三姑娘的鬼魂来找你?”

    赵延欣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连忙换了一身素赏,准备妥当,跟着自家兄长出了门去。

    听风揽月楼虽然在京城设的眼线不多,但也多少有点人手备着。易闻要查这帕子来处,也没花多少时间。当日下午,这消息就查探清楚了。

    帕子的织绢与绣样,甚至绣功针法一一排查下去,再加上那残留之上的一丝熏香。线索直指镇远侯府。

    “这镇远侯府,只有一位小姐,只是,这赵家小姐不是跟沈三姑娘关系不好么?”易闻疑惑道。

    古璟瑄却没想这些,拿起帕子就往镇远侯府而去。

    “是何缘由,问过便知。”

    不止是缘由,要问的,自然还有沈碧瑶坟内之秘密。

    古璟瑄带着福贵乘着轿到了镇远侯府上,言明来找赵姑娘。镇远侯一听不是来找自家儿子,而是来找自家女儿的,登时就黑了个脸。

    瑄王这阵儿可是风头尖尖上的人物啊,谁也不想跟他扯上了干系。好容易拘着自家儿子不让他去寻瑄王,以免惹来闲言碎语。这倒可好,人家反倒自己寻上门来了,而且,找的还是自家闺女。

    镇远侯眉毛都快拧成麻花了。

    这瑄王刚休了侧妃被罚,和丰郡主又因为这事被赐死。虽然宫中没有言明,可谁也不傻不是?这么明显,猜也猜得出来了。

    一摊子事全跟女人有关,这会儿事情还没消停,瑄王又找上自家女儿了,这事要传出去,指不定被人说成什么样呢。

    侯夫人脸上比镇远侯面上神情还要更不好看。她可是知道自家女儿的小心思的,更知道这瑄王不是个好良人。自打知道了瑄王喜欢的人是沈家三姑娘时,她可是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只要能让自家女儿歇了对瑄王的心思,那她就谢天谢地谢菩萨了。

    正盘算着给自家女儿寻个好人家嫁了,这回儿又出了这么大的事。眼看着女儿这几日魂不守舍的模样,侯夫人心里也是愁得厉害。

    古璟瑄坐在厅上喝着茶,一言不发。侯爷侯无人在一旁陪着茶,也不敢多说一句。

    这等着等着,眼看着都要到晚饭时候了,镇远侯偷偷给了自家夫人一个眼色。

    都这时候了,瑄王还没要走的意思,难道还要留饭不成?

    侯夫人没好气地瞪了一眼回去。

    瑄王不说走,你敢赶吗?

    侯爷于是又悻悻地低头喝茶。

    派去寻人的家丁去了几拨,都没找到赵延平赵延欣这两兄妹。镇远侯心里把这对儿女翻来覆去地骂了个遍也毫无作用,就是不见踪影。

    盼来盼去,终于,在天快黑的时候,兄妹两回来了。

    一回来到家中,就听门房说王爷来了,侯爷正在厅上陪着呢。

    赵延欣一听说是瑄王爷,立刻吓得小脸煞白。

    赵延平还算镇定的,多了个心眼,问了声瑄王是来做甚的。当一听说是来找自家妹子的时候,这心也跟着一沉。八成,这沈姑娘坟头的事,还是没能瞒住瑄王。

    兄妹两对视一眼,视死如归地朝厅堂走去。

    见兄妹两回来,镇远侯当场就想提着两人的耳朵大骂一通。可在王爷面前,只生忍下心头怒火,拿出慈父的样子,好声好气地问兄妹两去了何处,为何现在才回。

    兄妹两还没来得及答话,瑄王爷就先发话了。

    “赵侯爷,本王有话想单独与赵小姐说。”

    王爷发了话,镇远侯只能挥手,让自家女儿与瑄王去偏听叙话。

    赵延平不顾老爹的瞪眼直接跟了上去。

    “我也去吧,我妹的事,我都知道。”

