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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飞花     摩合罗传txt下载     摩合罗传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节

    与此同时高平公府内。

    伺侯公主更衣的老婆子神情恍惚地走出无双的房间房内坐着梳妆已毕的女子。女子用却扇遮着面颊让人不能轻易看见她的容貌。但老婆子却知道房内的人已经不再是无双公主而是那个叫丽奴的胆大包天的丫头。

    老婆子平时受过丽奴很多好处丽奴总是隔三差五地塞一些碎银子给她果子吃。她知道丽奴是一心想要攀高枝的说不定哪天就能做个姨奶奶。她也便因着这层关系而对丽奴物地另眼相看只盼着有朝一日真地野鸡变凤凰了她还能捞到一点点好处。

    但如今这光景她却是吓得魂不附体。丽奴竟然胆大到假冒无双公主这事是万万瞒不过的驸马是何等精明的人都不必进洞房连拜堂的时候都瞒不过去。

    她一想到这一层身上的冷汗便簌簌而下若是让驸马爷知道她也参与了这件事情……

    老婆子的双腿软了她年纪大了深知活着是一件多不容易的事。在她过往的几十年的时光里也并非一直过着好日子。还不是因为已故夫人的恩德她进了府才可以衣食无忧。

    人越是活便越是贪恋生命如同她这般年纪的人自己也知道再也没几年可活了。但越是如此就越是不想死越觉得要是能一直活下去那该是多好的事情。

    那些动辄便将生死挂在口头为了一点点事情便连性命都不要的都是一些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年青人。他们还有大把的生命可以浪费但他们就是不知道珍惜。

    她想到驸马爷是多么可怕的人若是让他知道她也欺瞒了他只怕她连这剩下的没几年的寿命也活不下去了。

    她觉得贪恋生命没有什么不对尤其是知道自己的生命不长了就更应该珍惜。她这样想着不由自主地向外院走去。

    驸马爷现在就是外院虽然她答应了丽奴会帮忙隐瞒虽然她也曾经受过丽奴的许多好处但这一切和自己的生命相比又算得了什么呢?

    人们总是说人要守信说过的话就要做到但如果一个人死了守不守信又有什么关系?她想通了这一层便觉得向驸马爷通风报信是没错的。

    一个人的命是自己的犯不着为了别人丢了自己的命。

    她哆哆嗦嗦地走到外院站在月亮门外向内张望着。见驸马爷已经换了一身大红的衣服正在和一名小厮说话。

    她远远地站着不敢走进门去。她想要是驸马爷看不见她可怎么办?她是一心为驸马爷效力的。

    她拼命地伸长脖子用力地向驸马爷张望着她不敢招手以她的身份向驸马爷招手那成何体统。

    终于那小厮一眼看见了她低声向驸马爷说了句话。

    刘勃勃漫不经心地看了她一眼向她招了招手。她受宠若惊低着头走进去全身仍然忍不住抖。她在心里勉励自己我怕什么啊?我是一心为驸马爷办事的。

    刘勃勃看着老婆子因为颤抖而不停摆动的衣袖卑微的人总是让他觉得心旷神怡。若非有这些低贱的人们存在他也体会不到大权在握的快感。

    他刻意使自己的语气显得象是一个贵族一般的温文尔雅却又不想掩饰自己的威严“你为何不在公主的房中?”

    老婆子露出谄媚的笑容:“老奴本应该替公主更衣但奇怪的是房中的却并非是公主。”

    刘勃勃一怔脸色有些变了“你说什么?”

    老婆子嗫嚅着道:“丽奴姑娘让我替她换了新娘的衣服公主却不知去向。”

    她尚未说完人已经被刘勃勃推得摔了一个大跟头。她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只看见刘勃勃匆匆离去的背影。

    她年纪大了摔了这么一跤只觉得全身的骨头都要被摔散了。但她的心里仍然在暗暗庆幸幸好现在就来向驸马爷告了秘不过是被摔了一跤而已。若是拜堂时被驸马爷自己现只怕她要人头落地了。

    刘勃勃冲进上林苑时看见丽奴安然坐在桌后的身影。他怒不可遏心里暗想这个大胆的贱人居然敢欺瞒他。

    他一脚踢开房门的声音并没有使丽奴惊惶失措他看见丽奴镇静地抬起头安然在注视着他的双眼这种目光使他有些摸不着头脑。

    在他的眼中这个女子一直是谄媚和投机的他虽然轻易便夺去了她的童贞却仍然将她当做一个普通的婢女。也许是因为出身低贱的原因她是极易满足的。只是小小的一点恩赐一个珠钗或者是一串项链就已经令她感激涕零。他一直认为她是被他捏在手心里面他叫她往东她是绝不敢往西。

    然而当此之时她安静地注视着他这种目光却即陌生又熟悉。陌生是因为这样的目光本不应该出现在她的眼中她应该永远急切地注视着他的身影希望得到他的一点怜爱哪怕只是轻描淡写的一瞥也可以让她高兴上半天。熟悉则是因为这样淡然的目光他经常在楚衣和无双的眼中看到他明白她们为何会用这种目光看他因为她们对他全无所求而且甚至是轻视着他的。

    从丽奴的眼中看到这种目光使他有些不自在起来。

    但他有什么可怕的?怕的应该是这个贱人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他把她从那个乡村捡来就是看中了她眼中那种强烈的求生欲在这种**之下她会义无反顾地按照他的指示行事绝不敢有一点违抗。

    但现在却变了在她的眼中那种闪烁着对于生命无限渴望的目光已经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是的另一种东西是他深恶痛疾最不想看见的东西。

    他冷冷地问:“为何你在这里?无双呢?”

    丽奴笑她虽然只是一个奴婢此时却高贵如同公主“无双走了是我放她走的她还带走了楚衣公主的孩子。”

    刘勃勃怔了怔楚衣产子他心中大怒这个孩子他是一心想杀死的。以前因为羽翼未丰的原因不敢轻举妄动现在终于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下他却被他所相信的女人出卖了。

    他微微眯起双眼一步步走到丽奴面前“楚衣产子你居然不告诉我。”

    丽奴知道他眯起双眼便是他愤怒已极的象征但她却全无畏惧的感觉她仍然从容地微笑:“楚衣生的并非你的儿子你为何一定要知道?”

    刘勃勃伸出手捏住丽奴纤细的脖子为何要这样笑?他最痛恨的就是别人对着他如此微笑似乎可以蔑视他的威权似乎连生命也不在乎。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我本来是如此相信你。”

    丽奴的眼角渗出一滴泪水但她却仍然在微笑:“无论是楚衣公主或者是无双公主都另有心上人她们两个人都不想嫁你。你已经娶了楚衣公主又害死了她为何还要继续害无双公主?娶一个女人只为了她的权势和地位吗?你可知道夫妻两人是应该为了彼此之间的感情而结合?这世上的人们难道真地如此铁石心肠只为了利害关系而存在吗?”

    丽奴的话使刘勃勃有些啼笑皆非的感觉这个贱人居然也敢来教训他。她可知道若非是他有了现在的权势他根本就不可能将她带离那个贫困的村庄也许她现在已经饿死在那里了。她因他而存活可以吃饱穿暖现在居然反过来说他的不是。

    他收紧手掌丽奴的脖子如此纤细只要轻轻用力似乎就可以把它扭断。他看见手中的丽奴慢慢涨红了脸额上开始暴出青筋。但她却半点也不曾挣扎只是安静地注视着他的眼睛。

    他想她是否想说什么话?她身穿着本应穿在无双身上的大红嫁衣头上戴着最美的珠冠这一切都是为无双准备的但穿在她的身上却也同样合适。年青的女孩子大抵都是相同的纤细柔弱很容易就会随风而逝。

    他忽然感觉到心底隐隐的感伤他看着丽奴的脸越来越红双眼也开始突了出来。他知道再不放手丽奴就会死在他的手中。有一刻他甚至有些迟疑就这样杀死她吗?其实也可以原谅她她不过是一个女人在床第之间也很让他满意。

    但这种想法瞬息即逝他忍不住想起他的父亲想起他曾经度过的逃亡生涯。他的心立刻坚硬如铁宁可我负尽世人也绝不能让世人负我。

    一念至此他的手用力一扭“喀”地一声轻响丽奴的头软软地垂了下去生命轻易消失单薄如同风中的蒲公英。

    他忽然看见手背上斑斑的泪痕是丽奴临死以前留下来。她流了这么多的眼泪因为她感觉到无助的悲伤吗?

