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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杀全文阅读

作者:愤怒的香蕉     隐杀txt下载     隐杀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四一节 杀场

    贫乏的骂人话语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对面火光一闪,子弹已经刷的穿入了他的肩胛骨内,整只右手立时在剧烈的痛楚之中失去了知觉。

    非人类的躯体使他的身体素质要远高于一般人,然而平日里习惯了强大异能的辅助,在纯粹的身体反应、躲避、射击这些方面,比之家明来说,就实在差了太远,若不是身体近乎不死的恢复能力,估计十个他一起来,现在都已经被杀得干干净净。纵然他的战斗经验也是相当的丰富,但在眼下的情况里,估计就只有见势不妙、掉头就跑的果决起到了些许作用,忍住身上各处传来的巨大痛楚,他掉头继续朝不远处的树林跑过去。

    对他来说,除却几年前被那疑为自然进化者的孩子一巴掌打飞的情况,实在已经有太多年未曾经历过如此狼狈的境况,而即便是几年前的那次,顶多也是一瞬间就分出胜负,没有像眼前这样被打得遍体鳞伤,如同丧家之犬一般疯狂逃窜,那种屈辱的感觉,才是经历过太多优越感之后的他尤为无法忍受的。

    努力使用异能增加着速度,痛楚的感觉偶尔便从身体上传来,遇上这种从所未见的诡异能力,几乎已经令他失去了战斗的欲望。与此同时,位于树林之中的某些人正在悄悄地进行着对话。

    “哈,之前将自己说得多厉害多厉害,结果居然弄到现在这种狼狈的样子。嘿,除了当打不死地靶子他还能当什么……”

    黑暗之中,一名潜伏在树枝上的狙击手正以鹰隼般的目光望着这边,口中发出了一声冷笑。片刻,另一个能够看到现场的同伴地声音传了过来。

    “好像是被某种东西干扰了异能……不过他的这种自愈能力还真是变态,我从没见过,根本打不死的样子,嘿,我们组织里有这样的吗……”

    “要不要把他抓回去研究一下……”

    “你就想想吧,这是因为他的异能被什么原因给限制住了,才被打得这么狼狈。你没有压制他的能力,真让他翻起脸来……别忘了他在炎黄觉醒那么多人的围堵之下都是可以随意脱身的……”

    “不过……来地为什么是那个顾家明?看他的状态也有些不对,太厉害了……”

    “跟情报不符,这简直就是简素言的标准……”

    “总不至于他就是简素言?”

    “之前谁也没见过这个孩子的正式出手,看他的状态好像有些不自然。简直是磕了药一样……情报不足,回去之后把这些事情交给上面分析吧……”

    “进入最佳范围……老大,我们开枪吗?”

    议论之中,伯爵地身影已经距离树林不到二十米,家明在后方迅速地追上来,对讲系统中,那负责人嘿的一笑:“那黑矮子也快坚持不住了,等他求援……”

    伯爵扑入了黑暗的树林!

    两秒钟后,距离树林边缘百多米外的大树之上,一名男子深吸一口气。狙击枪一放一抬,摆出了最为标准的瞄准姿势,夜雨之中。树林外的公路那边传来隐隐的火光,圆形的事业,将家明奔跑的身影刷的纳入了范围。

    难以形容地感觉。那一瞬间,家明那赤红的双眸陡然朝这边望了过来。

    擦擦擦……那道身影斜掠出十几米的距离,在短短地眨眼间。身体连续转折了四次。这边的人把握住感觉。下意识地扣动了扳机,子弹在地面擦飞了大片的草皮。与此同时,冲锋枪的火光在森林的黑暗领域中亮了起来,枪声沸腾而起。

    家明地身影冲入第一棵大树地后方,然而,却没有从另一面冲出来。

    从各方面射出来的子弹嗒嗒嗒嗒地朝着一个方向蜂拥而来,撕碎了草木、打飞树皮,树干被打穿,木屑如同开了花一般地绽放开来,一枚火箭弹带着惊人的尾焰穿过了树林,轰的一声,准确地炸开在了目标点。无数火星绽放着,挟着大量的草皮、碎屑飞出,旋即在这倾盆大雨之中熄灭了。黑暗重又降临了这一片地方,枪声也逐渐停止,一棵大树伴随着“丫丫”的声音在树林边缘轰然倒下。

    “确定死亡了吗?”

    唯有冰冷风雨的寂寥之中,终于有人开始说话,语音低沉,喘息声清晰可闻。

    “……看不到。”

    “失去目标……”

    “C点失去目标……”

    “D点……无法确认……”

    “失去目标……”

    “失去目标……”

    “一样……失去目标……”

    类似的回答相继传来,那首领顿了顿,命令道:“最近的……小林,过去确认,其他人掩护……”

    “是。”

    “……小心!”

    几乎是在那小林的回答传来的瞬间,大树之上的狙击手低喊出了这句话,与此同时,狙击镜中的画面中,树林之间的草丛犹如被疾风割过一般由左到右刷的一振,他砰的扣动了扳机。

    百多米外,同样响起砰的一声,夹杂在子弹声音中的,是人体碰撞的声音。

    两道身影交错而过。

    狙击镜向右微微一晃,他知道自己没能抓住机会,视野之中,原本潜伏在草丛中的一道身影被撞飞了出来,那道身影还在撞击的力量下向后踉跄而退,头与身影便已经开始分开,有什么锋利的东西在一瞬间掠过了他的颈项。在狙击镜那圆形的视野中往来,这漆黑中的一幕,绽放出了无比的冲击力。

    就仿佛被武士刀挥过的剪影或是屏风,刀锋过后,物体刷的分开,就算不看那刀,只看那光滑得仿佛浑然天成的切口,都能让人感觉到这一刀斩下时的力度与锋芒。

    黑暗中,属于人头的黑影飞了出去,撞上旁边的大树树干后方才弹回,掉落在草丛中,失去头颅的躯体再退后两步,从颈项的断口处,方才喷射出瀑布般的鲜血,随即砰的倒在了草丛里。

    子弹的声音在这一片响起了片刻,随即再度停住。黑暗中,犹如窒息一般的安静,所有人都在屏息以待,雨声打在树上,沙沙沙的响成世界的背景。三分钟后,灿烂的枪火在几十米远的一棵树后响了起来,以扇形的范围毫无目的地斜拉过树林,几乎所有人都能够感受到压抑在这片枪声之中的惨烈与悲壮,一个人体在其后倒下。

    子弹犹如暴风雨一般再度覆盖了这片地方,这一次,是连续的两发火箭弹,犹如地毯式轰炸般的攻击足足进行了十几秒,安静再度降临,由于是在林叶茂密的地方,燃烧起的火光足足一分钟后才渐渐熄灭。

    他们所捕捉的那个人,再次如水一般的消失在这片深邃的黑暗之中,悄无声息。

    “失去目标…最后一点火光熄灭的时候,又是同样的声音响了起来,其余的人方才确定似的轻声开口。

    “失去目标……”

    “这不可能……”

    “打起精神来……”

    “所有人自由潜伏,是否开枪可自行判断,诸君,这是对我们的考验……”

    距离方才那片地方二十余米的一片灌木与碎石之间,一名手持冲锋枪的潜伏者开始小心地转换位置,四周黑得出奇,不过对于受过严苛训练的他们来说,仍旧有着一定的可见度,望着眼前这片安静得犹如鬼魅一般的林地,他心中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这次能够被派到江海来,他在裴罗嘉中的资历也不算浅,作为一名杀手,从来接受的教育就是要亲近黑暗,回到黑暗里,他们应该如同回到家一般的安全,然而在一名似乎比他们更加适合黑暗的人面前,这种黑暗中的安全感,就在方才那两次挑衅般的杀戮之后,开始悄然退去了。

    以最为警惕与柔软的姿态,悄然无声地在灌木中后退,虽然不安,但他有理由相信,自己隐匿的水准,绝对不会低于任何人,他在心中预测着对方有可能再次出现的方位,调整着自己的身体。

    就在这样的想法中,下一刻,冰凉的锋芒,贴上了他的喉咙,一个人无声地俯在了他的身后。这一刻犹如梦幻。

    那只手以要将他颚骨捏碎的力量捂在了他的嘴上,有人在他耳边说话,仿佛是为了照顾他一般,用的是日语。

    “杀人吗?我教你啊……”

    刀锋由左至右,轻盈拉过,那一瞬间,他想起曾经在东京塔水族馆中看过的锦鲤,他们在水族馆出口处的清澈水池中翩跹而自由的游动,犹如此时掠过的刀,冷静却又灿烂的美感,只是他那时来不及欣赏这些,路过那里,为了杀人而已……

    真想再看一眼……

    鲜血喷出来时,他想着。

第三四二节 分裂

    “这么说……位置已经确认了……”

    “按照发回来的信号,以前一个废弃皮革厂附近的树林……如果情报属实,我们可以开始了……”

    “凯莉小姐……”

    帐篷之中,远远的还能听见外面嬉笑喧闹的声音,雨持续下着,带来吵闹却有规律的沙沙声。此时,这里面已经布置得犹如作战会议的现场一般,手提电脑在桌上排成几列,各种信息在屏幕上显示出来,听了传来的报告,方之天回过了头,询问一旁的的凯莉:“凯莉小姐,你的意见是……”

    凯莉淡淡地摊了摊手:“我可以承诺它的准确性。”

    “那就没问题了。”方之天笑了笑,待到转过头去,眼神深处方才露出了一丝思虑的光芒,伸出手指在旁边长桌上敲了敲,“按照原定计划,通知江海那边提前行动,严密控制江海往北的一切路线,另外特种部队可以出动了,争取把事情结束在今晚,对于那位伯爵先生……要求尽量活捉……”

    这样的命令一下达,整个帐篷里的气氛仿佛陡然紧绷了起来一般,电脑的敲打声,电话的声音热闹地响了起来。片刻,方之天与凯莉走到一边:“那么,现在我们就希望那位伯爵先生的身体研究,会真的对若若的情况产生好处了,凯莉小姐,谢谢了。”

    “还是那句话,无法保证所有的事情。”双手抱在胸前。凯莉此时带着一副金丝眼镜,脸上有着着淡淡地微笑,充满了令人信服的优雅与睿智之感,丝毫没有那种少女假装成熟的做作。方之天阅人无数,然而像这个女孩子这样,时而如同未接触世界的少女般清纯,时而如同追求新奇的舞者般叛逆。时而如同女皇般的高贵与优雅,时而如同独处怨妇般落寞,时而还如眼前这般有着研究者的睿智地人,倒还真的没见过多少。

    略挑了挑眉,她开口道:“实验体一七五八号的身体目前可以确认为传说中的吸血鬼,他的血液可以创造算不上完美的不死者,增强身体素质是最直观的体现,东方小姐的病情在于精神力过于强大。以普通人地脆弱身体。很难承受这种过量地精神力,那么,要治疗好她,方向当然有两种,一方面是抹杀掉她这种强大的精神力,另一方面,就是将她的身体改造到足以容纳这些精神力的水准,事实上。这几天我在想,或许她自己就已经在做着这种事情了……”

    “什么?”

    “不是有意识的,而是潜意识支配的活动。”凯莉垂下眼帘,一边想一边说。“有这样一个理论,人在做梦时梦见自己从高空坠落,在接近地面的一瞬间,必然会被惊醒,否则人脑就有可能接受自己已经死亡的现实。在睡梦中再也醒不过来。人地身体都有着自发性的保护意识。而东方小姐的能力非常特殊,她能够看到未来。纵然她无法掌握这种能力,但潜意识里这种能力依旧依附于她的身体而存在,当异能伤害到身体,她地身体也会自动地作出调节,一方面加强身体素质,另一方面自动地削弱能力,但是因为双方的抵触太过悬殊,这样的调节就基本上可以忽略。我们可以大胆推测,假如她保持目前的状态不会死,或许几百年后,就会完全适应这种能力……”

    “不过……利用伯爵的血液对她进行改造,显然也可以加强她目前地适应能力?”方之天道。

    “会有加强。”凯莉点了点头,“不过接受不死者改造地实验体,本身也做不到完美,假如这种改造会给东方小姐带来更大的而且一时半会无法解脱地痛苦,方先生也得事先做好替她解脱的心理准备。”

    “有机会……总比没有机会好……”顿了顿,方之天答道,“无论如何,都得谢谢凯莉小姐的努力。事实上,这几天她过得很安静,我想这一定是凯莉小姐你做了些什么吧?”

    凯莉不置可否地笑笑:“那么我先走了,战斗的事情,与我无关。”走了几步,却又想起什么似的回过了头:“无论如何,有件事我也要事先说一下,一旦东方小姐能够像正常人一样的生活,她很有可能会失去预言的能力,这是我的推测。”

    没有多少的惊奇,方之天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我想这对她来说是最好的结果。”

    凯莉点头一笑,转身出门的一瞬间,嘴边笑弧未散,眼中却陡然闪出无比诡异的神色,下一刻,她变成了另一个人。

    黑暗之中,无数种表情在那张脸上迅速转换着,微不可闻的声音在唇畔低徘。

    “他居然真的打败了伯爵?”

    “谁也不知道伯爵会不会第一时刻出手……”

    “你认为不会吗?”

    “肯定有什么问题……”

    “这是不是可以证明她的完美了……完美的强大……哼,比你更厉害。”

    “没想过他会做出这种有勇无谋的选择……”

    “但选择是你给他的,他当然可以做。”

    “他会死的……”

    “反正是你想要试探她的能力极限……”

    “我不想再当只喜欢自己的变态……”

    “可我很留恋喜欢自己的这种感觉啊……”

    “他还没打动我们,只是有点厉害而已。”

    “又不见得比得过第二次觉醒的纳塔丽……”

    “但简素言比纳塔丽完美,因为简素言是假的!”

    “我们只是在找寄托!”

    “我想变成正常人!”

    大雨中,她咬牙切齿地走着,不过,即便是最激烈的话语,也只在出口的瞬间便消没在飞快蠕动的迷人双唇间。“哗”的一声,她右手猛地一伸,一把银色的女式袖珍手枪蓦地从腰间被掏了出来,在身体紧绷的颤抖之中,直接抵在她自己的右边额头上,优雅的黑色高跟也在雨水中陡然顿住。

    急促的呼、吸——

    “觉得自己不正常就去死啊!”

    “死就死,谁怕谁啊,也不是第一次了!”

    “开什么玩笑……”

    “开枪!开枪!开枪!”

    “吵死了——”

    又是啪的一下,左手与右手一齐握住了枪柄,随后似乎有些艰难地将枪口调转了开去,目光凶狠,口中却似乎有些无奈地喃喃念叨:“人都有自我保护的潜意识、人都有潜意识……”

    一名原本被安排在暗中进行保卫工作的战士此时就有些疑惑地站在不远处,望着这奇怪的一幕,这次的活动,枪支毫无疑问是要被严格控制的,不过对方是凯莉-佛尼姆,显然不在被控制的范围之中。但是……拿把枪对着自己的额头,好玩么?一时间冲上去也不是,不过去也不是,假如让她在自己面前自杀了,那后果自己可承担不了……就在这样的挣扎中,那女子终于放下了枪,一扭头,目光狠狠地瞪了过来:“看什么看,没见过人自杀啊!”

    一声冷哼,她将手枪插回了腰间,气呼呼地朝前方走了过去,一进入灯光的范围,满身雨水的她似乎又回到了那个有些任性又可爱诱人的自称“小凯莉”的少女,扁着嘴巴,垮掉了肩膀。

    “算了算了,什么都不按照预定程序来的,让他主动出击明明是试探他反应的玩笑嘛,居然真的冲出去了,这一次打下去,我还怎么活捉一七五八号啊,早知道还不如就接受方之天的建议动用江海军区一个师的人直接围剿呢……”郁闷地叹着气,她用力甩了甩被淋湿的头发,“算了,洗个热水澡,明天当这件事情没有发生过好了……”的帐篷时,旁边的另一间房里,崔国华、乔国睿、方国琳、叶莲等人聚成一团,疑惑地讨论着眼前的情况。

    “离开的是家明小弟……谁能告诉我为什么他会离开吗?”

    “简素言那边的安排吧,谁知道他去干什么……”

    “按照车辆的速度,与战斗爆发地点的距离,联系消息传回来的时间,与顾家明完全吻合……”

    “别告诉我顾家明参与了这次战斗……”

    “就算只是配合简素言的攻击,在这种层次上,一个十七岁的孩子,应该也是危险的……”

    “或许是针对他的考验?真正的战士只有在战斗中才能出现,要成为简素言那样的人,我想这种挑战必不可少吧。”

    你一言我一语的,对于他们来说,其实也有好几个真正的疑问在心中,过得片刻,乔国睿叹了口气:“其实大家应该对他都有些好感吧,现在我有些担心的倒是其他人会提出的指责……消息从那边传给那位凯莉小姐,再由凯莉小姐转交过来,这样的情况下,简素言与顾家明跟国外组织的关系比跟我们更加密切……老实说,这或许并不是最理想的情况,但简小姐的确帮过我们不少忙了……”

第三四三节 国家

    乔国睿的担心其来有自,一如家明的考虑一样,大多数的国家里,但凡有能力的人服务于本国是一种惯性思维,特别是在炎黄觉醒——或许从名字上就能够看得出来,这个组织建立的初衷、努力的方向,并非是为了什么单纯的和平与爱。不同于裴罗嘉是模糊了国界的、世界性的杀手组织,也不同于幽暗天琴身为罗斯切尔德这样的大势力的半身,致力的是整个世界的金融霸权,与智慧天国倒是有部分类似,但相对来说,智慧天国更多致力于科学的发展,也更加趋向于世界性。

    这样的情况下,炎黄觉醒与澳洲那个名字滑稽的袋鼠保护者同盟或许更为接近,单纯的地域性、民族性组织,它仅仅服务于中国,乃至全世界华人势力的展开,与政府的关系更加密切,参与的成员们大多有民族信仰,而在某些方面,也更加狂热,当国家愈发发展,甚至也有的人便开始信奉“大汉主义至上论”。在这样的情况下,一个有能力的人想要独善其身在某些人看来就已经是大逆不道的事情,而与国外的组织关系密切更胜过己方,其情节毫无疑问要更加严重,哪怕与他显得比较密切的这个组织,目前来说还是自己的盟友。

    归根结底,人类的文明或许已经发展了几千年,但思考问题的模式,反反复复的,仍旧是那些一成不变的模式。

    乔国睿说完,一旁的叶莲望了他一眼:“你担心谁啊?”

    “还有谁。”正在倒水的方国琳回过头来,“应子丰那个护短的哥哥。”

    乔国睿笑着耸了耸肩:“应子丰是跟顾家明有些不对,但应子岚才刚过来,会帮他弟弟做文章地可能倒是不多。不过。有些道理虽然大家都明白,但对大多数人来说,还是难免心中有些芥蒂地……你譬如说国华吧,他说起来是一心为国,又能保持冷静,但在这些事情上,有些想法恐怕还是心中难免吧。”

    “喂喂喂!”崔国华瞪着他,“我说你个有未婚妻准备结婚,又已经脱离了队伍的家伙凭什么在这里唧唧歪歪地跟我们讨论机密事情啊。出去出去出去!”

    “你看,被我说中了……”

    众人哄笑之中,有人掀开了帘子,笑着走进来:“其实国睿影射的应该是我吧?”

    “啊,方先生。”

    “方先生你过来了?”

    此时进门的。正是端着一杯热咖啡的方之天,方才与凯莉聊完了事情,下完了命令出来走走,谁知道听见几个人在里面谈论这些事,倒也就掀开帘子走了进来,大概打过了招呼,倒是笑着望向了方国琳:“对了,之前国琳还是谁好像有个想法。说简素言简小姐就是顾家明假扮的,是这样吧?”

    几人面面相觑,之前在纽约的事件当中,方国琳的确是随口说起过这样的推论。不过之后便立刻否定掉,此后大家顶多是在开玩笑时提起一下,却不料传到了方之天地耳中。方国琳有些忐忑地皱着眉头,她才进入炎黄觉醒两三年,对于方之天这样的大人物。终究还是有着相当的敬畏之情:“不、不会吧……方先生你在怀疑这件事吗?”

