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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飞花     摩合罗传txt下载     摩合罗传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一节

    凌日总算找到了地下宝库的入口他一直担心这入口会是在东宫的地下然而结果证明他的猜测出奇地准确。他想如果这个世间有命运那么命运一定是为了与他过不去而存在的。他想要做的事情就必然会遇到许多阻碍非历尽千辛万苦才可能达到。

    他问阳平可有什么办法将太子和太子妃迁出东宫阳平沉思半晌这实在是很困难的一件事情。太子是国运所在又怎么可以轻易离开东宫呢?

    但她却不甘心既然知道宝库在东宫的地下又怎么可以就这样轻易放过?

    她便用堪輿之说来劝说皇后言道东宫现在的所在不利太子应该将太子由东宫迁出移居到更接近于父皇的长寿宫。那个宫殿的位置从总体上看仅次于紫微的帝星是极佳的所处。而且也方便太子随时聆听父皇的教诲学习处理朝政。

    皇后却不甚起劲将太子从东宫迁出来那是很大的事情她自己也做不了主。

    阳平见母亲反应冷淡便每日从早到晚在母亲身边软磨硬泡又时不时在父皇面前说上几句东宫的风水不甚佳的话。

    说得久了皇上也觉得烦了便道:“这种事情和你母后商量着办吧!”

    她却到皇后面前说:“父皇也觉得我说得很有道理同意将哥哥迁到长寿宫了。”

    女子本就是迷信皇后被阳平说了几日想到太子幼年时还是个挺聪明伶俐的孩子为何越长大便越是呆傻只怕真如阳平所言东宫的风水不太好。

    她便带了阳平亲自莅临东宫与太子夫妇讨论迁移到长寿宫的事情。

    她还未到南风已经得到消息她便猜到宝库的入口只怕就是在东宫因而阳平才会想办法将他们从东宫迁走。

    她好整为暇叮嘱太子坐下认真读书就算看不懂书上写些什么也要坐在那里装出一副读书的样子。

    太子是极听南风的话的他迅地开始依赖南风与南风之间的关系不象是夫妻倒象是儿子与母亲。

    他便听话地坐在桌前翻开一本书书是南风挑的春秋南风以为太子什么书都不读但春秋却是要读的。只是她也知道太子就算是读了也仍然什么都不懂。

    当皇后进入东宫之时见到太子居然在读书她立刻宽慰了许多。

    太子并非是她亲生儿子而是她死去的堂姐另一位杨皇后的儿子。若是没有堂姐她也不可能入宫成为皇后。虽然堂姐死得早但她是极念旧的人真地将太子看成自己的亲生儿子。

    她自己也生有两子虽然未必是聪明过人但至少也算有正常的智慧。皇上也曾经微微露出废长立幼的心思想要立她的儿子做太子。只是皇上一提起此事她立刻就将话题差开来。她是一个知足而感恩的女人她一直怀念着早逝的堂姐给她留下的享受不尽的好处。或者正是因为她的这种个性二十年来她才能够专宠不衰。她是真地为太子担心幸而太子妃聪明过人也许可以弥补太子的不足。

    因而她一看见太子坐在桌前读书立刻便将功劳记在太子妃的身上。太子妃未入宫前她可是从未见过太子读书的。

    阳平哪里会知道母亲的心思太子并非是她的亲兄长她心中还巴不得太子被废她的亲哥哥当上太子。

    南风也不等她们开口连忙施礼道:“皇后和公主都来了我正想前去皇后宫中请安。”

    杨皇后扶起南风:“陪太子读书才是正经事你经常到我宫中陪我聊天不必每日都去请安的。”

    南风笑道:“晨昏定省是做媳妇的本份不过最近太子奋读书南风陪伴在侧倒是比往日要忙碌了一些。”

    杨皇后道:“太子为何忽然喜欢读书了?若是让他父皇知道了该不知有多高兴呢!”

    南风微微一笑:“前些时南风请了一位堪輿高手来看一看东宫的风水。那位高人说这里的风水有一点问题。”

    阳平心里暗喜你自己提出来就更顺理成章。她忙接住话茬“正是我也请了一位有道之士他也是这样说的。”

    南风道:“那可真是英雄所见略同。那位高人说东宫的位置是极好的北倚御花园的假山南临玉水湖正应了江山之意而且福泽绵厚极利太子。只是东宫的布置有了一些问题耳目被无明所障使太子有眼不能视有耳不能听。我听了大吃一惊连忙请这位高人重新布置了东宫那位高人说若想让太子重新变得耳聪目明只要依他所说稍微加一些小的改动。我便依他的方法将一些旧物除去又加了一些新的陈设。才几天的功夫太子真地开始读书了。”

    杨皇后喜道:“想不到堪輿之术如此有效这位高人在哪里我一定要让皇上好好赏赐他。”

    南风道:“那位是世外高人不求什么赏赐早已经离开皇宫。依妾臣之见只有这种不求名不求利的修道之士才是真有本事的。不象有些江湖术士只知道危言耸听装神弄鬼其实是唯利是图之辈千万不可相信。”

    杨皇后连忙点头:“正是如此我前些时请的那位除妖的阴阳师也是真有本事的他同样是不求名不求利。我本是想重谢他的却连他现在到了何处都不知道。”

    阳平见杨皇后与南风你一言我一语根本就没有她插嘴的份看来想要让太子夫妻离开东宫是不可能的了。她心里暗暗奇怪为何她才一动念就被南风抢了先机。

    她也是极聪明的女子心道难道是南风故意与她过不去?

    她暗恨南风与自己作对想到既然太子不是自己的嫡亲哥哥现在又娶了一个厉害的妻子不如想办法废去太子到时候自己的亲哥哥就顺理成章接替太子之位。

    她一想到此处也便不再多说只道:“既然如此倒是我多事了。”

    南风微微一笑:“妹妹也是为了太子好怎么能说是多事呢?”

    阳平回到自己寝宫心知身边必然有南风安插的亲信。她即惧且恨南风才进宫多久就已经在宫中广布眼线若是将来她真地成了皇后哪里还有自己立足的地方。

    她便故意打扮地花枝招展又遣人找了一个年轻士子进宫说是要出宫去看一看牡丹。宫人都知道公主现在放浪形骸经常与朝中的少年才俊来往大家心照不宣脸上都露出暧昧的微笑。

    阳平要的就是这种结果宫人将话传到南风耳中也必然只是说她行为不检罢了。

    她知道朝中许多大臣都与贾家私相勾结而另一些大臣是不敢得罪贾家的唯一能够帮助她又有足够势力的人只有卫瓘了。

    她知道卫瓘因为上一次选太子妃的事情对贾家怀恨在心早就在伺机报复。她连车夫也不要命那个少年士子驾着车在街上逛了好几个圈便借口累了让少年士子回家她则亲自驾车向卫家而去。

    如同驾车这般的粗活她平日是不干的但现在想到自己正在阴谋策划废除太子这样的大事便也忍耐下来。

    卫瓘乍见公主到访且未曾带一个宫人自然是大吃一惊。阳平命他屏退左右两人交谈之下一拍即合秘密商定废除太子的计划。

    东宫如今是个奇异的所在。

    南风并不知道她今后二十年的生活都将是如履薄冰却也是丰富多彩世间有同样经历女子并不多从古至今不过就是那么几个罢了。

    东宫之中藏着一个狼妖一个自称是那迦族圣女的半神南风在佛经中看到过关于八部众的描写并不知道原来所谓的八部众还存在于世间。

    狼妖与半神和平共处因为她们有同一个信念就是保护凌日唯一忌惮的人贾南风!太子是个基本可以忽略不计的废人只要派一个美貌的宫女带上一些小玩意就可以将太子关在寝宫之中一整天。当然嬉戏的结果通常是宫女衣衫不整的在寝宫中四处奔逃而太子则在后面兴味盎然地追赶。

    幽姬只觉得南风不仅不是一个普通的女子简直就不能算是一个女人。她知道南风不喜欢太子但太子毕竟是南风的夫婿她不知道一个女人是如何能够冷静地忍受自己的丈夫与不同的女子欢好。而且幽姬知道那些女子都是南风亲自挑选并且刻意安排的。

    从这一点上看她觉得南风是一个可怕的女人。但她却不讨厌南风甚至是自内心地喜欢她。她听说人类的男人只喜欢某一种定式的女人她们不可以太聪明甚至有些愚蠢也无妨不可以太有见识最好是目不识丁不可以对这个世界有任何想法最好在她们美丽而迟钝的大脑里只有丈夫子女家庭。

    他们特别痛恨那些如同男人般工于权谋的女人尤其是当这些女人妄想统治男人时本来尔虞我诈争斗不休的男人们会忽然之间尽释前嫌空前地联合在一起共同反抗这个女人。

    幽姬猜测如同南风这样的女人活在人类之中大概是很辛苦的。

    然而她之所以喜欢南风只是因为她在南风的眼中所看见的那一抹时而闪现的忧伤光芒。这种眼光是来自于灵魂深处任多高明的演技都无法伪装。

    她感觉到南风有一个忧伤的灵魂不知是今生所形成或者是来源于她的前世。

    两个女子时而坐在花下弈棋或者饮一杯美酒。只要太子不在南风身衅她就便轻松自如地如同一阵南国吹来的风。幽姬想南风的生活也一定是痛苦的面对一个智慧如同小孩身体却已经完全成熟的男人。

    或者当一个女人不爱她的丈夫时她便宁可安排一些美丽的侍女侍候她的丈夫对于她来说也未尝不是一种解脱。

    两人并不经常谈话更多的时候是相对无言各想各的心事。当幽姬想起啖鬼之时她偶然也感觉到南风温柔的目光她是否也在想念一个男人?

    她们谁都不曾向对方提起过自己心中的那个人却又都敏锐地感觉到在对方忧伤的心底那个男人所占有的不容忽视的地位。

    凌日迟迟没有行动双方陷入了艰难的对峙局面。但忽然之间朝中多了许多指责太子不学无术智慧太低的传言。

    卫瓘联合了一起大臣经常向皇上进言或直接或间接地提出等到皇上百年归老后这样的一位太子是不堪继承大统的。这件事情本就是皇上的一块心病就算是大臣们不说他自己都存着废立太子的心念大臣们一提起他便更加迟疑不定。

    时而想到死去的皇后是一位极贤淑的女子自己曾经答应过她一定要照顾这个长子。而且传位于长子本也是天经地久的事情又怎么可以随便废除。但时而又想想太子实在是过于愚钝记得前些时曾有大臣进言道天下大旱百姓皆无粮食果腹太子便自作聪明地回答:“既然没有粮食何不让他们吃肉呢?”

    此话一出口朝野上下一片大哗太子愚钝也就罢了根本就不懂的民生有这样的天子只怕天下危矣。

    每每想到此事连皇上自己都是哭笑不得那是他的亲生儿子他自己和前杨皇后都是一个极聪明的人为何会生出这样的儿子来。

    被大臣们说得久了皇上的心思便越动摇但若光凭大臣们的几句言语就废去太子似也对太子过于不公平。卫瓘就替皇上想出一条计策“皇上有几位皇子:不若让微臣代劳出上几道题目让几位皇子一一做答。皇上比较答案看一看太子是否真地愚钝到无可救药若真是如此再废去太子不迟。”

    他却怀着另一番心思知道太子必然不会亲自做答太子妃一定会找一位饱学之士代拟答案。皇上见了又怎么会看不出来。到时候便不仅是太子愚钝而且还犯有欺瞒皇上之罪。

    皇上果然听了他的意见让他出了一张考卷。考卷出好后便着人送往各宫之中请各位皇子亲自做答。

    南风拿到考卷心中已有了计较她也风闻最近颇有废太子之议她却一点也不害怕世间万事原来就不可以预料但自从进宫以后她却越来越有勇气。只觉得自己与这宫廷如鱼得水相得益彰她似生来便是为了宫廷而存在的。

    她看了试卷题目并不是很难但因为是要承给皇上看的便要仔细研究一下答案。她着人秘密抄写了试卷送出宫去命几位饱学之士做答。答案很快便送了回来但每一个做答者都旁征博引文辞晦涩似乎越是答得让人摸不着头脑越能显出自己的文才不凡来。

    南风看了这些答案不由皱起眉头这样的答案一看就知道不是太子能做得出来的。

    她虽然不愿但终于还是命人送了一份给张华只令宫人传了极短的口言:请代太子做答将承圣揽。

    过不多时张华的答案便传了回来。南风一看心中暗叹果然是张华好象与她心有灵犀一般。

    答案之中尽是使用极普通平实的言语完全不用任何典故只将义理说通。这样的答案才可能是出自太子的手笔而且虽然朴实却偏又能显出内涵来。

    南风命太子照着答案抄了一遍又再三审阅没有一个错字才命人送给皇上。

    另几位皇子的答案早便承了上去。皇上看了太子的答案只觉得太子虽然不及其他的皇子那般舌绽莲花但却并非是言之无物。又听杨皇后说太子近来勤于读书都是太子妃的功劳。

    皇上心中便有些喜悦不由想到也许再过些时日太子会更有长进。

    此时贾家一系的大臣们也都听闻了消息各种保太子的议论便又开始滋长起来。双方整日争论喋喋不休皇上听听这边的意见再听听那边的意见只觉得头大如斗难以决断。

    外戚的杨家本就与贾家交厚而且此事也颇为敏感若是太子被废便是杨皇后的儿子会被立为新的太子。但太子又是前杨皇后所生也是杨家的至亲。杨珧决定撇清杨家便向皇上进言道:“自古以来立长不立幼就算太子生性不慧但为人仁厚恭谦怎么可以随意废除。而且太子妃是贾太尉的爱女若是废去太子贾太尉必然心中不服就算是立了另一位聪明的皇子为太子江山也未必就真地会稳固。若是太子继位贾太尉定会全心全意辅佐太子晋国的万世基业便无忧了。而且自古以来废立之事都是动荡之源不若废立之事绝不再议也可断绝其它皇子之念。这方才是保全社稷的万全之策。”

    皇上被双方吵得早便心烦意乱听了杨珧的话觉得也是大有道理。索性下了一道圣旨太子德厚废立之事永不再议。

    这结果让卫瓘心凉了半截这次的事情是他闹出来的以后太子当了皇帝怎么会不和他清算今日之帐。南风却派了人赏赐了许多东西给卫家说是知道卫瓘劳苦功高而且一心为朝廷办事就算是有所得罪她也前事不计只望卫瓘能够一心辅佐太子。

    贾充也刻意与卫瓘修好卫瓘见贾家居然如果宽宏大量他心里感激便也消去了对贾家的怀恨之意。两个多年的宿敌居然尽释前嫌至少表面上是这样这也是众人始料不尽的。

    最不快的便是阳平公主她在幕后策划了这么大的阴谋结果居然使南风连卫瓘都收买了过去。

    她越想越是气愤连施两计都被南风从容化解真不知有什么办法才能使南风离开东宫。但更可怕的是南风已经开始积极地向杨皇后游说公主年岁已长也该尽早地选一个夫婿了。她知道这是南风的反击既然阳平不想让南风留在东宫南风便不让阳平留在宫中。

    她出嫁是必然的只是她却想在出嫁以前找到那个传说中的地下宝库。她忍不住埋怨凌日:“你明明有那么大的本事为何不索性用强将南风杀死那不就方便得多了?”

    凌日却淡淡地回答:“我不会用武力对付她我曾经答应过她我再见到她时必然会退避三舍这也算是我对她的承诺吧!”

    阳平呆了呆:“你认识她吗?”

    凌日若有所思地回答:“不知算不算认识如果一定说是认识那也是在前生。”

    他心底颇为无奈为何你偏偏在此时此地降生难道真是天意?他信步来到东宫门前的宫人也不阻他他心知是南风下的命令。

    他走入东宫见南风与幽姬坐在花下弈棋片片落花如雪落在棋盘上、女子的裙裾间他的心里便有些悲伤两个女子都是绝美但他却在她们的头上看见不幸的阴影。美丽的女子通常是不幸的对于这一点他早已经深有感触。

    “你终于来了。”

    “你知道我要来?”

    “公主用了许多计策就是为了让我离开东宫我想是出自你的授意。”

    凌日笑笑“你很聪明。”

    南风拂案而起棋局凌乱如同心绪:“但我不会离开东宫我知道你是为何而来只要有我活着的一天我都不会让你如愿。”

    凌日叹道:“正如同我所料你不会轻易让我如愿所以我决定离开这里。但这不代表我打算放弃了我会等等到你离开这个尘世的那一天我会再次回来。到时候我一定会得到我想要的东西再也没有人能够阻止我。”

    凌日说这句话的时候不仅南风和幽姬听到了连珍珠也在暗处听见了。便为了这句话的原因珍珠从此留在了晋国。她必须保住南风的平安因为只要南风活着凌日就不会再来。

    她知道凌日是言出必践的人而且就算凌日不说她也相信他不会伤害南风无论是为了南风也好或者是为了另一个人!

第十二节

    此后的十年相安无事阳平并没有如她的心愿嫁给韩寿因为韩寿与贾午两情相悦不久便成亲了。阳平更加痛恨贾家一族只觉得贾家的女儿生出来就是要与她作对的似乎是她想要的东西贾家的女儿都要来破坏贾南风是如此贾午亦是如此。

    她虽然嫁给长安城中的一个出身世家的俊秀才子但心中对贾家的仇恨却没有一日减少反而历久弥新。

    她一直伺机报复贾家但贾家的势力稳如泰山她也不敢轻举妄动。她常想难道她的一生就在贾家的阴影之下度过了吗?越想越是气愤她是天之骄女为何遇到贾家的女子就事事落于下风?

    凌日不辞而别后她注意到南风身边多了一个中年女子那个女子永远穿着一身素洁的白衣无论何时出现衣上总是纤尘不染。

    而那个狼妖女子则每年都入宫看望南风她虽然知道幽姬是个狼妖但又有谁会相信太子妃与妖怪交往频繁?

    她知那狼妖与笑雪关系非同寻常因为笑雪和南风的关系她连带着这狼妖也一起怀恨在心。

    十年之后皇上病重卧床不起。大家都在猜测是否大限将至。皇上一直好色纵欲随意临幸宫女以至于气弱血虚终于铸成顽疾太子与他的父亲在这一点上如出一辄。宫中稍有姿色的女子不是服侍过皇上就是服侍过太子。有些宫女则是即服侍过皇上也服侍过太子。

    这些事情在其时也不能算是丑事宫女在帝王的眼中并不能算是一个真正的人反而更象是工具。

    这一年幽姬如常地拜访南风她感觉自己的内丹越来越散似乎已经无法凝聚成形她知道自己的大限也到了。

    许多事情都无法放下最放不下的就是流火她和啖鬼的儿子。每每一思及自己死后流火便孤身一人难免悲从衷来。但想到死去了便可以不必再忍受尘世间的痛苦似又觉得宽慰。

    她不知啖鬼的灵魂流转到了何处她想他必已经投辈转世了吧!他活着之时从不杀人为了救人类连自己的性命也可以不要。幽姬想若是转世他必会落在一个上佳的处所或者会到天界也未可知。

    她却不同她身为妖怪只为了一点遂心或者不遂心的琐事便出手杀人善恶是非之观似乎是啖鬼加于她身上的。自啖鬼离开以后她便潜心向佛读许多经书只望能够使她明白尘世间有情众生都如此痛苦的根源。

    十年之后她似有所悟又似全无所得。

    就算是死去了她也再见不到啖鬼了吧?