    言下之意便是,王爷要问的事情,他也是知情的。

    古璟瑄一听,也就没阻止,招了招手,让他也跟来。

    偏厅,所有人都遣退了,就留下古璟瑄和赵家兄妹二人。

    古璟瑄从袖中拿出那帕子往几上一搁,赵延欣就吓了一个哆嗦,一脸求救似地望向自家兄长。

    赵延平倒是愣了一下,可一瞧见自家妹子的神色,立刻也明白过来了。干笑两声,道:“招,都招。”

    然后冲自家妹子使了个眼色,先起了个头,把自家妹子偷偷去拜祭沈碧瑶,然后阴差阳错地遇见东方笑的事情一五一十全说了。

    他一说完,赵延欣就连忙接道:“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没想着对沈姑娘不敬。只是,只是当时只有我一个人,我怕那个人对我不利,所以就……”

    古璟瑄眉头深锁,万没想到,竟然还扯上了东方笑。

    东方笑是个偷儿,还是个很有名的偷儿。他做事出人意表这不奇怪,而且,他确实是沈碧瑶的徒弟。赵家兄妹从未见过东方笑,不可能胡诌出来。此处,应不是假话。

    心中有了计较,古璟瑄便看向赵延欣问道:“当时,东方笑可能开了棺?”

    “开,开了……”赵延欣想起当时的情景还觉得心有余悸。她长到这么大,连死猫死狗都见得少,更别说见死人了,而且,还是下葬了的死人再挖开。光是开那个坟,就已经把她吓得不轻了,便是今日再去,艳阳天下,她也觉得那处哪里都是阴森森的。

    古璟瑄面色沉了几分,又问:“你可瞧见那棺中景象了?”

    赵延欣摇了摇头,道:“没有。我当时害怕得很,见他要开棺,就背过身去了,没敢看。”

    古璟瑄两眼一眯,再次质问道:“当真没瞧见?”

    “真的没有。”赵延欣都快给吓哭了:“我当时吓得动弹不得,怕沈三姑娘记住我的样子,来找我报复,就走开了,背过身去不敢瞧。只听得后面有动静,才知道那个东方笑开了棺。后来,他瞧完了,就又把棺给盖了回去,拉着我一起把坟又填上了。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如此说来,那东方笑,是瞧见棺内的情形了?”古璟瑄又问。

    赵延欣点了头,道:“我听见了他开棺的声音,想来,他应是瞧过了。”

    “之后,他可曾说过什么?”

    “不曾。”赵延欣答道:“他盖好棺之后,叫我一起把土填了回去。之后拿着自己喝空的酒壶还有铁锹,带我下了山,就飞走了。还嘱咐我说,别告诉别人见过他。我回来之后,心里怕得不行,就把这事告诉我哥了。”

    说着,怯怯地朝自家兄长看了一眼。

    赵延平连忙说道:“欣儿自那日回来之后,病了两天,天天拉着我陪她,说是怕三姑娘的魂魄来找她算帐,吓得不轻呢。小王爷,若是沈三姑娘托梦给你,劳烦你替我妹子说两句好话,她不是故意的,最多,也就是个从犯。”

    赵延欣连连点头,又道:“我们今日还特意去她坟前赔罪了,还给她带了最好的酒菜和胭脂水粉。还给她烧了很多纸钱……”

    古璟瑄听得脸色一沉,低喝一声道:“以后不必再去了,莫要扰了她清静。”

    赵延欣吓得一个哆嗦,眼眶立刻就泛了红,低头不敢言语。

    赵延平忙陪笑道:“沈三姑娘喜欢清静,我们不去便是了。小王爷对沈三姑娘情深意重,自是不会让她寂寞了。不劳我们操心。”

    古璟瑄沉着脸起身,道:“此事,休要向旁人提起,便是镇远侯与侯夫人,也不可多言半句。”

    “这是自然。”赵延平道:“若是让我那个爹知道欣儿去掘了人家的坟,不打断她两条腿才是怪事呢。”

    赵延欣瞪了自家兄长一眼,嘟着嘴道:“这种事,我才不会与人乱说呢。”

    丢死个人的事,她哪里还会去乱嚷嚷?