    “唔……也不是。”方之天笑了笑。“只是想起来这个推论如果是真的,那整件事情会变得很奇妙。让人觉得……呵呵,这个世界上终究还是有些令人无法理解的事啊。不过,虽然这次我们家明小弟地出动让人有些吃惊,但应该只是给简小姐做配合吧,更具体的消息,还得等我们的人到了地方才能确定。至于国睿刚才的担心,其实如果是我想要清净一点,恐怕也会尽量选择跟国内的机构划出界限,否则就总是很难让自己安心啊。”

    “啊?方先生……”

    方之天目前是炎黄觉醒的领导人之一,说出这样的话自然不会有什么人敢指责,但在几人面前光明正大地说这种事情,还是让人有些吃惊。方之天笑着挥了挥手:“别这么吃惊好吧,我又不是想让炎黄觉醒变成新纳粹主义的萌芽地,唯民族主义至上者对国家是有帮助,但是当一个国家全都是这样地人时,也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上面的领导人们都是理智的,他们也不会允许这样地情况发生。”

    他像是闲聊般的摊开手:“一个国家,应该是有的各种各样的人,各种各样的理念,有想要兼济天下地,有想要独善其身地,有的人希望守护着这个国家不被欺负,有地人希望国家强大了可以侵略别人,有的人希望世界上永远不要有战争,也有的人希望能够守着身边的人简简单单的过一辈子,每个人都有实现自己想法的环境,这样才是一个健健康康的国家,简小姐没有作出损害国家利益的事情,她希望关心的人可以简简单单不被复杂的责任牵涉进去,我觉得这是再合理不过的一个要求,也是一个国家存在的……基本目的吧……”

    他淡淡地喝了一口咖啡,一边的崔国华倒是开了口:“在很多事情上如果简小姐可以帮忙,事情会简单很多。”

    “这是一种推卸责任的说法。”方之天回答道,“每个人尽自己的努力,做好自己的事情,这就是本分了,说自己的力量不够,所以非得要求别人出手的想法,是不对的。虽然很多时候我们也不得不做这样的事情,不过能自己努力完成的事情,还是尽量自己来做吧。其实中国十二亿人,最不缺少的就是人才,落后的……是系统而已……”

    将咖啡喝完,他拍拍手站了起来:“至于应子岚那边,其实不用担心什么,一来子丰是高傲的,他对某个人不喜欢,未必就会告诉自己的哥哥,二来……怎么说简小姐也曾经救过我一命,在我还能说上些话的时候,希望炎黄觉醒能够简单一点,尽量多做点实事,这样是最好的了。”

    炎黄觉醒当中,方之天与应海生一北一南,相对来说应海生的权力较低,但炎黄觉醒既然接近国家政治机构,其中自然也牵涉了大量的关系与斗争,方之天与简素言这个虚构人物的关系比较接近,那么应家要拿她来做文章也就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这次简素言表现得与幽暗天琴更为接近,日后若被应家拿出来说,要求对这个人作出某些施压的举动,恐怕方之天都会比较为难。而首当其冲的,自然就是他们这些明白了简素言力量的特工们。

    不过既然方之天在这里做过了这样的表态,此后当然就不必有太多的担心,一来他们对简素言也有好感,二来免去了与这种人为敌的担心,自然也就是大为轻松。

    大约接近十点钟左右,几队全副武装的特种兵,由各个方面,朝着家明方才战斗的树林悄然合围而来。

    这一片无人区的范围很大,翻过道路边的茂密山林,是一个因为错误规划的原因早已废弃了的大型皮革厂,在远处有个小村庄,田地与山岭错落的漆黑雨幕中,其中一队士兵,首先发现了路边的汽车残骸。

    被大雨冲刷了几十分钟,汽车爆炸的火焰早已熄灭,雨水冲刷下,原本在这片草坡间枪战的痕迹也已经渐渐模糊。但自然瞒不过这些经受过特别训练的人,犹如鬼魅一般的进行了探索,随后扑入树林,一道道的信息也通过无线电集中在指挥员那里,随后发了回去。

    “发现第一战场……”

    “撞毁的是保时捷911跑车,车牌号与顾家明开出的那辆吻合,初步估计司机在撞毁之前跳了车,然后展开了战斗,车速很快,应该在时速一百三十公里以上……”

    “战场延续入树林……我们听见枪声,方向西面树林,距离两公里以上……”

    “进入……”

    “发现尸体!身份不明!”

    “发现尸体!身份不明!”

    “发现尸体!身份不明……”

    风雨交加,通过摄像头发回来的画面模糊不堪,在这边有着无数监控屏幕的各个电脑前,叶莲等人目瞪口呆地看着画面中的轮廓,十几分钟内,这队悄然前行的特种兵也就连续发现了十余具尸体,在这些尸体旁边,还有丢弃的枪支弹药,经过检查,这些死去的人,都是受过大量有素训练的战士。

    黑暗的树林里,这些死尸一具一具地延续往远方,偶尔经过一些地方,子弹的痕迹、乃至炮弹的痕迹触目惊心,唯有预测中的顾家明,始终不见踪影。

    十点二十,循着枪声一路寻找过去的战士们,终于与隐匿在林间的杀手,有了第一次的交火……

第三四四节 扣扳机

    夜雨之中传来的枪声断断续续,有时候会突然变得混乱激烈,有时候又乍然安静下来,远远听去,那动静一路往西诡异地移动着。当这队士兵隐匿着身形悄然跟上去,大约前行了两公里左右的距离,也终于免不了地被发现了踪迹,迎来了夜色中的第一发狙击子弹。

    大约是运气的缘故吧,这一发来自几百米外的狙击子弹很没水准地打偏了,具体是因为暴雨的恶劣天气影响还是因为对方在经历过之前的一些事情之后也变成了惊弓之鸟很难说得清楚,这一枪之后,十几人刷的一下各自融入了身边的草木之中,这边的狙击手开始确认对方的位置,标志着今天的黄雀与螳螂,终于开始有了第一次的交火。

    一枪之后,整个树林再度陷入沉默之中,这样的环境之中,与狙击枪的对决其实是一件紧张而又无聊的事情,双方努力地隐匿、观察对方,而由于这边的人数较多,潜行功夫相对出色的一两个人就缓慢而警惕地朝那边移动着。大雨仿佛无穷无尽地在下,除了沙沙沙的雨声,四野一片静谧。

    在距离拉远了的环境下,狙击枪的威慑力实在太过巨大,这边看起来人数较多,但也不敢太过轻举妄动。假如仅仅是狙击手之间的对决,彼此在恶劣的环境下藏匿两三天一动不动的情况都是寻常,这次当然不可能被人拖成那样,不过,远远的又响过几次枪炮的喧嚣,这支队伍真正与藏匿在树林中的杀手大规模开火,还是到了将近半个小时之后。

    裴罗嘉为了这次行动虽然动用了很大的力量,但终究也不可能调出一支军队来。之前已经死了接近二十人,眼下还会留在这边的人不过寥寥几名,随着对面那名狙击手地位置终于被试探出来。顿时间。远远近近的大树后、灌木中枪火四起。几秒钟的交火,裴罗嘉那边地狙击手被一枪打爆了头,其余几名杀手悄然逃走,特种兵们从后面直追过去,不多时,便已经出了树林,出现在眼前地,是依然废置许久的皮革厂厂房。

    大雨之中。十多人各自分散,悄然下了山坡,不一会儿,进入了黑暗而沉寂的厂区之中,上一次枪声时弥漫的肃杀与硝烟,似乎依旧缭绕在这片废旧的建筑群中,犹未散去……

    水滴掉在地上的声音。

    全身都湿透了的感觉,并不会让人觉得好受。只是在生命随时都有可能受到威胁的时候,许多地感觉,也就变得可以忽略了,相对来说,训练起到的作用或许还在其次。黑暗中。他绷紧了全身的每一寸肌肤,并且感受着蕴藏在身体里的力量,手中的枪上淋了雨水,在初夏的深夜仍旧显得有些冰冷,但被手攥紧的地方早已捂得热了。紧张而又冷静的情绪中。他在感受着一切所能感受到地东西。

    刷的一下。举枪、侧身,他如同幽灵般的平移过前方的岔道口。安全——他警惕地注意着四周:地面的灰尘、杂物、侧后方破掉地窗户、洒进走廊的雨水、自己走过后留下的水渍。随后进入下一个安全点。大雨瓢泼。没有灯光、没有闪电,在这废弃依旧的房屋之中,黑暗便显得格外的强大,不过或许来自于天赋,或许来自于锻炼,他对于黑暗有着特殊地敏感,或许说是安全感也不为过,适应黑暗地能力,他自信不输给任何人。

    他叫常彦丰,职业是士兵,隶属于军队内部一个特殊而又秘密的编制,按照内部地一般称呼,应该是特种第七旅,编制虽然是有,却不固定于任何军区,对外也未必会加以承认。他受训是在沈阳军区,后来在北京担任一些保卫的职责,类似反恐怖的秘密任务也参加过几次,负过伤、立过功,此时手下虽然没有管人,但军衔却已经是少尉,这次如果表现得好,估计下半年就能够顺利拿到中尉军衔。

    当然,目前来说,军衔之类的事情并不在他脑海的思绪之中,警惕着这条走廊的两端,他缓缓地俯下身子,在旁边那扇房门的门把上轻轻地嗅着:阴冷的灰尘味道。他悄悄走向下一扇门,不时地回头看看,警惕着有人循着他的脚印跟了过来。终于,找到转角处的那扇房门时,他静静地靠在了旁边的墙上,左手有规律地按动着一颗贴身放置的小按钮,片刻,那按钮上传来微微的振动回复。他开始在心中默默地数数字,随后戴上一副浅色的墨镜。

    五、四、三、二、一……

    砰的一声,石块打破了窗户玻璃的声音,他哗的一下踢开了门,同一时间打开了装在枪身上的强力电筒,刺眼的光芒照亮了房间,左边!右边!上面!随即,他关掉了电筒,取下墨镜,警惕地走进去,同时用小按钮发出信息:“发现尸体……”

    破旧的房间里一片狼藉,一具尸体倒在了其中,墙上有子弹孔,房间的角落里有掉落的枪支,一张本就破旧的书桌仍旧完好,那尸体看来是一名杀手,右手却是被硬生生的折断了,脑袋被人向后扭成一个畸形的模样,除此之外,却再没有任何的伤痕。

    他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人的枪飞了出去,说明是在他死之前拿着的,看起来却没有其他的伤痕,在配合现场的痕迹,就好像是在他开枪的情况下被人冲上来硬生生折断了手,然后顺手将他的头拧转了一个方向——这次到底是什么任务啊,从树林中一路过来,看到的情况实在有些匪夷所思的感觉,他知道的人中,恐怕没多少人有这样的能力,或许娄大队长都有些够呛……

    咽了口口水,他报告了情况,从房间里悄然退出,朝前方走了一段,沿着楼梯上去,再检查到一扇房门时,远处陡然传来枪声,应该是队友与什么人交上了火。与此同时,他头皮一麻,身体蓦地朝前方冲出。

    一道身影从天花板上跳下来,扑了个空。

    猝然间转身,举枪,那黑影猛地扑了上来,火舌从枪口喷薄而出,子弹刷的扫过了整条走廊,两人的身体一瞬间撞出了几米远的距离,撞上后方墙壁。

    举枪的手被对方死死的钳住,锋利的匕首在同一时间朝腰间刺来,他反手拧紧了对方手腕,随着枪声、碰撞声、子弹如同绘画一般的呼啸而出,两个人的身体在走廊间扭打着碰撞,灰尘在湿润的空气中飞扬而起。常彦丰放开枪柄,反手擒拿,同时在墙上狠狠砸打着对方的手腕,迫使他松开了匕首,不过,对方的右手刷的一收,从腰间蓦地拔出了手枪,常彦丰身形一进,两个人撞破了后方的房门,扑进了破旧的房间中。

    两人的身体几乎是同时倒在地上。砰的一声,子弹从常彦丰的腰侧射了过去,左手狠狠压着对方手腕,他的右手在近距离连续两记肘撞,反手拔出了军刺,朝着对方头上狠狠地插了下去,那杀手猛地一脚踢在他的胸口,军刺在地板哗的拉出了火花与粗糙的摩擦声,两人拉开了距离,同时翻身而起,眼见那杀手举起了枪,三棱军刺猛地脱手甩出,刷的一下,军刺深深插进了对方的肩膀,那杀手的枪口,也对准了他的额头。

    这几乎是同归于尽的选择,区别或许只是谁早谁晚而已。

    作为中国军队配备的56式三棱军刺,在放血效果上几乎可以说是完美,任何人被捅上这么一下,几分钟内就有会失血过多而死,没有专业的医疗设备根本无法救治,谁知这杀手居然避也不避,两人的身体在黑暗中僵硬了一瞬,鲜血从放血槽中飙射出来,那一瞬间,他几乎可以看到对面那冷酷而扭曲的笑容。

    下一刻,他的目光微微转向一旁。

    房间不算大,两人一块撞飞进来,扭打再翻身,此时也基本上已经到了窗口位置,四周漆黑,窗外夜雨深邃,然而这时在近处,他还是可以看得清楚,一杆属于狙击枪的长长枪管此时正安静地横在空中——它从玻璃的破口处伸进来,正好对准了那杀手的侧脸,看起来,它仿佛已经在这里放置了好多年,从来都未变动过一般。

    砰的一声,火焰闪过,那杀手的头就像是西瓜一般的爆炸开来,血肉、脑浆、头发像是烟花一般的冲向了房间的另一侧墙壁。常彦丰有些目瞪口呆的站在那儿,死里逃生的经历绝对是宝贵的,而就在这样的近距离下看着一个人的头忽然就从脖子上被打碎掉,也绝对是难以形容的感觉,他也算经历过不少的事情了,这样的情景,还是第一次看到。

    无头的尸体朝后方倒下。

    直到这个时候,方才由眼睛余光看到却来不及处理的画面此时才从潜意识中浮上了脑海,就在他扔出军刺、对方举起枪的瞬间,那枪口从窗外安静地伸了进来,看起来就像是那杀手的脑袋直接凑上去一般,当那颗头自己移动到最佳位置,外面的人没有丝毫犹豫地扣动了扳机……

第三四五节 疯狂

    寂静中的呼吸声,随着那杀手无头尸体的倒下,他大概屏息了两三秒的时间才终于反应过来,窗外的那人,或许就是这次任务中需要找到和配合的目标了。

    狙击枪从窗口消失,远远的有枪声传来,窗外的阳台上倒是一片寂静,他深吸一口气,伸手从那尸体上拔出军刺,正要从窗口追出去,一点火光蓦地在窗外的夜雨之中亮起。

    “靠……”

    仓促间转身、跃出,轰然一声巨响,气浪与火焰从身后猛地扑出,他的身体跃出门口,甚至被巨大的气流推过了中间廊道,撞破对面陈旧的木门,摔进了另一间房间之中。

    他的反应快速,先前在外面淋雨将全身都淋得湿透,此时在这爆炸中倒是没有受到多么致命的伤害,但一时间也的确被摔得够呛,躺在地上晕头转向地起不来,眼中可以看见火焰燃烧的光芒,耳朵里则被震得全是嗡嗡嗡的幻听,好不容易用枪口支地爬了起来,才一转身,整个身体却陡然间失去了行动能力,朝后方飞起来,啪的一下贴在了墙上。

    一瞬间,就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给按住了一般!

    难以理解的现象带来的是难言的恐惧,不过,参与过这么多次的秘密任务,他也渐渐接触到一些难以解释的人和事。火焰的光芒从另一间房里照射进来,他努力稳下心神,只见这间房的另一端。一名穿着破烂斗篷、打扮得仿佛西片里死神一般的侏儒正站在那角落里,一只手对着自己,另一只手地手指轻轻一晃,先前掉落在房间里的那根军刺刷的飞了起来。

    那根手指在空中停留了一瞬,陡然间朝着他指了过来。全身上下无法动弹,他蓦地紧闭上了双眼,随即。身体陡然失去了依托。从墙上摔了下去,军刺砸在了他的头上,却没有扎进去。空气之中,只听见一声包含了无比愤怒、怨毒与不甘的声音:“Sht——”

    睁开眼睛,那侏儒的身体飞快地撞烂了对面的窗户,刷地跃了出去。

    这地方原本是工厂,上面一排是办公室或者控制室,一边是走廊。另一边地窗户则可以看到下面工人工作的大车间,这侏儒才一撞破窗户,一道黑影蓦地从旁边的空中扑了过来,两道身影在那窗户的视界中停留了一瞬,砰地掉下了下方的车间里。

    抄起冲锋枪冲到窗口,下方那漆黑的空间中,隐约可以看见两道追打的身影,在诸多堆积的木箱、杂物之中时隐时现。

    方才才受到过爆炸地影响。此时头上又被敲了一记,能够看清楚的东西极其有限,只能隐约看见下方堆砌的杂物轮廓,那穿着破烂黑斗篷的侏儒似乎是想要逃走,后方那人却是毫不留情地紧跟着。两道身影都是难以想象的敏捷。那侏儒无心恋战,但每一次的冲出,都会被对方追上,在黑暗中快得犹如幻影般的出拳、扫腿、肘击、膝撞,那侏儒则是竭尽了全力拆、卸、躲避。甚至籍着硬吃对方几拳。借机逃跑。

    他的身材矮小,看起来像是一个孩子。偶尔实在躲不过、卸不开、接不下,便被如风地重拳打得如同炮弹般的飞出,才刚刚砸在一堆旧木箱中,紧跟的那人便也已经冲了进去,轰轰哗哗的声音在之中,被打成两截的木箱、破裂地木片便仿佛爆炸一般的翻动起来,一个人影在那中间没完没了地追打着敌人,无论前方是什么,都是统统打碎打飞。看着这样的情景,常彦丰张大了嘴好半晌都无法合拢,这惊讶不光是对于眼前疯狂的破坏力,他实在有些难以想象,到底是什么东西能有这么经打,那个侏儒居然还没有变成肉酱吗,他在上面甚至可以听到几只铁制的大油桶撞飞出去地声音,从这声音上判断,估计也已经被打得陷下去了。

    看起来,就像是有一只命大地老鼠在堆满杂物的房间里没命地乱窜,粗暴地男主人拿着大铁锤在后面不断地追打,当那锤子舞成了风车,房间里的杂物就在这追打中全都被破坏掉,老鼠也受了伤,但仍旧在拼命逃。

    惊奇归惊奇,事实是,那侏儒居然真的没有死,黑暗之中满是他痛呼与屈辱叫骂的声音,然而每一次,他都终于能够连滚带爬地从被打得满地狼藉的木片堆中逃出来,往往是在下一刻,就被冲过来的攻击者再度撞入下一堆杂物中。

    接近车间边缘的某一刻,那侏儒终于抓住了机会,“啊——”的一声大喊中,身体如箭一般的飞了出去,撞烂了下方的一扇房门,后方的身影只是在原地微微一顿,随即便紧跟而上,冲进房门的一瞬间,枪火在那房间的窗户里响了起来,看上去,居然有一名杀手潜伏其中。

    激烈的枪声响了几秒钟的时间,变为混乱的打斗,看起来是先前追进去的身影刷的又退了出来,两名杀手一前一后地冲出,速度极快的重拳、踢腿,后方那杀手反手便拔出了刀,不过,他们进攻的势头仅仅维持了两秒钟的时间,以飞快的速度挡下几次拳脚之后,前方的杀手还在往前冲,那黑影蓦地由退转进,双手一错,已经与他换了个位置,前方那杀手的头被这一下直接扭转了方向,再冲几步,干脆地倒了下去。

    后方那杀手军刀还未来得及劈下,胸口被欺近到身前的黑影用肩膀狠狠地撞了回去,仓促间一刀刺出,那黑影右手在胸前一抬,左手前伸猛切,军刀呼的脱手而出,朝天空中飞了出去。

    进攻不行,再想防守时,却也已经晚了,额头上挨了一记,伸手一挡,胸口上又是一拳,一拳之后化为肘撞,狠狠砸上他的面门,他此时也已经被逼到了门边的车间墙角,站在常彦丰的位置,就看见那人整个身体都贴在了墙上,在几秒钟的时间里,头上也不知道挨了多少拳。仅仅是如风的重拳,也仅仅瞄准了他的头没命地打,待那黑影陡然罢手从房门追出去,这人的身体就像是面条一般的软倒在墙角下了。

    几分钟后,他从楼上追下去时看了一眼,这尸体不光是七孔流血,整个面孔上都已经是血肉模糊的一片,头骨也不知道粉碎成了几十几百片,看起来就像是装在麻袋里的碎搪瓷……

    到了这个时间上,所有的节目其实也已经基本接近尾声,当然,类似于打牌、搓麻将、看电影之类的事情只要有人需要,玩个通宵总是没问题的,但在大多数生活有规律的人来说,都已经开始考虑起今晚睡觉的问题来了。

    站在一连串大帐篷的门边,灵静睁着眼睛往外面看,属于家明的小帐篷一片漆黑,看起来也不像是有人的样子,四处望了一会儿,她有些失望地收回了目光微微抿了抿嘴,她回身穿过一个帐篷,有意无意地打量着四周,终于进到一个作为赌场的帐篷里,沙沙正坐在一张赌桌前跟一堆女孩子玩梭哈,身前摆了十几张十元面额的钞票——虽然大家都有些背景,但都是女孩子,此时也没发生什么为男人而争风吃醋的事情,彼此当然也没必要赌得太暴力。神秘兮兮地看过了自己的底牌,她啪的一下盖上,朝周围的牌友神秘的一笑:“不去!”