    他将丽奴的尸体放到床上用一块红巾蒙住她的脸。

    你不能怪我为了拿回我失去的一切我做过的事情已经太多了。我绝不会为了一个微不足道的女子轻易改变我的初衷这个世界上再也无人能够阻止我。我不仅要得到奢延城我还将会成为皇帝。

    刘勃勃蓦然站起身大喝一声:“准备马匹立刻追赶无双公主。”

第十一节

    刘勃勃打马冲出府门以前听到了厨子张四旺已经悬梁自尽的消息。府前的流水宴仍然在摆他心中的怒火却已经无法压抑。

    他很想问问他们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他们连生命都不可以不要。无双那个小蹄子到底给了他们什么样的好处难道他们不知道人的生命才是最重要的到底是什么样的好处可以交换生命?

    他纵马狂奔着看着街上的人们惊呼着闪开。他刻意勒马踢倒了几个闪避不及的行人看着他们无助的身体任由他的马蹄践踏。这样一路跑过去惊呼声不断传来他才感觉到一点快意。

    派去四门的侍卫很快将消息传回东北西都没有公主离开的消息可以肯定公主是从南门离开的。其实在未得到回报以前刘勃勃早便猜到唯一敢反叛他的也只有唐小方而已。

    他身后跟着由他亲自训练的亲兵这支部队都是由精壮的青年男子组成将会成为他以后建功立业的主要力量。

    这支马队配备有最好的西域良马行动之里快疾如风他甚至相信他的这支马队可以与可怕的魏**队相抗衡。但自从训练好以后他的马队还从未真地参加过战斗也许今天将会是第一次。

    他看见南门之前仗剑而立的唐小方他身后的那些守门士兵整齐地排成了横队。他的心里便又升起了怒火守门的士兵是他派下去的现在居然要与他对作。

    他在离唐小方不足三尺的地方勒住了跨下的马马蹄溅起的尘土扑了唐小方满脸。他看见唐小方满不在乎地用手抹了抹脸上便露出那缕淡然的笑容。

    这种笑容正是使刘勃勃深恶痛绝的笑容似乎每个人都学会了。他最初看见这种笑容是在无双的脸上接着便在楚衣的脸上看见了同样的笑容。然后是丽奴然后便是唐小方。

    所有和他作对的人似乎都标志性地挂上了这一抹笑容他很想问问他们到底在笑些什么?有什么事情是那么可笑的吗?

    于是他便真地问出了口:“你在笑什么?”

    唐小方镇定地看着他笑容不敛:“我在笑你。”

    “笑我?我有什么可笑的?”

    “因为我感觉到你的不安。”

    刘勃勃嘲弄地看着唐小方“我不安?真正不安的人应该是你你可知道你已经命不久矣。”

    唐小方坦然地注视着刘勃勃地双眼:“我知道你的马蹄很快就会从我的身上踏过去我早已经料到了。”

    “那么你为何还要说我不安?”

    “我与你同朝为官这么多年你和我都是被老城主自小收养长大的我了解你如同了解我的兄弟。你现在一定觉得很困惑为什么会有些人连命都不要。如果丢了性命一切就都完了想要建功立业保住性命岂非是最重要的。因而你十分地不安因为你不明白有什么的原因可以使一个人为了做一件事情连自己的性命都抛去。”

    刘勃勃眯起双眼:“不错你果然了解我真地不明白为何会有一些蠢货拼命来违抗我的权威。”

    唐小方笑了笑:“说起来很可笑我也很想告诉你我是大义所至如同汉人说的那般舍生取义。但我自己却知道我不是我只是为了无双公主。”

    听到唐小方这句话刘勃勃似找回了一点信心他冷笑道:“我早知道你也爱着无双公主但你为何不学学我我喜欢她就想办法得到她。可是你能做什么?为她死?你死了以后她会和别的男人在一起很快就会忘记你是谁。”

    唐小方淡然道:“这就是我与你的不同你爱一个人不过是想占有她。其实你不仅想要占有公主还想借公主之力得到你想要的东西。我却不同因为我爱公主所以我只希望她能够幸福喜悦地生活在这个世间。也许她会和别的男人在一起也许她会忘记我但只要她能够快乐我的死便也值得了。”

    真是不可理喻的想法。刘勃勃在心里嘀咕着所谓爱情如果没有强大的力量做为后盾根本就是痴人说梦。

    不知为何他忽然想到了丽奴那个女子她为何会为了无双而死?

    一想到丽奴他的心里便感觉到愤怒不安。他蓦然抽出的腰间的长剑“别再和我说这些废话了快点让开道路否则你们全都会死无葬身之地。”

    唐小方转过头目光从身后的卫兵身上扫过。他可以叫出每一个卫兵的名字知道他们的家中还有什么亲人知道他们平时有什么嗜好是否贪杯或者是与哪个妓女相好。他看见他们眼中不同的神色或是大义凛然或是略显畏惧或悲或壮或狂或烈但无论神色如何却没有一个人后退一步。

    他冲着他们点了点头转过身仰天长笑道:“我还有一点比你强的地方我的兄弟愿意与我生死与共。我保证当你死到临头的时候你一定找不到任何一个人可以陪你一起死!”

    刘勃勃冷笑:“可惜的是你是看不到那一天的。”

    他勒转马头背向唐小方本来跟在他身后的亲兵就成了面对着他的。他看见他们从他身边潮水般地冲了过去他听见兵刃确在血肉之躯上出的闷响声。终于有人开始惨叫第一声惨叫传出来后惨叫声便一不可收拾此起彼伏响个不断。

    他不知惨叫声是来自敌方或者是己方其实无论是敌方或者是己方都本应该是他的麾下。惨叫声慢慢地轻微了下去最后不再有任何声息。只剩下叹息一般的风声和一有战争就必然会闻讯而来的乌鸦的叫声。

    他想这些乌鸦可来得太快了它们是早就预知这里会有死人吗?他轻击马臀马儿无精打采地从支离破碎的尸体上踏过去。他回头下达命令:“把所有的尸体都葬在一起吧!他们不是生死与共吗?那就让他们连死也不要分开了。”

    其实他下不下这个命令都是一样地上的尸体如此破碎想要分开都是不可能的。

    但他的心里还是觉得不痛快明明是他把这些敢于反抗他的人杀死了他却分明感觉到他在某种意义上的失败。

    失败是来自于骨子里的说不出到底是什么就是深切地感觉到了。甚至使他一度有些无力似乎他所拥有的权力也终于遇到了挑战。

    但这到底只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他立刻又重拾信心他并非是普通人他是要做皇帝的。他也并非从一早便有这种念头只是**总是莫名地膨胀开永远没有满足的时候。

第十二节

    无双和青玉快马加鞭向南方赶去她们不知刘勃勃多久能够得到她们已经逃走的消息但心里也知道不会拖延太久。只要尽量地靠近长安离长安越近就会越安全。

    虽然如此她却仍然忐忑不安。装着载阳的食盒被她紧紧地缚在胸前盒中的载阳虽然在马上颠簸却仍然一声也没哭。孩子安静得出静使无双总是忍不住打开盒盖看一看载阳是否还活着。

    幸而每次都看见那个奇异的小孩张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神采熠熠地瞪视着她。虽然在如此不安的心情下她仍然忍不住笑了。为了这个孩子死去的人已经太多了。她不知为了救一条生命而使许多人丧生是否值得对与错早已经出了她能掌握的范畴。

    忽听身后传来急骤的马蹄声无双心一沉听那马蹄声来的必是一群马队而非单独的一两匹马。她骑的马儿不过是普通的马匹而刘勃勃的卫队却是骑着西域的良马度比她们的马要快了许多。

    无双轻轻一拉马缰将手中的食盒交到青玉的手中“青玉你带着小公子一路向长安奔去千万不要回头到了长安后就去找我的师傅鸠摩罗什他一定会帮助你。”

    青玉心里不舍问道:“刘大人会对付公主吗?”

    无双摇了摇头:“他不会对付我到底我还是姚秦的公主他多半会将我带回去。”她心里踌躇若是被带回去就再也逃不出来了。她曾经过誓这一生再也不会嫁人如果真地被刘勃勃强迫只能一死来遵守誓言。

    青玉似乎还要说些什么马蹄却已经越来越近无双连忙以青玉的马臀上击了一掌那马被这一击立刻向着前方奔去。青玉在马上频频回只见无双微笑着向她招手在她的脸上看不出一丝惊惶的神色。她心里又是敬又是惊只觉得公主全不似凡尘普通的女子只怕是天仙误谪人间却又想到公主一旦落入刘勃勃的手中也难免落得楚衣公主一般下场。

    无双勒马站在路中间只听马蹄之声越来越近。林中的鸟群被这蹄声惊地飞了起来忽然之间满天皆是四散飞逃的影子。

    无双心里便有些凄然自离开流火之后也不是很长的时间似乎又经历了许多事情。她也不知何时才能停止飘泊从去年的七月七日开始一切就已经偏离了轨道或者这才是她真正的命运。

    马队瞬息来到面前刘勃勃一马当先他骑在马上的姿态雄姿英真地如同君临天下的帝王。

    他看见无双只身匹马站在前面的路上无论他多么地意气风无双仍然是那样漫不在乎地微笑着。这种微笑又一次刺痛了他的心他誓无论如何也要让无双成为他刘勃勃的妻子。

    他在勒住马的时候特意让马儿人立了起来由于他和无双已经离得很近飞扬的马蹄便几乎踏到无双的身上。他预想着无双会吓得后退但无双却寸步未让甚至连脸色也没有一丝变化。

    她虽然看起来淡然如水但却又坚强如铁。

    刘勃勃咳嗽了一声思考着应该如何开始谈话是否应该吓吓无双或者什么也不说直接就过去将无双从马上拉下来。不过这样做未免太粗鲁了说什么他也是将要成为驸马的人岂能还未结婚就先把公主得罪了?