    古璟瑄见他二人并不知情,又答应不会告知旁人,也就回去了。

    他走之后,赵延平起身,拿起古璟瑄放在几上的那条帕子,对自家妹子说道:“这帕子,我还是给你烧了吧,别留下证据来。”

    “烧吧烧吧。反正我也不敢要了。”赵延欣说完,就起身回自己房里去了,晚饭也没出来吃。

    之后,赵延平晚上悄悄地找了个地儿,悄悄地把那条帕子给烧了个干净。烧完之后,又忍不住翻来覆去地想这件事。想着想着,忽然从床上一蹦而起,披了件衣裳就奔去了赵延欣的院子里。

    赵延欣刚把这事了结了,好不容易能安安心心地睡个安稳觉。这才刚睡着没多久,丫鬟就把她给叫起来了。说是世子要找她,拦都拦不住。

299. 第二百九十九章:闹事

    --

    -->

    赵延欣没办法,只能披了衣裳,打起精神来去小偏厅见了自家兄长。

    “哥,我都睡下了,有什么事不能明天说吗?”赵延欣黑着个脸,语气极为不善。

    “不能。”赵延平道:“今日不找你问清楚,我一晚上都睡不着。好妹子,你且告诉我,你在沈三姑娘坟前遇着那人,是不是叫东方笑,是不是会轻功?”

    赵延欣瞪了他一眼,不胜其烦地道:“不是都跟你说了吗?就是叫东方笑,飞来飞去的,当然是会轻功了。”

    赵延平忽然一拍桌子,“哎呀”一声,惊道:“妹子,你知不知道,那个东方笑,可是一个大人物啊!他是江湖中赫赫有名的云中燕的徒弟。”

    赵延欣一时愣住了,问:“这个云中燕,又是何人?”

    “去中燕是江湖中的高手,大侠。这个东方笑,就是他的徒弟。”

    “啊?”赵延欣吃了一惊:“那个怪人,当真这么厉害?”

    赵延平一本正经地说:“季叔当年都听过他的名号,你说厉害不厉害?那在江湖上,至少是鼎鼎大名的名物啊。那个东方笑,当真说她是沈三姑娘的朋友?”

    赵延欣点头道:“他的的确确是这般说的。说沈碧瑶是他的好朋友,知交好友。”

    赵延平叹了口气,道:“能认为东方笑,看来,这沈三姑娘在江湖上,确实有几分地位。当初,我还以为她是瞎说吓唬沈家的呢。”

    赵延欣打了个哈欠,浑不在意地说道:“有几分地位又怎样?太后一声令下,还不就……这江湖人不过是江湖人,再厉害也大不过朝廷。哥,你就别想这些了,早些睡吧。”

    赵延平又叹了几声,回去睡了。

    他虽有几分江湖梦,可到底,他还是镇远侯家的世子,将来的路是入朝为官。尽管那江湖就在身边触手可及之处,他也仍然只能想想罢了。

    惋惜,仍是惋惜的。可赵延平亦是分得清轻重之人。只是,如此一来,却又让他为沈碧瑶的死,更难受几分了。

    打镇远侯府回来之后,古璟瑄即刻叫易闻通知了祁风,叫他去找了趟东方笑。

    当初沈碧瑶能向东方笑要来金矿地图,又曾叫他来京城帮忙,足以证明他们交情不浅。东方笑开完棺之后,默不作声地把痕迹消抹去,想必也是猜到了沈碧瑶的心思,是以毫不声张。

    虽是知晓东方笑不会害碧瑶,可是古璟瑄到底还是放心不下,仍是派遣祁风去知会了一声。

    江成倒是忿忿不平,在屋里关着门骂道:“那个东方笑,怎么哪里都有他?”

    当初他带人去西北寻那金矿这时,正是东方笑去盗了地图,才让商谈之路行不通的。马帮之人向来是直来直去,地图被盗,直接让他们对中原之人全然不信,彻底拒之门外。好在后来沈碧瑶拿了地图的复件来,他们以此为筏子,才让马帮人相信了他们不会打金矿的主意。

    不过,江成到底还是在心里记了东方笑一笔。

    易闻却是笑道:“这东方笑也是个心性怪异之人,寻常哪里有人会去挖朋友的坟?不过,或许正为如此,他才能与沈姑娘成为朋友吧。”

    宫月没好气地哼了声,道:“沈碧瑶比起东方笑也没好到哪里去。死几回都死不了,难不成当真是狐狸精变的?”