    “嘁……不去也那么臭屁……我也不去……”

    “赢了多少呢?”走到沙沙身后,灵静俯下身子拈起她的底牌偷看,随后郁闷地翻了个白眼,“切……”

    “呵呵,一对小五其实也很大了好不好……”沙沙笑着说道,随后站了起来,“算了,我不来啦,你们慢慢玩。”

    “怎么不玩了呢?”灵静疑惑。

    “十一点多了啊,时间不早……”沙沙亮了亮手表,随后左右望了望,“对了,家明呢?不会还在有事吧?弄到这个时候?”

    “呃,谁知道呢。”灵静抿着嘴耸了耸肩,做出个可爱又无奈的表情。

    “走!去找找他吧。”

    “万一他真的有什么事情……”

    “又不打扰他,只是看看他在哪里而已……”

    帐篷群里娱乐节目众多,也有些单独的休息室,两名少女一间间地找过去,大约十多分钟后到了大帐篷里,此时人还很多,沙沙拉了拉灵静的手:“看,雅涵姐在那边,我们去问问她吧。”

    她这一举手,那边的雅涵也已经望见了她们,笑着打了个招呼,朝她们走过来,大约还有八九米的时候,只见雅涵的脸色蓦地变了变,右手一举,握着一把手枪朝这边指了过来:“别动!别乱来!把手举起来!”

    雅涵为人素来温和,周围几个认识她的人一时间还都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只是愣愣地朝这边望过来,但对于这把有着蓝灰色的金属枪身的手枪,灵静和沙沙却都算的上熟悉,美国制造,美国SWM459型9毫米自动手枪,她们每人也都有一把。

    还以为雅涵是在开玩笑,灵静笑着说道:“雅涵姐,我投降了好吧,别……呃……”说到这里,也终于觉得有些不对,回头一看,只见那位名叫何云的女子就站在她们身后两米的地方,脸上还带着笑容,缓缓地举起了手,左手之上,赫然拿着一把锋利的匕首……

第三四六节 没事了

    “不要动!”

    雅涵严厉的喊声之中,那何云笑着举起了手上的匕首。当然,作为一个杀手来说,或许不会受到这种普通人的威胁,她之所以站在了原地,是因为几乎就在雅涵举枪的一瞬间,被安排在周围的几名特工也已经围了过来,当其中一个人将手枪抵在了她的背上,基本上也就证实了,她原本的一切意图,都已经事先被人弄得一清二楚。

    这样的聚会之上看起来自由,实际上在暗中早已进行了无比严格的管理,作为被安排在其中的棋子,她基本上找不到冒险藏枪的可能性,因此也只能用匕首办事。匕首被后方那名女性特工夺了过来,随后用手在她全身上下搜索着,灵静与沙沙惊讶着退后了好几步,不太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何云淡淡地打量着雅涵等人,笑着点了点头。

    “真是奇怪,原来你们早就发现我了……难怪今天一晚上你都在跟着我呢……”

    “哼。”雅涵轻哼一声,“早就有人告诉过我,只要看见你故意接近灵静她们,直接掏枪就没错了,可没看见你手上居然真的藏了刀子……”

    “呵,这还真是……”

    以一名被俘者的立场来说,这何云还真有些看得开,摇摇头苦笑一声。而到得此时,远远近近的人也都反应了过来,眼见行凶者似乎已经被控制住,倒也没发生太大的骚乱,只是一边指点着,一边往四周散开,几名安排在暗处的特工朝着何云走过来的同时。雅涵“啊”的轻呼了一声。

    “哗”地一下,远远近近十余把枪几乎在同一时间拔了出来,指向了雅涵这边,这时候,场面才真正的开始变得混乱起来。

    一名原本毫不起眼的男子就在经过雅涵身后的时候,陡然间出手抢过了她的枪,一只手勒住了她的脖子,将原本持枪的雅涵变成了人质。

    “雅涵姐!”

    周围人群陡然间开始混乱了起来,而也在这种混乱之中,远远近近的十几把枪犹如寂静的寒冬一般对峙着。气氛肃杀。过得好久,那将枪口抵在雅涵额头的男杀手方才一字一顿地说了话:“谁都不许乱动。否则我就开枪了。”

    “你走不了。”一名特工说话地同时,几个人将灵静与沙沙保护在了身后。那杀手一笑:“我没想过走得了,但是如果她死了,想想简素言会不会怪你们保护不力呢?”

    短短半分钟内,大帐篷中地人就在纷乱之中走得干干净净,帐篷外人头攒动,显然已经将这里完全包围了起来。双方的对峙之中,一位穿着黑色礼服的白人少女揉着额头走了进来,她的眉头紧蹙,低了头像是在找地面上的一根绣花针,跟在她身后的还有几名白人男子,看起来都是经受过严格训练的保镖,在周围分散了开来。

    看见这女子的阵容,那挟持了雅涵地杀手倒也毫不慌张。只是笑着:“想不到过来的是凯莉小姐,不知道这里的事情你可以做主吗?还是要再找其他人来呢,我觉得我们还是不要浪费太多时间比较好……”

    “我管你什么时间,我要睡觉了,又被你吵醒来……”直到走进。白人少女才终于将头抬了起来,她看起来真像是刚从床上爬起来的样子,头发有些乱,脸色有些不好,礼服似乎也是随随便便地套在了身上。这时不耐烦地用手拉了拉左边的肩带。她样貌美丽,此时自有一股叛逆而慵懒的感觉在其中。“我好不容易才把时差稍微改过来一点,你知不知道睡眠不足我会老得很快的,打扰美女睡觉……你这样不行,你会死的……”

    她说着说着似乎又揉着额头变成了自言自语,那男子笑了笑:“我知道这样地行为实在不好,不过事情紧急,请务必谅解,五分钟之内,我必须亲自跟简素言简小姐进行通话。”他指了指帐篷上方挂着的一只大钟,“现在是十一点十七,我想我可以等到十一点二十二,过了这个时间,我就不知道会发生些什么令大家不愉快的事情了……”

    “就这样?O,我知道了……”不耐烦地打了个响指,凯莉打个哈欠,“那个谁谁谁,找个人拿把梯子把那上面的电池取下来,我好,天亮再跟你聊,拜……”

    挥了挥手就准备离开,才走出两步,那杀手沉声道:“凯莉小姐,我没有在跟你开玩笑!”

    陡然停住身形,凯莉拍了拍额头,一双美丽的大眼睛狠狠地瞪了过去:“那你是在威胁我了?”

    “如果这有助于大家认清楚现实,这样想也没问题。”

    这杀手地话才刚出口,凯莉陡然间挥了挥手指:“O,那我们不开玩笑了,给我杀了他。”一声轻哼,头也不回地朝门外走去,她发出命令,另一边名叫查尔斯的男子也就面无表情地从怀中掏出了手枪,这杀手大概忽然间有些懵,看看凯莉,再看看查尔斯,扳开了手枪的击锤:“喂,你是真的不考虑后果了?”

    “你拿把水枪来吓唬谁啊!”

    凯莉挥手的同时,砰地一声响起在了帐篷之中,雅涵“啊——”地一声叫了出来,杀手的头被子弹从侧面穿过,身体倒下地同时,手指下意识地不断扣动着扳机,“嗤、嗤……”一道道水柱先是淋上了雅涵的长发,随后挥向四周的空气中。原本还有些好整以暇的何云此时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鲜血洒向了地面。

    “闹剧……”连回头看一眼的心情都没有,凯莉的口中吐出无聊的评价,何云叫了一声“不!”似乎想要作出最后的反抗,随即便被几人按倒在了地上。被吓到地雅涵双手紧攥成拳,微微缩着脖子站在哪里。急促地喘息着,眼睛的余光却是瞥见了地上那流着血的失身,直到灵静和沙沙扑了上来,她才双眼忍着泪水与她们抱在一起,说道:“没事了……没事了……”

    似乎是……已经没事了……也快,凌晨两点左右,雨渐渐停了下来。

    整个露营的营地基本上已经陷入黑暗的寂静当中,只有在道路边停靠的车队里。某些车辆之中。灯光还在亮着。这么多人来参加露营,其实也有专门的车辆被改装成了小型的澡堂,有隔间,有热水,不过在这个时间上,要过来洗澡地人,基本上也是很少了。

    或者说,只有一个。

    穿着有些单薄地衣服。端着一盆热水,雅涵安静地坐在那儿,灯光之下,勾勒出的曼妙身形却隐隐带着几分落寞与孤寂的感觉。两个小时前就已经洗过澡了,这时候起来,又过来洗了一次,一头长发还是湿的,她却没有拿出电吹风来将它吹干。伸手拧着热水里的毛巾,旋即又有些恍惚的放开,坐在小矮凳上,她双手抱住了膝盖。

    伸手下意识地抚了抚先前被水洒到的侧脸,眼中有泪水。只是强忍着没让它们流下来。脸上不知道有没有溅到过鲜血,现在没有了吧……或许没有了……应该是没有被溅到才对……当时那人开枪的位置,他倒下地位置,血应该是从另一边喷出去,然后洒到地上。自己应该不会被溅到才对……可那个人死了。就死在了那么近的地方,眼睁睁的……

    人生第一次在这样近距离的、清晰地看到一个人的死去。不。或许对她来说其实不是的,与家明第一次出来夏令营就是了,后来还有那次家明为自己中枪的事情,不过两次的事件中,都有其他地心情冲淡了心中的震撼,第一次是因为被吓得太厉害了,第二次担心着家明的安慰,她都恨不得过去将那人砍成肉酱,哪里还有空闲害怕。但这次,她是真的被那满地的鲜血给恶心到了。

    或者也并非是恶心,复杂地心情,无法形容,她就只能这样静静地坐着,拧了毛巾又浸湿。初夏的夜晚,刚下过雨,有些冷,她听到车子的声音,偷偷地掀开了挂在车身周围的帘子,却是一辆跑车开走的声音,望着车灯地远去,她轻轻叹了口气,是了,她还在担心家明……

    不知道他为何而离开,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有没有危险,这次地事情,给她的感觉很不好,灵静和沙沙倒是坦然——或许也是装出来地坦然吧——安慰了她几句,等了一会儿,快一点的时候两人就在一起睡着了,这样也好,或许家明也是不希望她们担心的。

    这样的心情中,不知道什么时候,一个人在她的背后静静地蹲了下来,随后轻轻地抱住了她,两个身体接触在一起时,夏夜的寒冷消弭无踪了,她感受着后方那具身体的温暖,环在她身前的两只手上贴了几张创可贴,他穿的是新衣服,身上还有着洗过澡之后淡淡的香皂气息——和她一样——或许是没事了……

    眼泪不知不觉便掉了下来……约六七公里外的道路边。

    路灯一盏连着一盏,在这条安静的深夜公路上孤寂地亮向远方,大雨过后,灯光明亮而清冷,水珠在灯罩上凝聚,随后掉下了地面。在这稍显孤寂的道路上,一辆越野吉普同样孤寂地停在了路边,一名女子下了车,检查坏掉的轮胎。

    大约一米七左右的身高,充满东方气息的身形与美丽的面孔,瓜子脸,马尾辫,白色的棉质长袖T恤,蓝色带罩帽的短袖外套,合身的女式牛仔裤,清爽中带着独立的气息。检查过轮胎,女子皱了皱们,打开吉普的后门拿出修理工具,顺手提了个替换的轮胎扔到了地上,蹲下身体用工具拧螺丝的时候,一道黑影如风一般的从远处的黑暗中刮了过来。

    手上停了一下,她回过头,提着扳手站了起来,就在距离她十多米外的野地里,那道身影挟着呼啸的风声陡然停住,四周蒿草上的水珠都被这风力分开,远远地弹飞了出去,蒿草一振,安静下来时,一个穿着黑斗篷的侏儒站在了那儿。

    大约一米二左右的身高,身上的斗篷已经破烂得不成样子,路灯之下,露出了这侏儒大部分诡异纠结的肌肤,斗篷下的那张小脸只能看到一部分,皮肤也是诡异的褶皱起来,俨如老人,当然,前方的女子能看到多少,那就很难说了。看着前方女子那张似乎疑惑而无辜的脸,侏儒的全身都有些发抖,目光之中,一片怨毒的神色。

    双方互相打量着,过得好半晌,那女子偏了偏头,嗓音柔软而沉静,轻轻地问:“神仙?”

    没有回答,女子有些无奈,再次偏头:“……妖怪?”

    “……谢谢。”很有礼貌地点了点头,她似乎决定不去理会眼前这古怪的侏儒,转身打算继续修车,谁知才一蹲下,那边咬牙切齿地说了一句:“简——素——言——”

    那嗓音有些奇怪——她当然不清楚这是用惯了英文的人的发音——但一听到这三个字,女子疑惑地回过了头:“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她想了想,“哦,这里是江海,你应该是见到了我的……”没等她的话说完,那侏儒用英语狠狠地打断了她的说话。

    “你既然选择在这里等我,那么就来吧!”他双手一伸,一团诡异的黑色涡旋陡然从他的身前出现了,黑色的气息包围着一颗小小的光电呼啸旋转,刹那间,在他身体周围几个平米之内的空间仿佛陡然失去了重力,无数水滴飞了起来,悬浮在了空中。一面操控着这诡异的能力,侏儒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古怪的笑容,似乎是压抑了许久的表演者终于有了表现的机会,风力在瞬间扩大,带起水珠呼啸着旋转起来。

    若是旁人,看了眼前这超自然一幕估计会以为见了神或者是见了鬼,首先就被吓得半死。女子双唇微张,也是呐呐地看着,有些无辜,有些为难,也有些恼怒,大约是不知道自己一路开车过来什么都没做,到底是招谁惹谁了,不光车胎爆掉,还得被个变态骚扰。肩膀无奈地垮了下来,望向远处的黑暗,叹了口气,一时间有些意兴阑珊。片刻,又瞥了那兴奋的变态矮子一眼。

    “有病啊……真是……”

第三四七节 猜测

    事情的出现有些突兀,到后来的突然结束,给人的感觉却也是有些莫名其妙和疑惑不解——至少在参与这次事件的许多人来说,大概都是这样的一种感觉。

    也因此,打清早被吵得睡不着觉的凯莉,此时感觉相当的郁闷。

    “开什么玩笑……抓住了?怎么可能会抓住的!顾家明不是一早就跑回来了吗!”

    瞪着眼睛坐在床上,刚醒过来的凯莉一手抓着被子,一手使劲抓着头发,使得她看起来像是狂奔了一整天的狮子。

    “准确来说,不是被抓住的,事情发生的……有些奇怪……”摊了摊手,查尔斯无奈地说道,“顾家明凌晨带回来的消息是给伯爵跑掉了,大家基本上没有抱多大的希望,但是就在刚才进行例行公事的搜索时,他们在这里往北六公里的路边发现了伯爵……准确来说,应该是捡到了他,他又被人打昏了……”

    “谁干的?”

    “不知道,炎黄觉醒方面似乎也有些不知情,就好像上次他被打得晕倒在古堡里等着我们的人挖他出来一样,这次看起来更加狼狈,他实在被打得……很惨……”查尔斯也不禁摇头笑了笑,“现场有大规模精神力爆发的痕迹,可见他在最后使用了相当强大的异能,但没有另一个人留下的任何线索,就好像伯爵用上了自己地所有力量冲过去。然后被那人一脚踩晕在地里……”

    眼中闪过了一丝气恼的神色,凯莉喃喃说道:“明明答应过不抓住他的……”

    知道凯莉指的是谁,查尔斯摇了摇头:“恐怕不是顾家明的出手,事实上现场精神力残余特别清晰,所以进行逆推确定爆发时间也非常简单,异能爆发的时间接近三点,这个时间点上,顾家明已经回到了这里……”

    “你说什么!”陡然间抬起了头,凯莉怔怔地望了眼前的男子好一会儿。半晌都合不拢嘴。之前虽然有些郁闷有些生气,但气质仍然是无奈的颓废。到这时才陡然提起了精神来,仿佛是感受到她的想法。查尔斯笑着点了点头:“没错,这样一来,有可能是炎黄觉醒内部地某些人出了手,他们出动了我们无法预测的力量。”

    “怎么可能……就算炎黄觉醒真有这样地人,也都是慧清尼姑那种经历过战争的老怪物了,只要裴罗嘉地进攻不伤根本,他们是根本不可能出手的,年轻人中间,炎黄觉醒并没有那种可以不动声色就干掉一七五八号的啊……”

    “既然会出现顾家明这样的,我想……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吧……”

    微微愣了愣。凯莉砰的一下睡回了床上:“不管了不管了不管了!炎黄觉醒的实力需要重新评估,一七五八号这次被打成这样,要醒过来估计又得几个月,或者几年都说不定……哼,反正也不是我的试验品了……只是回去会被纳塔丽笑死……”

    幽暗天琴与炎黄觉醒两个组织说起来虽然算是互相合作。但顶多是在对付裴罗嘉这方面,类似伯爵这种可以创造出不死异能者的试验品,无论在什么地方被抓住了,恐怕都不会交给对方。凯莉这次过来,表面上当然是说要合作抓住那家伙。实际上就根本没有抱在中国抓的打算。否则哪里还会有自己研究地可能。就好像幽暗天琴在欧洲得到了这只吸血鬼,炎黄觉醒如果要求合作研究。也绝对会被人骂SB的。

    在这样的前提下,做的打算和准备都只是为了将伯爵吓跑,跟家明谈计划时,也曾经叮嘱和央求过,不用太上心,躲着保护好自己,把他逼走就好了——事实上,在那个时候,凯莉的心中还是将家明地实力看得比伯爵第一层次的,谁知道家明后来莽莽撞撞地直接跑出去,还完好无缺地回来了,晚上两点多被查尔斯吵醒时,她还坐在床上惊喜了好一会儿,谁知道早上再被吵醒,得到的居然是伯爵被炎黄觉醒“捡”到了的消息,让她觉得这个世界的确是很混乱。

    炎黄觉醒出动了潜藏地力量这是最大地可能,不过,当然也不能排除另一种可能因素……

    “哼,如果让我发现是你……”待到查尔斯出去,她躺在那儿皱起了鼻子,眼睛瞪向车顶,那里贴着的,赫然是一张家明假扮地简素言照片,“我就……哼,我就咬死你!”

    她这边暗自诅咒的同时,炎黄觉醒方之天那边,此时也正陷入迷惑与惊喜交集的气氛之中。

    “难道没人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吗?”方之天笑着在帐篷里走来走去,“人就那样被打晕在地里了,好像等着人过去捡一样,这个……呃,是不是什么人独特的幽默感啊,老实说,我的确被感动了,这是新时代的雷锋同志啊……”

    “还用说吗。”周围的人此时也相当的随意,崔国华笑着说道,“除了简素言还会有谁?”

    “没错没错,肯定就是她了。”方国琳在旁边附和。

    乔国睿笑着说道:“老实说,我之前还觉得她就算有能力,恐怕也不会替我们抓住这位伯爵先生的,因为对于幽暗天琴来说,这并不是最好的结果……”

    “素言姐怎么说也是中国人好不好。”方国琳在一边瞪着乔国睿,“她虽然不太喜欢和我们这些人打交道,但是做的都是对我们好的事情,你怎么可以这样想他!”