    无双却先开口了“刘将军来得真快。”

    刘勃勃笑了笑“我很佩服公主我怎么都想不通丽奴为何会愿意帮助公主她本应该是我的人。”

    无双轻叹道:“丽奴现在如何了?”

    刘勃勃也轻轻叹了口气:“她想做新娘我便让她做新娘。她现在躺在上林苑中穿着本应该穿在你身上的新嫁衣。”

    “你杀了她?”

    刘勃勃好笑地点了点头“我只是觉得很奇怪她明知道结果会是这样为何还要背叛我。她和你原本就不认识你却能够成功地让我的女人背叛我。你到底使了什么手段我真地很想学习一下。”

    无双摇了摇头:“你错了丽奴放我走并非是为了我而是为了你。”

    刘勃勃如同听见了世间最好笑的神话哈哈大笑了几声:“为了我?她明知我一心想要做秦国的驸马居然还放你走。这样也叫为了我吗?”

    无双怜悯地看着刘勃勃“你从来不懂得这个世间有一种东西叫做真情吗?”

    刘勃勃呆了呆无双的目光使他有些瑟缩但他立刻挺起胸膛“丽奴临死以前说了同样的话这所谓的真情就是让她背叛她的男人吗?”

    “她并不曾背叛你她放我走只因为她爱你。她只是想证明在你的心里也有她的存在。如果你不杀她你便得到了这个世间最珍贵的东西就是一个真诚爱你的心但你却杀了她。你可知道就算你拥有了整个天下你仍然会觉得孤独因为你失去了唯一的真情。这东西说起来很普通但偏又是世间的无价之宝。一个人的心是无法用金钱和权势来收买的一个人的真情是与生命一样宝贵的东西。”

    刘勃勃皱起眉头他的心虽然有些动摇但他却固执地想我要被这些女人烦死了。为什么絮絮叨叨都在说同样的话?真情真地那么重要吗?就算有了真情能成为皇帝吗?

    他道:“公主见识不凡怎么可以与普通的女人有相同的看法?我确实渴望真情但我所渴望的并非是一个乡野女子的真情。公主如此兰心蕙质当然知道对于我来说拥有公主的真情便已经胜过了一切。”

    无双默然她刚才说的这番话只是为了死去的丽奴不值其实她早便知道以刘勃勃如此有心机的人又如何会轻易听信别人的话。

    “楚衣的孩子呢?你把他藏到哪里去了?”

    无双笑了笑:“楚衣的孩子对于你来说已经无关紧要了你就要成为秦国的驸马的又何必再与那个刚出生的小孩为难?”

    刘勃勃冷笑道:“虽然他只是一个刚刚出生的婴儿但他却是楚衣与妖怪生的孩子。斩草岂能不除根若是容他活下去将来长大之后只怕会替父母报仇。一个妖怪的孩子谁也不知道他会有怎么样的能力我绝不能让他活下去。”

    无双道:“但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孩子完全没有任何异样。而且楚衣也从未想过让他报仇你想得太多了。”

    刘勃勃向着无双的身后望了望路上看不见烟尘他知道无双是与侍女青玉一起离开的想必青玉早已经带着孩子逃走了。

    无双笑道:“如果你还要追赶那个孩子就会误了我们结婚的吉时难道对于你来说我们的婚礼不是最重要的吗?”

    刘勃勃沉吟不语他心里暗道不如先带无双回去成亲再派一队人马向往长安的官路上追赶。青玉从未离开过城主府一个人也跑不了太远。

    他主意一定脸上又现出笑容道:“好吧!那就请公主随我回府吧!”

    无双在心里叹了口气知道刘勃勃必然不会轻易放过青玉但她此时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了。只望青玉能够一路平安快点到达长安。

    她便一勒马缰打算跟着刘勃勃回到奢延城去忽听有人低呼了一声:“那是什么?”

    此时无双是面对着众人而立见所有的卫兵都现出又惊又怕的神情望向自己的身后。连刘勃勃也面色大变跨下的马一直后退了几步。

    无双想要回头却只觉得身后起了一阵怪风。这一日本是风和日丽有风也不过是微风罢了。但这一阵风来得却很是猛烈吹得无双几乎从马上落了下来。她连忙用力拉住马缰那马儿站不住脚被狂风吹得一直向着前面踉踉跄跄地走了几步。

    无双勉力回过头才看了一眼她便目瞪口呆如此古怪的情形真是生平罕见。

    只见一只巨大的鲸鱼正从身后的道路上一扭一扭地走过来。所谓的鲸鱼当然是没有脚的这一只也不例外。而且它本应是生活在大海之中在海水中游动。此地离大海有千里之遥一只如此巨大的活鲸鱼是如何到达此处的实在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

    那鲸鱼一边扭着向前移动一边扇着一对巨大的翅膀狂风便是由翅膀扇出来的。

    鲸鱼越是靠近那些马儿就越是惊惶有些马双腿软将马上乘客摔落马下。有些虽然还能勉强站立却也全身颤抖汗出如浆。

    那些卫兵虽然经过严格的训练但这种怪物却从来没有见面一个个张口结舌愣在那里。无双见那鲸鱼越来越近而跨下的马无论怎么用力拉却始终无法移动一步。她连忙从马上跳了下来跑到路边躲开鲸鱼的必经之路。

    这样一来就成了那鲸鱼直向着刘勃勃行去。刘勃勃亦如同无双一般用力拉马但那匹马同样一动不动。他却不愿如同无双一般从马上跳下来只觉得在自己手下面前那样做岂非颜面失尽。

    眼见那鲸鱼越来越近在他与鲸鱼之间不过就隔着无双的那匹马。他忽然想到许久不曾用过的饕餮兽自无双离开以后他便成为驸马爷以后步步顺利再也没有陷入以前一般的困境。

    一想到饕餮兽他立刻又生出了勇气连忙从怀中将那个绿玉的宝物拿了出来。

第十三节

    离此不远的地方列子正骑在精卫身上洋洋自得。他穷追不舍总算在西域的大漠上空抓住了精卫。

    他对于这只鸟很感兴趣传说之中这只鸟本是炎帝幼女因为落在大海之中淹死菁魂华而为鸟。这只鸟一直契而不舍地衔树枝镇海希望能够将大海填平。

    他想这只鸟太执着了。上一世的恩仇在死去的时候便已经消失了就算她是因大海而死也不必将仇恨延续到下一世。

    但他抓这只鸟的主要目的却并非是为了他自己而为了给北溟的那只大鱼找一个伙伴。那条寂寞的大鱼总是与他斗个不休双方并不真地恨对方但若不斗下去似乎就真地无事可做了。

    他想到将精卫带回北溟后三人相斗岂非比现在有趣得多?一直以来他都不曾把那条鱼当成一条鱼看待而认为它与一个普通的人是一样的。

    他骑着精卫看遍了西域的大沙漠和雪山然后他就有些怀念起北溟来。一想到北溟想到那条大鱼他便立刻让精卫向东北飞去。

    但专与他捣乱的固执个性却在此时体现的淋漓尽致她并非一直往东北飞去却总是折而向南这便是为何他会来到奢延城附近。

    然后他便听见古怪的声音。

    以他喜欢凑热闹的个性又怎么会轻易放过。而精卫也同他一样完全不需他吩咐立刻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飞去。

    他们在天空之中看见一副古怪的场景。一条巨大的鲸鱼正在道路中间欢跳因为它过于沉重第一次落下来都会把路上的烟尘砸得四散飞扬。

    这情景让列子很是担心如果这样跳下去这条路的中间难免被砸出一个大坑。鲸鱼前面不远的地方刘勃勃手中高举着饕餮兽饕餮兽上正放出碧绿的霞光。

    这两样东西都让列子又惊又喜天下破乱尤其是北方战事不休他总觉得是和这个原因有关现在居然让他一下子就看见了两样神器。

    连精卫似乎都知道这两样东西的来历立刻长鸣了一声从天而降。

    刘勃勃身后的士兵更是惊恐不安这巨大的鲸鱼已经把他们吓得神魂颠倒想不到又来了一只如此巨大的鸟儿。更奇的是鸟的背上居然还坐着一个须皆白的老头。莫非这老头便是传说中的仙人否则如何能够驾着大鸟飞翔?