    人们喜欢说死了以后就可以见到泉下的亲人但幽姬却连这一点奢望都不敢有因为希望越大失望也便越大。她想或者当她到了泉下后苦苦追寻仍然无法见到啖鬼。但见与不见又有什么区别只要我们的灵魂仍然同步地存在于这个世间无论漂泊到了何处也同样能够感觉到彼此之间密不可分的联系。

    幽姬离开流火之前有极不祥的预感她总觉得她这一走便再也不能回来。但除了流火之外她尚有一件事情未了那件事情是她对啖鬼的承诺用生命来信守着的诺言。

    幽姬才到长安就感觉到事情有些非同寻常。

    坊间四处流传着皇上病重的消息巡逻的卫队比平时要增加了三倍进出城门的盘查严格了许多凡是被怀疑的人不是被带走便是被阻挡在城外。

    据说外戚杨骏控制了京城的禁军现在连皇宫内外的守卫也都是由他来调派了。杨骏是杨皇后的父亲位高权重连贾充这样的权臣也忌他三分。

    幽姬入宫之时觉得东宫的侍卫都换了。她再不谙世事也知道这必然是杨骏控制后宫的结果。她不免替南风的处境担心虽然说太子已故的亡母是杨骏的侄女而太子便是杨骏的侄外孙但侄外孙再亲也不及外孙亲。

    幸而她是个妖怪进入后宫之时轻易就避过了侍卫的耳目。

    南风手持着一卷书坐在桌边出神也不知想着什么心思连幽姬进来都不知道。幽姬觉得她比以前消瘦了虽然已经十年过去了但两个女子都没有改变。幽姬不曾改变因为她是个妖怪容貌永驻南风却也不曾有纤毫变化仍然如同二八丽人甚至连那种女儿般的清涩神态也仍然保留着。

    只不过幽姬与南风相交十年早便知道无论她的神态看起来多么清纯无辜她却有着与外貌绝不相类的谋术。她虽然知道南风不是一个简单的女子但不知为何她就是信任南风觉得这件事只能托付她一人而已。

    “你来了!?”南风终于看见幽姬她含笑起身无论心中多么忧虑只要一露出笑容便立刻一扫愁容再也看不出她的心事。

    “我来得不是时候。”

    南风笑笑:“该来的总是会来就算避过了此时也避不过一世。”

    幽姬觉得她的话隐有所指她思虑再三终于还是忍不住问:“可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这么久以来她已经不再过问人类之间的事情她一直谨记着啖鬼说过的话:“不要干涉人类的事情。”她下意识地遵守着啖鬼的族规或者在潜意识中她一直把自己当成啖鬼的妻子。

    南风点头:“我确实需要帮助但我却也不知道谁能帮我。”

    幽姬想了想:“现在宫中的局势如何?”

    南风轻叹:“杨骏受了阳平公主的唆摆完全控制了皇宫之内的局势现在除了杨骏与阳平公主之外连皇后和太子都不能够轻易见到皇上。若要见皇上除非得到杨骏的同意。”

    幽姬皱眉道:“若是皇上驾崩了岂非外面也收不到消息?”

    南风叹道:“我怕的就是万一皇上有个三长两短他们会密谋造反。”

    幽姬想了想:“可是杨骏也算是太子的外公难道他真地会杀死太子吗?”

    南风道:“我不知道就算他不杀死太子也会独揽朝政。”她忽然想起一事道:“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什么事?”

    “皇上的诏书放在中书省我想请你到中书省去看一看诏书上到底写了些什么。”

    幽姬松了口气不过是让她偷看一下诏书总比叫她杀人强多了。她道:“你放心这是举手之劳我一定帮你看到诏书的内容。”

    她出了皇宫一路向中书省行去。只见中书省外同样由重兵把守这个地方藏有诏书杨骏一定是更加谨慎小心。

    幽姬也不避人堂而皇之地向中书省内行去守门的侍卫只觉得眼前一花似乎有道白影一闪而过。等他们仔细看时白影早已经不知去向。

    幽姬进入中书省中见此地前前后后共有九进院落她心想皇上的诏书如此重要必然是藏在最里面的院落之中。

    她一路向里见每间房屋的外面都挂着木牌写有不同的字样有居德、群贤、延寿、太平等等直到最里面的院落正中的一间屋外写着布政两个字。

    她心道既然名叫布政大概是与皇上颁下的诏书有关的吧!她推门进去见屋内四周皆是顶天立地的书架书架按照天干地支分开一年一年地排列下来倒是颇为整齐。

    皇上的诏书必然是今年之内颁下的她专找今年的诏书来看便把整个架上的诏书都看了个遍却都是无关紧要的日常琐事。

    她又将去年和前年的诏书也都翻阅了一遍仍然全无所得。她暗暗疑惑南风明明说皇上颁下了诏书为何这里竟然没有?

    她看了半天诏书只觉得头晕眼花她本也不是特别喜欢读书而诏书的内容又通常是与国政相关什么旱灾水灾兵祸蝗祸她越看越觉得无趣心道人人都喜欢做皇帝做皇帝又有什么好成天看这些东西哪里及得上妖怪那么逍遥自在。

    忽听得门被人推开一个官员走进屋来。那官员满面忧色手中拿着一份诏书他陡然看见屋内竟有一个女子惊得张开嘴巴正想大叫。

    幽姬早已经一步窜了过来捂住他的嘴对着他微微一笑道:“你不要叫我不会伤害你。”

    那官员呆了呆只觉得幽姬笑颜如花美若天仙。美丽的女子通常能使男人放下戒心那官员虽然知道幽姬能在此地出现绝不可能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子但他却仍然放低声音道:“你是谁?”

    幽姬笑道:“我不怕告诉你实话我不是人我是一个妖精。”

    那官员一怔强笑道:“姑娘真会说笑。”

    幽姬淡然一笑:“你不信吗?”她眨了眨眼睛本来一双点漆般的双眼忽然变成了淡黄色“你若还是不信我还可以再变化但我只怕你看了以后会受惊吓。”

    那官员连忙道:“我信了我信了神仙姑娘您千万不要再变了。”

    幽姬道:“那就好了我只问你你想死还是想活?”

    那官员忙不迭地点头:“我当然想活。”

    幽姬笑道:“既然你想活那我问你一句你便要回答一句如果我知道有半句假话我立刻便把你抛到野狼窝里。我虽然不吃人但我那些野狼朋友却是个个吃人的。”

    官员忙道:“姑娘请问。”

    幽姬道:“你叫什么名字任什么官职。”

    那官员回答:“在下名叫华廙任中书监一职。”

    幽姬道:“你既然是中书监就必然知道皇上的诏书在哪里。”

    华廙脸上现出一丝异色:“这房内收藏的都是皇上的诏书。”

    幽姬摇了摇头:“我一看你的神情就知道你是故意隐瞒我我所说的诏书是指皇上驾崩之后对于朝政做了怎样的安排?”

    华廙迟疑不定“神仙姑娘这是我们凡人之事您为何那么关心?”

    幽姬微微一笑:“现在是我问你你只要据实回答如果稍有隐瞒我不仅会把你扔进野狼窝连你的家人也不会放过。”

    华廙忙道:“那份诏书早已经不在这里了。”

    幽姬皱眉道:“你好大的胆子连皇上的诏书也敢私自携带出去你可知道这是杀头的罪过。”

    华廙叹息道:“在下如何不知只是并非是在下将诏书带走而是而是”他迟疑着说不下去。

    幽姬心里微动“难道是杨骏将诏书拿走的?”

    华廙脸色剧变:“姑娘如何得知?”

    幽姬冷笑道:“我刚才便说了你需得如实回答若是让我知道你存心欺瞒于我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华廙忙道:“小人有再大的胆子也不敢欺骗神仙姑娘。只不过此事关系重大小人还想活命实在是不敢泄漏半点风声。”

    幽姬点了点头:“这也不能怪你诏书上写了些什么?”

    华廙此时心烦意乱自诏书被杨骏拿走后他曾经数次到杨府想要讨回诏书但无论他怎么劝说杨骏就是不肯将诏书归还。此时他也不知幽姬是什么来历又不知她到底知道些什么而且他也害怕幽姬真地会杀他索性如实相告:“诏书上说太子继位后请汝南王司马亮与国丈杨骏共为辅政大臣一起辅佐太子。”

    幽姬点了点头“还算你老实我暂切放过你但你要记住我到过这里的事情不许让任何人知道若是有人知道我绝不会轻饶你。”

    华廙忙道:“小人明白就算神仙姑娘不说小人也一样不敢让别人知道。”

    幽姬知道他所言非虚看管不严他自己也难逃罪责。她避开众人耳目回到宫中将听到的消息转述了一遍。南风便了然于胸:“司马亮与杨骏素有嫌隙虽然杨骏被任命为辅政大臣只怕他是想独揽朝政不愿意与司马亮平起平坐。”

    幽姬道:“那该如何是好?”

    南风想了想:“我想请你去见一下圣上将现在的情况向他说明另外讨一份诏书来。不过这件事情一定要小心不可以打草惊蛇如果圣上身边有其他的人在就要静待时机千万不可暴露行藏。”

    幽姬道:“你放心我理会得。”

    她知皇上住在含章殿中她轻轻一跃上了屋顶沿着屋顶走了没多久便到了含章殿外。她翻身下来从窗户向里张望只见皇上躺在床上身边站着阳平和一个老者。那老者大概五六十岁的年纪精神很是矍烁。

    阳平低声在皇上耳边叫道:“父皇父皇您醒一醒外公来探望您了。”

    床上的皇帝睁开迷迷糊糊的双眼迟钝地看着眼前的两人过了好半晌才总算认出面前的人来“是杨卿家和阳平啊!”

    杨骏道:“正是微臣。”

    武帝叹了口气:“你又来做什么?”他似对杨骏甚为不满问出的话也不太客气。

    阳平道:“父皇外公是关心您所以才天天来看您。”

    武帝摇了摇头:“阳平为何太子和皇后不来看我?为何只有你和杨卿家前来?”

    阳平微笑道:“父皇外公是怕您劳累所以才不让太多的人来打扰您。大夫说过您的病只宜静养等您病好了想见谁便见谁现在您只要安心养病。”

    武帝叹道:“阳平你真是我的好女儿!”他口中说好女儿脸上却无半点欢愉之色这句话分明是一句讽刺的话。

    阳平道:“外公才是真地关心您您还是听听外公说的话吧!”

    武帝低哼了一声:“杨卿家要说的话我早便知道了不必再说。”

    杨骏却不甘心“皇上还望您另拟一份诏书。司马亮为人奸险狡诈绝不是合适的辅政人选。”

    武帝道:“然则谁才是合适的人选?”

    杨骏道:“微臣忠心不二又是太子的叔公看着太子长大微臣一定会一心辅助太子绝不让太子有任何闪失。”

    武帝冷冷地道:“你已经是辅政大臣难道还不满足吗?”

    杨骏道:“辅政大臣有一个便够了无需二个之多。若想江山稳固将内乱平息于无形最重要的便是政安民和二个辅政大臣只会使意见相左绝非社稷之福啊。”

    武帝默然不语他知道杨骏不过是想独揽大权罢了想到太子司马衷暗弱无能只怕他死之后太子只能成为一个傀儡皇帝。他忽然想到太子妃贾南风心中便有了一点点安慰。幸而当初仍然决定娶贾家女儿入宫而贾家也冒着欺君之罪将南风送入宫而非贾午现在唯一能够保全太子和司马家江山的大概就只有她了。

    阳平见武帝不说话便在旁边道:“父皇您便听从外公的意见吧!难道您还不相信外公吗?何况还有我和母后呢一定会从旁辅佐太子使太子远离小人亲近贤臣。父皇您就快点再拟一份诏书吧!”

    武帝看了阳平一眼心道你是我的女儿此时却一心只向着杨骏说话这也难怪到底太子并非是你的亲生大哥。他知道这个小女儿自小娇宠最不安份极喜生事而杨皇后又对她言听计从心中不由叹息这帝王之家父母兄弟之间也全无真情。

    阳平见武帝神情绝决她心里早就不耐这几日来她天天与杨骏到此就是为了让武帝修改诏书但无论他们如何游说武帝无论如何也不肯。

    她心中暗想武帝不知何时便会驾崩再不修改诏书只怕便改不了了。她为人寡情父母亲人在她眼中也无非就是被利用的工具。她便拿了纸笔道:“父皇我知道您现在写不成诏书不如由女儿代笔只要您将玉玺交给我盖上便是了。”

    她知道玉玺被武帝藏在枕侧绝不轻易让人拿到。她此时也顾不得许多坐在桌边将原诏书抄写了一遍唯独在辅政大臣这条上去掉了司马亮的名字只留下杨骏的名字。

    她将写好诏书读了一遍道:“父皇您看全按照您原来的诏书只是去掉了司马亮的名字而已您把玉玺给我吧!”

    武帝摇了摇头眼中露出痛恨的神情阳平知道武帝是恨她逼迫自己的父亲她故做不见脸上反而露出极甜蜜的笑容:“父皇您是否没有力气拿玉玺不如让女儿代劳吧!”

    她伸手便要拿武帝枕边的玉玺武帝又气又怒用手去护玺他此时虽然已经病入膏肓但此事非同小可这诏书一旦盖上玉玺只怕晋朝的天下再无宁日。

    他心里焦急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握住阳平的手。

    阳平大惊只见父亲双目圆睁满脸悲愤。她心里便害怕起来心道也不知他是否会死若是他不死又活了回来那今日之事他岂会善罢甘休。

    她本就是狠毒之人此时柳眉倒竖心道一不做二不休不如杀了父皇以免他日后再追究今日之事。

    她主意一定脸上却又露出笑容道:“父皇是不想让我拿玉玺吗?既然如此我便不拿了。”

    她作势收回手来武帝见她收手以为她总算还有点良知便也放开阳平的手。他才一松手阳平忽然拿起被子辟头盖脸地向武帝脸上蒙去她知道自己力弱又怕武帝挣扎整个人都骑在武帝身上。

    窗外的幽姬大吃一惊她万万想不到阳平居然会弑父她心念电转虽然南风说过不能泄漏行藏但若她再不现身武帝便要死在自己亲生女儿的手中。

    她刚想推窗跃入忽听一个脆生生的女孩声音从她身后响了起来:“咦?!这里怎么会有一个妖怪?”

第十三节

    幽姬看见一个白色的小女孩站在自己的身后。白色的这便是她第一次见到璎珞时唯一想到的字眼。

    这个世界上有许多人都喜欢穿着白色的衣服有些是因为没有钱买染有颜色的布料因而白衣在很长一代时间里都是指代贫穷的人穿着的衣服。也有些人是因为喜欢白色的洁净维持衣服白色不变是一件很为难的事情。先要保证身边的污秽不会沾染到自己身上其次白色的衣服不可以反复洗涤若是洗得多了那便不是白衣而变成了黄衣。

    但即便是穿着白色的衣服那也只不过是白色的衣服而已。但女孩不仅穿着白色的衣服她整个人给人的感觉便是白色的。

    她身上没有饰品一头漆黑的长随意地飘散在脑后。双眼明亮得出乎意料或者正是因为那双点漆般的眼睛和那一头黑更显出她的白色来。

    她静静地站着虽然不过是一个七八岁的女孩子却自然带着不容人忽视的力量。

    幽姬乍一见到女孩她的心便是一沉她感觉到女孩所带的灵力那么可怕的灵力更胜过珍珠。

    接着她便看见女孩胸前挂着那件东西摩合罗!

    她居然也有摩合罗!

    女孩注意到幽姬的目光她冷冰冰地笑了笑虽然不过是一个七岁的孩子但她的笑容里却似也带着寒霜:“你也知道摩合罗吗?”

    幽姬下意识地点头。

    女孩道:“一个妖怪是不该出现在我的面前。能够死在摩合罗下也算是你的造化了。”

    女孩双手结成不退轮诛妖手印胸前的摩合罗放出祥光万道。

    那迦族的使命便是消灭所有的妖怪保护人类。八部众的半神们一直遵守着这个使命而存在那迦族如此夜叉族亦如此。

    幽姬看见万千道祥光射入了她的身体有一瞬间她似看见体内的五腑六俯正在祥光之下慢慢地消融。她本已经无法凝聚的内丹蓦然在体内散开不过是片刻功夫便烟消云烟。

    女孩脸上冰冷的笑容绝不该是出现在一个七岁的孩子脸上的但出现在她的脸上却又是那么理所当然。“走吧!在未死之前!“

    与此同时窗内的武帝不再挣扎阳平却仍然没有拿开被子她骑在自己的父亲身上又过了半晌完全可以确定武帝已经死透了才终于慢慢地掀开身下的棉被。

    死人恐怖的脸吓得她从床上跌了下来她从不知一个被活活闷死的人居然会是那么可怕的。

    她转过头看见外公脸色苍白手脚抖她虽然害怕却仍然从心底感到鄙夷。如果她不是个女子如果她并非为形势所迫她绝不会与这样无用的一个人合作。

    她颤抖着手拿过玉玺在自己写的那封诏书上盖了下去。

第十四节

    南风看见幽姬回来的时候她觉得她看见的其实是一个死人。幽姬脸色白得透明连嘴唇的颜色也是冰雪般的苍白。

    她扶住她时觉得自己被冰块冰了一下。

    “皇上死了是阳平杀了他。”这是幽姬说的第一句话。

    “你为什么会这样?是谁打伤了你?”