    “嘿,这可说不准。”江成听这话忽然笑开。

    在他看来,这沈碧瑶长漂亮得不像人,忽然学来这一身好功夫,本来就让人匪夷所思,再加上这才几年,死了这么些回,没一回死成的,倒让他们一个个担心得够呛。

    眼看着楼主的脸色拉了下来,易闻忙清了清嗓子,道:“好了好了,说正事。楼里传来消息,西南那边,又闹匪患。”

    江成道:“又匪患。这匪患都多少年了,朝廷也不管管。”

    宫月冷声道:“闹什么杀什么不就得了,让我带人过去杀一通,必定干干净净。”

    易闻瞪了两人一声:“真是一对没脑子的。要真只是杀人那么容易,这匪患能闹这么多年吗?”

    古璟瑄道:“匪患自开朝以来便一直不能消停,但也成不了大气,不足为患。”

    “话虽如此,但如今西南这伙可有些不同寻常。不然,楼里也不会刻意递来消息。”易闻说着,移开桌上的茶壶,铺上来一张地图。

    “这些匪徒分了几伙,他们怪就怪在,并非像从前那些匪类般占山而居,而是移动的。”

    “移动?难不成还一跟走一路打劫不成?”江成笑道。

    易闻瞧了他一眼,道:“你说对了,还真就如此。他们每抢一回都换一个地方。行动毫无规律,就像是走到哪便抢到哪儿。”

    “唉,这不合规矩啊。”江成拧着眉道:“他们不找地方安营扎寨,这抢来的东西搁哪儿啊?”

    宫月只迟疑了一会儿,就想明白了:“只抢值钱的便成。金银首饰,随便哪处都可以换成银子。”

    “对,还是宫月聪明。”易闻赞了一声。

    “这几伙匪徒抢的都是有钱人,即便是遇到商队,也只拿值钱的金银这物,大批货物从来不碰。是以商人们遇见他们,也多是愿意破财消灾。”

    古璟瑄看过他们出没的路线,问道:“可有他们的画像?既是方便游走,定然人数不多。着人逮了便是。”

    易闻却摇着头道:“正是因为逮不着,才是个麻烦。他人每一伙人虽然人数都不算多,可个个是好手,也不会明目张胆地入住客栈,赶路时都是走僻静小路,只有打劫才露头。各地官府虽然都有配备衙役,但都是为了防备各地山匪,不可能着人远行出击。”

    “通缉令可有下?”古璟瑄问。

    “下了。”易闻回道:“但不堪大用。那些人功夫不弱,行踪隐蔽,即便江湖上揭了令的能遇上,也不可能一网打尽。”

    宫月不以为然,道:“即便手段新奇了些,也不过是些匪类罢了,有何可惧?若敢惹到咱们头上来,我带人去一锅端了便是。”

    “勿要轻举妄动。”古璟瑄瞥了她一眼,道:“近来,无论发生何事,吩咐楼里不要大动,特别是揽月堂。宫月,叫你手底下的人收敛点,你自己也是一样。”

    宫月闷闷地道:“知道了。”

    易闻收了笑,一脸关切地问道:“沐风,可是宫里起了猜忌?”

    古璟瑄沉默着摇了摇头,并未作出回答。

    江成瞧瞧古璟瑄,又瞧了瞧易闻,一脸欲言又止的模样。

    古璟瑄道:“时候不早,去休息吧。此事先观望,勿要轻举妄动。”

    易闻收起地图,问道:“宫里那边,要不要通传一声?”

    古璟瑄道:“不必。通缉令已下,官府便已然备了案。若有大动,自有官员层层上报,不需我等操心。”

    易闻闻言,便不再忧心,临行前嘱咐道:“你伤势颇重,切记好好养伤,不要多想。”

    送走易闻等人,古璟瑄回到房间,坐在桌边,看着桌上烛火,不禁相思又起。

    碧瑶她,如今可好?她向来喜欢晚睡,不知现在安歇了没?