    那鸟一落了下来列子立刻兴高采烈地跑到大鱼的身前这鱼如此之大他站在大鱼面前还不及鱼一半之高。但列子却一点也不害怕口中啧啧称赞道:“真地是你想不到真地是你。”

    那大鱼也停止跳跃一双巨目从上向下注视着列子眼中露出一丝好奇的神色似乎在问你知道我是谁?

    “螭吻龙与鲸鱼的后裔你就是龙生九子之一的螭吻。”

    那大鱼似乎完全能够听懂列子的话居然昂起来摇了摇尾巴似乎是说它正是螭吻。列子站在大鱼之前又啧啧赞叹了半天才道:“可惜大禹老爷早已经把你铸成九龙鼎否则便可以把你也带回去和那只大鱼做伴了。”

    那鲸鱼侧着头想了想似乎想起了什么忽然冲着刘勃勃望过去。列子顺着它的目光望去见刘勃勃手中的饕餮兽犹自射着夺目的光彩。

    列子笑道:“你是在说饕餮兽吗?你放心吧!你们很快就会重新聚在一起了。”

    他施施然地走到刘勃勃面前伸出一只手道:“小娃娃把那个东西给我。”

    刘勃勃虽然看出他不是常人但让他把饕餮兽就这样拱手让出他却是万万不愿意的。他立刻摇了摇头道:“这是我的宝物谁都休想拿走。”

    列子笑道:“那不是你的宝物那是天下的宝物。北方如今纷争不休就是因为这件宝物被打碎了。你手里拿着的不过是一部分罢了为了使分裂的九州重新统一必须得将这九件神器重新铸造。”

    刘勃勃呆了呆“这与我无关。”

    列子笑了笑“这与天下人都有关只要你是天下人便与你有关。”

    刘勃勃悄悄地握紧饕餮兽拨转马头道:“你这个疯老头休想抢走我的宝物。我不与你胡言乱语你所说的神器我根本就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列子皱起眉头喃喃自语道:“虽然你也可以成为帝王可惜德行太差国运不过两代而已。”

    刘勃勃虽然正想离开但这句话却听得清楚他立刻转头道:“你说什么?你说我可以成为帝王?”

    列子笑咪咪地道:“这不就是你心里最迫切想达成的愿望吗?”

    刘勃勃忙道:“听刚才仙长所言仙长似乎是可以预知未来的。”

    列子笑道:“未来的事情谁又能知道我只知道现在我立刻就要把饕餮兽从你的手中抢过来了。”

    刘勃勃呆了呆下意识要将手中的饕餮兽收入怀中他也不知为何一看见列子就觉得很害怕。

    谁知他刚刚动念便见眼前白光一闪只觉得手中一轻饕餮兽竟然已经不翼而飞。刘勃勃大惊抬头看时见列子已经将饕餮兽拿在手中。一手捻着一缕白花花的胡子一手拿着饕餮兽向螭吻走去。

    刘勃勃又怎么会甘心就这样轻易地被人把饕餮兽抢走心中暗道若是这老头不将饕餮兽还来我便令所有的士兵一拥而上。他再厉害不过是一个人而已如何能够抵挡那么多的士兵。

    谁知列子便象是知道他的想法一般“你是否想让你身后的这些蠢货一拥而上就算是马蹄也能将我踏死了。”

    刘勃勃呆了呆脸上却带笑道:“您老人家说笑了您是老神仙我如何会起这种歹念。”

    列子笑道:“你起不起歹念都无关紧要因为你手下的这些士兵根本就碰不到我。而且以后你建功立业还需要他们的帮助你根本就不再需要饕餮兽。其实就算饕餮兽在你的手中你也一样不知道如何利用何必为了一个不必要的东西而白白地浪费实力。”

    刘勃勃默然半晌才道:“仙长所言是否句句属实?我真地可以成为皇帝?”

    列子叹道:“世人多愚以为做了皇帝便拥有了一切。但你可知就算你做了皇帝你还是一样会老会死当你死了以后这世上的一切又能带走什么呢?”

    刘勃勃道:“仙长所说的我又如何不知但人生一世草木一春如果不能称心遂意啸傲天下青史留名这短短几十年的生命又有什么意义呢?虽然我死之时什么也带不走但我已经完成了千秋基业那么死了以后也有面目面对我的列祖列宗。”

    列子搔了搔头:“你说的也对我不与你争论每次我与人争论似乎都只有被人说得哑口无言的份。不过这饕餮兽却是上古神器我既然看见了就再不能让你拿走了。”

    他看了刘勃勃身后的士兵一眼:“我知道你心里不服我也不愿意与人打架如果我要走你根本就碰不到我的衣袂。”

    他说罢忽然向着空中跃起一阵清风徐来他便已经飘然飞在空中。列子笑道:“若是你的士兵也可以这样飞到空中也许还可以与我争夺神器如果他们不能我只需要在空中不下来你又如何能够奈何得了我。”

    刘勃勃心知列子所说属实他一向是极识实务的既然无法对付列子便也不想得罪他。他便笑道:“多承仙长吉言。虽然刘某将饕餮兽视做性命般珍贵的神器但既然仙长想要刘某就万万不敢不双手奉上。只希望能如仙长所言刘某将来真地可以登上大宝。”

    列子笑笑喃喃自语道:“我说的话可做不真我只是一个老糊涂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记得的老糊涂。”他忽然一眼看见无双立刻又喜出望外招手道:“小丫头原来你也在这里那就更好了。”

    无双笑道:“是啊我也很思念您老人家想不到又见面了。”

    精卫鸟走到无双的身边低下头轻轻地磨擦着她的手臂看起来很是亲热。

    刘勃勃见列子与无双也是相识的知道想要将无双带回去也是不可能的。他本来就是很能忍耐的人心中虽然不甘但却暗想我今日娶不成你为妻有朝一日我一定会让你成为我的妻子。他也不再多言向着列子拱了拱手带着手下士兵往奢延城奔去。

    列子见刘勃勃走远才从空中落了下来故意用衣袖擦了擦额头“这样就把他吓走了看来我老人家已经把庄小子的那一套全学会了。不战而屈人之兵我的道法真是越来越高明了。”

    无双笑道:“不战而屈人之兵是孙子兵法里的话和您老人家的道术修为可没有关系。”

    列子拍了拍头“是孙子兵法里的话吗?我还以为是庄小子说的呢!看来我老人家的记性越来越差了。”

    他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对着螭吻道:“若是你想与你的同伴团聚就变得小一点。我老人家虽然越来越糊涂可是却感觉到只有这个小丫头能够重铸九龙鼎。”

    螭吻却不甚相信颇为疑惑地注视着无双。列子笑道:“你别看这小丫头看起来单单薄薄好象一阵风就可以吹走一样她可是很不一般的。我老人家的话你总应该相信吧!就算不相信我也应该相信这只精卫鸟。你们被铸成鼎的时候这只鸟已经在人间飞来飞去了。你一定早就见过她的。”

    螭吻点了点头似乎这句话倒是说服了它。它摇了摇尾巴身子越缩越小最后缩成小指般大小的一条小鱼却原来正是楚衣房中养的那只小黑鱼。

    无双奇道:“为何你还在这里难道青玉没走?”

    只听马蹄声得得青玉牵着马从树丛中走了出来手中提着食盒道:“我本来是要走了可是我真地很担心公主。我想起楚衣公主说过这条小鱼是一个神物如果遇到生死关头就把它放出来。我只是放出来试一试想不到它就变得那么大。请公主不要责怪我。”

    无双将螭吻拾起来重新放回鱼缸笑道:“我又怎么会责怪你你明知是生死关头还愿意回来。这种情义连大多数的男儿都是万万不及的。”

    她将螭吻的鱼缸交给列子道:“您老人家刚才说要找齐九龙我倒是有一些线索。”

    列子却不接鱼缸反而将手中的饕餮兽也交给无双:“我老人家懒散惯了怎么会有时间去找九龙要找也是你这个小丫头去找。”

    无双呆了呆:“我去找?”

    列子笑道:“当然是你说起来九龙分离也与你有关呢!”

    无双愕然:“与我有关?”

    列子高深莫测地微笑:“许多事情出乎意料之外却又在情理之中。我在你的身上看见了战祸刀兵之祸和无数的鲜血生命为了使这种命运成为现实你打破了象征和平的九龙鼎因而也必须由你将九龙鼎再一次铸造。”

    无双呆了呆心道列子说的这些话是什么意思?她垂下头看了看手中的饕餮兽的螭吻道:“我听说九龙鼎是由夏朝人的先祖大禹所铸但我却无法明白您刚才所说的那些话。到底又与我有什么相干?”