    “喂喂。”乔国睿瞥她一眼,“你跟她没这么熟吧?就素言姐素言姐叫来叫去了,好像你们直接甚至话都没说过一句的样子……”

    “哼,这是尊称!她好像跟那位凯莉小姐有私交的吧,却还是不动声色地帮我们做了这种事情,是谁我都叫她一声姐……呃,男的叫哥!家明哥!”

    “还没确定是不是她好不好……”

    “要怎么确定,谁打算把简小姐叫到我们面前来问一下吗?”

    “又不是想死。”有人笑了出来,“反正叶莲去问家明小弟了。”

    正说着,叶莲掀了门帘进来,如女子般俊美的脸颊上有一丝无奈:“过去问了,不过我们的家明小弟也在那儿呆了半天,然后说不是简小姐干的,因为那个家伙跑得太快,后来实在追不上,他跟简小姐就散伙收工了。”

    脸上学着家明呆掉的表情,他明显也有些不相信这种说辞,方之天在前面笑起来:“就我们的家明小弟最会装了,我觉得他以后适合当政治家。”显然也已经认定了出手的人就是简素言,当然,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整个帐篷里的人其实都猜到了事实……

    就这样,炎黄觉醒那边怀疑着简素言,凯莉怀疑着炎黄觉醒,同时也怀疑起家明来,至于家明,也在有些错愕的情绪中傻掉了好些天,满腹怀疑地打量周围的每一个人,一方面调查炎黄觉醒的深层力量,一方面调查凯莉是不是傻掉了,还是在故意策划什么阴谋,让炎黄觉醒把伯爵给抓住,另外也有些怀疑身边是不是潜伏了一个比自己更会扮猪吃老虎的家伙,这时候正看着一大群人互相猜忌,然后笑得在地上打滚。

    过得几天,他晚上做梦,梦见灵静双手叉腰,一口吃掉了一座山,然后哈哈大笑:“家明你没想到吧,其实我就是自然进化者……”然后沙沙拿着球棒跳出来,一棒打得太阳漫天飞舞:“哼哼,那算什么,我是更NB的自然进化者,我们早就知道你和雅涵姐有奸情,受死吧……”就在他下巴都快掉下来的时候,雅涵站在他身后阴测测地笑起来:“家明,你别怕,其实我就是创世神……”

    从梦中醒过来,一头冷汗,也不知道是因为这个梦实在太,还是因为跟侏儒打架留下了暗伤。

    无论如何,整件事情就在这种突兀的气氛中告一段落,炎黄觉醒的后续调查和凯莉的心计暂时不用他再参与其中,雅涵在大帐篷里拔枪后的那场骚乱稍加掩饰也就此过去,毕竟做为大家子弟,遭到绑架或者陷入其他一些莫名其妙的仇杀事件中的机会也比一般人多得多,雅涵之前就等于被绑架过一次,后来还有人劫持她,向家明开了枪,这次再有这种事,只能说是她家里财产太多,太招人眼红了。

    露营结束后,沙沙才知道柳正中了枪住进了医院,跑过去时柳爸爸的状态倒还好,子弹取出来了,伤口也已经缝合,他身体素质好,这时已经可以下床,帮里的事情暂时交给沙沙的叔叔柳士杰打理,一切倒还算正常。

    沙沙并不是第一次看见老爸进医院,小的时候次数多,现在次数少了,但心理承受能力早已经锻炼出来,站在病房里将老爸骂了一顿,气呼呼地不愿意再理他,柳正也只能苦笑着道歉。待到沙沙出了房门,他才很严肃地跟家明讨论起这次事情来。这次的杀人事件实在发生得太过突然,柳正接触不到更高层次的消息,一时间自然是将之跟扬言要买凶杀掉家明的谭君荣联系起来,再知道后来也的确在露营场所发生了杀手事件后,就更加笃定了这件事。家明一时间只能顺着往下说,看起来柳老大已经对谭家动了杀意。

第三四八节 六月

    以柳正此时的背景,他绝对算不上什么传统意义上的好人,类似杀人放火、逼良为娼之类的事情,当年是直接做,如今间接做得恐怕是更多,沙竹帮在江海这种大城市占了一半以上的地盘,如果说想要弄死谁,就绝不是什么开玩笑的事情。不过,作为一个亿万富翁的家庭,谭家在社会上层也有着一定的背景,柳正真想要做事,自然也不可能一动心思马上就跑去杀人全家。

    这类事情跟家明他自然不可能明说,但其中“你别担心,这件事我会搞定”的意味却是相当的明显,家明表面上自然也不好说什么,之后让炎黄觉醒的人从上面给柳正通通气,大概暗示一下这次的枪杀纯粹是将他卷入了一件大事之中,事情不能透露,但总之与谭家无关。柳正原本已经将杀人的事情安排妥当,如此一来,也只好作罢,后来倒是派人跟谭家在江海的分公司捣过几次乱,但终于没有弄到一发不可收拾。

    五月中旬圣心学院分了文理科班,家明、灵静、沙沙选的都是文科,但灵静和沙沙分到了一块儿,家明却被单独分了出去,唯有薰还跟着他,依旧与家明同桌。

    露营结束之后,似乎是因为欧洲那边传来了消息,纳塔丽的第二次觉醒出了些问题,原本打算在这边研究伯爵的凯莉匆匆忙忙地赶了回去,走之前还质问过家明好几次,是不是他用什么办法故意把伯爵打晕了,家明自然如实否认。与家明呆了那么几天,东方若的头痛似乎有了些好转,方之天自然将这种现象归结在凯莉身上,几天之后带着依旧昏迷的伯爵和若若返回峨眉山,至于与席德集团的投资合作案。自然交给了其他人办。若若虽然隐瞒着家明的底细,但不知什么时候她的头痛加剧,恐怕还是得回来找自己,一想到这点,家明就委实有点头疼,为了这个侄女,方之天恐怕真是什么事情都肯做的。

    不久之后,炎黄觉醒关于当天晚上地调查有了些结果。那是几张模糊的照片,在当天的凌晨四点左右,一辆越野吉普驶过了江海附近的某个收费站,视频抓拍下一个侧影,依稀便是简素言。时间逆推回去,三点钟的样子,这位简素言正好会出现在打晕伯爵的现场。这几张照片使得炎黄觉醒确认了简素言的伟大,然而当讯息辗转来到家明面前时,他在电脑屏幕前足足愣了半分钟。后颈到脊背都是凉飕飕的。

    在上一个世界,他只见过这位名叫简素言地女子两次,没有发生任何正面接触。这个女人那从容的强大给了他相当深刻的印象,或许也因此,他才会将这个身份当成替身的形象出现。但问题不在这里。

    在上一个世界,他所见到简素言的时间,是在二十年后,已经到了二二年左右的时间段,当时的简素言一头长发,美丽优雅,看起来却不过是二十岁出头的少女,然而在二十年前的今天。这位名叫简素言地女子,依旧是以少女之姿开着吉普车来去从容,回想起之前与凯莉说的装在箱子里的简素言,他地心头只感觉到一股难言的诡异。

    有了吉普车的线索之后,炎黄觉醒调动了覆盖全国的庞大信息网进行调查。经过了艰难的整理,这是一辆来源不明的套牌车,第一次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之中是在两年前,在湖南某条高速公路的收费站有了第一张可供追索的收费单,两年时间里。它南下广西。入云贵,进四川。随后驶入西藏,再从新疆入青海,过甘肃,穿过长长的内蒙古自治区到了黑龙江,再一路南下,几乎完成了环绕中国一圈地旅程之后驶入江海,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那到这样的情报之后,家明想象着这一难言的巧合,她用两年的时间在全国范围内进行着巡游,就在这一天的早上到达了江海外围,然后被逃脱地伯爵误认,不分青红皂白地开始了战斗,当伯爵的异能袭来,她以一如既往的强大将敌人打翻在地,然后拍拍手从容离开,就仿佛做了一件再微小不过的事情——大概推测出事情的全过程,家明无奈地笑了一会儿,如果这仅仅是一件巧合,那命运之神还真是有着相当恶心地幽默感。

    不过,仿佛察觉到有人在调查她,江海之后,这辆吉普车便如同人间蒸发般地完全消失在了众人的面前,而直到一年之后地四月,这道身影方才在仍处于战争中的车臣有了第二次的出现,这是后话了,暂不再提。

    琐琐碎碎的日子里,家明度过了十七岁的生日。生日那天,他从灵静上次看中的那家婚纱摄影城里买了两套婚纱和一套媳妇,租了个专业的照相机,三个人在家里偷偷摸摸地狂拍了一天的写真,三个人轮流来当新郎,没有经过专业化妆的家明穿上白婚纱,被灵静和沙沙逼着画上口红时可完全看不出简素言的那种美丽和优雅,无奈的笑容中显得滑稽而笨拙。晚上的时候,邀请了雅涵与薰过来狂欢,东方婉却也是不请自到,送了份礼物过来,说是老总对下属的关怀,六个人在天台上烧烤玩闹到午夜时分,凌晨还偷偷跑到雅涵那边单独补吃了一份蛋糕,有时候感觉,齐人之福也不是那么好享。

    月初的疯狂之后,整个五月就在这种平平淡淡的气氛中过去,到了六月底,接近期末考试的时候,天气已经变得相当炎热,那天中午吃完饭,沙沙与灵静一块从家里出来,一边走一边商量着暑假的节目。

    “当然是去海边住两个月啦,把雅涵姐叫过来,薰如果不回日本的话,也可以一块叫来玩啊,反正那么大的房子……”在沙沙家海边的别墅消暑一向是惯例,此时谈起,自然便说了出来。这半年来,与雅涵的关系也算是亲密如初了,何况听说薰有可能不回日本,自然一块拉过来才好。

    “我们跟家明一起,你不怕觉得尴尬啊?”灵静笑了起来,“对了,小婉她的那个旅游兴趣社,据说组织分班后的第一次活动。去黄山玩一个星期哦。”

    “所以把她们都叫过来就不尴尬了啊。”反正三角关系已经被雅涵知道了,沙沙也就没什么兴趣再多加掩饰,“不过小婉那什么旅游社还在弄么?都是她自己花钱请大家玩啊,何况以前都是六班地人,现在都已经分开了。”

    “反正她是打算弄下去吧,她到了新的班级,所以旅游社又扩大了啊,听说寒假已经计划好了去欧洲来着,目前正在定地点。”

    “有钱人哦……”沙沙啧啧称叹。

    “前些天家明跟我提起那个小岛。”

    “嗯?”听灵静忽然转换话题。沙沙扭头看她。

    “就是星梦号那次我和家明被困的那个小岛啊,现在想起来,那个地方很漂亮呢。家明说将来有钱了,可以找关系把那个无人岛买下来修栋别墅,那一定很棒!”

    “我那次没仔细看哦……”沙沙想了一阵,伸手打了灵静一下,“喂喂,同学,你跟家明有那么好的记忆,就在我面前炫耀是不是,当心我跟你PK哦!”

    “这不是分了你一半了吗?”灵静小跑着转个身,笑道。“你觉得怎么样?”

    沙沙皱了皱眉:“海里会有暴风雨啊。”

    “修结实点就行了啊,上次暴风雨也没把小岛给淹没掉。”

    “那一定要很多钱吧,何况……买小岛,一直觉得是亿万富豪才做的事情啊。”

    “家明说要有关系的,不过这一点基本上没什么问题。他只是说了一下,好像很简单的样子,那就是有可能做到啦,唔,我们家里现在的帐户上有差不多五十万了。读高中还有一年。大学四年,有五年地时间。我觉得也不是不可能做到啊,不过跟家明比起来,就觉得自己好没用……”

    “那我们这个暑假打工赚钱去!”

    “也好。”

    “嗯,过去帮我老爸那边的帮派内部点钞票把,偶尔还可以中饱私囊,反正都是不义之财,我们俩就当是替天行道啦。”又开玩笑……”

    “帮派规矩,女人又不会立刻砍死,顶多是轮暴一百遍啦,家明肯定受不了这个,我喜欢看他帮我打人,哈哈……”

    “我看最好是柳叔叔不喜欢他,然后他连柳叔叔一块打一顿,抢了你就跑,这样才好是吧?”

    “嗯嗯,这样最浪漫了。”

    虽然对于父亲的黑帮事业没有表现出明确的排斥,但事实上,沙沙对于这些事情终究还是敬而远之的,这时候说起这个,灵静自然便知道她是开玩笑,两人此时已经进了校园,接近了教学楼,灵静皱了皱眉:“对了,你知道黄家的事情了吧?”

    “家明二伯?”

    “嗯,昨天听说宣判了,是死刑呢,从杜渊那里知道的……”

    “哇,我也是从杜渊那里听到的,这个大嘴巴,他大伯好像就是副市长吧……不过说是还可以上诉的,一般没这么快吧……反正家明也不靠黄家什么……”

    “只是觉得有些伤感,黄家二伯对人挺不错地……”

    此时正是中午最炎热的时候,进入教学区的人也不算多,两人转过了前方地花坛,距离教学楼大概十几米远的时候,周围陡然传出了一声惊呼,一道黑影刷的自旁边不远的地方从天而降,发出了“啪”的一声沉闷回响,灵静和沙沙被吓得陡然扭过头,那边被花坛挡住了,什么都看不到。

    “怎、怎么了……”

    “有什么掉下来了……”

    “有人跳楼……好像……”

    “有人跳楼了!”

    前前后后的说话声中,灵静和沙沙惊愕地缓缓走过去,周围的人也围了上来,不一会儿,楼上楼下的人也都从阳台上跑了出来,目光越过了花坛,沙沙直勾勾地看着那边被染红了的地面,“咕嘟”咽了一口口水,身体微微有些发抖,灵静蓦地捂住了嘴。

    那是黄浩兵。

第三四九节 死因

    于是,在那个炎热的午后,那名从小受到许多人的关注,在父亲失势后却再也无人理会的少年选择了结束自己的生命,他从教学楼上跳下来,在众人面前以最为卑微的方式死掉了。

    黄浩兵的死在黄家并没有引起太大的波澜,当然,看着一个孩子从小到大,然后突然死掉了,伤心者也有,唏嘘者也有,但最终都不过是倒退回自身的感伤,黄家的基业在半年的时间内犹如倾倒的大树般渐渐凋零,每个人都在为自己的未来而挣扎着,或许在某些人的眼里,这样的气氛下有人会死才是正常的事情,于是,他们也就将黄浩兵的死当成一种正常的事情给接受下来了。

    简单的葬礼过后,警察倒也例行公事地去黄家和学校问过一些情况,答案都是大同小异。

    “因为家里的事情吧……我以前在一块打过篮球,他人挺不错的,性格很爽朗……他老爸是黄炳翔嘛,以前家里有权有势,但也没发生过欺负人的事情啊,他就对体育感兴趣,篮球队的训练从来没落下过,偶尔有事,也是规规矩矩的请假……”

    “黄同学人还不错吧,从小在众星捧月一样的环境里长大,但性格算不上张扬,对老师都挺有礼貌的,平时带着一群男同学打篮球,挺阳光的一个男孩子,不过自从他父亲出事之后,性格就变了,前几天不是一审判决出来了吗,应该就是因为这事……”

    “在原来的班上还算是有些亲近的同学,上月分了班。环境也陌生了,人就变得更加沉默寡言,恐怕这也是刺激他的一个原因……”

    “黄浩兵?嗯,同桌一个多月……没说过几句话。挺阴沉地一个人……我后来才知道他就是黄浩兵呢……”

    “估计是黑社会的事情……”

    “这个……不太好说啦,不过前几个月他被人打过,听说是欠了黑社会的钱……他不肯说,后来也不是很清楚了,不过我都觉得奇怪,就算老爸出事了吧,他怎么会缺钱的……”

    “我知道他拿着自己地私房钱病急乱投医的给了很多人……他觉得那些人恐怕有些关系吧,也不知道用了多少,反正一两个月就把自己的钱全给别人了吧,后来找人借过钱的……当然借到了。他以前人还不错。”

    “的确被人——听说是黑社会的人吧——打过,我那天亲眼看见,鼻青脸肿的……他不会是被高利贷给逼得吧。照理说他家里人其实很有钱啊……不过估计他自尊心比较强,老爸出了那种事,也不可能跟家里人要钱说自己去买关系,其实就是给逼急了……”

    “恐怕不是高利贷啊……他吸毒了吧……”

    “反正这半年都没打过篮球……”

    “身体越来越差,最近整个人没精神,没睡好的样子,每天都有黑眼圈,不过他家里出了那种事,我们也没觉得有什么奇怪啦……”

    “肯定是吸毒了,现在想起来真的是吸毒的样子。不过……才半年地时间啊……”

    “是吸毒没错,我有一次看到了的。”

    “吸毒……”

    “什么啊,他以前就喜欢到天台上玩,你们也看见啦,六楼那么高。上面根本没有装防护栏,想也想得到啦,他最近没睡好,也许就一个不稳给摔下来啦……大家还是学生,怎么可能会想死呢。肯定是意外。如果是我肯定不想死的,无法理解嘛。我想了很久了。大概可以示范一下,你看,就是这么失足地,我觉得该跟学校建议一下……喂喂喂,我还没示范呢……我还没说完呢……哎……”

    最后那个人不久之后被不明身份的人蒙着头在小巷子里打了一顿,原因不明。倒是到了下半年开学的时候,教学楼上真的围上了一圈高高的铁丝网,一般人根本无法翻过去的高度。从那之后,教学楼再没发生过有学生从顶楼掉下来的事情,想在学校里自杀的,多半得选择其他更轻松的办法。

    入夜的时候,江海市苏华区地某条街道。

    这是江海老城区的一部分,街道相对来说拥挤而狭窄,华灯初上时,各种叫卖的小摊就摆在道路两边,包括各种特色小吃,开始营业的夜市,人群熙熙攘攘的,仍旧颇具规模,霓虹闪烁交织,足以晃花所有人地眼睛,一家满是牌桌、麻将桌的门面前,少女皱着眉头打量着周围的招牌。

    天气炎热,身材高挑的少女穿着一身白色的短袖T恤,同样白色地长裤,脚下是一双普通地女式凉鞋,头发短的跟男生差不多,给人以活力与清爽地感觉。眼见她在门口看了好几眼,一个人走了出来:“这位同学,有事?”

    “哦,我找宽哥,请问他是在这里吗?”

    “宽哥啊,是在这啊。”那人回头朝里屋看了一眼,“你看,正在打电话呢,先进来坐会吧。”

    “好。”少女点点头跟进去,里屋那宽哥一边接电话也一边探头看了好几眼,随后电话一放,已经快步跑了出来:“你就是……柳先生的女儿?没错吧。”

    “嗯。”少女淡淡地点了点头,“我爸是柳正,我是柳怀沙,你……接到杨叔叔的电话了?”

    “没错、没错,刚刚大哥打电话过来,快进来快进来……你还愣着干什么,快拿汽水啊!”冲着跟在旁边的小弟喊了一声,那宽哥方才反应过来似乎要征求对方的意见,“大小姐,橙汁汽水喝得惯吧,还有别的饮料。”

    “呵,就汽水吧,不用麻烦了。”从小见过的老大实在是太多了,沙沙此时也是态度从容,点了点头,两人进了里面作为办公室的房间,那宽哥有些手忙脚乱地整理着房间里乱扔的一些东西,待到小弟拿进来汽水退出去时,沙沙坐在那儿笑了笑:“麻烦关下门好吗?”

    房门关上,沙沙的目光望着茶几微微想了想,随后抬起头:“呃,其实没什么大事,我只是想来问问……一些事情……”

    “好……好……”空调呼呼的吹着,但温度一时间还没降下来,那宽哥看起来比沙沙要紧张得太多,虽然表面上从容,额头已经有了些汗珠,连连点头。

    “那个……有个叫黄浩兵的……宽哥你认识吗?”

    “黄浩兵,黄家少爷嘛,当然认识……”宽哥点了点头,“先前大小姐你还说过要这边关照他的,大哥亲自打过电话过来,不过他最近……呃……”

    双方的关系也不算特别铁,那宽哥也无法确定黄浩兵到底是出了什么事了,沙沙却是喃喃自语地点了点头:“是啊,我说过要关照他……”她深吸了一口气,“是这样的,我想知道,他是不是在吸毒?”

    “大小姐你……不知道?”宽哥的神情有些错愕。

    “真的是?”沙沙微微张开了嘴,“那……他以前是跟你拿了毒品没给钱,所以你找人打他的?”