    幽姬笑笑就算是她不伤她她也一样活不久了。她从怀里拿出一个小小的锦囊“这件东西是我丈夫死前托我保管的。十分重要无论妖怪或者是半神都想得到它。但只有人类就算是拿到了也没有任何用处。”

    南风心里一酸幽姬是要死了吧!她是在初一见到幽姬的时候便知道她是个妖怪但奇怪的是两个人居然十分相得。无论谈什么都轻易找到共同的话题。她是从未见过妖怪的但不知为何她就是不怕这个妖怪。

    南风道:“那么重要的东西你应该自己保管。”

    幽姬摇了摇头:“我知道我就要死了我死了以后这件东西如果被妖怪抢去我就真地对不起我死去的丈夫泉下也无脸再见他。我只想求你找一个稳妥的所在把这件东西仔细地收藏起来。我知道这很为难因为你只是一个普通的人类但收藏这件东西的地方却又要妖怪或者半神都无法找到才行。”

    南风沉吟不语心道这真是一件难事她全不通法术而幽姬提出的要求偏偏是一个法术高强的妖怪都无法办到的。她看幽姬脸上的神色知道这件事情是比她的生命还重要的。虽然为难她却仍然接过那件东西“我一定会尽力而为。”

    幽姬却握住她的手道:“你必然立刻去办我一定要在死前知道你已经将这东西收藏好了。”

    南风柔声道:“你放心我立刻就会把这件事情办好。”

    她坐在桌前沉吟再三仔细写了一封书信又找了一件衣服将信和小布包缝在衣服的夹层之中。她叫来心腹宫女命她换了这件衣服以替太子妃进香为名溜出皇宫。

    那宫女为人颇为机警很得南风宠爱她去了很久方才回来见到南风道:“已经将东西交给张先生了。”

    幽姬略略放下一点心她虽然是个妖怪却也听说过张华的名字。摩合罗交给张华或者是一个好的选择。

    无论半神或者是妖怪们都不会想到她居然大胆到将摩合罗交给一个完全不通任何法术的人。

    宫中的形势也急转直下皇上驾崩的消息很快便传了出来杨骏如他所愿独揽朝政而阳平公主则自居是有功之臣为人更加专横拔滬。更糟的是太子就要继位继位之后他们便要从东宫迁出来如果南风一旦离开东宫而朝政又被杨骏把持阳平公主必然肆无忌惮那么地下宝库就保不住了。

    南风想到这一点知道唯今之计只有奋起反击将外戚杨氏全部赶尽杀绝。她也知道这样一来连杨皇后都会牵连在内但宫闱之争朝政之争本就是此消彼涨斩草若不除根后患无穷。

    十年以来她虽然不插手朝政但却广布眼线她早便知道杨骏最忌惮的一个人便是楚王司马玮。

    她故计重施将联络司马玮的信缝在衣服的夹层之中命宫人混出宫去。过不多久从司马玮处传来回报大军已经从荆州出不日便可抵达洛阳。

    她脸上绝不现出异样来反而刻意与阳平公主修好。阳平以为她是惧了她得势也不疑有它。直到司马玮传来消息大军已经在洛阳城外此时太子的登基大典也已经筹措就绪。南风口述由太子写了一封诏书内容是指杨骏谋反阴谋篡国命司马玮进京勤王的。这封诏书将是太子登基之后宣读的第一份诏书。

    登基大典前的一夜洛阳城全城戒严不知道的人们以为是为了明日要举行的典礼但大军进城的消息却又给戒严蒙上了一层恐惧。

    司马玮的大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围攻了杨骏府第将杨氏三族全部擒获据说杨骏是逃到马厩之中被人从干草堆里揪了出来。他当时便死在乱刀之下这是太子妃的授意也是楚王司马玮想看到的结果。

    与此同时南风带着一队侍卫进了杨皇后的寝宫。刚刚卸妆的杨皇后披散着一头长坐在梳妆镜前她仔细地挑选着明日要使用的珠冠和霞帔明日的典礼将会全国瞩目她既然成为皇太后这是她一生中的另一次重要转变一点也马虎不得。

    她最后选中了紫底镶金黄的服饰在庄重之中更显得华贵。便在此时她看见寝宫的门打开了。南风带着一队侍卫走了进来。

    她呆了呆虽然不信心中难免生起不祥的预感。但她仍然强颜欢笑道:“南风你为何还不就寝?”

    南风笑笑是冰冷的笑“皇后杨骏图谋不轨现在已经正法了。”

    杨皇后脸色变得苍白如死“你说什么?国丈身为辅政大臣怎么会图谋不轨?”

    南风淡淡地道:“杨国丈身为辅政大臣位高权重还不厌足伪造先帝诏书光这一点便足以诛连三族。”

    杨皇后道:“你不要污蔑国丈诏书是先帝亲笔所写盖有玉玺如何是伪造的?”

    南风道:“皇后看过诏书那是否是先帝亲笔所写皇后心中再清楚不过。你身为皇后却纵容亲女篡改诏书罪不可赦。”

    她挥了挥手两名侍卫走到杨皇后面前“皇后娘娘请上路吧!”

    杨皇后大惊失色:“你们要带我到哪里去?”

    南风笑笑:“皇后不必惊惶他们只是送你去金墉城。”

    金墉城!杨皇后更加恐惧“我是先帝的正宫皇后谁敢动我?”

    她虽然大喊大叫两名侍卫却似根本未曾听见硬将她拉出寝宫。一路之上皇后的叫声不绝宫中嫔妃人人心惊肉跳只将宫门紧紧地关闭谁也不敢看一看外面的情况。凄厉的叫声一直在夜空中回荡整个皇宫之中安静如死。

    南风听着那久久不肯散去的声音心里忽然生起一丝不祥的预感。宫廷中的女子结局大抵相同不是幽老宫苑便是死于非命。杨氏一族除去后这宫里宫外便是贾氏的天下。

    外戚干政向来是动乱的根源哪朝哪代都是君主最痛恨及恐惧的。然而外戚干政却又是历代君主都无法禁绝的事情。

    杨氏一门被除去了接着便有贾氏一门。或者将来某一天贾氏一门不知会被谁所灭到时又会是谁取而代之呢?

    南风看着她亲手铲除的杨氏便如看着未来的贾氏。然而她已身居其位有许多事情根本已经不能由她自己掌控。

    她知将来的某一天贾氏也必会天怒人怨到时候她的下场未必就会比杨皇后好。

    许多事情在未生之时人们早便知道它会生。但人却没有能力阻止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向着既定的方向展下去。或者这便是人们口中的命运吧!

    登基大典在隆重之中不失喜庆新帝登基宣读的第一份诏书便是将杨氏废为庶人。皇后终于没有成为太后但她预料得不错这确是她人生之中的又一个重大的转折也是最后一个转折。

    八天之后杨氏便因为无粮无水的原因而死于金墉城中。

    始做蛹者阳平公主下落不明在驸马一家全家被斩后有人说看见阳平公主在那一天晚上大军进城之时换上平民的装束悄然出城。

    南风派了许多人四处寻找但找了许久都没有阳平公主的消息。

    她便放松了警惕以为她孤身逃走就算是活着也成不了气候。然而她却没有料到十年之后阳平公主会挟恨而来她再一次见到阳平公主之时天下易主贾家也终于步上杨氏的后尘。

第十五节

    幽姬努力活着她现在还不能死因为她还不知道摩合罗是否已经被收藏到一个真正的秘密所在而且她还要见流火最后一面。

    她每天从早到晚地看着窗外等待着传讯的宫人。她看到皇宫之内的斗争看到南风终于控制了大局。她知道只要有南风活着的一天就可以保住九龙鼎不失。

    她虽然感觉到南风的手段毒辣以她妖怪的本性来看她觉得这根本无关紧要为达到目的人们本来就是不择手段的。她不知这个人间将会何去何从她只望能尽自己的全力保住摩合罗那是她对啖鬼许下的承诺。

    终于传递消息的宫人带来一把青色的宝剑剑为莫邪据说本是张华的好友雷焕的宝物现在这剑却成了找到摩合罗的关键。

    摩合罗被藏在一个叫做延平津的地方只有干将莫邪两把剑齐集才能找到摩合罗的所在。干将剑仍然留在张华府中而干将和莫邪的秘密也只有张华、南风、幽姬和传信之人知道罢了。

    幽姬得到了这个消息终于真正地放下了心。她想她也该回到北方去了。

    临去之日已经成为皇后的南风为她饯行以往的十年她来便来了去便去了从未曾有过接风饯行这样的仪式但南风也知道她这一走便再也不会回来。

    两人在花间饮酒幽姬是近死之人而南风也不见有好心情。她虽然在与杨骏的斗争之中大获全胜但她却怎么也感觉不到喜悦。

    她敏锐地预料到自己以后的从政生涯必然充满了血腥她若不杀人便会被人所杀。她们同时看见了花丛之中那个白色的女孩女孩略带警惕地注视着幽姬“你还未死?”

    幽姬笑笑:“你不用着急我很快就会死了。”

    女孩有些愕然:“你不怕死吗?”

    幽姬淡然道:“人总是会死妖也一样我就算不死在你的手里也会死在其他的半神手中或者死于人类的阴阳师。生命不过是凡尘中的一趟轮回这一次结束了再去寻找下一次。”

    女孩想了想:“你说得很对看来你是一个颇具佛性的妖怪。”

    幽姬笑笑:“妖怪便是妖怪就算是读了几本佛经也无法改变我是妖怪的本质。”

    女孩老气横秋地道:“你是我杀的第一个妖怪我想记住你的名字。”

    幽姬微笑道:“我名叫幽姬。”

    女孩重复了一遍:“幽姬!”她展颜一笑:“我名叫璎珞!”这一次的笑容温柔而美丽与动手杀人时的笑容完全不同。

    璎珞!

    幽姬下意识地记住这个名字!佛身长配七宝璎珞璎珞那迦一族的璎珞是伴佛而生因缘而住。

    璎珞目送着幽姬离去的身影她心里忽然有些迷茫族训有云那迦一族斩妖除魔为了维护天下的苍生而存在绝不可对妖魔心慈手软。

    七岁的她不过是第一次离开离情岛遇到的第一个妖怪便是这个女子。但为何杀了她心里却会有淡淡的遗憾好象是自己做错了。

    身后传来珍珠的声音:“少主是在后悔吗?”

    璎珞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长老我不明白为什么一定要杀光所有的妖怪呢?如果他们没有做坏事也要杀吗?”

    珍珠默然这个问题她也一样无法回答“少主只要记住无缘大慈同体大悲。杀与不杀都是一种慈悲至于如何取舍我也无法参详得透。”

    璎珞若有所思地点头“杀与不杀都是一种慈悲……”若是如此那迦族到底是为了什么而存在呢?

    幽姬在回到雪狼故地以前将莫邪剑藏在吉蔗山中。她并非不信任如风但她也知道一直以来如风对她用情太深也便是因此他对啖鬼的痛恨从不曾因时间的流逝而淡化反而越来越深。

    虽然如风视流火如同亲子但她却怕她死之后如风会迁怒到流火的身上。

    当一切布置停当后她想她总算可以无憾地离开这个尘世了。但真地完全无憾吗?想到流火心里便难免又疼痛如绞。

    流火这个孩子如此倔强从来不曾原谅过他的父亲。她一路北行心里想着该如何劝说流火但她知道无论自己怎样劝说都是于事无补。

    前面便是茫茫的千里冰原她跑到这里已经力尽了。群狼在她的身边徘徊出绝望的嚎叫声。

    她倒在地上却克制着自己不使自己现出本性她想啖鬼一定不喜欢看见她本来的样子。

    她想着啖鬼似乎真地看见了啖鬼。他仍然如同十年前一样没有任何改变。

    要走了吗?你是来接我的吗?

    她从来不敢奢望在死了以后会再见到啖鬼但她真地又一次看见了他。

    流火焦急地问她:“快告诉我是谁杀你!”

    璎珞!那个女孩的名字叫璎珞!她在心里说她看着流火稚气的面颊“不要报仇不要为我报仇。”

    不知为何她就是怕流火看见那个女孩儿是因为怕流火不是她的对手吗?或者是她的心里已经有了预感。

    在临死之前她似乎看见了流火与那个女孩子之间密不可分的联系。

    不要去见她我亲爱的儿子最好一生都不要见到她。

    她迟疑不定她不敢说出口因为她知道只要她一提到璎珞流火就必然会去见她。她忽然变得惶急起来要怎么才能让流火明白不可以见到她永远都不要见到她。

    她张开口想要说些什么忽然看见啖鬼的微笑:“还有什么放不下的吗?”

    她迟疑着流火该怎么办?

    “相信他!他是你和我的儿子没有什么是他解决不了的。”

    她犹豫不决地伸出手当两人的手相触之时她怯懦的心便一下子变得勇敢起来。

    “相信流火也相信璎珞!”

    幽姬不由自主地点头好!我相信他们但并非是因为我相信他们而是因为我相信你。

    我们去哪里?

    去一个遥远的地方只有你和我。远离这个喧嚣的尘世再也不会被世人打扰。

    那个地方远吗?

    远过天涯近如咫尺。

    幽姬终于露出欢愉的微笑十年以来这是她第一次自心底的笑容。

    从此以后我们再也不会分离直到山无涯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亦不敢与君绝。

第一节

    耶溪又名若耶溪有七十二条支流三十六道分脉一路自若溪山流下由北向南流经百里最后进入大海。

    春季之时溪水之上常有飘零的桃花花逐流水芳魂归去不知何处。夏季之时采莲之女荡舟河上莲叶田田少女的面颊与莲花交相辉映不知何处是花何处是人。秋朝月白风清天高人小朝携溪衅共饮一樽酒就算是天上的神仙也会暗暗称羡。冬日亦会大雪降下青山白头万物凄紧或有一叶孤舟老叟身披蓑衣独钓寒江之雪。

    紫羽想若是一生都可以这样生活下去那将会是多么幸福的事情。

    自归来之后她每日不过是与破邪相依溪衅饮一壶茶荡一叶扁舟而已。如此逍遥的日子似是浮生之中偷来的每过一日都从心底生出罪过来。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还没有做完就这样走了好象对不起别人也对不起自己。这种感觉就象是小的时候在天空三城接受灵力训练每日与同伴偷溜出去玩耍到考试以前才现许多功课都没有做过。

    她不知破邪是否也有同感只是觉得他目渐不安想必也是感觉到了什么。

    她有一种预感他们如此平淡而幸福的生活无法持续得太久。变故总是会在最快乐之时生因为这个世界的定律就是不会让人幸福快乐很久。

    所有的幸福快乐似乎就是为了酝酿着下一步的不幸。

    或者是有了这种觉悟当寻香找到他们之时她一点也不觉得意外。似乎这本就是理所当然命中注定的。

    那是一个并不算炎热的夏日紫羽感觉到身体不适。自她成为半魔以后已经百年独自在江湖漂泊寒暑饥饿都不再对她有所影响。她从来不曾生过病除非是受伤。因而当她感觉到自己似乎生病之时她难免觉得诧异以她的体质本不应该生病才对。

    她想或者应该找一个人类的医生诊治一下但她又不知她的脉象是否与人类相同。

    她走出剑庐枝上的小鸟对着她吱吱喳喳地欢叫她不由地微笑周围的小动物都成了她的好友她也不知自己从何时起变得如此婆妈和女性。

    接着她便感觉到空气之中的水气!很强烈的水气好象天上忽然就降下了大雾。

    她心里一震很不好的感觉水气之中有熟悉的芳香世间独一无二的香气美丽如同地狱。

    她抬头看见蓝色衣袂在洁净的天宇间闪过她后退却不及那蓝色身影来得快。几乎是瞬息之间她便被曼陀罗的香气所包围。然后她便觉得全身乏力身子不由自主地瘫软。但她却没有倒在地上有一个人在她的身后扶住她。叹息般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响起:“你变得如此软弱无力因为你已经怀有身孕了。”

    她又惊又喜怀有身孕是破邪的孩子。但她却立刻想到自己的处境她已经落入寻香之手生死未卜这个孩子是否能够保得住呢?

    “破邪呢?他在哪里?”

    紫羽抬头张望破邪去河边捕鱼现在也该回来了。

    “若是让他知道你有了身孕他一定会很高兴吧!”寻香的笑声里有一丝冰冷的寒意。

    他们同时看见身着蓑衣的破邪提着几条鱼走回来的身影。他现在的样子就象是一个普通的渔民手上的鱼用草绳串在一起一路滴着水珠。

    寻香笑道:“他回来得正是时候我最不喜欢等人若是他再回来得晚一点说不定你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他蓦然拉着紫羽向山外奔去。紫羽只觉得耳边风声呼啸身后传来破邪的叫声:“站住!你要把她带到哪里去?”

    寻香冷酷的笑声在青山绿水间回荡:“若是你想要她和你孩子的命就跟着来吧!”

    破邪一怔:“你说什么?什么孩子?”

    寻香笑道:“我该恭喜你你就要做爸爸了!”

    破邪呆了呆做爸爸?!他猛然惊觉是紫羽怀孕了吗?他大喜却立刻感觉到忧虑不同种族之间生出来的会是什么?

    他们两人不仅是半神现在一个是半魔而他则是半妖如同他们这样的两个人会生出什么样的孩子?

    他来不及多想扔掉手中的鱼紧追着空气之中未曾消失的那一缕香气。

    寻香是向着东北方奔去的一路经过许多市镇最后到了一座大山之前。山形如一口巨钟扣在地面之上据说风雨之夕山石会做钟响因而这山被附近的居民称为钟山。

    破邪自小便深知此山因为他的父亲啖鬼便是死在这里。

    他看见寻香在山顶之上停了下来紫羽的手被他拉着脸色苍白。他想紫羽怀了孕千万不能伤到她。他便不敢冒然出手唯恐不小心之下误伤了紫羽。

    他便也停下脚步大声道:“寻香你到底想要怎样?”

    寻香笑笑脸上现出一丝落寞的神情“你就要有孩子了你不高兴吗?”

    破邪呆了呆他为何会问这样一句奇怪的话。“我高兴与否与你何干?”

    寻香轻声道:“不同种族相恋是会受到天遣的难道你们不知道吗?为何还要生小孩?”

    他声音很低破邪没有听清楚他追问了一句:“你在说什么?”

    寻香笑笑脸上的落寞之色一扫而光反而现出一丝狰狞“从古到今不同种族之人都不可以相恋他们的下场必然是悲哀的你们也不会例外。”

    破邪冷笑道:“那是我们自己的事情不劳你费心。请你立刻放了紫羽你我之间也该做一个了断了。”

    寻香淡淡地道:“了断?你以为那么容易就可以做个了断吗?”

    他忽又有一丝失神也该做个了断了所有的人都等得太久了。

    他伸出一只手食指的指尖上托着一滴淡蓝色的水珠。“这是乾闼婆族之水以此水之力做成的结界就算是神也无法打破。”

    他指尖轻弹那滴水便飞了出来一直向着破邪飞去。水珠越飞越大到了破邪的面前已经涨大成巨大的水泡。

    破邪连忙抽出泪痕剑用力向着水泡劈去。水泡被他一劈便从中破开了。破邪正想说“也不过如此。”

    忽见那水泡将他包围了起来破开的地方再次合拢。

    他呆了呆用剑再劈但这一次剑光所到之处便如同劈在真的水上剑过去了水泡立刻愈合没有一丝裂隙。

    破邪心里暗惊这便是乾闼婆族水的结界吗?

    寻香的笑容温柔如同妇人使他本就美丽得近乎邪恶的脸更平添了令人窒息的魅力。若是初次见到这个男人必会被他的外表所蒙蔽绝不会想到他竟会有着恶魔一般可怕的心肠。

    “我常想一个男人应该如何去爱一个女子。给她幸福的家庭与她白头偕老此生不渝。或者给她一切她想要的东西金银珠宝绫罗绸缎?只不过做为一个半神她的**与人间的女子不同她一定不会喜欢这些东西。但我猜测紫羽很期盼着你们的孩子出世每一个女人都是如此当她们爱上一个男人之后就一心一意想要为这个男人生下一个属于他们两人的孩子。”

    破邪皱起眉寻香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他绝不是一个多话的人他每说一句话都意味着他要做一些事情。那么他说了这么长的一段话到底他想做些什么?

    “你一定在猜测我想要做些什么其实你不必猜因为你很快就会看到。”

    寻香将紫羽平放在地上紫羽全身无力她很想站起来却不管怎么努力都无法动弹分毫。

    寻香柔声道:“不用怕很快就好了我知道你们两个都很想看到小孩子的出生。其实我是一个很温柔的人非常喜欢帮助别人完成他们的心愿。”

    紫羽又是吃惊又是害怕难道寻香竟然想将她的小孩拿出来?她自懂事以来就不曾过抖无论遇到多么可怕的境地就算全无希望也绝不会屈服退缩。但这一次她却感觉到全身正在无法抑制地颤抖。

    她额上渗出豆大的冷汗颤声道:“你想干什么?”

    寻香温柔地微笑用手指轻轻抹去她额头的汗滴:“不会很疼我知道你是一个很勇敢的女孩子就算是疼也会忍住对不对?”