    列子捻着雪白的胡子“或者这便是天机我只是一个普通的老头又怎么可以妄言天机。该明白的时候你自然会明白。这九龙鼎与天下兴亡的关系你可知道?”

    无双摇了摇头:“听说九龙象征着天下的九州大禹治水以后将天下分成九州每一条龙保佑着一州的平安。”

    列子道:“不错这正是天下王气所在。不过始皇帝制成传国玉玺之后玉玺也同样为天下至宝就算是九龙分离玉玺所在的地方却能够镇制住天下离散的戾气。只不过想要使天下重归一统就需要玉玺和九龙鼎合二为一才能平息战祸重归和平。”

    无双默然心道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子又如何能够完成这样艰难的任务?

    列子道:“不要低估你自己我已经活了那么久的时间阅人无数以前总以为姓庄的那个小子是我见过最可怕的人但自从我看见你以后我才明白什么是可怕二字。也许你现在还不明白但总有一天你会明白一切。”

第十四节

    忽听食盒中的载阳开始大声哭泣青玉连忙将载阳从食盒中抱了出来抱在怀中低声抚慰。但奇怪的是载阳本来一声未哭过此时却哭个不停。青玉亦不曾照顾过婴儿被载阳哭得手忙脚乱却无计可施。

    列子好奇地看着青玉手中的婴儿问道:“这是谁的孩子看起来很奇怪。”

    无双道:“这是我一个姐妹的遗孤不知先生觉得他有何不同?”

    列子道:“这个孩子和普通的婴儿不同他身上分明带着妖气但偏偏不是妖怪只是人类而已。你那个姐妹难道是个妖怪不成?”

    无双摇摇头:“孩子的母亲是个人类但他的父亲却是妖怪。这孩子长大以后会成为妖怪吗?”

    列子道:“他不仅不会成为妖怪还会成为一个伟大民族的始祖。千年以后他的后代将建立史无前例的伟大帝国从太阳升起到太阳落下的地方都将成为他子孙后代马场。你想将他带回长安?”

    无双道:“正是如此。”

    列子却道:“这个孩子不适合在中原居住他应该在遥远的北方长大。”

    无双道:“可是北方那么大的平原哪里才是适合他生长的地方?”

    列子伸手指向北方“一直向北而行穿过茫茫的草原燕然山下大河的源头就是这个孩子的居处。”

    无双皱眉心里暗想燕然山要向北行三千里方能到达列子又说我要去找九龙重铸九龙鼎我又如何能够带着这个孩子去燕然山?她望向青玉心道若是让青玉抚养这个孩子长大不知她会否愿意。

    青玉一见无双看着自己她本也是一个聪明伶俐的女孩虽然列子与无双的对话她不能完全明白却也知道列子是要无双去做另一件更加重要的事情。她自小在高平公府长大从未在外面的世界里生存过也未见过如同列子这么的奇怪老头。见他可以在天上飞行她的心里早已经将列子当成神仙。她虽然害怕但想到死去的楚衣便无由地生出一股勇气。

    她道:“公主不必担心既然这位老神仙说小公子要去燕然山下我虽然只是一个没用的小丫头但我也会尽我的全力保护小公子的安全把他抚养长大。”

    无双颇为感动握住青玉的手道:“我相信你一定能做得到。而且楚衣虽然死了但她若有灵也一定会保佑你们。”

    她将身上所有的银两和饰都拿出来交给青玉“塞北苦寒这些东西虽然不足以使你们一生衣食无忧但如果节省着用也可以用上很长一段时间了。这个孩子不是凡人等他长大了以后你千万不要让他报仇只告诉他他是苍狼与白鹿的后裔。”

    青玉用力点头:“我明白我想楚衣公主也从未想过报仇。”

    那孩子似也听懂了他们的话居然不再哭泣睁着一双带泪的大眼睛依依不舍地看着无双。

    无双被他的眼神逗乐轻轻拍了拍他的脸:“你不愿离开我吗?”

    载阳眨了眨眼睛似乎在说:“是。”

    无双道:“天下之事离别多于相聚。你也不必觉得遗憾人生在世大抵如此。只要你记得无双阿姨无论在哪里都同样关心着你那么是否离别也就无关紧要了。对吗?”

    载阳又眨了眨眼睛伸出一只小小的手在无双的脸上轻轻地触摸了一下。无双心底便不由泛起了一丝柔情。她暗暗下定决心虽然列子所说的事情十分困难但为了小小的载阳能够平安地长大她也要用尽全力寻找九龙再铸九龙鼎让北方重归一统。

    青玉拍马向北方行去直到她的背影消失不见她都不曾再回头看上一眼。无双知道她并非是无情只是怕一回头间就会失去好不容易才鼓起的勇气。

    她望向列子道:“我还想求先生一件事。”

    列子笑道:“你不说我也知道你是想求我暗中保护她吗?”

    无双点了点头:“往北之路我只怕她们会再次遇到刘勃勃。”

    列子道:“你放心吧!我正好要回到北方去反正也是顺路就帮你这小丫头一次。”

    他爬上精卫鸟的后背呼啸一声精卫展翅飞到空中。列子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说:“小丫头你还记得那个小妖怪吗?不久以前我又看见他了。你不想见他吗?”

    无双黯然已经离别了何必再次相见。她扬声道:“如果有缘自然会相见如果无缘又何必勉强。”

    列子搔了搔头“虽然说得有理但有时上天给了你机缘你却自己错过了。”

    无双勉强笑笑“我这么聪明又如何会白白地错失机会。我现在只想找齐九龙至于其它的事情只怕也轮不上我来想了。”

    列子长叹一声吹了声口哨精卫展翅向北飞去。无双听见空中隐隐传来他的声音“**之间四海之内照之以日月经之以星辰纪之以四时要之以太岁。神灵所生其物异形;或夭或寿唯圣人能通其道。小丫头随心所住随心所往随心所欲不要太勉强自己随遇而安吧!”

    随心所欲这世上之人又有几人能够随心所欲呢?

    无双翻身上马随手在马臀上击出一掌也不管方向任由马儿自由奔跑。她本来急于回长安无非是为了载阳和青玉的安全如今列子已经答应她会暗中保护他们回不回长安也便不是当务之急了。

    她知道拓跋嗣必然会派人到长安通知她父皇她已经平安脱险的消息也许是近来在江湖行走惯了她忽然有一种感觉长安一隅的那个看似恢宏实则狭小的皇宫并非是她的天地这广阔的人间方才是她真正的家园。

第十五节

    青玉策马北行没过多久便进入了广阔的草原。她是从奢延城外绕过去的沿路看见几个刘勃勃手下的卫士。对方却似乎无法为难她互相对视了一眼便转过头去故做不见。

    青玉挺起胸膛勇敢地从他们中间穿过。她本是一个胆小怕事的女孩子见到男人的时候总是低着头连看都不敢多看一眼。但现在的她却有些不同了她知道自己必须变得比以前有勇气从此以后再有没有人可以帮助她她将独自面对生活中的各种艰难。

    她不再将载阳放入食盒而是用自己的外衣让他缚在胸口马匹虽然很颠簸载阳却一直睁着一双大眼睛在她的怀中注视着她的脸。她的心中便升起了母性的柔情。她知道她必会以载阳为子一生都将为了他而活下去。

    愈向北走风便愈加猛烈她开始看见游牧人民的帐篷。她亦如同楚衣一样是匈奴人的女儿但她自小是在高平公府长大的因而她更象是一个汉人女子。

    她从未学过挤羊奶支帐篷拾牛粪之类的工作她想她以后必须得学会这些。

    她沿途向牧人们乞讨马奶给载阳喝他似乎生来就是要成为牧民的喝着马奶一点都不觉得腥膻反而津津有味。

    青玉便觉得很安慰看来那位白胡子神仙说的话是可信的到底是匈奴人的孩子天生就是为了草原而存在的。

    夜晚的时候她但请求牧民让她借宿。草原上的人们爽朗好客与如同汉人般定居在城中把所有的心思都用在争权夺利勾心斗角的那些匈奴人大不相同。

    她身上穿的本是如同汉人女子一般的衣服一路向北便开始逐渐换上牧人的短裙长裤这样骑马也更加方便。她很庆幸她曾经请求楚衣公主教会她骑马如是连马都不会骑她真不知该如何在草原上生存。