    “呃,是有这回事,不过当时我还不认识他,都是一些手下干的,大小姐你也知道,给不出钱老想赊账,当然是打一顿啦,不过后来我都让那些人过去道过歉了。后来就基本上没要他的钱了,这是老大亲自打的招呼,一个人的分量而已,倒也不算多,我们这边还是能做主……”

    “后来就免费给他了?”

    不知道为什么,少女这边的语气有些沙哑,宽哥点了点头,此时也明白过来,在心中骂自己是笨蛋:“这种事情……我们当时不知道大小姐你并不知情,否则一定可以保证他在江海市内绝对拿不到半克毒品,这个……”

    焦急地想要辩解,过得片刻,沙沙倒也是笑着抬起了头,眼中却隐隐有些泪光:“没事,不是你的错,我当时想过之后要打个电话问问的……”她站起来,唇畔的声音渺不可闻,“我害死他了……”

    转身出门,说了声再见,那宽哥自知办错了事情,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辩解,不由得头痛不已。沙沙有些失魂落魄地转出了前方门面,抬头一看,一个穿着圣心学院校服的少年正捧着一大束鲜花站在门口,似乎被那宽哥的手下拦住了进不来,只不过在这样的街市间,穿着一身校服,样子也不帅,却拿着一束鲜花像是要跟人求爱的样子,明显有些不伦不类。

    若在平时,她恐怕直接就得笑出来,但这时完全没有笑的心情,抿了抿嘴走过去,她拿眼睛瞥着对方:“你跟踪我啊。”

第三五〇节 在你身边

    “你跟踪我啊。”

    心情不好,眼中仍然有些亮晶晶的样子,沙沙扬起下巴,语气也就有些不爽,纵然平日里跟家明再亲密,但人生之中,总也有些尴尬、有些自责不愿意让亲人知道。眼见她生气,家明笑着把花捧在前面:“仰慕你啊。”

    望着家明,沙沙的眼神闪烁一阵,片刻后还是将头转到了一边:“今天没心情……”

    “收下啦,你再不收下,估计他们就得把我拖出去打了……”

    这还是在麻将牌馆的店门口,先前宽哥那么隆重地将沙沙迎了进去,一出来就被个小伙子骚扰,几个小弟看着沙沙的脸色,当即就有些不善地围了过来。沙沙回过头,淡淡地挥了挥手:“没事的,他是我朋友,谢谢了,你们忙吧。”那些人这才退开,其中一个还狠狠瞪了家明几眼。

    “发现你对他们比对我好……”穿过人群,家明跟在沙沙的后面一边走一边说道,沙沙哼了一声,不说话。

    “灵静说你这几天神神秘秘的,今天不知道听别人说了什么又呆呆傻傻的,放了学也鬼鬼祟祟的不会家,我看见你来这里,所以我就偷偷摸摸地过来了……”他絮絮叨叨地跟在后面说了一通,沙沙狠狠地回过了头,被气得笑了出来:“你才呆呆傻傻鬼鬼祟祟的呢,小学生造句啊!”

    “偶尔复习一下嘛,不过我发现这个可以当对联用,你看,你呆呆傻傻鬼鬼祟祟,我神神秘秘偷偷摸摸……”

    “你……”

    “啊,帮我拿下花,我去买点东西……”

    不由分说地将花递过来,沙沙下意识地接住,眼见家明转身便走。方才反应过来:“喂,我扔掉了啊……我扔了……”举起那束花转身要扔到街边的污水里,眼睛倒还盯着家明,见他根本没回过头来,晃了几下终于舍不得扔,气得嘴唇都绷紧了。

    “哇,新出的游戏棋,这一款应该很不错,拿回去玩玩……”

    买了东西。家明晃着手上的纸盒子,沙沙不理他,板着脸把花递回来。家明一脸纯洁无辜的表情当作没有看到,欠扁的眼神仿佛在说你扔啊扔啊扔啊……沙沙也不是故意想要跟他怄气,只是心中的烦闷免不了,一转身自顾自地继续往前走。花却仍然拿在手上,像是提东西一般随意晃来晃去,说起来,家明跟两个女孩子实在太过熟悉彼此,从小一块玩到大的,虽然也时常找许多新奇的游戏来玩,但类似送花这种费而不惠地事情反而很少做,因为一旦刻意为之,反而让彼此感觉矫情了。当然无论如何,女孩子嘛。这时候能收到花,终究还是有高兴的情绪的。

    只不过,就算收到花的那点开心可以稍稍冲淡心里的郁闷感觉,也抵不住家明不识时务地在旁边聒噪,不时的到旁边买个东西。然后像是蚊子一样嗡嗡嗡地跟上来,虽然心中也在告诉自己家明是因为见自己不开心而刻意搞怪,但乱来得太过分了,恐怕连上帝也有受不了的时候。

    “哇,那个摊位上的梳子很漂亮。沙沙你说要不要买一个回去……不过我不梳头发。你参考下啊……”

    “那件裙子的颜色不错啊,我很喜欢……”

    “不是吧。沙沙你看,那东西我们没吃过,去试试看?”

    “可惜没有糖炒栗子,要不然可以顺便买回去,太遗憾了……居然没有糖炒栗子,没有糖炒栗子没有糖炒栗子没有糖炒栗子……”

    “你说我们回去打地还是搭公车啊,要转车的,我觉得还是打的吧,不过我身上没有带钱,沙沙你带了吗?沙沙沙沙傻傻傻傻……”

    “唔,棉花糖要不……”

    “哇,这是可以伸缩地魔术刀啊,沙沙你看,看起来跟真的一样,但就是捅不死人,简直跟我做的水枪有异曲同工之妙……”

    看着家明在侧后方挥舞着刀子沙沙终于觉得自己再也受不了了,陡然间站住、转身:“我说你还有完没完……唔……”

    “我捅——”

    沙沙的话还刚出口,家明拿着那砍刀朝着她屁股上捅过去,这下沙沙正好转身,一刀捅在敏感位置上,虽然力气不大,但微微地痛感传来,沙沙还是下意识地退了一步,顿时间热血便往脑门上冲,这是在大街上,虽然看到的人或许不多,但这一下子,已经足够为她蓄积爆发的能量了。

    “我……让你捅!让你捅让你捅让你捅……”

    挥舞着手中的花束,沙沙猛地跳了起来,啪啪啪的往他头上拼命地拍了过去,顿时间花瓣乱飞,周围行人的目光全都被这边吸引了过来,旁边小卖部门口打牌的老头也都停下了动作,投过来注视的目光,眼看着那充满了活力的少女像是发了疯一般的打人,她身前地少年双手抱着头象征性地抵挡几下,待到花束打完,握拳的双手像是风车一样抡了起来,朝着那少年身上没命的招呼,还时不时地踢他几脚,人群之中,不时发出议论的声音。

    “看到了吧,这就是得罪美女的下场……”

    “赏……心悦目啊,如果是我女朋友,我宁愿每天被她这样蹂躏……”

    “那男孩子太幸福了……”

    “被这么打还不还手,是不是男人啊……”

    “他敢还手我都得上去杀了他……”

    “现在地小孩子啊……”

    大致上来说,没什么人同情家明的遭遇,倒是羡慕的有不少。这样子打了大概半分钟的样子,家明身上被打得全是花瓣,沙沙瞪了他一眼,随后转身便走,两人此时已经到了道路边缘,这一转身,只听见“吱——”的一声尖锐地刹车声陡然响了起来……

    家明伸手便将沙沙抱了回来。一辆小轿车从她地身边刷的飞驰而过。

    惊魂未定,沙沙窝在家明怀里瞪着眼睛,一时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那小车在不远处停了下来,司机正在摇下车窗,还没等完全打开,已经听到了骂人地声音:“他妈地你……”

    那颗大头才伸出一半,陡然看到这边原本被打的少年怒气冲冲地从地上拾起了一块砖头,用力扔了过来。连忙又缩回去,砖头从他的耳际擦过,啪的一声响。将小车右边的后视镜砸了个稀巴烂。

    “我日你……”那司机也有些凶悍的性子,眼见着这边少年人一副人畜无害的面孔,啪的推开门便要出来,才踏出一只脚。这才发现对方已经朝这边走了过来,手上提着把明晃晃的砍刀,脸上地表情也已经变得凶神恶煞。

    “你***……车开这么快,差点撞到人你还敢嚣张,老子今天就弄死你——给我下来!”

    他本就擅长于变脸,方才还是任打任骂的样子,这时脸色一变,顿时便成了无法无天地混混,一脸杀气纠结,众人仿佛已经清晰看到了在众目睽睽的大街上行凶的一幕。沙沙张大嘴看着他走过去的凶恶背影。还没走到一半,那司机已经关上了车门,开车小车离开,隐约似乎能听到他地感叹:“现在的小孩子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下次别让我看到你,否则杀你全家!你这辆破车我看一次砸你一次——妈的。想死还不简单……”

    举着那把砍刀,家明在路边大喊,待到小车在街尾不见了踪影,方才转过身来,拿着看刀就往自己胸口上捅。冲沙沙得意地一笑。哗哗的声音中,那魔术刀不断地伸缩着。沙沙冲过去,照他没好气的一踢:“你就知道拿假的东西来吓人……”

    “呃,我怕我拿真的东西会更吓人……”

    这一番闹剧之后,沙沙倒也忘记了要打他,笑着笑着,却又沉默下来,耸了耸肩,绕过他身边往前走:“你根本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有什么不知道的,不就是黄浩兵吸毒的事情吗。”

    “呃,你……”

    家明走过去,牵起她的手:“你那次帮他求情,老杨那边把黄浩兵当成了你地朋友,结果吸毒也不要他的钱,还让一帮小弟有事多关照他一下,后来有一次他在学校跟人发生了口角,还是这个宽哥叫人去把别人打了一顿,这些东西……我一早就知道了。”家明笑了笑,“小孟哥告诉我的,他甚至还说过,可以跟老杨那边招呼一声,让黄浩兵再也拿不到毒品,我跟他说没必要。”

    沙沙望着他,抿了抿嘴,伸手替他拍打着身上的花瓣,家明笑了笑:“还好没有买玫瑰花……好吧,假如之前能预见到现在的这种事情,我会让小孟哥帮着切断黄浩兵地毒品来源的,但总的来说,这不是你的错,是他自己的选择。他选择了自杀,选择了吸毒,选择了请你打电话,而你打了,后续地结果,不该由你来买单,他必须为自己地选择负全部责任。何况你当初还是本着一颗好心呢,这就已经很足够了。”

    “可好心做了坏事……”

    “是他自己做的,其实请你打电话时他已经染上毒瘾了,当时那样地事情,他的意志也不坚定,你想象一下,假如你真的拒绝了他,或者干脆让别人切断他的毒源,他第一个恨的就是你……好吧,假如你想帮他,就得替他戒掉毒瘾,你没办法说服他,没办法向别人举报,没办法把他强制送到戒毒所,你不管怎么做,他还是会恨你。吸毒的人很可怕,他可能去偷去抢,铤而走险,贩毒的不会是什么好人,他如果死缠烂打,就算有你说话,被打被骂也是肯定的。沙沙,如果要管,所有的事情最后都会回到你身上来,他如果跟你牵连太多,但最后还是死了,你会更自责的……而我会吃醋……”

    沙沙笑了出来,旋即又低下头:“但是……总有办法吧?”

    “不会有简单的办法,最后还是麻烦,我只知道。他选择了自己的路,沙沙,假如他来求我,我也会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帮他一些忙,但我没办法跟他说,你该这样做,不应该那样做,决定只能他自己来,只要他觉得喜欢。颓废啊,吸毒啊,去死啊。都没什么大不了的,而你如果干涉他,他就会恨你……”家明顿了顿,“呵。其实我本来是不想这样说的,如果是灵静来,一定会把你说得正确,世界也说得美好,但我就会说什么没办法两全齐美,沙沙,我才是坏人,当初看见他吸毒、颓废地时候,我心里想的就是:既然这么不开心,那就去死吧。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你一直都很有原则……”

    “其实我以前的人生理想是自由……”

    “呃?”

    “嗯,就是那种肆无忌惮的自由,不管法律,不管规矩,想干什么就能干什么。可是渐渐发现了,这样的念头很可笑。譬如说如果按照我的理想,我就应该让你一直很开心,那黄浩兵也像个路人甲一样的活着,而解决了所有的事情我也不会惹祸上身。事实上这样地情况不存在……”满街的霓虹之中。沙沙挽着他的手。他将魔术刀在身上扎来扎去,“就好像两个男孩子为了女孩子而打架。按照游戏规则应该是打赢了地有优势吧,但有些时候,女孩子偏偏就喜欢那个打败了的,打得赢并不就代表厉害……”

    “说了一大通,跟老头子一样……”沙沙皱了皱鼻子,“其实你根本就觉得我为了这种事而烦心很傻吧?”

    “善良是好事。”家明笑了笑。

    “可你心里根本不认同。”

    “但是我喜欢啊。”家明道,“其实我觉得吧,相对于你完全不把他的死当一回事,我更喜欢你为了他的死而烦心地样子,我只是想说……呃……”

    他停了半天,目光望着天空不放下来,沙沙皱眉道:“说什么啊……”

    “还是不说了,觉得有点肉麻,你知道就可以了……”家明挥了挥手,沙沙笑着打他:“到底什么啊,快说快说快说……”

    沙沙在家明身边跳了半天,待到掐胳膊、踢屁股、捏脖子之类的威胁全都用出来之后,家明才无奈地摇了摇头:“好吧,其实我想说……你开心和伤心的时候,我都在你身边陪着你,知道你的想法,这就够了,怎么样?很肉麻吧。“跟昨天肥皂剧的台词差不多,何况加上后面那句,跟本就没办法让人有感动的空间了啊……”

    “我只是觉得很符合现在的想法所以拿出来说啊。”

    “嘁……”沙沙作出嗤之以鼻的样子,眼底却是掩不住的笑意,她心中对黄浩兵的死仍然无法释怀,但在此刻,这种无法释怀地感情却与开心的情绪神奇的分割了开来,甩了甩马尾,她深吸了一口气:“其实吧,你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吗?”

    “喔,你在房间里洗澡,我进去看到了你的裸体,所以你哭着喊着要嫁给我地那次?”

    “哪有这样的事情啊!”沙沙踢他,“我们第一次见面,就是黄浩兵欺负你跟灵静,我才出手打人的,后来也有好多次吧,要不是这样的孽缘,我哪里会沦落到现在跟好姐妹分享一个男人的地步啊……黄浩兵小时候是有些喜欢欺负人,但是逐渐长大,脾气也好了,我一直觉得就是因为他我们才会认识地,他现在这样子死了……我有些伤感……”

    家明拍拍她地肩膀,沙沙说自己伤感时的语气有些硬邦邦地,看来是不怎么习惯对自己用这个词。

    “家明,你说……为什么我老爸非得贩毒不可呢……”

    “每个黑帮都得做的。”

    “沙竹帮现在是江海最大的帮会了吧,比其它所有帮会加起来的势力还大?”

    “嗯。”

    “如果我老爸想要洗白,不许别人贩毒,会怎么样?”

    家明低头笑了笑:“如果他不许别人贩毒,会死很多人……”

    “呃……”沙沙给了他一个疑惑的目光。

    “会有很多人想要杀他,然后……帮派会有很多人反对他,沙竹帮分裂,他会有生命危险,接着我会对崔国华那些人提出要求。对这些人,赶一批,抓一批,杀一批,外地的贩毒者会想要渗透进来,同样赶、抓、杀,接着几年之后,沙竹帮终于漂白了,他们做正经生意。生活开始稳定,或者也可以组成公司啊,上市啊。但是不会再有人想要打打杀杀,然后毒品就在江海逐渐复苏,新的一个沙竹帮开始崛起……或者是好几个,然后。再变成以前那种好几个帮派对立、火拼的局面……”

    “这么危险啊……”

    “嗯,其实外面的人都不怕,认识政府的人,就可以有足够地底气说,中国没有黑社会,因为政府一打击,真的是谁也活不下去。但是最怕的是有人在你背后……”他拿着那魔术刀一刀捅在沙沙的屁股上,“……捅刀子。”

    瞥了瞥家明拿刀的右手一眼,沙沙抿着嘴想事情,片刻后又望了一眼。继续想,再走得几步,忽然转过了头,朝回走去。

    “喂,你干嘛啊?”

    “我也去买一把。买把真的,砍死你……”

    “不用了吧……”

    不多时,两道身影在霓虹交织的城市夜色中追杀起来,他们穿过不息的人流,渐渐消失在夜的远方……

    因为黄浩兵地事情多多少少影响了沙沙的情绪。暑假里三人没有准备什么旅行计划。依旧是在海边的别墅消暑,薰回去了日本。雅涵偶尔来住个一两天,她与家明之间有奸情,住久了也怕被灵静跟沙沙发现了暧昧,反正两人对性方面地要求也不算频繁,偶尔见面一次,雅涵心情开朗,开始接触张家的一些事业,倒也干得津津有味,与父亲的关系,也缓解了许多。

    到了八月中旬,迎来柳正的四十五岁生日。

    沙竹帮近几年规模庞大,若是大摆筵席,各方面要来地人恐怕坐上百桌都嫌不够,反正是散生,柳正邀请了一些关系比较密切的人摆成家宴,类似灵静一家,帮中的人就只请了几个龙头级的人物,小孟啊、老杨啊,其余的多半就是一些散碎的亲戚,或是交情深的朋友,不过也到了十多桌的规模,家明已经被他看成了准女婿,一大早便叫过来跟着布置会场,随后便是介绍一些亲戚,忙忙乱乱的一整个上午。

    当然,说是让他也帮忙,实际上不过就是在后面跟着,柳正这人对于亲人的规矩不多,跟家明熟悉了,早也有些忘年交地味道,偶尔笑着跟他说些黑道辛秘之类的东西,开个玩笑,沙沙跟父亲的关系算得上融洽,但窝在一起的时间不多,家明在柳正这边走不开,她倒是跟灵静跑一边玩去了,待到人来得七七八八,整个大房间都快坐满的时候方才跑过来:“家明你怎么跟谁都能谈得来呢……我是说女孩子地家长啦,叶爸爸叶妈妈也是,我老爸也是……”

    她这话说得有吃醋的味道,但是想着以后会嫁给家明,实际上自然是高兴,家明随口瞎扯几句,耳听得柳正在一边说话:“哇,你这字写错了,人家写的是草书,赏你妈饼吃,还大学生呢,你认字还没我多老杨怎么安排你来登记来宾的……”

    他话说得粗鲁,但其实没什么责备的意思,更多地或许是那个写得乱七八糟地字别人不认识而自己认识的得意——半文盲多半都有这样地虚荣心。沙沙皱了皱眉头:“他怎么老说赏你妈饼吃,以前都不是用这种口头禅的啊,外面流行新的脏话了?”

    家明耸了耸肩:“不知道,最近老听他说这句口头禅,今天说一上午了,待会直接问他啊……”

    两人聊着,不多时柳正过来,家明委婉地问了起来,眼见女儿在这里,柳正似乎也有些不自在:“咳……忍不住,说脏话了。我最近在学英文……”

    家明和沙沙面面相觑:“英语里有这句话?”家明精通好几国语言,英语更是能模仿好几个地方的口音,怎么也想不出来英语里有那句是“赏你妈饼吃”。

    “呃,就是那个……电影里面经常有的,因为有人告诉我学英语最好是看一些外语片,所以最近弄了几张外语影碟回来。

    他以前珍藏大量外语A片,沙沙还偷偷拿出来跟灵静欣赏,后来终于弄出百合事件,这时候听说外语片。两人顿时想到那方面,沙沙脸一红:“我去问灵静看知不知道。”转身想溜,家明终于反应过来:“***贱人!”沙沙回过头:“你骂谁呢。”柳正不好意思地一笑:“好像就是这个意思……”

    沙沙以不屑的目光将不良少年与不良中年打量一番之后终于闪人。估计会跟灵静炫耀她学到的新式骂人方法,柳正无聊了一阵,似乎有些话欲言又止,过得片刻。拉了家明到一边,神秘兮兮地说道:“家明,柳叔平时对你怎么样?”