    紫羽颤声道:“你到底是八部众中人不要那么残忍。”

    寻香笑笑笑容比冰雪还要更加寒冷:“我喜欢听见别人求我尤其是你迦楼罗族的公主。如果夜叉族的少主也愿意求我我就会觉得更加愉快。”

    紫羽转头望向破邪眼中露出乞求之色求他吧!破邪求他吧!不是为了我而是为了未出生的孩子。

    她看见破邪徒劳无功地用剑试图劈开水的结界他的额上也渗出了冷汗。两人目光相对她知道破邪完全能够明白她的心思。可是她也同样明白破邪的心思她看见他倔强的目光永不认输的目光她的心沉了下去。他不会求人就算是在这样的时候他也一样不会求人。

    寻香微笑道:“你和我都很明白他不会低头求我因为他是那么骄傲的一个人。夜叉族的少主如果求了我整个夜叉族就都抬不起头来那就表示乾闼婆族已经凌驾于夜叉族之上。”

    泪水悄悄地流出紫羽的眼眶她心知寻香所言非虚对于破邪来说他是宁折毋弯的个性他宁可死也不会向敌人低头求饶。

    然而便在此时他们却同时听见了破邪的声音:“求求你放了紫羽!”

    两人都有些错愕紫羽看见寻香眼中一闪而过的异样神情更多的泪水涌出紫羽的眼眶他居然开口求人。

    寻香笑了“你求我?!你为了她求我?”

    他仰天长笑“现在我明白她在你的心里有多么重要这样更好这说明如果我在你的面前慢慢地杀死她你会更加难过。我喜欢看见别人难过那是怎样的赏心乐事。”

    破邪怒吼:“不要动她你想杀便杀我吧!若是你敢动她我绝不会放过你!”

    寻香微笑我便是要你不放过我。他忧伤的心底悄然泛起一个女子的身影还有你也不要放过我!

    他轻轻地解开紫羽的衣袂温柔如同正在解开挚爱的情人的衣袂。紫羽颤抖得更加厉害剧烈的颤抖已经使她无法说出连贯的句子“不要……求……求你不要……”

    寻香微笑温言安慰她:“不用怕你很快就会见到你的孩子母亲都想快点见到自己的孩子对不对?”

    寻香拉开紫羽小腹上的衣服她仍然平坦的腹部便毫无遮掩地暴露出来。她感觉到寻香冰冷的手抚摸着自己的小腹她抖得如同秋风之中的最后一片树叶第一次感觉比死还可怕的悲伤无助。

    寻香的手如同柔软的冰块一个活着的生物怎么会有如此冰冷的体温?

    破邪圆睁的双眼满布血丝他咬紧牙关用尽全身的力气挥动着手中的泪痕。剑击在水之结界上激起强烈的反弹之力。“喀”地一声轻响破邪的手掌上流出鲜血泪痕剑居然被折断了。

    他怔了怔只听紫羽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叫声使他悚然而惊他抬起头见寻香的手正插入紫羽的腹中。

    他一时呆住了竟手足失措不知该如何是好。

    寻香的手在紫羽的腹内摸索了一会儿他脸上露出一丝神秘的微笑:“孩子还太小不容易找到。”

    怒火从破邪的心底升了起来有生以来他第一次如此愤怒。他的眼眸更加漆黑长无风自动掌中正在消然生出一把黑色的长剑。

    “找到了!在这里!”寻香略显得色:“原来你们的孩子还这么小现在就拿出来真是太早了。”

    他虽然这样说但手却仍然从紫羽的腹中抽了出来。他的手上鲜血淋漓两个手指之中拈着一团小小的东西。

    刚刚形成的胚胎是什么样子破邪和紫羽都不知道但现在他们两人同样见到了那是他们的孩子还未成形的孩子就这样被人从母亲的身体里拿了出来。

    紫羽大睁着双眼眨也不眨地盯着寻香的手她竟不再觉得疼痛也不觉得伤心她只觉得可笑真地很可笑。原来不同种族之间相恋会受到天遣天遣就是这样的。

    她张开嘴想要笑却笑不出声音来。腹部的伤口正在源源不断地流出鲜血她的身体正在慢慢地冷下去。她想她是要死了吧!

    忽听“轰”地一声巨响狂风震荡乾闼婆族的结界居然被破邪从里面打破了。

    就是这种力量我需要的就是这种力量。寻香仍然从容地微笑面对着已经陷入疯狂状态的破邪。

    “杀!杀!!杀!!!”

    破邪全未感觉到他的眼角已经由于他用力地瞪大双眼而裂开鲜血从他的眼角旁边流下来妖性与半神之性在他的体内激荡此时他如同失去了理智的野兽。

    钟山之上响彻了他疯狂的吼叫:“我要杀了你!”

    狂风呼啸黑色的剑气杂夹着狂风向着寻香劈天盖地地席卷而来。

    剑到了寻香的头顶寻香却如同一团雾气忽然便消失不见。剑光不绝地震山摇整座山都因他的剑气而晃动起来。

    破邪愤怒的心蓦然冷静了下来为什么寻香要将他带到这里?为什么他要当着他的面拿出紫羽腹中的小孩?

    如果他不是如此愤怒和焦急他大概早便想到了这一点。

    寻香就是要他愤怒就是要他使出夜叉族的灵力。

    “你现在才想到已经太晚了!”叹息般的声音随风飘了过来“啖鬼的封印已经被你打破岑昏马上就要出来了。”

    原来他做每一件事都是有目的的他并不止是单纯的残忍他是利用他们。

    破邪抱起紫羽向着旁边飞掠。

    山的晃动越来越是剧烈忽然之间整座山头向着四处飞散开来金色的灵光自山底如潮涌现。

    岑昏!他被压了一百年灵力更胜从前。

第二节

    “紫羽!紫羽!”破邪柔声叫着紫羽的名字。

    紫羽茫然地看着抱着自己的男人是自己经过百年寻找才总算找到的爱人。她知道她就要离开他了她裂开嘴算是在微笑可是鲜血却从口中溢了出来。

    “破邪!破邪!”她似乎正在恢复力气叫他的声音也连贯了。

    “别怕我就在你的身边。”

    “我要死了!”

    “不会的你不会死你已经是半魔半神没有那么容易死的。”

    紫羽笑笑她知道破邪是在安慰她她想其实她也并不是那么怕死的只是她死了以后破邪又会孤单一人。“你会活下去吗?会吗?”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急切。

    破邪沉默半晌他才问:“你想让我活下去吗?”

    紫羽摇了摇头“不是!”

    破邪有些错愕他以为紫羽会勉励他活下去。

    “一个人活着太悲伤了!”紫羽不再流泪她想她一个人活了一百年一个人活着真地很悲伤。她是实可破邪比她早死那么忍受孤独和悲伤的人就是她。悲伤地一个人活下去是比什么都要可怕的事情。

    “我知道如果你活下去你就会想办法报仇可是他太可怕了我所见到的半神之中他是最不可捉摸的一个。如果你报仇你会很悲惨!所以我宁可你和我一起死去我不想让你忍受那样悲伤寂寞的日子还要面对如此可怕的仇敌。”

    破邪心里一酸她竟是这样想的。她是自私吗?或者爱一个人爱到了尽头就真地将生死都抛诸脑后了。

    他柔声道:“我会陪着你无论你到哪里我都会陪着你!”

    紫羽想是否能够相信他呢?以他那么坚强的个性又怎么会轻易地放弃仇恨?她轻轻叹了口气:“我只是怕你太悲伤!我宁可你忘记我忘记仇恨也不想你剩下的生命都在仇恨中度过。”

    破邪摇了摇头:“你放心那样的日子不会太长久。”

    紫羽如同放下了心头大石她长长地舒了口气身体里有紫光流动。破邪知道她的辉光就要散了辉光一散她便是真地死了。

    他抱着紫羽的身体一时之间只觉得天地茫茫似乎命运总是在与自己为难想要得到的必然无法得到如同生命般珍惜的必然会失去。

    在命运的面前他再一次感到自己的无力。

    “你们很快就会在一起因为你们都会死。在临死以前把辉光献给我就是你们活着的意义。”骄傲的声音梦魇般地响起。

    破邪抬起头一个二十多岁的独臂年轻人站在他的面前。他虽然已经被镇压了百年却也因此保住了容颜不变。

    “夜叉族的人!”

    岑昏打量着破邪“如同啖鬼一样的感觉你是他的儿子?”

    破邪咬紧牙关他感觉到岑昏的灵力连他的父亲都无法抵挡的灵力。他本是一个冲动而倔强的少年从不认输也从不服人但在这一刻他感觉到紫羽的辉光就要散去之时他忽然改变了。

    他知道他不是岑昏的对手就算他再不愿意承认他也知道他的灵力尚不及啖鬼连啖鬼都不能战胜的对手他也绝不会有胜算。

    片刻之间他忽然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他剩下的生命也因这个决定而有了意义。他蓦然站起身将紫羽的身体送到岑昏的面前“我知道你要吸尽八部众的辉光迦楼罗公主便在这里若是你想要她的辉光就要尽快动手。否则辉光散尽你便不能得到迦楼罗王族的辉光了。”

    岑昏脸上现出一丝饶有兴味的神色破邪让他吸紫羽的辉光他的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不过他不在乎无论破邪在想什么他都不在乎他也不想知道。在他的眼中破邪便象是一只蝼蚁一般。一只蝼蚁再用尽心力也不过是一只蝼蚁只要他随便伸出一只手指就可以轻易地将他捻碎。

    他伸出手按向紫羽的头顶他看见紫羽泪眼婆娑地看着破邪似乎她再怎样也不敢相信破邪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他忽然想代紫羽问一句话并非是他好心他不过是想知道当人面对生死关头之时会否出卖挚爱的人只为了保护自己。

    他道:“你明知不是我的对手所以连自己的妻子也可以出卖吗?”

    破邪脸上现出一丝古怪的笑意:“她就要死了就算是神也没有办法救她你吸不吸她的辉光都已经无关紧要既然如此我宁可用她的辉光来换取我的性命。”

    岑昏仰天长笑“好!我最喜欢识实务的人!你比啖鬼强多了当年的他若是识实务也许便不会死。可惜就算是他死了也不能杀我反而让我在山下修炼了百年灵力更胜从前。他更想不到是他的儿子亲手将我放了出来。”

    可是就算是出卖了你的妻子你以为我就会放过你吗?

    岑昏的手落在紫羽的头顶紫色的辉光无可抑制地从紫羽的全身向着头顶心涌去。但这些都不重要她心里想的只有一件事破邪会为了活命而出卖自己吗?

    若是真如此她会怎样?

    她会否恨他?

    她心念转动也不过是片刻的时间。她一直仰着头看着破邪的脸。他的脸苍白如玉黑凌乱地飘垂下来遮住了半边面颊。她想伸出手摸一摸他的脸过去的日子里只要轻轻地抚摸着他的脸也会觉得满足。

    他真地出卖了她吗?

    泪水悄然流出在最后的瞬间紫羽的心中却做出了一个决定就算他真地出卖了她她也不会恨他!

    因为爱便是为了所爱的人付出一切就算被他欺骗或者他从不曾爱过她她也绝不会后悔!

    紫羽的身体慢慢冷了下去死去的半神与人是一样的受创的身体因为失去了血压而不再流血。

    破邪轻轻放下紫羽的尸体为她拉好衣襟但她的衣上却沾了鲜血怎么抹都抹不掉。他便脱下自己的外衣为紫羽穿上。他想美丽的女子都很在意自己外表紫羽尤其。若是穿着不洁的衣服死去她一定不会开心。

    再等一些时候只要再等一些时候!

    天空忽然飞来大群的飞鸟鸟的数量是如此之多几乎遮蔽了日光。

    鸟儿在紫羽的身体边落了下来许多只飞鸟一起衔住紫羽震翅向着天空飞去。鸟儿虽小但无数只一起用力居然就带着紫羽飞了起来。

    迦楼罗族是鸟之精灵这便是迦楼罗公主死时的葬礼吗?

    鸟儿带着紫羽的尸体越飞越远也不知要飞去何处。

    破邪在心里暗祝鸟儿鸟儿若是你们有知就将紫羽带回天空城吧!

    虽然紫羽从未提起但他却知道百年以来紫羽最大的心愿就是回到天空三城。

    天空城如同乾闼婆城从来不为外人所知。乾闼婆城是在幻术之中飘流而天空三城则是在比白云还高的地方只有飞鸟才知道它的所在。

    回到天空三城等待我不会等得太久我们很快就可以再次重逢到那个时候再也无人能够分开我们了!

    “下一个该轮到你了!”岑昏仅剩的右手上金光闪动。

    破邪微微一笑:“我知道你不会放过我因为你还需要夜叉族的辉光。但我却认为你不应该吸取我的辉光。”

    岑昏双眉微扬:“你身上有夜叉族皇族之血如果不吸你的辉光难道还会有人比你的辉光更纯正吗?”

    破邪淡然道:“你可能不知道我还有一个哥哥。”

    哥哥?皇族之血一向是以居长者为嫡除非是哥哥死去了才会退而求其次。如果破邪还有一个哥哥那么他的辉光可能更加纯正。

    岑昏收回了手掌“他在哪里?”

    破邪露出一丝冰冷的笑容:“他与我是同父异母的兄弟我恨他如同我的母亲恨他的母亲。我虽然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但我们两人之间由夜叉之血联系在一起。我确信我能够找到他无论他在天涯海角或者近在咫尺。可是我也有一个条件。”

    岑昏冷笑道:“你居然还敢跟我谈条件?”

    破邪道:“你先听我说一说我保证你一定会同意这个条件。”

    岑昏道:“你且说来听听。”

    破邪双眼之中寒光闪动“我帮助你取得流火的辉光你也要答应我当你取寻香的辉光之时我一定要亲手杀死他。”

    岑昏笑道:“原来是这个条件我只要辉光他是死在谁的手中怎么死的我全不关心。”

    “好!一言为定。”

    也许我做的是错的但我一定要杀死寻香就算是牺牲了世间所有的生命我都不会让寻香活下去。

    紫羽你会怪我吗?

    破邪闭上眼睛空气之中有风的味道清新如同清晨的第一抹阳光。他蓦然伸手指向北方“北边的风里有他的信息他在那里。”

    岑昏道:“好!我们向北方去找他!”

    他并不真地在乎是否能够找得到流火找到更好如果找不到破邪身上也有着夜叉皇族之血也许因为是次子的关系不及长子的那般强烈但得到他的灵力也是一样。

    直到两人的身影消失之后寻香才自一块大石之后站起身来。

    虽然前后不过一个时辰他却似乎又憔悴了面颊也比一个时辰前苍白了许多。身上的香气如同夜间的昙花次第绽放。

    还有多长时间?他在这个世间的生命还能持续多久?

    灰色的僧衣悄然闪过缘空不知何时出现在寻香的身后。他如同一个影子般不引人注意“你真地决定了?”

    寻香点了点头“那不正是你的心愿吗?”

    缘空的眼中居然也现出一丝无奈之色“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你也是如此!可是我们谁也不知道她会做出怎样的选择也许她的选择会令我们都失望。”

    寻香笑笑“无论她做出怎样的选择只要是她的选择我都会觉得庆幸因为那是她的决定。”

    他长长吁了一口气“生命是为了什么?传宗接代?追逐名利?或者人类的生命比半神的生命还要更加有意义。可是我活着的意义就是为了完成她的心愿无论是什么样的心愿我都会用我的生命来帮助她实现。”

第三节

    如果没有明天今天你是否因生命之中没有完成的事情而觉得遗憾?

    如果没有明天今天你是否对那个一直深深思念的人说出你的关怀?

    如果没有明天今天你是否因眷恋而悲伤莫名?

    如果没有明天今天你甚至已经没有悲伤的时间而竭尽所能将这一生做一个了断?

    或者因为没有了明天今天你才真正地认清了自己认清这虚假的生命?

    白衣静默的璎珞眼神疏懒迷离如同午后那朵倦了的睡莲。微风或有或无她如雪的衣袂便或起或落。

    如果有明天一切都会是另一个开始或者是另一个结束。

    然而无论是开始还是结束都不是命运之轮上的起点或是终点。轮子是没有起点与终点的它永远不停地转动未知究竟难穷本末。

    但无论有没有明天轮子到底还是在转轮上的众人再不情愿也只能任由它转下去或者转到与云朵相齐的高处或者转到泥沼之中。

    所谓起落大抵如是。

    璎珞忽然伸出手她玉指纤秀白得透明一般。但这只手却带着肃杀之气如同深秋催花的凉风。手一伸出来便握住了无双的脖子。

    无双的脖子同样纤柔细致两个相貌相同的女子默然相对但璎珞的手却紧握着无双的脖子。

    无双知道只要璎珞轻轻用力她便会脖颈折断而死。但她却感觉不到璎珞的杀气当她在做这种事情的时候似乎也带着深深的厌倦与无奈。

    如果有明天你的愿望是什么?

    两个心灵相通的女子都在想着这个问题如果有明天我的愿望会是什么呢?

    无双却茫然她蓦然现她竟然不知自己的愿望。她同样无法感觉到璎珞的愿望或者是璎珞故意隐瞒了心底的想法。

    璎珞笑了是嘲讽的笑也是无奈的笑“你真可怜连愿望都没有。”

    无双也笑了是苦笑也是无奈的笑“难道你不可怜吗?我同样感觉不到你的愿望。或者就算你有愿望却只能将愿望深藏在心底不敢让别人甚至不敢让自己知道。”

    这世间最凄惨之事或者就是一个人连愿望都不敢有吧?有愿望的人愿望未必会实现也许一生都在为了自己的愿望而努力却到了临死之时仍然无法实现毕生的心愿。但他却还是有愿望的他至少心底还是有希望的。

    没有愿望之人连希望都没有了。

    “我已经死去一百年了还能有什么愿望?可是你却还活着为何你也没有愿望?”

    愿望?!或者这个世界已经使人失去了希望吧?

    你要杀我吗?你是我的前生和我有着同样的命运也和我同样的绝望如果你真地想杀死我毁灭自己那就动手吧!

    两个女子四目相投同时感觉到了对方心中那一抹悲哀的无奈。

    璎珞手收紧无双渐觉呼吸困难她脑中忽有灵光一现璎珞并非是想杀她有某一瞬间她似感觉到了璎珞真正的心意。

    但那一瞬间消逝地如此之快她想要看清璎珞的心意到底是什么时璎珞又已经将它深深地隐藏起来。

    为什么瞒着我?我和你是同一个人为什么你一再瞒着我?到底有什么事情是那么重要的?过了一百年你还是耿耿于怀?

    “璎珞你在干什么?”

    风的声音改变了瞬息之间风便仿佛有了生命。他更加象是风的精灵每当他出现之时风都蓦然充满了生机。这是否在暗示他比以前更能领悟到夜叉的奥秘呢?

    无双觉得璎珞的手松开了她后退了两步用力地呼吸了几下。风中有他的气息风似已成为他的分身。

    她抬起头有多久没见面了?自乾闼婆城后她便离开了他并不觉得两人之间有什么约定或者是有任何默契分离也就那样分离了。分离之后偶然会想起对方也并非是觉得悲哀的只因久别而略带无奈。

    这人世间又哪里有永远的团聚?最终不过是生离死别。

    三个人一个男人两个女人或者说两个活人一个死而复生的人面面相觑小心地揣测着其他两人的心意也小心地揣测着自己的心意。若是只有两个人无论是一男一女甚至是只剩下两个女人都是完美的但可惜的是却偏偏多出了一个。

    但那个多出来的人却又是无可或缺的若没有多余的这个人存在谁又能真地明了对方的心意甚或是自己的心意呢?

    无双见到流火的手腕上戴着一串菩提树子她不由地喜悦阿丝黛果然不负所托将菩提子转交给流火。

    她忽然有了勇气或者她本就是三人之中最勇敢的一个于是她便若无其事地微笑“你好吗?”