    一路行行停停走得也并不快只觉得天地之间越来越是苍茫。会说汉话的牧民越来越少她开始更多的使用匈奴语也越来越象是一个真正的匈奴女子了。

    终于有一天她看见前方出现的一座大山山下有美丽的河流。她记起那个白胡子神仙的话在燕然山下大河的源头便是这个孩子应该居住的地方。

    她并不曾听说过燕然山这个名字也不知这在座山在汉人之中是很著名的。她问了牧民牧民们回答这座山如同天一般高因而大家都叫它天山。

    天山象天一样高的山。青玉想这一定就是老神仙所说的地方。

    她变卖了无双的一件饰在大河的源头买帐篷住了下来。她又买了一些羊群和马匹如同普通的牧民女子一般过上了游牧的生活。

    哪里水草丰美哪里就是我们应该去的地方。她记得那些卖牲口给她的牧民所说的话但她却仍然不知该如何找到水草丰美的所在。

    夏天过去后天气迅转凉第一场雪在不知不觉间已经使整个草原变成了白色青玉所养的小羊开始在严寒中死去更多的羊因为失去了水草而挣扎在饥饿与死亡的边缘。青玉惊讶地现原本生活在她周围的牧民都失去了踪影她不知他们去了何处也不知自己应该向何处迁移。

    她忽然想起小的时候曾经听年老的婆婆说过当冬天来临后大雪会夺走草原上的生命。因而必须在第一场雪来临前就找到一个温暖的山谷迁移到山谷之中而且还要准备下充足的食物和草料度过漫长可怕的冬天。

    她此时才感觉到了害怕她根本就什么也没有准备。

    天地之间除了白色再也没有其它的颜色北风呼啸而过曾经温暖而美丽的草原于此之时变成了白色的恶魔。

    她一畴莫展不知该如何是好。此时再想离开已经为时过晚似乎整个宇宙间只剩下她和载阳两个人而已。

    便在此时她听见帐外传来的声音。她惊喜异常走出帐篷。只见一个身穿狐皮大袄的精壮男子站在帐外。

    那男子见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走了出来也颇吃了一惊。但年青女子却是美丽夺目的在风雪之中这女子的身上有着奇异的沧桑之感。

    男子问:“大雪已经降下了你为何还在这里?”

    他说的是鲜卑语青玉也勉强能够听懂一些。她结结巴巴地回答:“我不知该去何处。”

    男子皱眉道:“你不是鲜卑人?”

    青玉回答:“我是匈奴人。”

    男子立刻用流利的匈奴语与她对话大概他是精通许多种语言的。“大雪降下后你就不该再停留在这里你的羊会全部死去。”

    青玉颇为无奈地看了看羊圈之中挤做一团仍然在瑟瑟抖的羊群“我是从南方的城市来的我根本就不知道如何在草原上生活。”

    男子审视着青玉虽然身着普通的牧民服饰但她身上那种汉人女子般的柔弱气质却是无法改变的。她应该是出身自一个很好的家庭却为何又会落难于此?

    他是一个极豪爽的人虽然心里疑惑却也不再询问只道:“我的部落在不远的地方我这就回去叫人来帮助你。你不用怕虽然大雪已经降下了但只要有我的部落在就算是再可怕的风雪我们也一样能够战胜。”

    青玉呆了呆男子语气中的无畏使她不由想起了无双这个人一看就知道是一个很靠得住的男人。

    帐中传来载阳的哭泣她连忙奔回帐内把载阳抱在怀中温言安慰一直哄着载阳睡着了也用了很长时间。她将载阳放下坐在他身边看着他熟睡的小脸并不真地把那男人的话放在心上。却不由地想若是她和载阳都死在这大雪之中就真地对不起楚衣公主了。

    忽听帐外传来喧闹的人声她吃惊地走出帐篷却见刚才的那个男人真地带了一些人来。那些人七手八脚在帮助她收起羊圈把小羊们归束在一起又帮助她拆起帐篷。什么事情都不必她插手她只是抱着载阳张口结舌地旁观而已。

    人们的行动看似零乱却暗含章法很快便将一切都装在马车之上。男人亦骑着高头大马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他注意到她极小心地呵护着怀中的婴儿甚至不让一丝风透过婴儿的襁褓。这种温柔的母性使他颇为感动他问道:“是你的孩子吗?”

    青玉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男人有些愕然:“是还是不是?”

    青玉道:“是我主人的孩子但是我的主人已经死了现在他就是我的孩子了。”

    男人问道:“你孤身一个女子难道要照顾这个孩子一生。”

    青玉用力点了点头:“我答应过的事情一定要做到。”

    男人除了感动外又现出了一丝敬佩的神色“我一直认为南方的人们都学得象是汉人一般的坏想不到你还这样重承诺。”

    青玉脸微微的红了除了无双外再也不曾有人夸奖过她。无双夸奖她的时候她觉得很自豪这个男人夸奖她的时候不知为何她却感觉到羞涩。

    男子被她的神情逗乐了仰天长笑道:“你真不象是匈奴女子却象是一个汉人女子。”

    青玉不满地抬起头:“我是匈奴人和那些阴险狡诈的汉人不同。”

    男子轻轻一笑:“汉人也有好的匈奴人鲜卑人也有坏的怎么能够一概而论。”

    青玉的脸又有些红了她想自己怎么会说出这么过份的话?只觉得在这个男人的面前连心底最深处的感觉也可以轻易便说出口。

    她上了马随在那男人的身后向他的营地奔去。那男人忽然回头道:“我的部落叫柔然我名叫郁久闾社仑但人们不喜欢称呼我的名字都叫我丘豆伐可汗。”

    青玉惊呆了“陛下是一位可汗?”

    丘豆伐又乐了“从来没有人叫我陛下你这样多礼会让我不习惯的。草原上的人们几乎不使用敬语以后不要再叫我陛下了。”

    青玉点了点头搂紧怀中的载阳她怕载阳会因为冷风而受了风寒。丘豆伐看了她一眼很自然地脱下身上的狐皮大袄披在她的肩上。

    青玉连忙道:“陛下千万不可如此陛下是千金之躯要是受了风寒我如何担待得起?”

    丘豆伐皱眉道:“不是说了不许叫我陛下你怎么又忘记了?”

    青玉怔了怔有些结巴地开口:“我不冷你还是自己穿吧!”

    丘豆伐道:“不要和我客气就算你不怕冷你也要顾着你怀里的小孩。”

    青玉看着他诚挚的双眼心里又生出了一丝温暖之意她便也不再推辞将狐皮大袄拉上把载阳整个包在里面。

    丘豆伐脸上便也现出喜悦的神情他用马鞭指着前方茫茫的风雪之中隐隐现出一个部落的影子“那里就是我的部落以后就是你的家了。”

    家!?

    泪水悄悄地涌上青玉的眼眶她垂下头看着怀中的载阳低声道:“载阳你听见了吗?我们有家了!”

    抬起头见丘豆伐跃马扬鞭奔在前方正放开喉咙在风雪之中大声唱着草原上的歌曲:敕勒川阴山下天似穹庐笼盖四野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她悄悄拭去眼角的泪滴忍不住露出了笑容。草原上的人们也许是没有真正的家的因为他们必须四季流浪不会在同一个地方永远停留。但在看见这个男人的时候她却有了家的感觉。也许家并非只是一个地点不过就是一个人一个牵挂罢了。

    跑在前面的丘豆伐拉住马缰回头叫道:“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青玉甜甜地笑了扬声道:“我叫青玉!”

    “青玉!”丘豆伐重复了一遍又大声叫了几次:“青玉!青玉!青玉!!”

    他手下的人们一齐哄堂大笑起来男人们便跟着他大声叫着:“青玉!青玉!!”

    青玉的脸又红了但这一次她虽然脸红却仍然勇敢地注视着丘豆伐的背影。白胡子老神仙说得没错这里就是家不仅是载阳的家也是她一生的家!

第一节

    无双任由马儿信步而行所到之处唯见累累白骨哀鸿遍野而已。曲指算来自匈奴族人建立赵国开始直到现在北方战乱不休的局面已经过了一百年了。

    人们不停地死去因为各种原因。或者是死于刀兵或者是死于饥饿或者是死于瘟疫。但无论死去了多少这个世界上却仍然还有人存在。

    无双偶尔会想路上见到如此多的白骨无人收整分明应该是无人存活了但每经过一段路程总能够看见稀稀落落的人家。她便再一次明白人类与半神的不同。

    传说中的半神只因为一个简单的理由就会全族毁灭但人类无论遇到什么样的困难却始终坚强地存活下去。从这一点来看人类才是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生灵。

    她脑子里胡乱地思索着也不曾有个重点。时而想到那些死去的或者仍然寂寞地存活着的半神他们单薄脆弱如同一开即逝的昙花。虽然开放之时如此绚烂但却又转瞬即逝宛如风中流英再也找不到一丝痕迹。

    她又想到拓跋嗣这个男人应该是一个女子幸福的归宿但可惜的是他们两人之间总是有着太多无法逾越的障碍有些是别人造成的有些是自己造成的。

    她复又想到刘勃勃以他的个性即然已经取代了高平公他必不会满足下一步只怕就是要称帝反秦了。这本就是一个叛逆的年代连姚家的天下也是因反叛而得来了。

    沿途见到从燕国来的商人她便打听燕国的消息人们告诉她慕容熙已经称帝他得到了太后的支持名正言顺不再有人对他的资格提出置疑。但当他皇位已稳后他便开始清除异己第一个被杀掉的人居然就是全力支持他登基的丁太后。苻氏姐妹则宠贯后宫尤其是被立为皇后的苻训英据说慕容熙对她言听计从连朝政都与她商议。

    她亦听见从南方传来的消息刘裕成为晋国最重要的武将掌握朝中大多数的兵力据说连皇帝都对他畏惧三分。她想刘裕也不会只甘于做一个臣子吧!将来有朝一日只怕他也会成为皇帝。

    她东想西想听到许多流言似乎对天下的所有事情无论相干或者不相干的都是如此感兴趣。思想转来转去又转去转来似乎一直在围着一个圆圈打转只是为了逃避圆圈的中点。

    她当然深知这个中点是什么她一直勉强自己不要想起就算是想起也会尽快地把思想转移。想得太多就难免会有伤心的感觉就难免会无力而无助难免会脆弱如同普通女子。但她是无双天下无双的无双她并非是没有见识的乡野村妇把男人当做自己生命唯一的重心。她必须坚强她也不得不坚强她不知这天下与自己有什么关系但她既然降临于此就必然是有一些关系的吧!