    家明笑着退后一步:“你要干什么?”“靠,你这小子,女儿都给你了还跟我摆这种态度……”

    “电视里坏蛋要坑人了都是这种话……”

    “你柳叔我像坏人吗?”他理直气壮地问出这句话,随后又自己觉得实在有些荒谬,“好吧,对你们我可从来都好好的啊,呃……我是想……我是想吧……”

    他又是欲言又止,做了一会儿心理准备。终于吐出一口气,正色道:“好吧,其实我想你帮我探探沙沙的口风。”

    “什么口风?”

    “就是……大概问一下她……”柳正摊了摊手,“如果我娶个后妈,她的态度怎么样……你也知道。沙沙母亲去世之后,我带着她不容易,当时沙竹帮还在挣扎,每天跟人火拼,照顾她一个人我都吃力。很多时候安置在别处。她也从小就习惯了一个人住,还好后来也没跟我太生分。其实这跟你啊,灵静丫头也有关系,要不然我估计她早就恨我了……那时候不敢有太多身边地人,但现在稳定了,也可以想一下其他的事情,沙沙跟我虽然关系还算好,但太少时间在一起,我也不知道她心思怎么样,你最了解她了。如果她实在讨厌后妈,我不考虑这些事情也可以,我只有她一个女儿……”

    柳正对女儿的感情绝对是最深的,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虽然目前已经是声名显赫的黑帮老大,但他对家庭的观念依旧保守,如果按照其他老大来说,二奶三奶N奶都有了,哪里还会为续弦的事情征求女儿的意见。

    家明脸上肌肉抽搐:“开什么玩笑,这种事情还用问吗,沙沙她……”他露出一股惋惜的神情,“肯定是支持地啊,她巴不得有人管你,不过……如果要她心甘情愿叫声小妈,估计得对方性格不错才行。”

    “那这件事你就帮我跟沙沙透露了。”柳正打蛇棍随上,“老实说,跟人谈判就可以,跟女儿谈这种事情,我不太在行。”

    “多锻炼就好了……”

    “呸呸呸……童言无忌……”

    “那个,到底是谁啊?”

    柳正笑了笑:“上次枪伤认识的,灵静老妈那个医院里的护士……”

    “护士?”家明想起那医院里几个漂亮MM,“老牛吃嫩草啊!到底哪一个?”

    柳正有些自豪地侧过身:“呵,年纪是有点小,姓胡地护士长,三十岁了,大学生毕业的,大概前些年挑花了眼,现在还没结过婚,老实说,你柳叔我如果需要,女人随时都有的——咳,这个没必要跟你说——不过这个的确比较对脾气,我想给她一个名分,对了,英语就是她教我地……”

    “教你赏你妈饼吃……”

    “咳,这个纯属自学、纯属自学,自己钻研……”

    爱情果然使人变傻……家明想起那医院里的胡护士长,样貌还算漂亮,有气质,平时比较冷,做起事情一丝不苟,但对熟悉人还是比较亲切,应该不是那些纯为钱或者为黑道大哥头衔吸引而来的,家明望了柳正一眼,倒是有些疑惑他这样的身份怎么能追到一名有理想有抱负的气质美人的,两三个月的时间就到了谈婚论嫁的程度了。瞥见家明的目光,柳正瞪着眼睛炫耀:“看什么看,你柳叔我也是很有魅力的!”

    其实这句话倒也没错,家明点了点头:“其实胡护士长地确不错。”柳正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一眼望见此时进门的一帮人,脸色却是阴沉了下来:“有人来砸场子了,我先过去……呃,事情等你们回去再跟沙沙说啊……”

第三五一节 远去之蓝

    作为一个势力遍布江海大半个城市的黑社会老大,并不代表柳正此后就能完全的横行霸道,再没有半点挑战。事实上,就算这种明目张胆的挑战不会来自于城市内部,在江海之外,各个城市间也会有种种的利益倾轧,事实上,当沙竹帮在江海的利益份额接近饱和,其发展触手也在不断地往外扩张,希望能将自己的网络,发展到附近的其它城市中去,上半年他好几次亲自去外地与人谈判,便是为了这样的目的。

    强势介入另一个地区的黑道范围,打破它,然后取得自己的份额,这样的事情在各个黑道之间并不算罕见。当然,在中国目前的态势下,黑道势力不可能像是国外某些动乱区域那般明目张胆,多半都保持在一种平衡的状态。在江海这种上千万人口的大城市中,能够像沙竹帮这样做到占全市一半以上份额的规模几乎就是奇迹,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也是因为家明与炎黄觉醒之间微妙的关系,星梦号的事件,后来又救了方之天等人的性命,杀了大内长督,打退源赖朝创,以至于炎黄觉醒介入、纵容的一种结果。

    当然,沙竹帮会有这样好的机遇、关照,其他地方,也未必没有那种关系通达的大帮派,这几个敢在柳正生日宴的时候跑过来找碴的家伙,也就是最近与沙竹帮有着某些利益冲突的外地黑帮头目。当然。一进门,也没有做什么出格地事情,顶多是说几句不冷不热的风凉话,只是他们不请自来,柳士杰等人自然也就不可能放他们这些人进来,待到柳正过去,到旁边态度强硬地说了几句,那几人也就冷笑着从门口离开,自然免不了扔下几句不咸不淡的话。但柳正也不会害怕谁就是了。

    热热闹闹的生日宴过后,家明找了个机会跟沙沙说起柳正有喜欢的女人的事情。沙沙楞了半天,跳起来打了家明一顿。自己老爸要结婚不是亲自来说,居然让别的男人转告,这种感觉也太古怪了。看着两人在客厅里追来打去,正从厨房里端菜出来的灵静笑道:“这是好事啊,雅涵姐跟她小妈就很合得来,像两姐妹一样。”

    “切……”沙沙不爽地挥了挥手。“反正结婚什么的我是不管啦,不过我也懒得跟她搞好关系,反正不住在家里,后妈我是不会叫啦,这种事情……以后他挂掉了分家产,我总拿得到一半吧,家明你要是觉得一半太少就自己跟我爸说去……我老爸自己开心就好,不过他居然不敢亲自跟我说……”

    “哇,这么大一笔嫁妆,你就想直接给家明啊。对他也太好了吧……”

    “反正他养我啊。”

    “不行不行,沙沙你不知道,女孩子要做两手打算才好,你地钱可不能全给他了,否则要是男人变了心,哭都哭不回来啊。”

    灵静说着从电视上看来的观点,沙沙倒是笑着掐她:“你说得漂亮,如果家明要。你地钱还不是全给她了,口不对

    “钱给他肯定是因为我赚得没他多啊,你看,大家放一块用,我当然就赚了。何况现在钱全在我这。哼哼,如果他敢甩我。占便宜的也是我。”

    “装吧,假如家明有天跟你分手,你不知道哭成什么样子呢,哪里还会在乎什么钱……我还不知道你嘛,你身上那一点没被姐姐我看过!”

    “切,我也看过你,又不吃亏。而且……在乎他?又不帅,他如果敢跟我说分手,二话不说就甩他,然后去旅游,不知道多开心呢!”

    两个女孩子互相调侃起来,家明倒只是笑着说了句:“别说不吉利的话。”沙沙毫不在意地说道:“他混这么久了,我老早就有心理准备啦,不过现在沙竹帮发展得这么好,总不会再有什么大危险了……”

    表面上对于父亲的再婚没有任何意见,但事实上,过了几天之后,沙沙还是跟家明一块去医院偷偷看了那胡护士长几眼。其实因为家明的缘故,在这之前就已经算得上认识,这位胡护士长人还不错,与叶妈妈的关系也好,假如她与柳正结婚,两个家庭的关系多半就会变得更加融洽,虽然表面上什么都不说,但内心之中,沙沙其实也已经认可了这个女人——至少不讨厌。

    有了沙沙地认可,柳正自然也放下心来,与家明的电话中,似乎就已经决定好了今年年底结婚,只是这一次不用家明通传了,大概是会在确定之后叫上女儿单独出去吃顿饭,然后跟她说这些事,说起来,这对父女单独吃饭的次数,其实很少很少。

    九月将至,开学。

    这个学期开始,家明等人正式步入高三,高一个年级的东方路此时倒已经在北京的大学之中正式入了学,临走之前还给家明打了个电话,大概还是让他帮着照看下东方婉,另外还说了些应子丰应子岚这些人的事情。东方家属于方之天一个派系,雷庆虽然纠缠自己的妹妹,但基本上雷家也是这个派系的人,他倒从没担心过什么,但应家与方之天的立场不同,毕竟方之天曾经亲自去黄家找过家明,他还是有些担心这两个家伙会不会做些什么。

    八月二十九日报了名,八月三十号那天,家明、灵静、沙沙加上薰与不请自来的东方婉,一块儿上街买学习用品。

    虽然已经过了处暑,但夏日地炎热依旧未褪,上午逐渐加强的日光炙烤着大地,买了一大堆的东西,几人跑到街边的冷饮店吃冰,东方婉说着到黄山旅游的见闻,顺便准备拉家明等人进来。

    “……你们那个乱七八糟的社团早就名存实亡了好不好,其实我早就说服毅婷了,只不过没得到你们同意,她不好转过来,喂喂,谁表个态好不好,我可是诚心诚意地说这种话的……”

    灵静一笑,撇开关系:“你跟沙沙说去,她才是我们老大。”

    “沙沙?”东方婉的语气顿时变得格外温柔,沙沙坚定地摇了摇头:“坚决不解散……喂,小婉,我说你每年花那么多钱请一群人去旅游是为了什么啊,不觉得浪费啊?”

    “多点朋友嘛……不过一开始还真是想弄大点规模地,但是有了玩具厂之后,这个倒就真是旅游放松了,所以才让你们进来啊。”

    凭心而论,东方婉这个人或者在某些方面控制欲强了一点,但对待朋友还真是诚枕热心,叫灵静等人一块旅游,也不存在什么乱七八糟的心思,说了半天,见沙沙等人完全不动摇,也就无奈地将话题转开,说起下半年的旅游计划来,试图从另一个方面加大诱惑。

    “先前就计划好了的,寒假跑去欧洲玩一次,不过目的地太多了,还没确定,欧洲能滑雪地地方好多啊,瑞士啊,法国啊,英国啊一边掰着指头细数国家,东方婉地目光一边看着灵静等人有没有想去的意思,也在此时,沙沙身上地手机响了起来,她笑着打开:“喂……沙沙啊……她不在……”

    手机之中似乎是柳正的笑声,家明猜测着他是不是已经决定下婚期,准备找女儿吃饭了,片刻,沙沙笑道:“嗯,是啊,我跟灵静她们在一起,开学了嘛,一块出来买文具的,还有谁……薰啊,家明啊,还有小婉……东方婉,你不认识的……”

    接下来,就只能看见她不断地点头了:“嗯嗯……嗯嗯……嗯嗯……喂,老爸,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唠叨了,高三而已嘛,我现在成绩提高这么快,应付得过来,考大学肯定也没问题啊……好了好了,嗯,我给家明……”

    撇了撇嘴,沙沙将电话递过来:“老爸找你有事。”

    “喔。”笑着接过来,家明冲着电话道,“嗨,柳叔,有事?”

    那边传来了有些急促的呼吸声,片刻,柳正开始说话:“家明,以后好好对沙沙,我把她交给你了……”

    那一瞬间,一股难以言语的感觉降临而来,身经百战的直觉使得他在电话这头都能嗅到不详的味道,明媚的阳光从落地窗外投射进来,天空蔚蓝,白云如絮,东方婉在对面一边吃着冰激凌一边说着各个欧洲国家的特色,一切都充满清新的、无忧无虑的味道。

    他拿起电话站了起来,灵静等人都将目光望了过来,家明淡淡一笑,在注视中走到一边,淡淡地说道:“告诉我你现在在哪里。”

    电话那头没有正确的答案,过得一会儿,他听到了柳正有些欣慰的笑声……

第三五二节 殇

    柳正死去之后,警察方面只来过一次,拿走一卷录像带,大概地问了几句话,大约是上面有人发了话,即便有例行公事的必要,他们一时间也没有过来骚扰其他人,而案情方面称得上一目了然,其实也没有多少问询和调查的必要。

    丧礼设在柳家最大的一所别墅之中,凄婉的唢呐声隐约从外面传进来时,家明正在有些昏暗的小房间中看着备份的录像带,已经不是第一次看了。

    画面上显示的是柳正办公的房间,人有两个,一个是柳正,一个是被他视若亲弟的柳士杰,因为某些原因,柳正此时发着很大的脾气,柳士杰不断地辩解着,调开声音之后,可以知道两个人所谈论的是有关毒品的事情。

    在国外打拼多年,到今年方才回国的柳士杰,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算是一个有一定能力的男人,这些年在国外的打拼虽然没什么成就,但各方面的事情毕竟都有接触,这时候回到江海,受到柳正的重用,便想着要打开一番局面。几个月前,他牵了国外一条毒品线,引入了大量高质量的毒品——例如K2通过沙竹帮与他关系最好的一位老大的路子在外界上出卖,柳正知道之后,说过他一顿,然而在那之后,他依旧是不甘心的想要暗中操盘,于是才有了这次的争吵。

    “说起来,老大对他也真的够好了,上次他引入K2的那件事,放在别人做那基本上是帮规处罚。至少砍手砍脚地,但那次根本连骂都没有骂过,老大好像是跟他详细分析了一下国内的情况,但他好像有些不以为然的样子……”

    “一直都说出来混一定要狠。有机会就要把握住,好像觉得只要做得顺畅。上下都有关系,政府也不过就那么一回事……”

    “他一直觉得沙竹帮能够做到这么大,老大有些很铁也很秘密的上层关系,事实上这些年来政府也专门扶持了我们帮派。看起来真像是有地样子。所以他觉得,只要有这种关系,就算将K2这种东西大规模的贩售也是没有关系地,不过那东西倒真的利润很大,因为别人都不敢卖……”

    一些与柳士杰相熟的人的证词,似乎就很能说明这次地问题,事实上家明当然知道,地确有上面的关照,但这种关照却并非因为柳正。柳正自己或者都是有些莫名其妙,但放在柳士杰的眼中,自然便当成了柳正不肯做,而并非不能做的象征。他在国外不得意了这么多年,性格也已经变得偏激。柳正的训斥太过平和。这一次,他又是暗地里运作起来。被发现之后,本来已经有了成家退隐之心的柳正,自然也大发了脾气。

    这样的事情如果真的发生出来,引起了上面的心思,那几乎就会害死整个沙竹帮,屏幕之上,柳正神情严厉,柳士杰却并不认为自己错了,有些针锋相对地辩解着,随后,柳正从抽屉里直接拿出了一把枪,意思是如果你要害死整个帮派,我现在就亲手干掉你。他或者只是简单的威吓,但长期在一些暴力过度打拼的柳士杰却几乎是条件反射般的拔出了自己的枪,扣动了扳机。

    恐怕一个稍微正常点地人,都能明白柳正并非真地想要杀人,实在很难想象这样一个有些神经质的男人到底是怎样看问题地,或许也从某个侧面说明了他这些年在国外只是到处奔走逃亡的原因。一枪之后,柳正有些不可置信地捂住了心口,缓缓坐回了椅子上,而柳士杰也已经完全是慌张无措的样子,有些不知道下一步到底该怎么办。国内枪支管制严格,然而他却养成了习惯,不随身带着枪就没什么安全感,为了在外面开枪不惊动太多人,他的这把枪上还安上了特殊的消音装置,此时这一枪没有惊动屋外的人,但可想而知,从今往后,他也无法再在国内呆下去了。

    不算清晰的屏幕中,柳正捂着胸口坐在那儿,这位黑道大佬在生命最后时刻的表情有些错愕,但错愕之后,便逐渐变得淡然起来,嘴角微微的有着一丝讽刺的神情,在那明显有些歇斯底里的亲人的枪口面前,他缓缓伸出了手,打开面前的抽屉,柳士杰不断威胁着他不许乱动,然而或许是被柳正此时的表情给吓到,从始至终,他都没有再敢开过枪。

    从抽屉里拿出了一张银行卡,柳正放上桌子,朝他推了过去,淡淡地说了一声:“快走吧,不然走不了了。”随后,便旁若无人地按动了电话号码,即便完全关闭声音,家明也能知道那电话里说的是什么:“喂,我找柳怀沙……”然后,他就笑了起来,或许明白被那一枪打中的地方所代表的意义,那一刻,他的笑容中没有任何其他的东西,没有黑道老大的流氓或豪迈气息,没有埋在眼底的压力与戒备,而仅仅像是一个父亲……

    十多分钟后,当家明等人赶到时,他就保持着那个打电话的姿势,在那冰冷的房间里停止了呼吸,窗外的阳光苍白而刺眼。

    “……沙沙有你,我其实很放心了,你一直都知道分寸、知道进退,我知道沙沙她其实不喜欢我做这些事情,作为老爸,我亏欠她的很多……一个人这辈子很多的事情没办法选择,还好有你和灵静丫头,让她开心了这么多年,她一向不懂事,但你多纵容一下她,这次之后,让她别太伤心了,记得有我这样一个老爸就好……”

    “……出来混这么多年,其实早就已经有心理准备了,这次如果没有这件事,这半年我就想把沙竹帮的事情逐渐放下去,到年底结婚。洗手不干了,可是……咳咳,呵……人在做,天在看啊。这么多年了,做了这么多害人的事情。老天让我有个这样地结局,其实还算是善终……胡护士那边,不用特意去说了,就当这件事……没发生过吧……”

    “……其实想起来。我也不是非常喜欢她。只是我累了,她有些像沙沙的妈妈,她妈妈……咳,她妈妈不是意外死的,其实是仇家干的,我不敢跟沙沙说,怕沙沙恨我……”

    长长地叹了口气:“她离开这么多年了……我有些想念她……”

    轻轻揉动着隐隐发痛地额头,家明回想着柳正最后的那些话,回想着他将电话放在沙沙耳边后少女地表情。录像变为沙沙沙的雪花点。另一个人在房间里说了话。

    “柳士杰好像很有逃亡的经验,他用的是一张假护照,一天之内转了三次飞机,最终在英国伦敦希思罗机场下地飞机,我们目前已经掌握了他暂时居住地宾馆。随时可以带他回来……”

    此时说话的。是隶属于炎黄觉醒叶莲手下的一名成员,这一次柳正的突然死去会给江海带来的恶劣后果是肯定的。但在炎黄觉醒,关心的不会是一定程度内的社会动荡,而是在这个节骨眼上,会不会有抓狂的人展开大规模地迁怒与屠杀,因此某些方面的意见,终究还是要探探家明这边的口风。

    柳士杰行动老练迅速,但事情发展没多久便已经惊动了所有人,以炎黄觉醒的庞大网络,哪里会抓不住他,只待家明这边一点头,便立即揪回来做个顺水人情。不过,望了他一眼之后,家明只是淡淡地摇了摇头:“麻烦暂时看着他吧,别让他发现就好……谢谢了。”

    “呃……没问题,但是在柳老大死了之后,没有适当的接班人,沙竹帮估计会变得四分五裂,这方面,不知道简小姐地意思会是……”

    “没事了?”从座位上站起来,家明笑着摇了摇头,“柳叔不在了,沙竹帮也就跟我们无关了,随它去吧……”

    拉开门,葬礼上哀乐地声音陡然间加大,时间是九月一日的下午,日光高高地悬挂在空中,这个时候学校里已经开始上学了,人影走动,却显着一股寂寥而萧瑟地气氛,沙竹帮即将出现乱局,这些帮众当然也知道,或者有摩拳擦掌想要趁机上位的,但这些年稳定的生活还是更令人感到怀念,伤感的人,终究是大多数。不过,不管是谁也没有多注意家明与他身边那看起来其貌不扬的男人,当然也不会有人知道,就在两人方才的几句话之中,几乎就已经决定了沙竹帮的未来。

    从后方转去前厅,被布置成灵堂的大房间里堆满了花圈,周围站着的都是沙竹帮的人,拜祭的人不时有来,被安排迎宾的人大声喊着对方的来历,柳正的遗像和遗体都摆在前方,作为唯一的亲人,沙沙披麻戴孝,安静地跪在一边,她低着头,眼睛红红的,不哭、也不说话,有人过来祭拜时,她便磕头回个礼,这些人拜过之后大多数便来安慰她几句,她也不回答,就是那样一动不动地跪着,目光呆滞地望着地面。