    念头一起,思念便泛滥成灾。脑海中尽是沈碧瑶的倩影,她的一颦一笑,一言一语,皆是如此清晰。

    思念得狠了,牵动了心绪,惹来一阵心悸。

    古璟瑄气息一乱,忙掏出药瓶来吞了一粒。一杯茶水送下药去,这才觉得好受了些。

    取了厨房中备好的热水,净了手面,熄灯歇下。

    如今有伤在身,竟然是连想她,也不能肆意。

    古璟瑄仰卧在床上,透过黑暗盯着床幔,被下的手中习惯性地摩挲着那只香囊,轻叹一声,终是合眼睡去。

    次日,照例天未亮就醒了。福贵已经带着人来了,伺候完更洗漱,备好早膳,又识趣地回了王府。

    古璟瑄用完早饭,仍是坐在桌前看书。可每每只看了几个字,便又忍不住想起沈碧瑶来。

    轻一转头,看到院中青石井沿。去年年末,她还坐在院前,晒着太阳,看他劈柴。

    想起昔日情影,古璟瑄嘴角不禁勾起一抹笑意。他想,若是有一天,他不用当这个王爷了,或许可以与她一起买一间小院,她做饭,他劈柴,似寻常夫妻一般生活。

    忽然,门外传来一声扯着嗓子的喝骂,让古璟瑄登时就皱起了眉头来。

    “姓沈的小娘皮,给老娘出来!你个骚蹄子,吃了几天皇粮还真自个长本事了。哼,现在莫说吃皇粮,连个破鞋也不如。我呸!连给老娘提鞋都不配……”

    古璟瑄越听越怒,黑着一张脸,浑身杀气地一开门,不用说话就把门口那个戴着赤金镯子,一身华衣锦胞的老妇人给惊了个心颤。

    “何人在此喧哗?”

    通身贵气,一声厉喝,再次吓得温老太太消了锐气。

    周遭的邻居原本听了声响出来看热闹的,一见小王爷出来了,一个个躲得比耗子还快。都关了门缩进了自己屋里,隔着门板竖起耳朵来听着。

300. 第二百三十章:关押

    --

    -->

    老太太一见屋里走出来一个模样俊朗通身贵气的男人来,还以为自己走错了门。探头探脑得往里瞧了两眼,认出了那口井,知道这屋还是当初那屋,便小心问道:“这是不是沈家?”

    古璟瑄冷眼瞥了她一眼,道:“是又如何?”

    “哼!”一听说自己没找错门,老太太腰杆子就硬起来了,抬头挺胸耀武扬威地道:“这是沈家就没错了,我来找沈家的那个小娘皮。快快把我孙子抱来让我看看,骚蹄子脱了那身贵皮,看她还敢在我面前得意,老娘不扒了她的皮!”

    说着,就一脸凶神恶煞地要往屋里去。古璟黑着一张脸,抬脚一踹,就把那温老太太踹跌出几步远。

    老太太摔了个大跟头,当场就甩了拐杖,躺在地上撒泼打起滚来。

    “来人呐,打人呐,沈家小娘皮的姘头打死人了!没天理了,大家快来看呐。”

    任她怎么嚎怎么喊,这巷子里也没一个人敢出来瞧热闹的。

    这整天一日三顿的都有一队丫鬟仆从来送饭,出门就是黄帘马车送来送去的大人物的热闹,哪个敢来瞧?这老太太不要命了,他们还想多活几年呢。

    古璟瑄一听这话,也不管这老太太先前说的是什么,只当她是在骂沈碧瑶了。

    他与沈碧瑶本就有着一层礼俗之外的关系,最怕是便是沈碧瑶因此而被人诟病。此时听了这温老太太满嘴污语,哪里还沉得住气?当下上前一步,又一脚当胸踹去,直把温老太太踹得胸口一窒,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缓过气来之后,老太太也不敢再骂了,知道眼前这位是个狠角色,打起人来不含糊,一脸煞白地盯着古璟瑄往后蹭,想寻个空档跑路。