    很简单的问题回答的人无论好或是不好通常会选择回答好就算心中再不好也会将那不好隐藏起来。

    或是因为与对方并未到推心置腹的地步不想将自己的心事随便泄露。又或者是正好相反与对方过于亲密更不敢让他知道自己的心事以免会引起无谓的担心。

    流火却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微微一笑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你瘦了。”

    无双心里酸楚脸上的笑容却更加漫不经心“一别经日江湖飘泊难免为风霜所苦。幸而有惊无险时至今日还能与君相见想必是前生福泽深厚吧!”

    若是其他的人说前生福泽深厚也无非就是说前生福泽深厚罢了但自无双的口中说出来在场的众人却难免感慨万千。

    无双的前生是璎珞璎珞就在面前。能与流火相见若真是璎珞的福气只怕未必就是无双之福。

    忽聽有人正在唱一曲子:

    行行重行行与君生别离。相去万余里各在天一涯。道路阻且长会面安可知?胡马依北风越鸟巢南枝。相去日已远衣带日已缓。浮云蔽白日游子不顾返。思君令人老岁月忽已晚。弃捐勿复道怒力加餐饭。

    無雙心裏一動這曲子本沒什麽特別是古詩十九中的佳作。但她並非是第一次聽见她還記得離開月中之城時也曾聽到有人唱這曲子而兩次聽到的仿佛是出自一人之口。

    瓔珞和流火的臉色同時變了兩人对視一眼“好強的靈力。”流火失聲道。

    這些日子以來他遇到許多靈力高強之人甚至遇到了天界之神靈力都是強得如水銀泄地無孔不入無懈可擊。但今日之靈力又與以往遇到的靈力不同。靈力或许並不及四天王天所擁有的靈力強但這靈力卻極霸道甚至帶著帝王之氣。

    無論神或者是半神都是清心寡欲靈力再強也是平淡衝和絕不會有這麽強的霸氣。

    “是哪一位高人到了?請不吝賜見!”流火朗聲道。

    金色流光閃爍如同帝王冠冕華貴而耀眼讓人不敢逼視。流火的心中生出不祥之感這樣強的靈力這種傲然萬物的氣勢曾經在傳說中聽人提起。那個人本應被鎮壓在鍾山之下啖鬼以生命形成的符咒鎮壓著他難道他已經脫印而出了?

    “夜叉族的小鬼你好象比上一次見面的時候又強了許多。”連聲音裏也充斥著驕傲可想而知他是一個多麽不願臣服又多麽自以爲是的人。

    他身著黃金色的衣衫衣襟上的金光比太陽的光芒還要璀灿辉煌。“我们上一次见面之时我还未曾形神合一现在我的肉身终于离开了钟山的禁锢这世间还有谁是我的对手呢?”

    流火冷笑:“岑昏果然是你。你是如何解开钟山符咒的?”

    岑昏微微一笑:“那是一个秘密也是一个惊喜。不过原因我不想告诉你因为你很快就会自己找到答案。”

    流火回头看了看璎珞、无双和张念恩苻宇他知道岑昏已经吸取了紧那罗族和阿修罗族的辉光再加上他自己本来的力量只怕他与璎珞联手也未必是岑昏的对手。

    或者由他拖住岑昏璎珞带着无双等人逃走。他望向璎珞两人四目相投璎珞便已经知道他的心意。她却摇了摇头若要有人留下来留下来的人也应该是她。

    无双看看璎珞又看看流火他们两人都想牺牲自己拯救对方吗?

    她心里就有些酸楚世间有多少恩爱的夫妻大难临头之时也不过只顾得上自己的性命。他们两人虽然不是夫妻却比许多夫妻还要情深似海。

    如此说来多余的那个人应该是她才对。

    “你带他们走!”流火道。

    璎珞摇了摇头:“我留下。”

    “我是男人应该我留下。”

    璎珞淡然一笑:“是男是女又有什么关系?佛陀说过众生平等难道男人与女人尚且不平等吗?”

    流火皱眉他知道璎珞的固执。她虽然温柔如水却也固执似铁若她不想做的任谁也勉强不了。

    岑昏含笑看着两人争论终于表了一句评论:“我看谁都不要走了夜叉和那迦族的辉光都送给我吧!”

    流火咬了咬牙:“好!那就都留下来。无双你一定要走。”

    为什么你们两个人可以一起死我却要走呢?无双在心里说但她知道这个时候是不应该再为了这种事情争执。

    流火将一个长长的布包交给无双“一定要带着这个离开这个东西很重要比我的生命还重要。”你可知道你也很重要比我的生命还要重要。

    无双接过布包看样子里面似乎包着一把剑。她疑惑地看着流火流火在她耳边轻声道:“这把剑是找到摩合罗的关键一定要找到摩合罗就算我死了你也一定要找到摩合罗。”

    无双心里一酸为什么一定要找到摩合罗?若是你死了找到摩合罗又有什么用?

    但她却仍然面色如常谁也看不出她的心在想些什么。她微微一笑:“好!我答应你。”

    岑昏摇了摇头:“要说几遍你们才能明白?谁都不用走了夜叉和那迦族的小鬼不用走这几个人类也不用走。我喜欢赶尽杀绝绝不会有妇人之仁。”

    流火心里一悚一掌打在无双的身上无双只觉得一股大力推着自己疾飞了起来。她知道流火是想将她送走但她却觉得不甘心虽然答应了流火一定要找到摩合罗可是为什么可以与流火共生死的人不是她呢?

    为什么流火一定要送她走?其实生有何欢死有何苦若是能够死在这里或者反而是是一种幸福。

    但她并没有如流火之愿被送走她忽然又觉得有一股吸力正在吸引着自己将自己向着地面吸回来。

    她低头一看见岑昏仅余的那条手臂遥摇地一抓她便又飘飘悠悠地飞了回去。

    岑昏好似第一次见到无双或者是他终于认真地想要看清无双“你是谁?为什么所有的人都愿意为你而死?你身上有奇怪的感觉好象我以前就见过你。”

    无双勉强笑了笑:“你当然见过我我们在魏国皇宫见过面。”

    岑昏却郑重地摇头:“不是那个时候更古远的时代我一定在很久很久以前就见过你。”

    很久很久以前?有多久呢?

    流火却不能让他抓住无双他长长的黑无风自动身上逐渐显现出黑金般的光芒。岑昏立刻被流火吸引啧啧赞叹:“你身上果然有夜叉的辉光刚看见你的时候还以为你只是一个普通的妖怪想不到辉光是隐藏在妖气之下的。”

    他看着流火的眼光就象是看着一件就要据为己有的珍宝充满了贪婪与怜惜。

    流火冷笑:“想要得到我的辉光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风在他的手心结聚一把黑色的长剑正在慢慢地生长出来。

    流火看着手心中的那把剑心中百感交集。这一百多年以来他最不愿承认的就是他是夜叉的儿子他宁可自己只是一个狼妖以妖怪的身份过这一生但最终他却仍然要借助夜叉之力。无论他多不愿意承认他到底还是夜叉之子。

    “好!碎风剑一百多年没见过了。”岑昏虽然说好脸上却现出一丝嘲讽的笑意:“夜叉族真地落魄了碎风剑居然出现在一个狼妖与夜叉的儿子手中难道夜叉一族就没有一个象样点的继承人吗?”

    流火不为所动淡然道:“我不是夜叉族的继承人夜叉族的继承人是破邪。”

    “是谁都好我只怕你们都及不上你们的父亲。”

    “试过才知道!”

    流火手中的剑光芒陡长一剑向岑昏刺去。岑昏脸上笑容未敛伸出手轻轻一弹虽然流火的剑看起来若有若无但奇怪的是岑昏一弹之下剑身之上居然出“铮”了一声被岑昏将剑的走势弹开。

    “为何不使用灵力?你的灵力应该不弱如果只是这种程度的打斗你根本不可能击败我。”

    流火默然不语他不敢过早的使用灵力因为他的灵力还未曾完全恢复如果一击不中他便没有灵力可用了。

    虽然没有使用灵力他的剑却是越来越快旁观的人只看见一团黑影将岑昏整个笼罩在里面。岑昏却好整为暇如同巨浪中的一叶小船看起来象是险象环生偏又能每每在关键之处堪堪避开。

    璎珞知道岑昏根本就是在逗弄流火以他的本事只怕一出手间便可以致流火于死地。但他为何一直不出手?难道岑昏对流火也有所忌惮?

    她垂着的双手指尖正聚集起丝丝水气此时并非是逞英雄单打独斗的时候八部众凋零怠尽如果她与流火再无法阻止岑昏这个世间还有谁能够阻止他?

    璎珞以双手结印口中默诵九字真言: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水气于她的双手之间隐现龙形她蓦得张开双手银光闪烁的水龙出一声低吼向着岑昏张牙舞爪扑去。

    与此同时流火疾退两步他口中同样默诵九字真言黑色的长剑在他的手中现出九种手印的图案。狂风骤起风助水势水因风力水龙上的灵力增强了何止两倍。

    岑昏双眉微扬:“夜叉和那迦的小鬼果然有点本事。”

    他终于伸出了手他的手中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一把金色的长剑。他刚刚出现之时这剑也不知藏在什么地方只觉得他全身上下完全没有一个地方可以放下一把剑。

    金色长剑一出现连日光都因之而低昂天地仿佛在瞬息之间变暗了一些或者并非是天地变暗而是因这剑太过光亮夺目而使周遭的一切都黯然失色。

    他持着剑向水龙挥了出去。金光与黑银两色光芒撞击在一起光的碎屑四下飞溅刺得众人都忍不住眨了一下眼睛。

    但只是眨了一下眼睛的功夫水龙和狂风都消失无形只有那金光余势未歇仍然向璎珞倒卷过去。

    岑昏笑道:“那迦族的辉光先给我吧!”

    剑来得极快璎珞避无可避忽见人影一闪流火以比风还快的度飞掠到璎珞面前将璎珞扑倒在地。

    虽然这一下闪避得十分狼狈但总算避过了岑昏的一剑。只是流火的脸色却忽然苍白虽然避开一剑剑气却已经刺伤了他的心腑。

    他也顾不得许多以最快的度跃起左手抱起无双右手拉住苻宇低喝了一声:“带上张念恩。”

    苻宇反应也很快连忙拉住张念恩几个人连成一串向前飞奔。

    璎珞亦站起身她双手合什胸前挂着的摩合罗放出万道光芒“结界!”

    空气之中细碎不可见的水滴连结在一起形成水之结界结界以摩合罗之力摧动连岑昏都被阻止在外。

    结界只存在了极短的瞬间便化入空气之中在场的几个人却都已经消失不见。

    岑昏并不着急他抬头看了看天色天要黑了他也该到了吧!

第四节

    破邪很快便找到了群山之中的那一点火光。他抬起头仔细地分辨着风中的气息有一瞬间他感觉到夜叉族与雪狼族的共同之处原来他们都是依风而存的。

    他询问山间流浪的精灵精灵们说那个风之子似乎已经没有了气息。

    他冷笑那么容易就死了吗?

    他在山的暗影之中独行晚来风急寒入骨髓他想紫羽在最后一刻是否在痛恨他?但他别无选择就算他的决定是错的他也只能这样走下去。他不是一个能够眼见自己的女人被人杀死却无动于衷的人他必须得报复就算这报复要不择手段就算为了这报复他不得不牺牲与自己血脉相连的兄弟。

    这些都无所谓他余下的生命只为了报复而存在。

    他清晰地预感到自己的下场会是极悲惨的而且很快便会来临但他一点也不觉得恐惧。汉人中的老子说过一句话:天地不仁视万物为刍狗。他只觉得命运不仁将万物玩弄于股掌之中尚且不及刍狗。

    这样的生命就算能够千秋万代的存在又有什么意义呢?

    他向着那一点火光走了过去这是一段很短的路路的尽头是什么他不得而知他只是清楚地知道这个世间已经不再有天堂。

    无双的目光一直未曾从流火手腕上的那串菩提珠串上移开。菩提子离开树的时间久了已经不再是有生命的东西颜色变得更加深黯。她跪在地上感觉到身后苻宇的忧虑。

    流火已经没有气息了但奇怪的是她并不觉得忧伤她只是焦灼地盯着那串菩提子菩提子还没有断她与流火之间的联系也没有断。

    可是他真地停止了呼吸甚至连心脏都不再跳动了。难道他真地死了吗?

    但她却不相信她总觉得他绝不是那么容易便死去的人。

    不远之处璎珞悄然而立她冰雪般的面容冷静如故谁也无法看出她的心到底在想些什么。

    火堆是张念恩生起来的她拾了一些山间的枯枝生起这堆火。人是坚强的同时也是脆弱的有了火才会再燃起希望。

    张念恩坐在火堆旁边时不时看上璎珞一眼她眼中的恨意清晰可见她完全不想掩饰或者根本就无法掩饰。

    她的手悄悄地摸着干将剑的剑柄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姑娘该如何才能报仇呢?

    她忽然看到暗夜之中走过来一个人那个人身上穿着黑衣在黑夜之中本已经很难辨认。更有甚者他全身似乎都带着一种说不出的黑暗之意就好象是完全溶入了黑夜之中根本就是黑夜的一部分。若非是他一双闪亮的眼睛她是万万看不出这原来是一个人。

    她蓦然站起身大声叱问:“是谁?!”

    那个人象是没有听见她的问话仍然一步一步向着火堆走过来。张念恩的手更紧地握住剑柄她本不是一个如此怀疑之人但自从父亲死后她忽然感觉到人世间的可怕之处她必须学习保护自己周遭的一切都是险象环生的没有谁是可以完全信赖和依附着的。

    一只干燥而温暖的手轻轻地握住了她握剑的手她转过头看见苻宇镇定的双眼。她心里一酸她本以为他们已经患难与共生死相托但在无双公主的面前他们之间的情感就变得如此脆弱。

    她想也许终苻宇的一生无双公主都会是他心中最重要的女人。

    想通了这一点她的心中便暗暗地生出恨意恨杀死父亲的璎珞恨抢走她心爱之人的无双恨心意不坚的苻宇恨命运的不公和天地的不仁。

    她的恨在心底悄悄地衍生着不过只是瞬间的事情。

    那个人已经走到了火堆之旁那是一个有些妖异的年青人脸色苍白得几近透明面目俊美一如流火。他站在火堆旁边的时候夜就似更加深沉连火光都显得黯弱了一些。

    她不知夜叉族本是夜之风的精灵如同迦楼罗族是日之风的精灵。破邪有生以来第一次深刻地领悟到夜叉之力或者这便是伤心的力量。

    “他死了吗?”他淡淡地问。

    无双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他受了摩合罗的重创都能够活下去这一次他会死吗?

    破邪在火堆边坐了下来“岑昏果然厉害。”

    无双的心底忽然生起疑惑她审视着破邪:“你知道岑昏已经离开了钟山?”

    破邪淡然一笑:“这没什么奇怪这是八部众之间的感应。”

    感应?无双看了璎珞一眼她自己是没有什么感应的若说有感应或者璎珞会有吧!但璎珞仍然静默如故象是未曾听见他们的对话。

    “紫羽呢?”

    破邪笑笑:“她在等我。”

    无双只觉得破邪的笑容似乎带着一丝凄凉绝望之意她便有不祥的感觉紫羽那么爱破邪又怎么会独自离开他?除非是她出了什么事不能再跟着破邪了。

    她审视着破邪的脸想看出他的话是真还是假。她只觉得破邪的面容也突然变得如同璎珞一样清冷哀绝她皱眉在这一刻她感觉到了八部众的共通之处。当他们感觉到失望之时那便是彻底地失望了失望到了绝望的境地再也不会燃起任何希望之火。

    她不喜欢这种绝望绝望地连生命都成了多余的连灵魂都应该烟消云烟。

    “她一切可好?”她迟疑着问虽然知道破邪未必会说真话。

    “她很好!她怀孕了我们的孩子就要出生了。”破邪说这句话时任谁都能感觉到那种真心实意的幸福但无双却觉得更可怕因为在这幸福之中她却明显地感觉到了那深入骨髓的绝望。如果是真地幸福又怎么会如此绝望呢?

    她知再问下去也必然问不出究竟只得道:“恭喜你们。”

    破邪抬头看着她眼中现出一丝古怪的神色“流火若是死了你会怎样?”

    无双一怔她低头看了看流火苍白的面容他会死吗?她含泪笑笑“我相信他他一定会再次睁开眼睛。一百年前他都能够不死现在也一样。”

    破邪冷笑:“一百年前璎珞必然手下留情但现在的岑昏会否手下留情?”

    一直默然不语的璎珞却忽然道:“我并没有手下留情一百年前我是真地想他死去和我一起死去。他却没有死或者他身上真有不死的力量。”

    “不死的力量?”破邪重复了一遍心中想到流火是妖与半神的结合体妖可以不死却无法及得上半神的灵力而半神虽然灵力高强身体却脆弱如同人类。莫非在流火的身上即有妖的不死也有半神之灵?

    他望向流火的脸若你真地不死就快点醒来吧!我们都在等着你醒来只有你醒过来事情才能继续下去一切才不会陷入僵局。

    第五节

    流火觉得他看见了啖鬼。他并不知道啖鬼长什么样子因为他还未出生之时啖鬼便已经死去了。他也从未听他的母亲提起过啖鬼只有在她临死以前曾经看着他说:“你长得真象你父亲。”

    他象他吗?

    他曾经听过如风咬牙切齿地描述过啖鬼那个人长着漆黑的长漆黑的双眸连指甲也是黑的。便是因为这个缘故他讨厌黑色。但他却天生就长着漆黑的头漆黑的双眸与雪狼族的银黄眼不同。

    偶尔他会猜测啖鬼的相貌是否真地和他很象。

    他看见那个身着黑衣的人微笑的面容他想他就是啖鬼吧?

    他想他死了吗?为何他会看见啖鬼?

    “流火你可知道你身体的潜能吗?”

    我的潜能?

    “你的身体有妖与半神共同的能力你比半神和妖都强大因为你拥有妖的不死和半神的灵力。”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你要睁开眼睛你还要重要的事情没有完成。生在世上的事情并不是那么单纯那个来到世间的人或者只有你能够感化他。”

    感化他?他是谁?

    “只有你还存在于这个世间他才可能放弃初衷所以你一定要活下去无论多么辛苦都要活下去。”

    他?是男人还是女人?为何他会因我放弃初衷他到底是谁?

    “流火记住你答应过妈妈的话一定要坚强一定要坚强。”流火似乎听见了幽姬的声音他伸出手:“妈妈你在哪里!妈妈!”

    仿佛又回到儿时母亲还未曾死去他总是沉默地跟在母亲的身后窥探着她美丽而忧伤的面颊。妈妈为什么你从来都不曾笑过不曾抱过我甚至不曾拉过我的手。偶尔我也如同普通的孩子一样渴望着母爱但我知道你的心却永远沉浸在悲伤之中甚至无暇注意到我。

    我恨啖鬼或者并非是因为他不曾救你或者是因为他永远地将你带走了。那些日子虽然你的躯壳还活着可是我知道你的灵魂早已经随着他离去。

    他伸出的手似乎真地抓住了幽姬的手很温柔细致的手他蓦然睁开眼睛便看见无双忧伤的双眼。

    他的手紧紧地握着无双的手他便有些尴尬起来笑道:“我刚才睡着了吗?”