    就算她的降临是个偶然为了她所要保护的人们为了父亲兄长为了死去的楚衣为了小小的载阳和照顾着载阳的青玉她也必须尽全力结束这个乱世。

    她亦不知自己到了何处只知道要找齐九龙必须要找到嘲风。但嘲风又漂泊到何处?或者他仍然追随着璎珞。

    虽然极不愿意再想起但她的命运到底是与璎珞息息相关而且蚣蝮还在璎珞的身上如果取出蚣蝮璎珞就会死。

    她猛然想到集齐九龙的意思就必然要璎珞死。她心中怅然若是流火再一次见到璎珞死去不知他会悲伤到什么地步。

    她想流火必然会恨她入骨因为她必定会倾尽所能取得蚣蝮。

    她忽然想到是否有一丝报复的成份?是因为璎珞从她的身边抢走了流火吗?所以她才下意识地答应列子一定会找齐九龙。或者在潜意识中她早就想到只要找齐九龙就等于间接的杀死璎珞。

    她的额头悄然渗出冷汗她的心里真地有如此恶毒的想法吗?或者还在期盼着璎珞再一次死去流火便会回到她的身边。

    她悚然而惊自己都不敢再想下去。璎珞是她的前身她一直在告诉自己她从未恨过她但她忽然现也许在潜意识里她恨她入骨恨不能让她立刻死去。

    她一掌拍在马臀之上任由马儿狂奔起来。风因马的狂奔而变得凛冽吹乱了她的长。她只觉得心乱如麻连自己都觉得自己很陌生心底似乎有另外一个人完全不同的她隐藏在最深的地方。

    忽见两骑马从路的前方急匆匆地跑了过来他们跑得很急看起来是有什么紧急的事情正在赶路。无双便拉马让到一边以免挡住他们的道路。

    那两骑越跑越近马上人一男一女男的长得颇为英俊女的则极是秀丽端得是郎才女貌极是般配。不过这也没什么出奇的奇的是马上的男人居然是苻宇而女子则是张念恩。

    苻宇此时也看见了无双脸上立刻现出古怪已极的神色。

    他一向将无双视为神仙每次见到无双必然是七分恭敬加上三分爱慕甚至无双离开长安的那段时间他也是日日在城门口等候。但此时他脸上的神情却完全不同有些惊惶又有些愕然总之绝不可能是他注视着无双时应该露出的表情。

    无双一看到他的神情就知道必然有事生她却永远是镇定从容如同古井之水。她微微一笑问道:“苻宇你的伤已经痊愈了吗?”

    苻宇拉住马缰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无双他绝不该以这种无礼地眼光注视无双他的脸上充满了不解与怀疑之色:“你是公主?”

    无双笑道:“才分开没多久你就不认识我了?”

    苻宇还来不及答话张念恩却已经嘶声叫道:“你这个恶魔你到底想要什么为什么不愿意放过我们?”

    无双却仍然气定神闲:“难道自从上一次我被黑衣人劫走之后你们还曾经见过我吗?”

    张念恩呆了呆不由望向苻宇。苻宇脸上的神情越来越是疑惑但他到底是相信无双的对于无双的敬爱已经根深蒂固地存在了十几年就算是乍逢剧变也一样无法从心底完全抹去。他道:“我们昨天才刚刚见过面。”

    无双笑道:“昨天见面之时我可是做过什么事情?”

    苻宇皱眉道:“公主难道忘记昨天的事了吗?”

    无双故意笑道:“我最近记忆欠佳有许多事情做过就忘记了。可能是被黑衣人劫走了以后受到了刺激还未康复的原因吧!”

    苻宇轻轻叹了口气:“可是公主昨天却杀了人。”

    无双一怔心里想到他们见到的只怕是璎珞但以璎珞的个性又怎么会随便杀人?“我杀了谁?”

    张念恩怒道:“你杀死了我的父亲难道你忘记了吗?”

    无双略一沉吟璎珞为何会杀死一个普通的老人?难道这老人有取死之道她道:“苻宇自小与我一起长大你认为我有杀人的能力吗?”

    苻宇迟疑道:“公主确是有能力杀人只不过公主从不必亲自动手而且所杀之人也不会只是一两个。只要公主随便说一句话可能就会有成百上千的人死去。虽然我从未看见公主亲手杀过一个人可是昨天却又分明是公主杀死了张子产。”

    无双被他这番话说得有些失神她倒不是因为苻宇说她亲手杀人一事以璎珞的本事杀一两个人如同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她却是因为苻宇说她只要随便一句话便可以使成百上千人死去。她忽然想到列子说过她是他见过最可怕的人也许列子所说的确是事实。

    她不知道其他的公主如何但从这一段时间的经历来看她轻易便挑起战乱而在战乱之中死去的人又何止成百上千?

    她怔怔地想着全没留意到张念恩正悄然抽出身上背着的干将剑。剑一出鞘紫气凌云张念恩一剑向着无双心口刺去她虽然不通武艺但恨极无双这一剑刺得又快又准。

    无双眼见干将剑刺到自己面前她明明可以躲闪但脑中却因为苻宇的话而一片混乱只觉得如果真如苻宇所言也许自己的存在就是一个祸害如果便这样死去了反而使天下少了许多事端。

    她心情激荡明明可以闪避却一动不动地站着。眼见那剑已经刺到胸口却忽然有一只手伸了过来紧紧地抓住剑锋。

    剑极是锋利那只手立刻被剑锋割破鲜血淋漓。手的主人便是苻宇他虽然也眼见无双杀人但不知为何总是半信半疑。以公主的本事若要一个山野老汉死又何必亲自动手?

    张念恩却不这样认为她这段时间与苻宇相处早已经情根深种此时见苻宇宁可自己受伤也要救无双心里又是苦涩又是悲伤。她自然知道苻宇对于无双不仅仅是主仆之情其中也隐藏着爱意。但她想无双已经是魏国的皇后就算苻宇再爱她又能如何?

    她又是气愤又是伤心却又不敢从苻宇手中抽出宝剑唯恐将苻宇的手都斩落。她松开手用力一拍马臀马儿长嘶一声向前奔去。

    苻宇却不明白她为何这么生气大声叫道:“念恩你别走这件事情可能有蹊跷。”

    张念恩却头也不回只顾向前奔跑。无双叹道:“你真是一个笨蛋还不快去追她?”

    苻宇迟疑道:“可是公主你呢?”

    无双道:“你放心吧!这件事没有弄清楚以前我不会离开你们的。”她并非是怕苻宇误会她而是想既然璎珞杀了张子产只怕还会寻找张念恩也许她能有机会见到璎珞。

    虽然她不知道见到璎珞又能如何她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女子自从璎珞复活后时灵时不灵的灵力也完全消失不见了。就算见到了璎珞也一样不可能拿到蚣蝮。

    但知道她的行踪总是比一无所知要强得多而且流火是否还在她的身边。听苻宇的意思似乎只见到了璎珞难道流火离开她了吗?

    她打马跟在苻宇身后见苻宇虽然手伤得颇重鲜血不停地滴下来他却连包一下都顾不上。无双如此聪明的人一看便知他们两人必然已经互相爱恋。她心中又是喜悦又是失落从小到大苻宇一直默默地守护在她的身边如同一个最忠实的哥哥。她早已经习惯了他的注视和等待但如今却现他的心中另外有了别的女人。

    淡淡的失落是难免的但她却越来越习惯离别身边的每个人最终都会离开自己也不知从何时开始她深刻地明了这一切。

    张念恩到底不如苻宇的骑术精湛没过多久苻宇便跑到张念恩的身边他伸出未受伤的一只手用力拉住张念恩的马缰。“念恩也许这件事情真地与公主无关你不要那么性急先听一听公主的解释。”

    张念恩怒道:“你也亲眼看见是她杀死了我的父亲难道这世上会有人长得一模一样吗?”