    古璟瑄怒火已生,哪里还让她跑得了。挥手一招,一直守在暗处的暗卫便如鬼魅一般上前,一指点了温老太太的穴道,把人拎起,扔进了院里。又转身飞回了王府,叫了过来拿她。

    古璟瑄关了门转身回屋,继续看自己的书,一个字也不曾多言。

    老太太被点在那里一动不能动,也不知这是何缘故。正因为不知,更是吓破了胆,冷汗涔涔,忽而小腹一哆嗦,下身收不住,一股热流从两股间溢出,顿时腥臊之气四下蔓延开来。

    竟是吓得失了禁。

    古璟瑄此时当真是气得七窍生烟了。

    他本就爱洁,如今这不知好歹的老妇人竟然敢将沈碧瑶的家中弄得尽是臊秽之气,更是让他厌恶之余,甚是愤怒。

    怒极难忍,闻着那腥臊之气又觉得厌恶之极,便径直上前,从井里打上来一桶凉水,当头泼在了温老太头上,浇得她通身湿了个透。

    温老太太又害怕又委屈。本是来耀武扬威来着,不成想这威没扬起来,反倒被人打下个下马威,还落得如此狼狈。心里一难受,当场就呜呜地哭号起来。

    虽是点了穴道让她叫唤不出,可那呜呜声听在古璟瑄耳中仍是嘈杂得紧。有心想将这老太一掌劈晕,却又忍受不了她身上那股子污秽,只得满心烦躁地任她号着。

    瑄王府与帽儿胡同一个城东一个城西,打那边过来,一路跑着得要两柱香的时间。

    当福贵跟着护院带着人来时,古璟瑄已经忍无可忍地将自己关进了房里。

    王府的人一来,古璟瑄就黑着一张脸,打开房门,朝温老太一指:“扔牢里去,将这院中清扫干净,一丝异味也不要留下。”

    福贵一瞧自家爷是真怒了,忙凑上前边招呼人来把这老太太给抬下去。才一走近,便闻到一股子臊味,更是明了为何王爷会气成这般模样了。

    “赶紧扔出去,快扔出去,别脏了这地方。”福贵捏着鼻子一脸厌恶地让人把温老太给拖了出去,又安排人来打水清扫庭院,再派了个人去街上寻了个车,到王府里又载了些人与熏香来,把这屋子里里外外熏了个遍,直到再闻不到一丝异味这才罢休。

    屋子弄干净了,古璟瑄这才把福贵换到跟前来。

    “查查。我要知道这疯老太是何人,与碧瑶是何关系。”

    福贵应了声,转身就带人出去了。一边派人去查探,一边带着几个丫鬟敲了左右的门,摆着官威,把王爷一搬出来,左邻右舍就问什么答什么了。

    包括上一回温老太怎么来闹的,说了什么话了,沈家姑娘说了什么话了,全都一五一十地说了个清楚,半点不敢隐瞒。

    福贵问了个清楚明白,转头就报告了自家王爷。

    古璟瑄听了,冷哼了一声,对这温家人更是厌恶不已。

    温启贪图富贵,无所担当,本就让他瞧不起,现在温老太又当着他的面来沈碧瑶家门前谩骂,更让他对这一家子人厌恶到了极点。

    “将温老太打入大牢,不许任何人探望。”

    “是。”

    王爷发了话,福贵自然立刻就着人去衙门通传去了。

    却说那温老太一送进衙门,府尹立刻就着衙役去了吕尚书府上通报。这一头是王爷,一头是尚书,都是他头顶上的人物,自然是谁都不敢得罪。

    这人才派出去,王爷这头又来了人传说,温老太不许人探望。这连探望都不让,更别说是给弄出去了。

    如此一来,这温老太这大牢是蹲定了,至于蹲多久,全得看王爷的心情。谁叫这老太婆好死不死地骂到了王爷家门口去呢?