    无双点了点头柔声道:“你大概是太累了。”

    他忽然听见破邪略带嘲讽的声音:“你不仅睡着了还说梦话你在大声叫着妈妈。”

    流火苦笑真地大叫妈妈?算起来他也有一百二十岁了居然还在梦中叫妈妈而且在场的众人显然都听见这么丢人的事情还是第一次在他的身上生。

    他坐起身来忽然看见他的手一看见他的手他便怔住了。他连忙将两支手都放在自己的面前没错他没有看错他的十个指甲竟然全都变成了黑色的。

    他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指甲难道夜叉之力更加强了吗?或者每死一次身上的妖力就会更加黯弱而一直被压制的夜叉之力就会体现出来。

    现在的他越来越象是一个夜叉族人了。

    破邪也在看着他的指甲黑色的指甲只有夜叉族人才有的黑色指甲。就算流火再不愿意承认他最终也无法摆脱夜叉之血。

    众人都注视着流火的双手谁也没有注意到张念恩正在悄悄地抽出手中的干将剑。别人怎么样她都不关心她只关心杀死自己父亲的仇人。她看见璎珞的目光落在流火的手上她知道这是她的一个机会她必须得好好把握。

    她很可能很快就会离开璎珞这一生都无法再见到她如果是这样她就更不可能报仇了。一念已定她双手紧紧握住剑用力向璎珞的背心刺过去。

    干将剑是上古宝剑削铁如泥杀人亦可不见血。一剑刺下去连声响都未出来就深深地陷入了血肉之中。

    她心里大喜刺中她了而且刺得很深她是否杀死了她?

    她这样想着想要抽出剑但剑却刺得太深想必是刺入骨头之中一时竟无法抽出来。她到底是第一次杀人心里惊骇更用力地抽剑。此时她忽然见璎珞转过头静静地看着她。

    她大吃一惊是活人的脸吗?为什么完全没有痛苦之色?月光清泠泠地照在璎珞的脸上白得没有一丝血色连嘴唇都似乎是苍白的。一个白色的女人象是一个幽灵。

    她不由地松开了手下意识地后退。

    璎珞微笑:“你想拨出这把剑吗?”

    她茫然点头。

    璎珞伸手到背后抓住剑柄轻轻用力剑便从她的身体里被拨了出来。真是好剑剑仍然是紫光四射的上面真地没有一丝血迹。

    但璎珞的背心鲜血正在泉涌而出。她持着剑好似完全没有感觉到背心的伤口。她向着张念恩走过去她每走一步张念恩便后退一步心里就越的恐惧不安。璎珞要干什么?她要杀死她吗?

    一个人横身挡在她的前面是苻宇。她便如溺水的人忽然抓住了一根稻草她从后面抱住苻宇的手臂轻声道:“她好可怕她到底是不是人?”

    苻宇紧张地注视着璎珞大声说:“你就是为了这把剑而来现在你已经得到了这把剑请你放过念恩吧!”

    璎珞停住了脚步唇边露出一丝冷笑她垂头看了看手中的剑干将剑再加上无双手中的莫邪剑这就是另一个摩合罗的下落了。

    她举起手中的剑剑芒四射将苻宇与张念恩的脸都映成了紫色。

    流火皱起眉璎珞要杀人吗?他忍不住走上前去抓住璎珞的手腕:“放过他们吧!”

    因为流火走过去的原因无双的身边就只剩下破邪。无双忽然看见破邪的脸上露出一丝古怪的笑容她一怔心中刚生出不好的感觉破邪便已经动了起来。

    无双只觉得身体一麻被破邪夹在肋下。破邪抓住了无双立刻转身便跑。他虽然不是雪狼之子却是风之精灵当他开始奔跑之时便如同是夜晚的疾风。

    无双听见流火的呼喝声:“破邪放下无双!”

    她忽然忆起从前的那段时光璎珞还不曾复活他们在江湖上飘零的日子。流火总是莫名其妙地就让她被别人捉走而每一次她被人捉走了以后他也总是如此徒劳无功地叫上一句:“放下她!”

    她便不由地微笑似乎又回到了从前她与他之间还不曾有个璎珞存在。

    她立刻在心里骂自己“你在想些什么?早在一百年前他便已经与璎珞相识了。”

    但或者璎珞不曾复活或者璎珞又再度死去这个世间又只剩下流火和无双也许世界会更加广阔一些?!

    “你在想什么?”虽然在这个时候问这个问题有点不合时宜但破邪却问得理所当然。

    无双也一点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只是想以前的事情。”

    “你是否想杀死璎珞?”

    无双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有时真地有这种想法。”

    “为了流火吗?”

    “也许是吧!就算不是为了他前生与今生共存也是一件令人不愉快的事情。而且有她在的地方别的人都会失去光彩就算我是她的转世也不例外。”

    “不错只要有她出现她必然就会成为注意的焦点百年前如此百年后亦如是。”

    两人推心置腹的交谈如同正在倾诉心事的好友。

    无双迟疑了半晌终于还是问了这个问题:“紫羽……死了吗?”

    破邪凄然一笑到底是无双轻易地看透世间的一切“你猜得不错她死了。”他轻声回答。

    无双便默然她心中已经有了答案紫羽已死破邪却还活着他必是为了复仇而活而他的复仇也必是不择手段。无双完全可以臆测到当报完仇后破邪绝不会独自活在这个世间。她忽然想到流火不知为何此时她竟然在想一个问题若是她死了流火还能活下去吗?

    她并不知道为何会想到这个问题总觉得生命的结束是迫在眉睫的事情那个终点很快就会来临。到了那个时候流火还能活下去吗?

    她心里一酸猛然想起璎珞的问题如果有明天你会有什么愿望?

    她下意识地问了出来:“如果有明天你会有什么愿望?”

    破邪一怔一个简单的问题却多么难以回答。如果有明天我会有什么愿望呢?紫羽已经不在了有没有明天又有什么关系?

    他仰天狂笑“我不需要明天我只要把我要做的事情做完然后就在今天结束我的生命。明天?只有幸福的人才需要明天不幸的人多一天的生命就是多一分苦难。”

第六节

    流火看见璎珞如水的双眸。

    当他追着破邪和无双离去之时他明显地感觉到了璎珞的哀伤。她在哀伤些什么?因为他迫不及待地追着无双而去吗?他很想解释虽然璎珞受了伤但他却相信她是坚强的他知她伤很重可是她并非是普通人她已经死过了这样的伤对于她来说应该是无关紧要的。无双却不同无双落在破邪的手中他不知破邪会对无双做些什么。

    但他并没有解释的时间迟疑片刻可能就会失去无双。

    他全追踪着两人只觉得破邪比以前更强了。但他吃惊地现他似也比以前更强了而且他好象已经恢复了全部的灵力。

    是因为刚才死过一次吗?身体里夜叉的潜能已经全部被唤醒了他甚至能够看见从身体里隐隐透出的黑金般的辉光。

    辉光是如此之强在身体之中流转每流转一次他的双眼便更加明亮。这夜晚也益温柔他第一次这样清晰地看这暗夜中的世界一切都有些不同了原来夜晚是这样的。

    他忽然明白夜叉族的人为何喜欢穿着黑色的衣服只要沉浸在黑色之中就如同一片竹叶虫落入了千万的竹叶之中周遭的一切都是如此安全自在再难将他们与黑夜分隔开来。

    过去的一百多年为了严格地使自己远离夜叉族他总是穿着白色的衣服。然而当他的身上出黑色辉光时连白衣似乎也变成了暗夜一般的颜色。

    破邪的度很快他只慢了一点点却已经看不见他的身影。但他却能够清楚地感觉到他的方向和他的行动忽然之间他停了下来因为他感觉到破邪也停了下来。

    山间寂静无比只有风声簌簌。流火一步一步向着前方走去不远的地方大树之下无双被水晶球般的结界包裹在中央。她蓦然看见流火又是喜又是忧失声叫道:“你不要过来岑昏在这里。”

    流火长长的黑飘飞了起来无双担忧的看着他她知道每当他的头无风自动的时候就是他打算使用夜叉族灵力的时候了。她忽然看见他身上强烈的黑色辉光她呆了呆她已经能够看见辉光了吗?

    她垂下头惊异地看见自己身上的银色辉光。她可以看见辉光这代表了什么?

    “正是因为我在这里他就更加会过来。”岑昏的声音悠然自树间响了起来他站在一枝柔软的树枝上负手而立。

    树枝上上下下起伏不定他的身体就随着树枝起伏不定他金黄的衣服在风中烈烈而动就算是在暗夜之中他也要象太阳一样将这暗夜照亮。

    金色辉光、红色辉光、桔红色辉光和紫色辉光八部众的辉光岑昏已经有了四种无双心里易担忧就算流火已经恢复了夜叉之子的身份可是他能够战胜拥有四色辉光的岑昏吗?

    她听见岑昏的冷笑声“你又比上一次见面强多了你真是一个好对手每见一次都会强很多。但我也觉得有些担心若是你一直这样强下去是否有一天会过我?”

    问出这句话似乎岑昏自己也觉得好笑“过我?连啖鬼都不是我的对手你真地以为你能够过我吗?”

    流火微微一笑淡淡地道:“盲目自大的人是可笑的。”

    手中长出黑色的长剑剑每长一分剑上的光华就强劲一分。啖鬼我忽然明白为何八部众只是半神却无法成为真正的神。因为八部众如同人类和妖怪一样无法舍弃人间的情爱。对于神来说这是最可怕的魔障但对于八部众来说保护自己心爱的人却是力量的源泉。

    岑昏的脸色终于变了为何这个半神半妖的小子身上居然有如此强大的灵力远远出了当年的啖鬼这到底是什么原因?

    他不能再掉以轻心他必须得认真地对付这个夜叉族的小子他绝不能再让他活下去那强大的辉光正是他所需要的。

    他心念一动就要拿出断日剑然而他的眼前却忽然有黑光闪烁他大吃一惊流火出招竟然如此之快他连持剑的时间都失去了。

    这正是流火的战术岑昏的强大并非是他能够击败的但是他却有一个优点就是他的快。他一定要抢在岑昏出手之前就击败他若是岑昏出手他便完全没有赢的把握。

    说起来这样做未必是光明磊落的战斗但此时他并非为了个人的荣誉而战他是为了无双而战。若是他死了无双便也无法活下去。他虽然是一个骄傲之人但在无双生死攸关的紧要关头他当然会有所选择。

    若有若无的黑色长剑洞穿了岑昏的身体岑昏脸色陡变不可能他居然会败?他居然会败在一个半神半妖的小子手里。

    他却是极识实务的他知道自己的身体受了重伤再与流火相争也不会有好结果他立刻低叱一声:“结界!”

    他的身前便现出琉璃墙结界与此同时他以最快的度落荒而逃。这个世上只曾有一个人让他这样狼狈的逃走那个人便是他的哥哥凌日现在他居然会被一个半神半妖的小子打得落荒而逃。

    但没关系只要他不死就还有希望。

    他以平生最快的度奔出了很远才总算放慢了脚步。他感觉到流火没有追过来他一定是去救那个人类小丫头了。

    脆弱的半神在这种时候为何不赶尽杀绝呢?他想流火再强也如同他的父亲啖鬼一样感情用事是无法成就大事的。

    他松了口气双腿忽然软了。

    他大吃一惊才现身体的创伤远远出了他的预料。体内有一股寒冷的液体正在四处流窜使他的全身都冰冷下去。

    他又是惊又是叹夜叉族果然不愧是最强的半神碎风剑竟有这样可怕的力量。他便更加渴望得到夜叉族的灵力如此强大的灵力在一个胸无大志的人身体里根本就是一种浪费。

    他忽然听见微弱的响声他立刻警觉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一个人悄然自黑夜之中显现出来。他出现的方式很奇怪仿佛他就是黑夜的一部分。

    岑昏心里一动是破邪他好象也低估了他的能力。

    “想不到流火一招就打败了你。”破邪冷冷地注视着岑昏受伤的身体这个身体似乎已经不再能用了。

    他被啖鬼囚禁在钟山之下一百多年身体本就应该化做钟山中的灰尘了。

    岑昏冷笑:“我只是没有想到他出手会那么快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能够杀死他。”

    破邪亦是冰冷地微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还有机会吗?你的身体已经被流火的剑完全摧毁了。”

    岑昏皱眉:“但我还没有死。”

    “不错你确实还没有死就算你的灵魂还存在于这个世间但你已经没有了身体你还能做些什么?”

    岑昏眯起了眼睛“你想说些什么?”

    破邪围着岑昏转了个圈子“你需要一个身体一个强有力的身体继续你未完成的事业。”

    “不错我确实需要一个强有力的身体但有谁的身体能够担此重任呢?”

    破邪笑笑“夜叉族被称为最强的半神你不想要我的身体吗?”

    “你?你愿意把身体给我?”

    破邪淡然道:“并非是给你是借给你用。不过我的灵魂不会离开身体你我的灵魂共存于这个身体之内。我可以助你完成大事我只要办到一件事我的灵魂就会离开。到那个时候这个身体就完全是你的了。”

    “你说的那件事是不是杀寻香?”

    “不错夜叉一族都是胸无大志的我只要报仇寻香一死我的灵魂就会离开。”

    岑昏心念电转多好的机会进入了破邪的身体就等于得到了夜叉族的辉光而且还拥有了夜叉族的灵力他相信没有人会拒绝。“好!我们共用一个身体杀寻香是必不可少的步骤就算你不杀他我也一定会杀他。”

    破邪脸上的神情更加冰冷紫羽只要能够报仇无论生什么事情我都不会后悔。

    他张开双手仰头望向天空如果这样做是错的我亦没有什么可怕因为从你死去的那一天开始我便已经堕入无间地狱之中。

第七节

    璎珞到底还是没有杀苻宇和张念恩。流火带着无双回到火堆旁时天色已经朦朦亮了。他不知璎珞背后的伤口是否已经止住了血在晓色之中璎珞身上的白衣已经有一半被血染红了。

    在这种情况下就算她仍然在流血也是很难看出来的。

    对于自己的伤势璎珞却全不在乎。她手中持着那把干将剑剑上的紫芒将她的面颊也映成了淡淡的紫色。张念恩和苻宇则相依着站在不远之处两人警惕地注视着璎珞只觉得站在眼前的这个女子即不象是神也不象是魔。

    然而她身上那种冰冷的感觉却是如此恐怖已经过了最丑陋的恶鬼。

    “说吧!摩合罗藏在哪里?”她的声音也冷得如同冰晶一般清泠泠地刺入人的耳中。

    张念恩强压下恐惧之感心道就算是死也不能让她如愿。她抗声道:“你杀了我吧!我是不会告诉你的。”

    璎珞冰冷的脸上现出一丝嘲讽的笑意“杀你?你很想死吗?”

    张念恩摇了摇头:“我不想死可是我宁可死也不会把先祖埋葬宝物的地点告诉我的仇人。”

    璎珞淡然一笑:“你还算有骨气看在你这一分骨气的份上我是不会杀你的。其实你不说我也知道你的先祖张华将摩合罗埋在延平津的湖底。和他一起做这件事的人就是他的好友豫章人雷焕。”

    张念恩呆了呆失声道:“你怎么会知道?”

    璎珞淡淡地道:“一百年前我就知道了。”

    她忽然转身而去流火忙问:“你去哪里?”

    璎珞头也不回地道:“延平津如果你想找到另一个摩合罗就一起来吧!”

    他还没来得及回答无双早便跟着璎珞走去。流火在心里暗叹虽然是前生后世到底还是一个人做事情都是如此一致。

    他唯恐无双有失连忙跟了上去。

    张念恩看着三人走远心知若是不跟上去以后就再难找到璎珞。她一跃上马毫不犹豫地跟在三人身后苻宇见她追去也只得上马跟着她一起追过去。他的心里却总是深得不妥当虽然无双公主是一个凡人但她自小就智计百出与众不同而另两个人一个是妖一个是半神就算张念恩再不甘心又怎么可能有本事杀死璎珞呢?

    但他也知道现在想要劝说张念恩根本就不可能她的心里充满了仇恨除非能够杀死璎珞否则谁的话也听不进去。

    只见前面的三个人虽然没有骑马走路的样子也很悠闲但奇怪的是居然走得一点也不比奔马更慢。

    他心里更觉惊奇为何连无双公主也有了不可思议的本领?

    不要说是他无双自己也是莫名其妙。她只觉得自己正在越变越奇怪连她都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她可以跟得上璎珞与流火的脚步?他们明明走得很快可是她却一点也没有落后。

    流火看着无双轻盈的步履心里不由升起了一丝担忧无双正在恢复神通吗?可是为什么她会恢复神通?如果是普通的转世她本不应该还带有上一世的神通才对。事实上转世之后就是另外一个人了连辉光也不应该有。他在初见无双之时便看到她身上的银色辉光。那时他以为她是璎珞的转世身上有银色辉光也没什么奇怪的。但现在仔细一想她根本就不该有辉光她只应该是一个普通的人类完全不该有上一世的任何印记。

    三人越行越快居然将策马而行的苻宇和张念恩远远地抛在后面。虽然张念恩见不到三人的身影她却契而不舍他们是去延平津的只要尽快赶到延平津就一定能找到他们。

    无论骑马的或者是步行的都是日夜兼程不眠不休不一日便到了东南的大湖。此地离破邪与紫羽隐居的地方不是很远都在东南的山中。

    这湖方圆有两百多里湖上有许多小岛环湖皆是崇山峻岭也不知当年张华将摩合罗藏在哪个地方。

    三人站在湖边极目四顾只见烟波浩渺万木萧森许多渔船泛舟于湖上时见水鸟往来倏然而逝似是溺水后不愿离去的游魂。

    无双的心便宜忧伤起来再长的故事都会有个终点每一件事情的生都使她身不由己向那个终点走去。她却不想看见故事的结果命运转动的方向令人充满了不安她不曾想起的事情已经昭然若揭她便更加充满无奈若是一生都不曾想起那该有多好?

    璎珞指了指湖水“我到水底去搜寻流火到湖中的岛上去搜寻。”

    流火有些担心地看了看无双无双微微一笑:“不用担心我你不觉得我已经和以前不同了吗?”

    是的你是和以前不同了我却不喜欢这种变化。流火并没有说出心里的想法璎珞已经一跃入水她入水的姿态十分美妙如同水中仙子。“在这里不要离开日落以前我就会回来。”

    无双点了点头下意识地握紧手中的莫邪剑。她目送着流火的身影快如一抹轻风飘然掠过湖面她向着四面青山眺望心底有奇异的感觉这样找是找不到摩合罗的。

    她见身边的一座山状如龙形不远之处又有一座山亦是如同一条卧龙两山相对中间有一座小小的圆形小山三座山倒有些象是双龙抢珠的图案。

    她便信步向着那座圆形的小山走过去走到近前才现这座山看起来不甚高却极是险峻。山间只有一条若隐若现的小路想必是樵人踩踏留下的。

    无双沿着小路向山上爬去说是小路也是很难行走越往上走小路逐渐消失在草丛之中。

    只见山顶之上有一处地方比别处要略黑一些。无双向着那个地方张望心里想到只怕是一个山洞吧!

    她也不知为了什么原因虽然路很难行却一心想要攀到那座山洞之中只觉得洞中必然另有玄机。

    折腾了很久总算到了洞前。无双已是满头大汗手足都被山石磨破了。她却连疼痛都顾不上心里甚喜便要走进洞去。

    忽见一个人飘然而至身上穿着一袭黑色长衫面容俊美黑色的长随风而动竟然是破邪。

    无双心里一动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是破邪吗?感觉有点不太对。

    她仔细地打量着破邪只觉得破邪的身上隐隐透出各色辉光并非只是单纯的黑色辉光。她暗暗皱眉问道:“你是破邪吗?”