    灵静手臂上戴着黑纱,此时正拿着一杯水,跪在旁边陪着她,她将水递到沙沙嘴边喂她喝完,眼见着家明到了,满脸愁容地向他使了几个眼色:“她从早上跪在这里都七八个小时没动过了,还不肯吃饭,你劝劝她吧。”

    微微叹了口气,家明点点头,俯下身子轻声说了几句,想要扶着沙沙起来坐会儿,实际上能说的话也不过和灵静一样,沙沙微微摇了摇头不肯动。实际上,也只有面对家明和灵静时她才会有这种摇头的反应,若是旁人,基本上就是连表示的心情都没有的。

    与灵静不同的是,家明的力气比较大,搂着她的肩膀,轻轻巧巧地便将沙沙扶起来了。她跪了一个上午,膝盖估计都已经麻木,是家明用强,她也就不做什么反抗,被扶着做到旁边的凳子上时,灵静连忙过去帮她按摩双腿,随后跟家明说道:“我叫厨房煮了点粥,家明你去拿过来吧。”

    家明点点头。拍了拍沙沙的肩膀转身离开,这时候,见到沙沙终于由跪变坐,后方几个男男女女也走了过来。这些人有老有小,多是沙沙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看着家明和灵静地目光隐隐都有些敌意,大概是因为沙沙只对他们两个有反应的缘故。

    沙沙的生日是农历的九月初五,九九年地十月十三日正式满十八岁,无论如何还有一个多月。假如能在这段时间内与沙沙搞好关系。或者拿到短时间的监护权,柳正留下地大笔遗产他们也便能分上一笔。这时候见两人与沙沙没有亲戚关系却能这么亲密,便俨如看到了偷抢他们财产的强盗,一天的多的时间,在后面磕着瓜子说地风凉话也不知有多少,甚至还不怎么忌讳在两个小孩地当面说。如果见到沙沙的状态稍微有点变化,便一拥而上表示关心和安慰。当然,见沙沙这样的状态,家明和灵静此时也懒得跟这些人置气也就是了。这个时候,亲人的关怀或许能对沙沙有点安慰也说不定。

    这些人围成一片,终究还留了些通风口,只是两个六七岁大的孩子大概是在父母的授意下,一边叫着“沙沙姐姐。你别伤心了”之类的话一边挤到沙沙跟灵静的中间。似乎想要不动声色地将正给沙沙按摩的灵静挤开,灵静望了家明一眼。见他地目光有些冷,只是微微地摇了摇头,灵堂之上没必要发生不愉快,她毕竟是练过武功的,这些人中就算是大人,想要推动她恐怕也是不简单的事情,何况是孩子,也就这样不动声色地拗着。

    摇了摇头正要出门,似乎刚刚打完电话的小孟从旁边过来:“要不要叫人把他们赶开?”这时候沙竹帮的几位老大之中,恐怕也只有这位年纪不过三十多岁地阴狠男子地立场最为坚定,没怎么想着在柳正死后跟人钩心斗角,将更多的权力握在手上,当然,他之前有地权力,旁人也没怎么挖得过去也就是了。

    家明望了那边一眼,微微摇了摇头:“灵静能应付……沙沙的亲人还陆续有来,谁知道有没有真正关心她的,弄到太僵,她心里也不好受……”

    两人一路去往厨房,出了门口。小孟的脸上才显出一股阴戾的神色:“老杨那边还没过来,打电话他也不肯谈,他地盘的那些人现在都在准备开战,大哥死了,这件事他大概是不打算交待了……”

    以前柳士杰跟杨振兴那边的关系比较密切,瞒着上面贩毒赚钱,也都是通过那边的网络,这次柳正虽然说是被自己器重的弟弟亲手干掉,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有养虎为患的嫌疑,但杨振兴毕竟脱不了责任,毕竟如果柳正没死,处理了柳士杰的事情之后,多半还得处理他。现在柳士杰跑路了,杨振兴却有足够的能力自立门户,虽然是沙竹帮的几分之一,在现在的江海,也可以算是数一数二的大规模帮派了,更何况难说沙竹帮中还有没有跟他联合的。

    小孟想要替柳正清理门户,姑且不论是为自己还是为柳正或者因为对家明的敬畏,此时沙竹帮各方面的态势都未明朗,他也不敢轻举妄动,但如果能得到家明这边的支持,显然又是一股助力,更何况沙沙肯定是站在家明这边,也算得上名正言顺。家明却是摇了摇头:“丧礼期间,别想这些了,让柳叔入土为安最重要,其他的事情,等到之后吧,所有的事情……辛苦你了,谢谢……”

    摇了摇头,将脑袋里一些乱七八糟的思绪赶走,柳正对他的意义与叶爸叶妈其实差不多,虽然还未到将之视为一位父亲的程度,但至少是很不错的长辈,他这时候的情绪跟个火药库一样,随时都可能爆炸。当然他也知道,在这个时候,看着沙沙才是他最该干的事情,也是他压抑住自己脾气的最大理由。

    进到厨房,在里面褒着肉粥的不是佣人,而是因为关心沙沙情况过来的段静娴,叶涵则在另一间房间里跟几个同样来参加丧礼的人聊天,这对夫妇毕竟不是什么黑社会的人,与前厅的大多数人都不可能谈得来,如果要过去安慰下沙沙。那帮沙沙地亲戚顿时又是一副敌视的目光望过来。那帮人的情绪,对于这种跟沙沙亲近却又与这边没有亲属关系的大人要更加强烈得多,为了避嫌,两人也就只好到后面来坐坐。灵静说要熬粥地时候,叫的也就是自己地母亲帮忙。而并非那帮大概被沙沙亲戚递了钱、目光和言语也都有些不善的佣人。

    “沙沙她还好吧?”粥还没褒好,段静娴也就在一边跟家明说着话,“唉,怎么这个时候发生这种事呢。前些天灵静还跟我说。柳正他准备结婚了……是我们医院的小胡吧,她昨天的情绪也很差……这件事该怎么处理啊……”

    “柳叔说当没发生过吧,常在江湖飘,柳叔其实早有心理准备了……沙沙地情绪很差,我们扶她起来坐一会儿,都跪一天了……叶妈,你们留下来吃晚饭吧?”

    “嗯。”段静娴点了点头,“顺便帮着守下夜,我请过假地。没关系……对了,她的那帮亲戚……”

    “都是想要监护权吧,其实沙沙十月份就满十八岁了,这件事他们没什么希望,当然。在他们看来。沙沙现在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了,或者就可以由着他们做决定吧。”

    “看他们对你和灵静都有很大敌意。背后说风凉话的也很多……”

    “根本就是当面说的好不好。”家明笑道,“没事的,这些人做不了什么事,顶多也就是说上几句,沙沙这个样子,我们也懒得跟他们计较了。”

    段静娴点点头,随后,表情有些忧虑:“那……柳正的遗产,很多都跟黑社会有关吧?沙沙如果继承了,会不会有麻烦……”

    “很多东西分割不开,把能动的换成钱,不能动的由它去,沙沙大概能拿到一千多万地样子,但事实上沙竹帮的资产十几个亿都不止,但是……黑社会嘛,总没有一般的什么大集团大公司那么清楚,现在柳叔死了,在别人手上的,多半就不肯再拿出来了,无论如何,这些钱也就足够了吧,我们也不会在乎那么多了……”

    “家明你啊,遇到大事就稳重。”段静娴笑着伸手,替他梳理了一下有些乱的头发,“不过黑社会地事情,你怎么知道这么多啊。”

    “柳叔跟我说过一些地,他其实也早就立下了遗嘱,现在还没宣布,不过,我觉得把沙沙交给叶爸叶妈你们也说不定呢。”家明顿了顿,“就怕有人说闲话。”

    段静娴笑了笑:“我们也喜欢沙沙,一家人一样,闲话倒是不怕的,不过这种事情,根本不符合法律规定吧?”

    “黑社会嘛,只要大家承认,说出来就算了,谁还管法律啊。”

    说话之间,粥也已经褒好,家明端着出去,从旁边才一进门,便听见一个有些张扬地声音:“哇,不是吧,你们搞什么,我们来祭拜柳老大,当家属的不跪着还礼,在这边坐着按摩啊,一个小女孩子长得不错,也太不懂事了吧,啊!”

    抬头望去,那边却是一个神态嚣张,大概三十几岁的男人,身后跟着五名脸上明显有着煞气的男子,一脸挑衅地望着灵堂周围的沙竹帮成员。为首这人家明还记得,那是临近几座城市一个大帮派的堂口老大,上次柳正生日时被赶出去的也就是他,看他的表情,明显就是因为柳正死了,要过来示威的……

    这本该是上一卷的小结,跟在这后面发吧。

    没错,首先,柳正死了,没有修改的余地。事实上昨天那章发出来的时候,看见很多人的留言,有说柳正不会死的,有说如果死了就下架的,也有威胁如果柳正死了就去看盗贴的,另外,也有的人认为是作者没得东西可写了,所以故意杀角色引起剧情的,仅仅对最后这个看法澄清一下,完全!没有!这回事!

    一本书会有一条主线,作为网络小说,主线之外的很多东西都可以修改,譬如可以没有家明跟曹东峰的戏份,可以没有家明唱东风破的戏份,可以没有诸神无念的戏份也可以没有付严杰,这些旁支都可以修改,但主线不行,而恰巧,柳正的死,就是这条主线上的一个重要环节,从我开始构思这本书的提纲时,就已经决定了这件事,并非是一时兴起。

    上一节的名字是远去之蓝,不是远去之男,并非笔误,因为上一卷的名字是蔚蓝天空下,想像一下,十六七岁年纪的几个人,所生活在的,自然是无忧无虑的蔚蓝天空。但在这之后,我们就要面临复杂的世界了。好吧,曾经有人在书评上这样说过,所谓隐杀,那就是要隐的,而现在主角做了这么多的事情,都快暴露了,明显跟你的标题不符。当时我说,这是一句屁话了,一本书的构成,必然要有起承转合的节奏,也就是说,既然是隐杀,作为书来说,在它进行“转”这一过程的时候,就必然会变成不隐,以此提起的,才是最大的,最激动人心的高潮。

    即便是YY书,假如我们总是一成不变的天真,家明他们在小的时候无忧无虑,到了十六七岁无忧无虑,到了接触社会后无忧无虑,到了七老八十还是无忧无虑,请问一下,我们还能看什么呢?仅仅是不断重复一个有脑残敌人过来,然后被主角顺手打败,再过来脑残敌人,再打败,当主角毫无悬念地杀掉了御守沧,干掉了裴罗嘉,我们还能干什么呢?能让我们获取感动的又是什么呢,仅仅是一成不变的重复,如果一百万个小故事组成的大集体,直到他们老去吗?

    那么,永远生活在这种一成不变氛围中的人物,也必将变成花瓶,因为我们已经没有东西可写了,在那种幸福生活中,灵静如何、沙沙如何、雅涵如何我们都已经一清二楚,我该写什么?你们能看什么?

    其实我想要表达的东西不多。

    不同于异域求生日记里每个人都背负一个沉重的宿命,写隐杀时,我仅仅想起人生,在我过去二十几年的人生中,发生过很多事情,琐琐碎碎,除了跟某个女生分别几年之后突然拿到电话然后突然打电话过去表白之后说完拉倒的那次冲动之外,基本上没有任何可以称得上轰轰烈烈的,但就是这样琐琐碎碎的构成,在现在回过头去看时,你忽然觉得这一切都有了意义,你有时候怀念,有时候伤感,有时候好笑,我想要写的就是这样的感觉,或者更具体一点,关于青春的感觉。

    当然这样的感觉现在还没有出现,因为主线才刚刚开始,但在这之前,我已经埋下了无数琐碎的人生片段。我说过这是一本轻松的Y书,因为我并不认为柳正这样一个配角死掉就要叫做悲剧,对我来说悲剧的定义应该是《平凡的世界》中田晓霞死掉的那种桥段,我可以保证之后的大团圆结局,我也仅仅想要表达一点点属于自己的感动,一本书必须有起承转合,否则对我来说,它就必然无法结尾,一本永远平淡和重复的YY书,不管小桥段多么的精致,我觉得都是会烂尾的,因为你不知道该在什么时候把线索收起来。

    当然,隐杀大概还有三分之一,这一卷的名字或许有些词不达意,叫《八月火》,这是早就构思好的第七卷的名字,实际上第六卷我是准备再让时间跨度更多一点,但既然《远去之蓝》已经出现了,蔚蓝的天空下也就此结束吧,暂时无视这个名字就好了,这一卷结束之后,你们会明白它的名字为什么是这个。

    我是个不安分的写手,就算初衷仅仅是为了赚钱,但也总希望有点属于自己的东西在里面,一成不变的东西,会让我感到意兴阑珊,没有动力。实际上柳正不过是个配角啦,我甚至还没有非常刻意地去养他,否则可以杀得更感人才对……退一步说,连饭岛爱君这样伟大的国际主义战士都会被老天玩死,柳正又算得了什么呢……切……

第三五三节 爆炸

    “咱们中国人讲究的是什么,出来混要有义气,对父母要有孝心,现在是柳老大的丧礼,当女儿的在旁边坐着连个家属答礼的人都没有,这算是什么。这样子不行吧?”

    那人站在灵堂之中侃侃而谈,围在沙沙身边的一干亲戚对望几眼,神态各异,其中沙沙的一位堂叔便要冲出来说话,被站在他后方的妻子拉了一下,女人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他脸上现出了愤然的神色,但终究有些畏惧,不敢再出来。

    归根结蒂,这些亲戚终究都没有什么黑社会的背景,纵然之前因着柳正的原因在某些场合可以张扬跋扈,但此时柳正已死,他们面对的又是真正的黑社会大哥,人家的帮派势力庞大,比之柳正在世时的沙竹帮都不遑多让,这时候沙竹帮的人心也已经开始散了,一旦得罪了对方,他们又走哪里找人帮忙去。

    这时小孟等几个大哥还没出来,丧礼的一位负责人走过来,似乎是想让这几人收敛一点,却被对方身后的几人不动声色地拦住,为首那男子指着他,随后指向周围的沙竹帮帮众:“怎么?我说得不对吗,都这么看着我干嘛,哦,那个谁……”他的手指最终落在那沙沙堂叔的身上,“我刚才看见你好像很不爽,想要冲出来的样子,没关系啊,有什么话就说啊,这里都是你们的人,不用怕……你没话说?那就是我说对了,电视上怎么说的来着?大家出来混的,做错了就要认,挨打了要立正……”

    “请你出去!”随着这一声喊声,陡然站出来的,却是沙沙身边的灵静,她此时脸色冰冷。一手指向了灵堂的大门外,十七岁的轻灵少女。此时愤怒地眼神中。竟也充满了一股不怒而威的气势。那人大概没料到这时候跟自己叫板地会是一个漂亮地女孩子,张着嘴,上下打量一番:“我没听说过柳正还有个私生女啊。”

    “请你出去!”没有多少的解释,灵静一字一顿地重复着这句话。她的态度坚决,毫不畏惧,但对方也是经历过无数大场面,这次敢只带五个人就来沙竹帮的丧礼上示威,就足以证明他的胆识,笑着走近几步:“我是来拜祭柳老大的,你赶我走?凭什么……对了。忘了介绍一下,新宁帮薛诚,美女你是……”

    一边笑着,他一边伸出手,往灵静指着门外的纤长食指上握过去,只不过手才伸到一半,另一只手却已经从旁边伸了过来,与他握在一块,家明回过头,将手中的粥碗递给灵静。点头示意:“我来吧。”灵静接过碗,一言不发地退回沙沙身边坐着。

    “嗨,薛老大是吧,你好、你好……”家明笑着,态度诚恳地说道,“不管怎么样,这是灵堂,给死者一点面子好吗?”

    “我当然给死者面子。不过,你是什么人啊……沙竹帮没人了吗?怎么能出头的都是些小孩子……”他一边说着,一边试图往回抽出手来,片刻之后,脸色渐渐变坏。因为对方的手感觉上也没有多大地力量。但无论如何,自己的这只手就是抽不出去。

    “我是谁都无所谓。只是既然给面子,就不要弄到灵堂上见血了,好吗?”家明态度温和,示意了一下四周,“你看,大家都在克制自己的情绪,要是弄出什么不好的事情来,对谁都没好处,你说是不是?”

    说话之中,那薛诚也终于将手抽了回去,就仿佛刚才那片刻的禁锢只是幻觉一般,略有些疑惑地打量了家明片刻,那薛诚笑着:“小子,你叫什么名字?混哪里的,我很欣赏你啊,以后跟我怎么样?”

    “我叫顾家明,是沙沙的男朋友,不是出来混的。好意心领了。”

    “顾家明……我记得你了。”笑着在家明脸上拍了两下,薛诚挥了挥手,去往偏厅,“走,我们到那边玩去,等吃饭啊。”

    跑来拜祭的只要有点关系,多半都是会留下来吃顿饭,薛诚这次过来也并不仅仅是为了示威,新宁帮想要介入江海的地盘早已努力许久,只是以前有沙竹帮,一切努力都有些徒劳,但现在沙竹帮要散,自然便成了他们趁虚而入地好时机。薛诚在江海找关系已经半年多的时间,认识的人也不少,这时才进偏厅,便听得好些个黑道老大跟他打着招呼:“啊诚”、“诚仔”、“诚哥”络绎不绝,这些人以前都只是认识,没有多少表态,但在眼前的局势下,显然都想要跟新宁帮拉上更好的关系了。一面得意洋洋地跟众人打着招呼,与人谈话间,薛诚偶尔也透过玻璃门望过来一眼,摇头说着:“一点礼数都不懂……”之类的刻薄话,只是偶尔看见家明,他也有些疑惑地看看自己的手,所后摇了摇头,不明白方才为什么会有那种抽不出手的幻觉。

    柳正死后,类似这样地事情必定会连绵不断,家明陪着灵静喂沙沙喝了些粥,旁边那些亲戚方才没敢出头,此刻也有些许的尴尬,但片刻之后,倨傲、嫌恶的神色便又恢复如初了。沙沙神色木然,偶尔也会突然流起泪来,擦都擦不干。

    喝过粥后,沙沙继续跪在那儿,家明让灵静到后面去睡了一会儿,他也就陪着沙沙接待陆续而来的祭拜者,大概下午四点钟的样子,他去到里屋拿些东西,出来时正好遇见沙沙地一名表舅,这人大概算是最先到地这帮亲戚中混得最好的一位了,据说家里有个几百万地公司,是个比较成功的企业家,一副身宽体胖的样子,大约是常常支使人的缘故,神态很是倨傲,有一股居高临下的气势。他朝着家明挥了挥手:“呐,家明吧,你过来一下。”

    领着家明走到一边的房间里,这位表舅挥挥手示意他坐下。言语之间,倒也颇为直接:“其实……主要想跟你谈谈沙沙的事情。”

    “我知道你跟沙沙是好朋友。从小就认识了嘛。一直是同学,关系也不错。不过有些东西,希望你可以明白,小孩子就谈恋爱是不对的事,我们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因为……一方面影响不好,另一方面,你们现在地任务是学习,不是搞什么情情爱爱的东西,知道吗?”