    府尹派去的人,一到尚书府,自然是去找了尚书大人。吕尚书一听,又是这亲家母惹的祸,而且这祸还惹到了王爷头上,当下便没了好脸色,气得脸都青了。他二话不说,直接叫人去女儿院中把温启这女婿给直接叫了过来。

    “你听听,你听听,啊!之前惹了沈碧瑶也就算了,这回倒好,竟然惹到瑄王头上去了。现下进了大牢,我的老脸都给丢尽了!你已成家,这事,我管不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一句话,把事情全抛到了温启头上。

    温启心中是有苦难言。温老太再不知好歹,那也是他的娘啊。如今老丈人不甩手不管,他可不能撂挑子不管事。可他不过一个从四品的礼部侍郎,在京城里不过是一个无名之人,手上亦无实权,老丈人不给他撑腰,谁也不会卖他面子啊。更别说让府尹放人了。

    实在没办法,又听说娘亲淋了一身水,就想着拿几件干净衣裳去牢里看看,先安慰安慰娘亲,回来再想办法。

    待收拾好了东西匆匆去到衙门里,却又被拦在了牢门前。

    府尹一脸无奈地道:“温侍郎,非是本府不肯通融,只是这王爷发了话,本府哪敢不从啊?温侍郎还是请回吧。”

    温启好说歹说,费了半天口舌,府尹也不肯松口。

    他哪敢呐?要是让王爷知道了,他半条命都得没了。区区一个四品侍郎的乡下老母,哪里犯得着他冒如此大的风险。再说了,人家老丈人吕尚书都不肯出面,他更没必要瞎操这份心了。

    温启既着急,又怕老母亲在牢狱里遭了罪。说了一箩筐地好话,又想着给府尹塞些银两,想让他照顾照顾。

    府尹哪里敢收,尽数给推了回去。

    最后,在温启的万般恳求之下,这才让人接了他带来的衣裳,让牢里的温老太换下了那一身湿衣。其他的,一概让温启带了回去,连吃食都不让送进去。

    府尹心里计较得清楚,即便是这温启不送衣裳来,他也要让人找一身干净的衣裳让温老太换上的。

    这人是王爷让关的,关出个好歹来,自然算不到他头上。可是若是病出个好歹来,他可要担责任了。那头怎么说也有个吕尚书在,该照顾的还是得照顾着。

    碰了个大钉子回去,温启这才头一回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这瑄王爷是如何的性情怪癖。这官员之母也是说抓就抓,说不让探望就不让探望,连个台阶也不给下,一句话说死,真是让人不知如何是好。

    温启在府尹那里算是软磨硬泡地,什么办法也想尽了,也换不来一句松口的话。这才知晓,若是王爷那边没松口,想让府尹放人,是万不可能。

    可是王爷的脾性他知晓不多。瑄王爷几乎不上朝,仅去过的几回,也是站在最前头,他站在朝队最末,连个影子也瞧不见。唯一见过的一回,还是在大牢门前,他站在沈碧瑶身边,连正眼也没瞧过他一眼。

    温启是个脑筋活络的,不然也不会舍了沈莲瑶,攀上吕轻灵,当上尚书府的乘龙快婿。他自知在瑄王面前连说话的资格也没有,更别说去求情了。连一个府尹都能不卖他半分情面,更何况是堂堂瑄王。

    可关进牢里的是他亲娘,不救便是不孝,他于心难安啊。无法,只得关起门来,求自家夫人。

    “轻灵,我娘亲亦是你婆婆,当媳妇的怎能对自己婆婆见死不救呢?这是不孝啊!”温启在房中,对娇妻好言相劝。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19761/ 第一时间欣赏江湖朝堂刺客王妃最新章节! 作者:月光芷所写的《江湖朝堂刺客王妃》为转载作品,江湖朝堂刺客王妃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江湖朝堂刺客王妃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江湖朝堂刺客王妃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江湖朝堂刺客王妃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江湖朝堂刺客王妃介绍:
对于沈碧瑶来说,穿越之前,她靠游戏生存,穿越之后,她的人生,就成了一场游戏。只不过,这一场地游戏的难度实在略高,哪怕是她这个昔日职业代打的大神级玩家,也总是忍不住悲催哀号想要百度求攻略……还有,最坑爹的就是情缘,不完成不给阅历也就算了,中途换副本她也忍了,可那个错误的打开方式到底几个意思啊?不知道雷雨夜内啥啥容易留下心理阴影吗?啊???江湖朝堂刺客王妃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江湖朝堂刺客王妃,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江湖朝堂刺客王妃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