    破邪露出一丝古怪的笑容:“我即是破邪又并非破邪。”

    无双的心沉了下来“岑昏?你是岑昏?”

    破邪笑了“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你的身上有奇怪的感觉?”

    无双勉强笑笑:“我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女子秦国的公主罢了。”

    破邪摇了摇头“不是那么简单你一定还有别的身份。”他的目光落在无双手中的剑上“但不管你是谁都休想阻碍我。没有人能够阻碍我连我的哥哥也不能。”

    他伸出手“把剑给我。”

    无双摇头又后退了一步紧紧地握住手中的剑。破邪便逼近一步重复了一遍:“把剑给我。”

    无双固执地摇头“我不会把剑给你。”

    她连着退了几步却感觉到脚下一滑原来已经到了山边险些滚下山去。

    破邪冷笑:“你有什么本事保住你的剑?”

    他一步步逼近伸手抓向无双手上的剑。

    无双惊呼了一声身后便是陡峻的山坡再不能后退破邪近在眼前她有什么办法保住手中的剑呢?

    忽听一个清朗的声音传来“破邪你不想杀我吗?”

    破邪一怔转头看去见寻香正从山洞之中走出来。破邪双眼立刻血红紫羽死时的情形涌入脑海之中。他的心中毫不犹豫地产生一个想法杀寻香。但另一个想法却在劝说着他:先抢剑。

    两个想法在他的脑中剧烈地交战他知是因为身体里有了岑昏的灵魂岑昏的意志正在左右着他。但他却无法严格地将哪个是他的意志哪个是岑昏的意志区分开来。或者是因为岑昏的灵魂进入他的身体后已经与他的灵魂纠缠在一起了。

    他一时有些茫然不知何去何从。到底是先杀寻香还是先抢剑呢?

    寻香看着破邪眼中变幻不定的神色淡然一笑:“岑昏你真是没用一招就败在流火的手下现在进入破邪的身体连他的意志也控制不了。你这样的人也想成为新的转轮王吗?这不是太可笑了吗?”

    破邪眼中陡然现出一丝凶光他冷笑道:“我本来想让你再多活一会儿既然你那么急着死就先杀了你吧!”

    看来破邪与岑昏已经达成了一致要先杀了寻香。

    寻香脸上笑容未敛“杀我吗?那就试试吧!”

    破邪伸出手“我有五族的神通到底应该用哪一族的来杀你呢?”他一边说左手之上红光隐现手心中生出一把火红的刀来。

    他抓住刀挥了挥脸上现出满意之色:“这是阿修罗族的修罗血魔刀据说阿修罗王变成魔王之时才会生出这把刀来现在这把刀归我所有。”

    他又伸出右手右手之中多了一把金色的长剑“提婆族的断日剑这剑拥有最接近于神的力量据说剑一出手连神都会退避三舍。”

    他抬头看寻香脸上的神情就如同是看着一个死人“我知道你本领高强但用两族之力还不能打败你吗?”

    刀剑同时出手金红两色光芒交杂袭向寻香。

    眼见寻香站着不动身子却象是水做的一般被刀剑一劈从中断开逶迤于地。破邪怔了怔低头去看见地上只剩下一滩清水。

    他眯起眼睛是幻术。转头再看时见寻香拉着无双闪身进了山洞。洞口立刻生出蓝色结界阻他前进。

    他用刀剑去劈那结界刀剑过处水波不兴。他有过被寻香的结界困住的经历但上一次狂怒之下一击便击开了结界这一次试了几次却怎么也打不开结界。

    他心知上一次寻香必然是故意让他打开结界为的就是令他解开岑昏的封印。

    他向着洞内叫道:“我便守在这里你们最好一生都不要出来。”

第八节

    无双甩开寻香抓着她的手向旁边跨出几步使自己与寻香之间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才问道:“你也想要抢这把剑吧?”

    寻香淡然道:“或者我只是想救你。”

    无双冷笑道:“你会那么好心吗?”

    她蓦然看见寻香眼中一闪而过的黯然神色这目光使她有些讶异如同寻香这样的人以别人的痛苦为乐为何会有这样的目光。

    但这目光稍纵即逝寻香笑道:“若我也是为了这把剑而来你该如何保住它?”

    无双仰起头“就算你抢走这把剑又如何?你根本就打不过破邪。”

    寻香双眉微扬:“你怎么知道我打不过破邪?”

    无双冷笑两声:“他身上有五色辉光他已经有八部众中五族的力量。而且你不敢正面与他交手却落荒而逃说明你自己也知道你不是他的对手。”

    寻香眼中掠过一丝喜色:“你能够看出他身上的辉光?”

    无双却有些狐疑寻香的喜悦并非是假装的“这与你有何相干?”

    寻香默然深深地注视着无双“这说明你就要想起自己是谁想起过去的事情。”

    这目光使无双略微瑟缩了一下她并不喜欢这种暧昧的眼神会使她误以为寻香其实是深切地关心着她的。

    她却故意选择视而不见“什么以前的事?我现在再也不想听这种谎言。璎珞没有复活以前大家叫我想起以前的事让我想起我就是璎珞转世。现在璎珞已经复活了还有什么以前?何况你忘记了在乾闼婆城中你连影雪的事都逼着我想起来了。但那些与我有什么关系?前世也好前世的前前世也好到底与我有什么关系?我不想因为璎珞而存在也不想因为影雪而存在我就是我姚无双。”

    “不错你确实是世间无双的。”寻香低低地回答他的黯然神伤溢于言表再迟钝地人也看得出他是悲伤的。

    但无双却太了解他是怎样的人这种悲伤根本无法欺骗她。“紫羽是不是你杀的?”

    寻香嘴角牵动了一下算是笑了一下“你真是了解我连紫羽是我杀的都猜得出来。我找到她的时候她已经怀孕我便在破邪的面前打开了紫羽的肚子将他们的孩子拿了出来。正是因为这个原因破邪才忍无可忍打开了岑昏的封印。”

    无双心里一凛多可怕的人啊当他说着这样残忍的事时仍然用着无比优雅美妙的语声。这个如同神仙一般的男子为何会比最可怕的魔鬼还要凶残?

    她的目光便更冰冷下去这个人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他活在世上的。

    寻香看着无双益冷漠的目光心里痛得似要滴出鲜血恨我吧!用力地恨我吧!对于我来说所有的一切都无所谓我只要你能够想起过去想起我是谁就算是立刻便死在你的手中我也会觉得幸福。

    他指着洞的深处“你想找摩合罗吗?从这里走进去就是张华埋藏摩合罗的地穴入口。”

    无双望向洞穴深处怪不得她一心想要进入这个洞穴之中是否她已经感觉到了摩合罗的所在?连璎珞与流火都无法感觉到摩合罗她却能够轻易地找到摩合罗的收藏地点这说明了什么?

    她率先向洞穴深处行去。

    洞并不很黑暗一直走进去才现原来洞的另一边通着山谷之中。山中别有洞天是一片很开阔的平地。天色已经黑了一轮明月清泠泠地照着大地。原来已经过了这么久的时间了吗?流火说天黑以前就会回去他看不见她现在是否正在四处寻找她?

    她却不想让流火找到她若是找到她便要面对破邪。虽然流火上一次一招便击败了岑昏她也知道流火是攻其不备现在岑昏又有了破邪的辉光集五族之力这天下又有谁能够制服他呢?

    山谷正中耸立着一座石像。石像雕的是个女子相貌并非绝顶的美丽眉宇间却透着说不出的聪颖睿智。无双一看见这座雕像就怔了一下像中的女子似曾相识。但这雕像的石头已经有部分风化至少有上百年的历史。

    她看着那雕像不语寻香忽道:“你可认识她?”

    无双下意识地点头真地好象认识她。但她又马上摇了摇头“不认识。”说是不认识为何会有那样熟悉的感觉?

    寻香笑了笑用手摸索着雕像“她已经死去百年了若非是她百年以前你可能已经成就大事。”

    无双呆了呆“你说什么?”

    寻香微微一笑指着石像的基座“百年以前张华命人在这里建了这个机关。他天纵英才将当时天下的能工巧匠都收为己用这个机关是天下十名最灵巧的巧匠呕心沥血所制据说若无打开机关的干将莫邪剑连鬼神都徒叹奈何。”

    无双低头去看见石像的基座之上有两个不大的洞。

    “将两把剑插入洞中就可以进入收藏摩合罗的地穴。张华并不知道他所藏的是什么东西他这样做只是为了一个女人。”

    无双默然不语她只觉得寻香和她说话的口气有些古怪似乎越来越亲昵她不喜欢这种感觉她恨这个人这恨是如此剧烈绝不会因为任何原因而改变。

    “雕像中的女人就是张华一生中最爱的女人她名叫贾南风是百年前人间最著名的女子。”

    无双打断了他的话:“和我说这些干什么?”

    寻香笑笑:“就算我不说你也总会想起的。”

    无双忽然便恼怒起来:“不要再和我说什么想起想不起总是说这种话难道你们不烦吗?”她的怒火来得如此突如其来连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寻香却并不吃惊只是温和地笑一笑:“我知道你不愿意想起其实我也想就这样无知无觉地度过一生。但是不知为何我却是带着前世的记忆来到人间的。我常想若是我完全不记得前世生过的事情那我的一生也许会幸福很多。”

    无双呆了呆为什么一定要背负着前生活下去呢?死去了的生命不已经结束了吗?为什么还要让转世后的生命继续那种痛苦?

    她忽然便泄了气充满了无助感连怀恨的力气都似失去了。

    但她立刻提醒着自己不可以放过寻香绝不可以放过寻香。

    寻香忽然抓住她的手臂“我们走吧!”

    无双皱眉道:“走哪里?”

    “去找璎珞干将剑在她的手中只要拿到了干将剑你就可以开启机关得到摩合罗。”

    无双呆了呆“我得到摩合罗?”

    寻香点了点头俊美的脸上掠过一丝阴影他的声音陡然低沉下来“还有璎珞手中的摩合罗也要得到!”

    璎珞的摩合罗她身上的蝮蚣这两样东西支持着她的生命只要拿走一样她就会死去。若是璎珞死了流火会否原谅她呢?

    她甩了甩头努力想甩掉心中的犹豫不安但心中的不安却一点也没有减轻若是璎珞真地死去了流火再也不会原谅她吧!

    寻香带着她向山顶上飞掠而去夜风徐来吹起无双的长空气之中充满着寻香身上的曼陀罗香气。无双不由侧过头寻香的侧面更是美丽得几近邪恶。她便更加不安好熟悉的感觉似是前世好友今生乍然相见前情皆不可诉尽付过眼云烟。

第九节

    两人悄然从后山逃走回到日间无双与璎珞流火分开的地方。月光之下湖面一碧如洗湖边却空无一人。璎珞和流火去了哪里?

    无双心里却暗暗高兴找不到璎珞就拿不到干将剑寻香想要得到摩合罗的计划就不能实现。她仍然不相信寻香是为了使她得到摩合罗或者潜意识里已经相信了不过是徒劳地拖延着时间罢了。

    忽听蹄声得得两骑星夜而来原来是张念恩与苻宇终于追到了。

    无双皱起眉本以为已经摆脱了他们两人谁想却又追了过来。他们两人只是普通人寻香应该不会难为他们吧!

    她虽然这样想却完全没有把握不由地看了寻香一眼。见寻香也正在看着她两人四目相对无双心里便知不妙。

    她清楚地感觉到了寻香的杀机而杀机的产生不过就是刚才瞬间的事情。若是她并没有看这一眼或者寻香真会放过他们两人正因为她略有些担忧地看了寻香一眼立刻便激起了寻香的杀机。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呢?

    杀人总是有原因的。杀紫羽是为了使破邪放出岑昏杀拓跋绍呢?又是为了什么?现在要杀苻宇和张念恩只是为了她的一个眼神吗?这么简单的理由吗?

    她连忙闪身挡在苻宇和张念恩的面前“不要杀他们。”

    寻香微笑:“你知道我要杀他们?”

    无双点头“是你的眼睛告诉了我。”

    寻香眼中掠过一抹复杂的神色似喜似悲你已经可以看出我的心意了吗?但为什么还不能看出我最终的心意呢?“若想阻止我就拿出你的本事来吧!”

    我的本事?我有什么本事可以阻止你?乍灵乍不灵的神通都因璎珞的复活而荡然无存现在的我还有什么本事?

    她焦急地回头:“你们两个快走。”

    张念恩却不知道厉害大声说:“我不走我一定要找璎珞报仇。”

    无双皱起眉报仇?只怕你们再也见不到璎珞了。她急道:“报仇也要留下性命若是你们现在不走就立刻会死还谈什么报仇?”

    苻宇是向来习惯于服从无双的他不由地拉住张念恩的手低声道:“既然公主叫我们走我们就走吧!”

    张念恩却用力甩开苻宇的手尖声叫道:“她是你的公主却不是我的公主。要走你自己走我是绝不会走的。”

    苻宇一怔他从未见张念恩对自己这么大的脾气他根本不明白女孩子的心思他事事唯无双是从张念恩心里又怎么会好受?

    无双心知张念恩又在吃醋但这个时候根本就没有时间再解释她立刻以一种不容置疑地口气道:“苻宇立刻带她走走得越远越好再也不要找璎珞。这是命令。”

    她从未用这样严肃的语气对苻宇说话从小到大她都不曾真地将苻宇当成自己的下属。苻宇被她这种语气吓了一跳立刻紧紧地抓住张念恩便要拉她离开。

    张念恩却用力挣扎就是不走。

    寻香好笑地看着三人终于说了一句:“我想杀的人从来没有能活着离开的。”

    无双的脸色变了寻香的语气平淡得不象在谈论杀人反象是在说今天天气如何但他越是平静无双便越是恐惧她知道寻香的个性这样的表情说明他是真地不打算放过苻宇和张念恩了。

    她咬了咬唇“为什么?他们只是两个普通的人类对你根本就不会有影响。”

    寻香淡然笑笑“我杀人一向没有什么原因。但若你真地想要阻止我就用出你的力量。只要你能够使出你自身的力量就可以轻易地杀死我。”

    我的力量?我的力量?我哪里有什么力量?

    无双心里惶急她下意识地握紧手中的剑右手搭在剑柄上。一把削铁如泥的上古神兵若是落在半神的手中必然会出可怕的力量可是她全无灵力就算用这把剑刺出去只怕也未必能够碰得到寻香。

    寻香微笑着伸出手指尖上隐隐现出蓝色辉光。他要动手了为什么连两个普通的人都不放过呢?

    无双蓦然想起了拓跋绍他死的时候双眼都被人挖去了全身化做灰烬连尸体都不曾留下来。他不过是一个可怜的十七岁少年罢了连他的出生都是岑昏计划下的产物他的一生不过就是一个悲剧这样的人为何还要让他死得那么悲惨?

    她全未注意到自己双眼之中有杀机闪现脸上的恨意越来越是沉重。

    寻香含笑伸出手醒过来吧!为什么还不醒过来你可知道我苦苦地等待灵魂在人间流转就是为了等待你的苏醒。

    醒来吧!用你真正的力量来杀死我!只要能够唤醒你我的生命又算得了什么?

    他指尖上的蓝光更加耀眼无双我在等你快点醒来!

    “铮”地一所轻响无双终于抽出了剑青芒闪动无双手中的剑向着寻香的胸口疾刺而出。在这一瞬间因仇恨的原因她感觉到身体里被一种陌生的力量充斥着。那力量是如此强大大到她自己亦无法控制从莫邪剑上流溢而出。

    剑光大盛刺得苻宇和张念恩紧紧地闭起眼睛。周围的山野皆被这一剑照亮剑光之亮更胜过了天上的月光和星光这一剑之下连天地都为之动容了。

    剑出手并非真地刺中寻香但剑芒却已经穿透寻香的身体。四野忽然寂静如死连山间的鸟雀虫蝉都不再鸣叫。这寂静是如此可怕和突兀无双只觉得连自己的心跳声都清晰可闻。

    她的手顿住她听到自己急促的喘息声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还是原来的那只手没有任何异样那一剑真地是这只手出来的吗?

    寻香张开口惨笑鲜血从嘴角溢出来“好!好!好!”他一连说了三个“好”字。

    无双抬起头呆呆地注视着他苍白失血的面颊好什么?有什么好的?这真地是我吗?刚才那无法控制的巨大力量比从前感受到的璎珞的灵力还可怕那就是你一心想让我回忆起来的吗?

    如果真是这样我宁愿这一生都不曾感受过这可怕的力量似连天地都在掌握之中。但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子只想过普通的生命或者一生都住在长安的宫廷之中吧!玩弄一些无伤大雅的阴谋诡计读一些记载着人生智慧的书籍。也许有朝一日会兵临城下甚至颠沛流离但那亦是生命的轨迹。我不想主载生命或天地我只愿被命运所主载。或者这便是我的命运有一日当我猛然醒悟之时才现我已经不能再置身事外。一些可思议或不可思议的奇迹正要由我而创造或终结无论喜欢不喜欢都无关紧要因为这便是命运。

    月光变红了是月圆之夜本来亮如银盆的月亮呈现出妖异的红色。

    寻香仰向天红月亮!你还记得吗?我们曾在这样的红月亮下一起度过的日子。

    无双蓦然转头她的双眼也因这骤然出现的红色月亮而映上了淡淡的红色她的脸却更加清冷如水冷静如冰她注视着张念恩和苻宇“现在就走在一切都太迟以前。死去的人已经死去了活着人却还要活下去。仇恨无关紧要过了这一世一切便烟消云散。你曾经深爱或者痛恨过的人都会成为过眼云烟不会在你下一世的生命中留下任何痕迹。走吧!好好地度过余下的人生不要在死亡来临之时留下太多的遗憾。”

    张念恩瑟缩了一下天上的月色和无双的神情都使她心生恐惧她终于明白这里的事情已经出了普通人所能想象的范围。

    她感觉到有只温柔的手握住了她的手她转过头便看见苻宇的双眸“听公主的话我们走吧!”

    她下意识地点头也许苻宇是对的由始至终她都应该服从无双的安排。两人一跃上马打马而去。

    无双目前着他们远去心里默祝就算世上的一切都令人不满也要努力地存活下去生命并非是一种享受而是责任活着并非是一种幸福而是痛苦但无论如何都要活下去那就是存在的意义。

第十节

    黑云悄然而至遮住了红色的月光天地就黯淡了下去。黑衣的破邪似随着这黑暗来的或者黑暗本身就是破邪的延伸。

    他越来越适应黑暗越来越在黑暗之中挥洒自如。当他隐身在黑暗之中时就象是一滴水忽然溶入了大海再难分辨出哪里是他哪里是黑暗。

    他的神情也益凶残却奇异的在凶残之中带着一丝落寞。活着的生灵都不快乐吗?无双忽然想起佛陀曾说过的话一切皆苦于此一刻她深刻地体会到了佛陀悟道时悲伤的心情。真是一切皆苦的。

    他的目光落在寻香的身上脸上便露出嘲讽的笑“你受伤了而且伤得很重。”

    寻香笑笑“不错我本已经不是你的对手现在更加不能与你相抗。”

    破邪残忍的微笑着:“照道理说我不应该伤害一个受伤的人。但我却无法忘记你曾经对紫羽做过的一切因而我已经不把你算做是一个人或者是一个半神在我的眼中你没有被称做人或者半神的资格。所以就算你已经受伤无力反抗我却仍然要将我所计划好的报复一一加诸在你的身上。”

    寻香淡然一笑他到了生死关头神情却仍然如此骄傲。他杀别人的时候脸上带着轻描淡写的笑容被别人杀的时候脸上的笑脸也一点没有改变。

    破邪冷冷地注视着他脸上的笑容真讨厌难道不觉得害怕吗?“你永远都是这样吗?你总是把自己当成一个神主宰着别人的生死你可曾想到有一天你会落入别人的手中?”