    家明摊了摊手:“但是……”

    “没什么但是。”表舅很是大气地挥了挥手。决定了一切,“这样地事情,简单来说,我们是不会允许地,女孩子家当然也会嫁人,要谈恋爱,但现阶段她的重心肯定是学习,等到读完大学,再谈这些也不迟,沙沙她父亲死了。我们这些亲人有义务照顾她,不管将来沙沙是跟哪家人,我们都不可能放着她早恋的这种事情不管的。”

    “但是十月份沙沙就满十八岁了,她……”

    “十八岁又怎么样,她就可以独立了?不需要一个家了?我们这么多的亲人,肯定不会放着她一个还在读高中的孤儿不管吧,无论如何,她肯定是由我们来照顾啊。小顾啊。你不要认为我们是对你有什么意见,但这件事,是大家共同的决定,我们要对沙沙的未来负责……”

    聒噪地说了十几分钟,言辞大意便是这样。家明一边听。一边礼貌地点着头,表示知道了。两人回到灵堂,这堆亲戚当中那名七八岁的小女孩正拿着水杯试图喂沙沙喝水,不过沙沙根本就不理她,家明拿着水杯过去时,方才稍微喝了一点,没人来时,她又偎在家明肩膀上默默地流泪,眼见着家明丝毫不改的亲昵态度,那表舅地脸色方才变得铁青,跟这小子说了那么多,表面上一直点头说知道了,此时也知道他原来把所有话都当成了耳边风。

    时间过了五点,日光去往西边,大宅的内内外外也已经忙碌起来,房间里,院子中摆起晚餐的圆桌,今天来到这次丧礼的几百人陆续就坐,由于人数多,几十张桌子分开了好几个区域。跪了一天,身心俱疲的沙沙被灵静扶进去吃点东西休息一下,家明与叶涵、段静娴进去时,灵静正想给沙沙宽衣到床上睡会儿,身边都是再熟悉不过的几人,沙沙摇了摇头,声音哽咽沙哑:“不要了,晚上还有人要来的……”“晚上睡一觉吧,你昨晚没睡,让灵静陪你,外面的事情交给我好了。”昨天是第一晚守夜,沙沙几乎在灵堂里哽咽着哭了一晚上,连嗓子都有些哑了。家明做着决定,灵静和叶氏夫妇也点头同意,沙沙似乎下意识地摇着头,但反对的心思终究是少了,想了一会儿,又忍不住地哭了起来。

    这种天气穿着单薄,掀开沙沙裤腿,跪了两天的膝盖开始红肿起来,叶妈妈替她上着药,正好叶涵还有些事情要回武馆,也就让他顺便拿几对护膝过来明天用。陪着沙沙说了会儿话,家明出了门,去到已经进行了一个多小时地宴会上,不一会儿,灵静也追了出来,两人对于这样的事情,并没有太多的经验,家明可以杀光想杀的所有人,却也无法对沙沙的心情起到半点的帮助,或许还会让她的心情更恶劣,倒是叶妈妈的安慰和体贴,起到地作用或许更大一些。

    心情郁闷中,头痛又开始发作了起来,这时候宴会正值高潮,各个圆桌前喧嚣无比,负责安排的小孟等沙竹帮负责人也在各处敬酒,家明和灵静找了个桌子准备吃点东西,灵静没胃口,家明倒是可以强制着自己补充能量,吃了一会儿,沙沙的那位表舅红着脸朝这边走了过来,满身酒气:“小顾,今天下午我跟你说的事情,不是说着好玩的“唔,我知道。”将各种菜肴大口大口地往肚子里塞,家明点头随口回答,也在这时,不远处地一张桌子又闹了起来。

    “这样不行吧,主人家至少出来露个面啊,也太不给面子了……”

    “知道她是未成年少女,出来说几句话总没问题吧,我又不逼着她敬酒……当然,她如果喜欢喝多喝点也没关系啊。”

    这一桌上,为首地正是那新宁帮的薛诚,在他地旁边,坐着几个江海市原本的黑社会老大,多多少少也有些迎合的意思,甚至还有一名是沙竹帮目前的堂主。言语中的含义,大概是叫沙沙至少出来露个面,没有主人家,一帮人在这里吃个什么劲啊。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几乎已经算是赤裸裸的挑衅的,试探沙竹帮目前的实力,试探别人的反应,顺便为己方立威。大帮派每一次衰败的时候,多多少少都会有这样的挑衅者出现,这时候人家的声势大,你如果表现得过分激烈,有可能引起矛盾,如果胆小怕事,就必然被人看不起。

    这边的叫嚷一出,远远近近不少沙竹帮的成员都站了起来:“你什么意思?”小孟等人阴沉着脸便朝这边过来,而在灵静身边,家明放下了筷子,有些无奈地站起来,朝那边走过去,随即,灵静也站了起来,跟在他身后不远处,沙沙表舅有些生气,叫了几声“喂”,然而家明没有回头,他坐在椅子上骂了一句“没大没小”,但终究没有追上去。

    拿出纸巾擦嘴,带着淡淡的笑容,家明走到那圆桌的前方:“嗨,要人陪你喝酒吗?”

    “哇,又是你。”那薛诚看着家明点了点头,“你又不是主人家,我也没说一定要喝酒,只是这么多叔叔伯伯之类的长辈在,露个面没关系吧……啊,对了,你是她的小男朋友,既然过来了,也行、也行,喝两杯也没关系,那个谁,开酒开酒……”一转头,那带着笑容的唇角吐出几个字:“***不知死活!”声音虽小,旁边的一群人却都勉强能听到,显然是针对家明。

    几人之中,那位沙竹帮堂主虽然有亲近新宁帮的想法,但毕竟也认识家明,开口笑道:“家明,这事你来凑什么热闹,你又不怎么喝酒的,这白酒喝下去还不立刻醉了,你明天还要上学吧,回去吧回去吧……”

    “没事,我明天请假。”家明笑了笑,看着薛诚身边那人将一瓶五十二度的全兴大曲从桌子下方拿出来,正要开瓶盖,他伸手直接拿了过来,“还开什么啊,对着喝不就行了。”

    薛诚哈哈笑了起来:“厉害,有种,那就对吹啦……”周围几个老大一时间也有些起哄:“果然英雄出少年啊。”“这酒可五十二度呢。”“行不行啊……”“对了,谁先帮忙帮这位小兄弟把瓶盖打开啊……”

    眼见家明将酒瓶拿在手中没动,旁边一个老大伸出手要帮他开瓶,却见家明摇了摇头:“不用了……”将酒瓶轻轻抛起,在空中转了个圈,正好接住酒瓶前方的细颈。

    这全兴大曲的酒瓶下端成四方形,瓶身玻璃再厚不过,接在手中,就像是提了颗大锤子,一瞬间,四周的空气仿佛凝滞了起来,笑容还以最灿烂的形式绽放在每个人的脸上,只听砰的一声,酒瓶在那薛诚的头顶上爆炸开来,他整个上半身都被直接砸啪在了桌子上,酒液、玻璃的碎片在空中晶莹飞散的同时,鲜血在满桌的菜汤中流淌起来。

    下一刻,四周鸦雀无声。

第三五四节 硬汉

    大家出来在黑道上混的,并非没有随时可能挨打的觉悟,新宁帮在外地虽然实力强大,但江海无论如何都还是沙竹帮的地盘,这次过来身边带了五个得力的助手,但事实上假如对方会动手,恐怕带上几百人都同样逃不过。有着会出事的准备,但是在灵堂的那次挑衅过后,作为薛诚来说,就已经暂时放下了心来。

    沙竹帮一干人的畏首畏尾,其余老大们的前倨后恭,在偏厅里的一下午时间,试图与他提起此后合作事宜的人越来越多,甚至沙竹帮的一位堂主,也隐约露出了投靠的意思,显然是看出了沙竹帮将来的乱局已是必然,实力较弱的,便打算托庇于实力更大的组织,以换取未来的平安。

    直到此时,薛诚才终于确定,以往在江海一支独大的沙竹帮,在柳正死后,终于失去了它当初的影响力与威慑力,纵然阴狠的小孟依然能震慑一部分人,这次葬礼仍旧未曾出现的杨振兴手下有着沙竹帮最大的一部分势力,其余几个堂口的大哥也多半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但比起新宁帮来说,已经变得不值一提,无论是做起事来往往不顾后果的小孟还是如何如何凶狠的堂口大哥,都不再敢冒着惹怒新宁帮的危险而乱来,从今往后,仗着新宁帮的实力,整个江海,就会是他薛诚的天下了。

    不光是薛诚心中有了这样的感觉,作为更加熟悉江海情况的众位老大,或许就更加有了这样的预感,新宁帮是横跨江海之外好几个中型城市的大帮派,自从去年开始,便隐隐有了与沙竹帮争锋的迹象,沙竹帮的地盘忙着往外扩张,新宁帮也想着渗透江海,在这个得天独厚的大城市中分得一份利益,半年多的明争暗斗。双方还没有正式的撕破脸展开火拼,但总地来说,沙竹帮在外地的争夺中暂时占据上风,而被新宁帮派来江海打开局面的这位薛诚老大,就一直到处碰壁,在沙竹帮的威慑之下,他的前进道路上,的确充满了无数软钉子。

    沙竹帮之所以会做到这种程度,是因为大家都在暗中猜测的一个原因,那就是柳正拥有着一条与政府上层密切联系的关系线。这些事情从很多方面都可以看得出来,他们自然不知道。政府在许多方面都隐约给了沙竹帮放行空间这件事,连柳正本人都时常觉得疑惑。而恰巧在这个时候,柳正死了,这条关系线由此而断。沙竹帮立即出现的动乱表象。所有人都人心惶惶,小孟等人对杨振兴的问罪与杨振兴地备战,甚至在外地,就在昨天晚上,新宁帮的人一举踏平了所有沙竹帮地地盘,也算是给这边的薛诚进行了造势。

    虽然一部分人还在选择观望,但作为有过这方面经验的老大就都明白,这样的情况下,如果能率先表态。进行一场漂亮地赌博,此后获得地利益也就越大,至于那些望风而动的墙头草,虽然暂时能够平安,但今后也多半不会拥有太好的发展。这样的情况下。不少人都当机立断地选择了新宁帮。毕竟它能够做到这么大,也拥有着某些政治上的关系。拥有着上面的默许,别说现在的沙竹帮看起来各个堂口力量都差不多,就算有某个如柳正一般的人物再对沙竹帮进行了整合,恐怕经历这场变故后的沙竹帮也已经无法阻止新宁帮对江海地介入了。

    因此,到得晚宴之时,待到大家都聊得开心,酒足饭饱,薛诚就那样明目张胆地作出了挑衅,他已经得到了这么多人的支持,就得立刻让这些人作出一定的表态,另外,他也要做出来给更多的人看,已经有这么多的人准备站在他地这边,江海,要变天了,你们还不赶快作出选择吗。林雷

    至于这个时候沙竹帮会不会作出过激地举动——不爽是一定的,表面上作出强势一点地态度也是必然,但要说到动手……现在这么多的老大都坐在薛诚的周围,即便是小孟这些比较冲动的人,也绝不敢真作出什么过分的事情来。不光是薛诚有这样的把握,坐到周围的众人也都是这样的想法,那位沙竹帮的堂主见家明过来只让家明别喝酒了,回去,就在另一个侧面表明了,他的心已经向着了新宁帮,之所以帮家明解解围,不过是顾念一点旧情,不愿意小孩子出事而已。

    在沙竹帮的上层来说,对于家明,其实都已经有了一定的认识,一个性格脾气都不错的少年人,一如柳正之前的评价“……多好的一个孩子啊,不打架、不骂人,性格温和,对谁都有礼貌,也从来没拿我们沙竹帮的关系欺负过什么人,吃喝嫖赌样样不占……”虽然在他们看来多少缺了一点出来混的那种血性与气概,但作为在黑道中打滚了这么多年的人,对于这样的性格,或者反而更加喜欢也说不定。眼见着家明首先站到薛诚那桌的前面,几个对家明还算有好感的堂口大哥便急忙走过来,想要劝阻一下,让他不至于受到太多的侮辱。

    没有人想到,就是这样一个态度平和的少年,会作出那样激烈的事情来。

    完全没有征兆,在众人眼中,那少年接过了酒瓶看了看,轻轻扔了起来,简简单单地握住了酒瓶的长颈,随后就顺手敲了下去。那实在是再简单不过的一次敲击。放在其他人身上,这样子用酒瓶敲在人的头上,多半都会全身用力,抡圆了整条手臂,全身上下也都会在陡然间发出煞气,算是“暴起而击”,至少表情都会有些变化,但他的左手五指仍然轻轻地点在桌面上,随意站直的身体甚至没有丝毫的动作,脸上还带着淡淡的人畜无害的笑容,酒瓶就直接在薛诚的头顶上爆炸开来,这种酒的酒瓶做得极厚,也不知道要用多大的力气才能在人头上一下敲碎,但出现在众人眼前的就是那不带任何暴戾气质的挥手,薛诚地整个上半身,就砰的一下砸在了桌面上,巨大的声响间。碗碟被砸碎,汤汁四溅。

    这一幕,凝固了所有人的笑容。

    “你为什么会这么烦人呢。”淡淡的嗓音从少年口中吐了出来,“整一个下午就听见你在这里嗦嗦唧唧歪歪,嗡嗡嗡嗡跟只苍蝇一样!你妈没教过你做客要讲礼貌啊?”

    这嗓音传入所有人耳中时,薛诚头顶的鲜血就仿佛趵突泉一般的在桌面的菜汁汤水中流淌着,距离家明最近的那名跟班第一时间反应过来:“你***!”一拳便朝着家明头上招呼过来。

    “住手!谁敢动手!”大声叫出来地,是眼见家明有可能被侮辱而赶过来的一位沙竹帮堂口老大,不过,只在他喊出来地瞬间。陡然间出了手的,却是他想要帮忙解围的家明。左手一伸,在距离脑袋几公分的地方稳稳地接住那一记重拳,右手上那仅剩地玻璃酒瓶颈就直接捅了上去。

    “啊——”地一声惨叫响起在整个别墅院子里,远远传开。这种天气大家还都穿着单衣。锋利的瓶颈直接捅进对方手臂的肌肉里,深没入骨,这种撕裂了皮肉的痛苦之中,家明右手随意一拉,这人锻炼得结实有力的手臂肌肉,就直接沿着骨骼被撕裂了开来。

    鲜血四溅、飙射。这人拼命挣扎的身体朝后方几乎是倒飞了出去,其余的四人陡然间动了起来,然而在此同时,家明沿着桌子朝前方跨出了一步。看似随意的一伸手,揪住其中一个人的衣领便将他拉了过来,握住厚玻璃地瓶颈便在对方的小腹了连续捅了三四下,待到将这人身体扔开,另一个人又已经冲了上来。

    这些人都算得上是身经百战的黑道人物。虽然进门时就已经将他们的武器收去。但陡然间大叫着冲上,的确称得上煞气惊人。坐在餐桌周围几个老大,慌忙着退开,毕竟在他们来说要支持新宁帮还只是一时地决定,却没有做好与沙竹帮立刻决裂地准备,神色多半都有些不知所措,而一手握住那酒瓶颈的少年却是一脸平淡,即便已经随手干掉了两个人,他地表情还是从容得可怕,淡淡的再跨一步,那人的拳头从他的耳际挥了过去,左手将那手臂直接扣在自己的肩上,右手便如同蟒蛇般的从他的肩头绕过、压下,将瓶颈反插进对方腰肋之中。

    家明的身高不过一米七的样子,而对方足足有一米九左右,这一下抱住手臂下压反刺,周围的人都能听到一声清脆的“咔嚓”声,夹杂在对方的大声惨叫之中,这人的整条手臂就几乎被向后折成一个难以言语的可怕钝角,他的身体随着这一压在屈膝跪向了地下,几乎在酒瓶颈插进腰间的同时,少年的膝盖便撞在了他的眼眶上。

    两步打倒或打飞了三个人,餐桌侧面的一人就已经顺手抽出了腰间的皮带,呼啸挥来,而在餐桌对面的那人则拔出了带在钥匙串上的蝴蝶刀,刷刷几下,似乎便要跃过圆桌直接冲来。家明顺手抓住那皮带往这边一拉,巨大的力量将侧面那人拉得飞了起来,狠狠砸上餐桌,然而才刚刚接触,整张圆桌在家明一记猛烈的挥腿下从中间哗的裂开,这人的胸口被直接踢中,连带着还没能从桌子上清醒的薛诚一同飞了出去,对面那挥着蝴蝶刀的人才刚刚跳起,陡然间到桌面被踢烂,家明踢飞两人,顺势一脚狠狠踹在了他的胸口上,保持着犹如跪姿的起跳,他的身体飞砸向后方,双膝首先落地,在惨叫之中翻滚了一次方才停住,眼看着双腿恐怕是站不起来了。

    短短的几秒钟时间,看起来轻描淡写的几下动作,一群凶神恶煞的黑道人物便只剩下了凄凉的喊叫,那圆桌被踢得四分五裂的飞溅而出,周围来不及避开的人多多少少都被飞出的菜碗波及到,身上被泼了些汤汤水水,那先前与薛诚示好的沙竹帮堂主甚至很不幸地被一只菜碗直接扣上头顶,汤汁从头上滴滴答答的往下流,他呆呆地坐在那儿,舔了舔嘴唇,一时间连应变的动作都没有。远远近近几个对家明还算熟悉的老大停在了那儿,显然有些难以置信曾经熟悉的无害少年,怎么可能变成这样的暴力机器。

    “呃……啊……”

    那薛诚先前被酒瓶敲了头顶,这下又被波及到。身体连同椅子倒在了后方的地上,但终究没受到什么致命伤,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只是呻吟着,捂着头顶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在他的身后,身上拿着抢来地那根皮带,少年淡淡地望着他,随后走了过去,皮带猛挥而下,金属的皮带扣砸在他的背上。将他直接打得跪了下去。

    “啊什么啊啊!我刚才问你,你为什么会这么烦人。到底为什么啊!”少年说着,猛地一脚将他踹飞出去,“回答我啊!”

    薛诚满头是血的在地上挣扎几下,哪里还有说话的能力。家明冲过去。又是一脚踢在了他的小腹上,顿时他整个人都蜷缩成一只虾米,口中哇哇地将吃过的酒菜呕吐出来:“回答啊!”

    鸦雀无声的院落间,上百人看着那薛诚在地上被打来踹去,时而还拿着皮带狠狠地抽,少年的语气有些歇斯底里的吓人:

    “回答啊!你他妈地倒是说啊!为什么这么烦人!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你不知道我现在的心情不好吗!啊!说话!说话!说——话——你老妈怎么教你地啊!我在问你呢!一点礼貌都没有!你!给!我!说!话!啊——”

    一个人被打成这个样子,哪里还会有半点说话的能力,何况他不停的踢打,恐怕对方就算想说话。都被打回去了,打到后来,只见少年用皮带直接勒住他的脖子,将他整个人都从地上拉得站了起来,叫喊声中。那张凄惨地面孔面对着院子里地所有人。仍然在流血的头顶,整张被打得凄厉不似人形的面孔。呕吐出来的秽物,连带着此时被勒得呼吸不过来,涨红了的整张脸,眼睛大大地鼓起,舌头逐渐伸了出来……

    “说话啊——你回答我啊……”

    那薛诚被勒得样子逐渐凄厉,双腿在挣扎着颤抖、伸直,眼看恐怕随时都可能咽气,打人打得气喘吁吁的少年终于放开了手,让他的身体摔在了地上。他有些气急败坏地插着腰,来回走了几步,随后到邻桌拿了纸巾擦手,纵然着周围都是江海有头有脸的黑道大哥,也不禁被他此时有些疯狂的表情给吓到。

    “他妈地,你还不说,你就是不!回!答!”指着在地上仅剩最后一口气的薛诚,他被气得咬牙切齿,全身都有些颤抖,那声音回荡在院子里,“弄成这样你都不说,你他妈真是条硬汉!去你妈的!败给你了……”

    一只手举着大拇指在空中,话说到这里,看起来他也不准备再打人了,望了望周围还是愣愣的人群,家明指着地上摊了摊手:“你们看着我干嘛!没见到这里有人受伤吗?流血了!打电话叫救护车啊!万一出了人命谁负责啊!”

    喊完这句大义凛然的话,他用纸巾擦着额头上地汗珠:“真是受不了你们这些人……”转身又踢了薛诚一脚,“我说了灵堂里见血不好,没说灵堂外也不行!问候你全家!”说了这句,才终于转过身气呼呼地离开,一直站在旁边看着全过程地灵静笑着跟在了他的身后。

    人群中,一些人才终于有了动作,小孟无奈地叹了口气,指指身边地几位小弟:“打电话叫救护车啊,还愣着干嘛……真是受不了你们这些没同情心的家伙……”

    一路穿过了几个餐桌,家明与灵静在原本的座位上坐了下来,沙沙那位胖表舅的目光呆呆地跟着家明,表情有些僵硬,看见家明坐下,也不知道是想走还是想留,只是额头上汗珠淋漓而下,家明举起筷子吃了一口菜,对灵静嘟囔道:“呼噜……有点冷了。”转头去,与沙沙表舅的目光对视了两秒钟。

    他是有礼貌的好孩子,一口菜用力咽下去,脸上再次堆起了笑容:“唔,对了,叔叔,你刚才想跟我说什么来着?可以麻烦再说一遍吗……”

第三五五节 四秒钟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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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杀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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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据某些人让偶换简介的意见,个人认为这应该算是一个比较无耻的内容介绍了^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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