    寻香摇了摇头“你错了我从来不曾把我自己当成神在我的心里只有一个神。”

    破邪仰天长笑:“你的心中也会有神吗?我还以为你骄傲地不承认任何神的存在。”

    寻香凄然一笑“我的神永远都在那里无论他流落到何方变成什么样子他在我心里的地位从来没有改变过。”

    破邪怔了怔他眼中的厌恶与痛恨之色便更加深切我心里也有一位女神却这样被你催毁了。

    他的脸上却露出一丝温柔的笑容“我一直在想象着这一天我终于可以报仇的日子我相信总是会到来的。我听说人类是最凶残和聪明的动物明创造了许多可怕的刑罚我便进入了各国的宫廷向他们学习。果然被我学到了集八部众及所有的神的智慧都无法想象的酷刑我一直设想着应该用哪一种来对付你实在是难以取舍。”

    他此时的笑容是如此动人不象是在说如何对付一个人倒象是和颜悦心地关心一个人。“有一种刑罚叫做剥皮从脊椎下刀一刀把背部皮肤分成两半然后再慢慢地用刀把肉和皮肤分开象蝴蝶展翅一样地剥开。多美丽的刑罚最适合用在美丽的女子身上最不适合用于丑陋的胖子身上据说他们身上的胖肉会使剥皮的过程变得很恶心。”

    无双不由地打了个冷战她自幼生活在宫廷之中虽然不曾亲见却也知道一些秘密传承的酷刑施刑之人代代相传因为刑罚的本身是个手艺活如果没有经过师傅教导是很难将刑罚完好地施展出来。

    “据说这种剥皮还有另一个作法就是将人埋在土中只留头在外面然后在头顶上开一个小孔将水银从小孔中灌进去。土中的人便会不停地扭动直到身体活生生地跳出来只剩下一张皮还留在土里。”

    “除此之外还有腰斩这种刑罚将人从腰中间斩开上半段的人却不会立刻死去还会在地上爬行。车裂用五匹马拉住犯人的四肢和头部五马向五个方向跑去将犯人拉得四分五裂。俱五刑将人割手挖眼割耳将头割下来身体再分成三段。烹煮将人活生生地放入大瓮之中慢慢地煮熟象是人经常对许多动物做的事情一样。刖刑将人的膝盖斩下来却让他活着一生都不能走路。活埋顾名思义将人活生生地埋在土中据说有些人被埋了三天还不曾死去。棍刑不要以为是用乱棍将人打死而是用棍子插入人的嘴和肛门整个插进去直到肠穿肚烂而死。梳洗并非是早上梳头洗脸而是用铁刷子刷人的皮肉皮肤先被刷下来肉再被刷下来直刷到骨头露出来被刷的人也未必会死。”

    他一口气说了若干种刑罚而且不厌其烦地一一进行解释无双只觉得汗毛直竖这些刑罚光听听就已经恐怖之极却有人在施行有人在承受。

    “人类多可怕比魔鬼和野兽更加凶残这样的人类八部众居然还要保护他们。野兽只为了生存而杀人人类却为了莫名其妙的原因自相残杀。”破邪忽然大感慨。

    无双的心里一动人类果然如此不堪建立一个新的世界是否是正确的呢?

    她一时有些失神若真是如此岑昏的理想岑昏所做的一切到底是对还是错呢?

    “我想来想去觉得这些刑罚都不合适我还是比较喜欢凌迟这种刑罚。慢慢地用刀去割一直割下去经验老到的人至少可以割上三天三夜。”

    寻香笑笑“你想用这种方法杀死我?”

    破邪也笑笑:“若是你愿意跪下来求我或者我会让你死得痛快一些。”

    两人默然相视寻香展颜一笑:“我也想试试看我会否无法忍受痛苦开口求你。”

    无双的心莫名地一沉两个人都是疯子吗?一个愿打一个便愿挨。

    破邪仰天长笑“好!果然不愧是寻香。”他伸出手手中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一条绳索。

    寻香微笑道:“你还需要绑起我吗?难道你怕我逃走?”

    破邪摇了摇头“我当然不是怕你逃走我只是怕割你的时候万一你的身体微微动了一下让我不小心割得重了你死得太快那就不妙了。”

    无双皱眉道:“若是你要杀他何不一剑便杀死他又何必如此折磨他?”

    破邪脸上现出一抹凄然的笑意“你又怎么会明白我对他的痛恨你怎么能够明白当我亲眼看着我的孩子被人从母亲的腹中拿出来的心情。若是我不能让他死三天三夜我又如何对得起紫羽?”

    无双呆了呆默然不语。报复是永无止境的苦心积虑报仇的人又怎么能轻易地饶过落在自己手中的仇人。但这个人真地是破邪吗?若是紫羽还活着她是否愿意看见因仇恨而甘心与岑昏合为一体的破邪?

    她觉得接下来的事情不该是生在半神之间她宛如在看一出最恐怖的戏剧台上的伶人尽责地扮演着自己的角色一心一意地投入使血腥与残忍成为可怕的艺术。

    破邪在绑起寻香时并没有使用任何神通他如同一个普通人类一样用绳索将寻香紧紧地束缚住。她不明白寻香为何全不反抗他确实受了重伤但真地就这样坐以待毙吗?

    她心里有可怕的感觉寻香反复地让她经受悲伤反复让她感觉到世间的可怕是为了唤醒她沉埋已久的记忆。直到现在寻香不惜让她亲眼目睹一场凌迟的全过程被凌迟的人就是他本人也无非是为了唤起她的记忆。

    破邪使用的小刀想必是来自人类的凌迟行刑者。刀小而锋利用这样的刀可以轻易地切开人的皮肉但却不会刺得太深。

    他在切第一刀时无双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因为这一刀很浅浅浅地在皮肉上划出一个小小的血槽。鲜血迫不及待地涌了出来似乎是嫌主人体内太拥挤想要找到一个宣泄的出口。

    无双也受过伤知道这样小小的伤口没有什么特别是对于有灵力之人他们比人类更难以死去。

    然而破邪的切割却是持续不断的他一点也不着急下手也极是准确每一刀都是同样的深度。他似很享受切割的过程切得即不太快也不太慢一刀接着一刀每一刀下去都会让寻香流更多的血。

    无双看着破邪的手势她不知破邪是何时对人体有了这样详细的了解她忽然想起庄子养生主中提到的疱丁解牛的故事只要对牛的身体了如指掌便可以游刃有余。当此之时无双才终于明白游刃有余的真正含义。

    破邪每切一刀都会数一下当第二百九十九刀切下去的时候寻香的身上已经没有一片完整的皮肤了。

    空气之中充满了可怕的血腥气更可怕的是血腥气之中混夹着越来越馥郁的花香。寻香的血流得越多花香之气便越浓。

    无双下意识地后退她看见寻香脸上的笑容不知为何破邪完全没有切割寻香的脸因而当他全身浴血的时候他的脸仍然是完整的干净的。

    她看见寻香惨白如死的脸上仍然带着一抹骄傲的微笑她忍不住抖为什么要这样?两个人都是疯子吗?

    她终于忍不住道:“求求你杀了他吧!你无非是恨他死还不能解决一切吗?为什么还要在死以前经受这样可怕的折磨?”

    破邪露出一丝冰冷的微笑:“若是他自己跪下求我我就会一刀杀死他。”

    寻香微笑道:“到了现在你还是无法让我开口求你其实我也很替你着急因为我知道若是我愿意跪在你的面前你心里会更加快乐。我也很想快点无法忍受所以你要更加努力不要让我死得太快也不要让我痛苦太少。”

    疯了全都疯了。

    无双颓然坐在地上浓重地血腥气正在将她团团包围起来似乎正在织成一只厚厚的茧将她网罗其中。她只觉得艰于呼吸每吸一次气鼻中就充满那香气混合着的血腥之气。那气体进入她的肺中随着血液流动被带到身体的各个角落她只觉得自己的全身也正在被这可怕的香气和血腥气充满。

    她脑中一片混乱隐约中似乎看见天上一轮血红色的圆月。

    红月亮红月亮红月亮!

    “当红月亮出现之时这个世界上便会有新的轮主。”

    她一怔是谁说的话?新的轮主?是谁?

    “你才应该是新的轮主那个人就是你。”

    她用双手捂住自己的脸我不想记起来!我不想!我不想!

    耳边传来破邪单调的记数声:“七百六十六七百六十七七百六十八七百六十九……”

    每数一下她的心便颤抖一下要多少刀?到底还要多少刀呢?

    她猛然抬起头她清楚地看见暴露在外面的白骨和内脏破邪小心地剔去骨头上带着的血肉唯恐哪一刀切得太多会伤到骨头。

    她看见心脏仍然一下一下地跳动着只是跳动之时似已经没有多少鲜血可以输送。她看见破邪切开一个一个的肺泡每切开一个就有血沫飞溅出来。她亦看见破邪小心地拨弄着肝叶挑选着应该从哪一片开始下手。

    在他的手下这哪里还是一个人?更可怕的是这个人居然还活着居然还饶有兴致地看着破邪的每一下动作低头看着自己正在被割开的五脏六腑。

    屠夫杀猪羊亦是一刀先结果了性命再将尸体分开。人杀人却能想出如此恐怖的方法。

    “一千二百四十七一千二百四十八一千二百四十九……”

    无双再也无法忍受她一跃而起抓住手中的莫邪剑剑出手如一道青虹正正地向着寻香的心脏刺去。

    结束吧!让这一切尽快地结束吧!

    剑尖准确无误地刺入了寻香的心脏破邪蓦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和口中的计数四野一下子就万籁俱寂只听见流浪的风声。

    他慢慢地转过头双眼直视着无双无双清楚地感觉到他眼中的仇恨他迁怒于她连她出手杀了寻香都使他如此痛恨。

    恨真地有这么深吗?

    寻香身体震了震他先是看了看刺中自己心脏的剑又抬起头望向无双。脸上神情似哭似笑“我终于还是死在你的手中。”他喃喃低语。

    疯了所有的人都疯了!

    我只希望你能够快点死去就算是死也应该死得有尊严吧!

    破邪忽然伸手手掌扣住寻香的头顶“死也要将辉光给我!”

    无双第一次清晰地看见辉光在体内五脏上流走的情形因为这五脏六腑都暴露在外。蓝色的光芒自身体的各个部位游离出来向着头顶聚集从寻香的头顶溢出进入破邪的掌心。

    那些虽然被切得不忍卒睹但至少还是鲜活的内脏便产生了变化。

    蓝光流走之后那些暴露在外的内脏立刻失去了生机颜色也迅地改变原来半神的生命就是这样消失的。

    她呆呆地看着寻香的脸心里忽然悲伤如死好似正在失去一个前世的好友曾经生死与共的好友。

    “你……到底是谁?”

    寻香凄然微笑“你还未想起我吗?你可知道无论多少世过去我都不曾忘记过你。我以前的名字叫做阿阇世你死之时曾经答应过我你会再来。当你再回到世间的时候将会成为新的轮主。”

    阿阇世!是那个佛经中提到过的人吗?

    无双茫然后退我是谁!我到底是谁?!

第十一节

    “不管你是谁你也一样要死。我要你的辉光还有你可怕的灵力。”破邪冷冰冰的声音陡然响起来这声音在弥漫的血腥气间如同是一把利剑要将人的血肉灵魂都撕开。

    辉光散尽半神就真地死去了再也没有办法将他复活。或者有寻香之力以幻术的神通再佐以世间神器可以制造出死而复生的虚假生命。但这一次死的却是寻香自己这世上还有何人有如此出神入化的幻术呢?

    无双只觉得寻香闭上眼睛的面颊更加美丽得妖异与他浴血的身躯形成致命的诱惑诱惑着她心底最深处一直苦苦隐藏着的那一丝丝邪恶与嗜血。

    她脱下外衣将寻香的身体包裹了起来一个人已经死了无论生前他曾做过什么都该为他留下尊严。

    她用衣袖擦抹着寻香脸上不小心溅上的血迹只觉得心乱如麻的悲伤寻香!我前世的好友你的生命到底是为了什么而存在?

    破邪一步步向着无双逼近他扬起了右手他身上已经有八部众中的六部辉光若是再得到无双身上的辉光和灵力他便得到了七部的辉光。最后一部的摩呼罗迦族逝去已久全部的灵力和辉光却都保存在摩合罗中。杀死了无双和璎珞得到干将莫邪剑就可以得到摩合罗。到那个时候八部辉光尽归他所有他便拥有了毁天灭地的力量。

    这种力量同样也是创世之力他能够依自己的所愿重塑这个世界。他将成为新的轮主甚至是新的创世之神。

    他的手按向无双的头顶心眼中已经现出得色只觉得天下万物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他全没注意到无双的眼中闪过了一线杀机她微微眯起双眼破邪或者是岑昏我也不管是谁当你用这样的手段对付一个人的时候你便也没有留在这个世间的理由了。

    她握着剑的手悄然收紧剑尖之上青芒也越来越是明亮。

    忽听璎珞的声音冷冰冰地道:“破邪若是紫羽见到你她是否还会认得你吗?”

    破邪身体一震脸上现出痛苦之色紫羽!紫羽!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你会否原谅这样的我呢?

    痛苦之色一闪即逝他脸上的神情又变得暴戾他转头望向璎珞:“你来得正好不必我再去找你把干将剑也一起交给我吧!”

    璎珞摇了摇头双手合什在胸前结印唵!嘛!呢!吧!弥!哞!每默诵一个字灵力便增强一份六字真言念毕一条银色的水龙从摩合罗中飞了出来。

    与此同时一道黑色的剑光也自破邪的身后一闪而至。

    破邪皱起眉璎珞已经可以与摩合罗合二为一了吗?流火也来了再加上不知深浅的无双他本已觉得世上无人可以阻止他但这三人一起出现他却又感觉到了威胁。

    他心念电转这三个人是不可能永远在一起的世间无谓的情爱早使他们之间暗生隔阂。这隔阂虽然是不可见的却又是如此深切实在只要有这隔阂的存在他们就必然有分开的一天。

    他立刻身形急转一股蓝色的轻烟自他身衅升起他便如同蒸了一般消失在轻烟之中。是幻术他吸取了寻香的辉光因而学会了他的幻术。

    八部众死了以后按照族规是要火葬的。这躯壳已经没有存在的必要从尘土中来就归回到尘土中去吧!

    无双在山间寻找了许多干枯的树枝将寻香的尸体置于其上。她双手合什心中默祝无论你是谁你的前生与我有任何瓜葛我只希望你死去以后就能够忘记过往的一切事情。当生命重新开始以后我只望你再也不要与我相遇。

    天上的红色月亮从黑云之中露了出来将妖异的红色光芒布满山野。无双仰头向天若是天地有知就给他一个完全不同的人生吧!不要再让前世的恩恩怨怨纠缠着他让这一切就此结束吧!

    但真能结束吗?

    无双点燃了火堆火焰慢慢地吞嗜着寻香苍白美丽的面容她便又感觉到心乱如麻的悲伤寻香这样做到底值得吗?

    “无双!”是璎珞的声音她低低地叫着她的名字这是她每一次叫她。

    她茫然回璎珞的微笑也苍白全无生气“跟我来!”

    两人向林间行去将狐疑的流火独自留在火堆旁边。

    “你终于可以使用灵力了?”璎珞说这句话的时候语音中充满着绝望似乎无双可以使用灵力就意味着世界末日的来临。

    “不错寻香用他的生命使我回忆起如何使用灵力。”无双回答的时候语音中同样充满着绝望似乎这件事确实是世界末日的来临。

    “你可知道你自己是谁?”

    无双迷茫地笑笑“他们说我是你的转世!”

    “转世!”璎珞重复着这两个字转世若世间没有转世该有多好。若人死之后灵魂就烟消云烟该有多好?“除此之外呢?”

    “还有另一个人我感觉到我身体里还有另一个人!”

    “是的你的身体里还有另一个人!”

    一个灰衣老僧悄然出现在林中是久违了的缘空他满布皱纹的脸上老泪纵横“圣主你终于醒悟了吗?”

    圣主?是叫我吗?无双微笑“那个人就是百年前的凌日?”

    缘空跪倒在地“圣主我终于又看见你了。”

    他说看见当然不是指看见无双而是指看见依附在无双身上的凌日。

    凌日!提婆族的宗主据说他有着通神的力量。

    “凌日又是谁?”无双淡淡地开口这句话听似有些奇怪在场的两个人却一点也不觉得奇怪。

    璎珞望向树林外隐隐的火光“这些人死去的或者活着的想杀你或者想帮助你的无论他们做什么都是为了一个原因。一百多年前天界逃走了一个被囚禁的灵魂这灵魂就是传说中唯一可以与佛陀相抗衡的提婆达多。他死之时灵魂被严密看管起来以四十九条缚神铁索紧紧束缚又由四天王天带领着天界的神将不分昼夜地严密监视。只因提婆达多太可怕他是佛陀的堂弟拥有与佛陀相似的神通。但他到底还是逃离了天界他走了以后便到了人间降生在提婆族中。他降生之时身上的辉光甚至过了太阳的光芒因而人们都叫他凌日。他可凌驾于万物之上凌驾于天地之上凌驾于有情无情众生之上。只因他的身体里有提婆达多的灵魂那个不安定的灵魂。为了这个原因四天王天才离开天界但他们却也无法看出提婆达多的灵魂藏在哪里因为以他们的神通还不足以窥知提婆达多的行动。”

    无双笑了似在听着一个最荒谬的神话故事“你说我的身体里有提婆达多的灵魂?”

    璎珞点头。

    无双大笑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可是为何我又是你的转世?”

    璎珞垂下头“因为这是一个计划你的生命是被安排好的你的转世是在我死前就已经决定的事情。”

    我的转世是在你死前就决定的事情?!我为何会存在于这个世间?我只是一个傀儡或者优伶我的生命原来只是无中生有我的一切都是虚假的。

    为何要安排这样的我出现?我也是一个人过去的十八年岁月我的一切喜怒哀乐到如今只是一句安排好的就变成了可笑的闹剧可曾有人想过我的感受?

    “一百年前到底生了什么事情?”无双淡淡地问。她越来越习惯将情感深藏在心底不轻易流露出来但越是这样就越感觉到如梗在喉般的酸楚。如同江水冲击着堤坝每一下都用尽全力拼着粉身碎骨。堤坝只是无情地横亘在前方阻碍着江水的行动。或者有一天堤坝终于会倒塌吧大水便肆无忌惮地泛滥但不是现在也许再过些日子!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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摩合罗传介绍:
《摩合罗传》,共三册。连载于《今古传奇奇幻版》。
百年前,璎珞与流火因摩合罗一死一伤,一百年后,再世的无双与苏醒的流火又因摩合罗而重遇。五胡乱华后的十六国仙侠故事。摩合罗传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摩合罗传,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摩合罗传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