    苻宇迟疑了一下心中也觉得疑惑那个女子不仅与无双长得一模一样而且身上所带着那种淡淡的倦意也如出一辄。如果说世上真有如此相象的两个人气质却是无法模仿的。他转头望向无双脸上又现出怀疑的神色。

    无双微微一笑:“她为何会放过你们两人?”

    张念恩怒道:“如果不是我父亲拼死拉住她让我们逃走现在我们早已经死去了。”

    无双心里暗想如果璎珞真想杀死你们就算是张子产拼命拉住她也根本就无济于事她到底还是有慈悲之心否则也不会轻易地放他们逃走。

    可是她却为何要杀死张子产?

    她问道:“她本来是想连你们也杀吗?”

    苻宇道:“她是为了抢夺干将剑而来现在干将剑还在我们的手中她只怕不会放过我们。”他下意识地用了“她”这个字想必是心中始终是半信半疑。

    张念恩道:“当然不会放过我们她现在不就在这里吗?”

    无双微微一笑:“如果她真是为了干将剑而来就不必担心了她一定会再次出现。到时候你们就知道我不是她了。”

    张念恩怒道:“你还要跟着我们吗?难道你想趁我们不防偷走干将剑不成?”

    无双摇了摇头:“你用心想一想如果我真地是她她那么大的本事何不干脆就杀了你们?又何必使什么手段骗取你们的信任?”

    张念恩呆了呆心中暗想无双说得也有道理难道她真地不是那个女人可是为什么那么象?明明就应该是一个人才对。

    忽听一个女子轻轻叹了口气:“你们应该相信她的话我从来也不曾说过我就是她。”

    这女子的声音居然与无双是一样的张念恩大吃了一惊下意识地拉住苻宇的手。只见一个白衣女子飘然行来。她走路的姿态极是飘逸连最微小的尘土都不曾惊起。她身上的白衣亦是纤尘不染洁净得就好象是刚刚穿在身上一样。

    但无双却知道她永远如此洁净这种洁净是天生的无论她身处何种环境她都仿佛不会沾染一点尘嚣。

    璎珞!无论何时见你你都如同水中白莲让人又是羡慕又是嫉妒。也便因为这种情结而产生哀伤之感轻易地控制了你身边所有的人。

    苻宇和张念恩张大了嘴巴他们目瞪口呆地看着两个如此相同的女子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们真地不能相信世上会有两个完全一样的人。

    “杀人!这本该是与我联系在一起的为何如同你这般神仙样的人也会杀人?”无双淡淡地道。

    璎珞笑笑她的笑容看起来飘忽迷离比晨雾还要飘渺虚无。“有谁说过璎珞不杀人?人们说我慈悲只是因为他们并不了解真正的我。”

    无双道:“你不慈悲吗?别忘记你是我的前世我了解你的心就象是了解我自己的心。你在悲伤些什么?你是为了什么而离开流火的?我感觉到你的无奈但你却刻意向我隐瞒着什么。别忘记我们本来是一个人你未完成的事不是应该由我来做吗?”

    璎珞深深地看着无双“到底是无法瞒你你似乎正在恢复所有的记忆。不过还有许多事情你尚未记起我曾经想或者应该让那些事情永远成为秘密。不过那本是你的命运就算我要瞒你天地亦不会瞒你。”

    无双问道:“到底是什么事情?”

    璎珞轻轻一笑:“我是不可能和流火在一起的我与他有不共戴天的仇恨。就算你离开了我仍然不会与他成亲。我们两个人便如同参宿与商宿永远不会出现在同一片天空之下。”

    不共戴天的仇恨?无双的脸色微微有些改变她一字一字道:“流火一直不曾找到杀死他母亲的人难道是你杀了幽姬?”

    璎珞笑了“你总是聪明得出乎我的意料或者你本就该如此。你猜地不错一百多年前正是我杀死了幽姬。那时候我不过是一个七岁的孩子罢了。”

第二节

    幽姬是在离开啖鬼之后到长安去寻找她的哥哥笑雪时认识贾南风的那时南风已经是太子妃了。

    后世的人们经常这样形容贾南风:贾家种妒而少子丑而短黑。据说这句评语来自于选立太子妃时太子的父亲武皇帝司马炎。

    然而在贾南风尚在人间之时坊间却有不同的版本流传孩子们将这些流言编成七言歌词传唱唱得长安和洛阳人尽皆知。

    椒房曲指数阳平红袖何曾暗飘零。若论才艺齐咸备南风过午冠两京。

    这歌词中说的便是洛阳城中的四位美人第一句中的阳平就是杨皇后的小女阳平公主第二句中的红袖则是指卫瓘的女儿卫红袖。但若说有貌有才那么谁也不及贾家的两个女子贾南风与贾午。

    这歌谣在京内流传之中贾南风不过是一个十五岁的少女她的妹妹更加年幼才刚十二岁而已。

    两个女孩都生得娇小玲珑个子似稍嫌矮了一点。南风和午儿自幼便聪明伶俐过目不忘口诵千言。三四岁的时候就能背下诗经到了七八岁上更是精通六艺男人读的书她们都读过男人会的玩意她们都精通。男人不会的女红她们更是样样拿手是女子中的翘。

    但贾南风自小性子刚烈虽然心灵手巧却不屑于每日在家中针织刺绣反而羡慕名士风流也便依样学样在自家的别院中开了一间诗社取名为会贤雅叙引了许多京中的名士日日清谈或做诗文或针贬时弊一时之间在京中蔚然成风。

    南风是主人出现之时便女扮男装。但她到底是一个未出嫁的姑娘家虽然因为是贾太尉的女儿人人忌惮三分但私下里却不免说三道四议论纷纷。

    时日久了南风如何不知?但她却与普通的女子不同有流言传入耳中时唯一笑置之。贾充对于流言是完全不予理会的流言越多他便越是自豪尝对人言“试看京中女子又有谁及得上我儿南风?她虽是一界女流见识才学却是比大多数男子都强得多。”

    只有南风的母亲郭槐时而表现出忧心唯恐女儿因为风评不佳的原因找不到好的夫婿。南风却宽慰她道:“若是一个男人轻易便听信流言不能分辨是非这样的男子又怎么能称得上是好夫婿?一个真正贤德之人又岂会被市井传说扰乱视听?母亲勿需烦心若是找不到一个真正的好男子女儿宁可终身不嫁。”

    郭槐一直对南风和午儿姐妹溺爱有加想一想贾家权倾朝野若真地看中了谁家的儿子对方还不主动巴结?又岂会因为一点小小的恶名就得罪太尉?

    她便也不再多事任由南风日日治游写诗习文。会贤雅叙因为得到了太尉大人的支持更加名重京城。

    当此之时张华刚从幽州回京迁职太常卿。他为人一向甚为清廉离开幽州之时唯有一匹瘦马两袖清风罢了。

    他也不急着赶路太常卿这个官位听着好听却不过是个闲职罢了。他也不知是如何得罪了贾太尉听说是贾太尉的好友侍中冯紞对于他在幽州的功绩十分猜忌在皇上面前进了言他才得以升迁为太常卿。

    他个性淡然对于官场的得失从不介意。若在其位自然会全力以赴若不在其位倒也乐得逍遥自在。

    他也不催马任由那匹瘦马慢慢行来自己则终日酒不离手就算是在马上也会轻易醉倒。醉了之后便不知不觉落下马来幸而他在幽州之时勤于操练落下数次也没有把脊背跌断。

    那马极有人情主人从马上落下后它便也不再走只守在主人身边。张华每堕下马来就会睡上半天睡醒之后再爬上马背重新开始自己的旅途。

    他这般走就走得很是缓慢比预计之中晚了半个多月才抵达洛阳。

    远远望见巍峨城门他将手中酒葫里最后一口酒喝光沉吟着是否将这只破酒葫芦扔掉。想了半晌他终于还是舍不得这个酒葫芦到底陪了他一路。

    忽闻香风阵阵只见一大群女子有老有少有俊有丑手牵着手围着一辆白马素车。香气便是从那车上传来女子们争前恐后的将手中鲜花扔入车内娇笑声不绝于耳。

    张华哑然失笑一望便知一定是他的好友潘岳的车骑。他翻身下马牵着马走到女子们所围的圆圈之外却不知该如何进入这个密密包围的圈中。

    他在外面张望着试图从狂热的女子中找到一条出路。然而他努力了数次却仍然不得其径。他不免有些泄气想不到他离开京中日久潘岳的魅力不仅不曾减退反而更胜从前了。

    忽见众女子让出一条道路一身轻袍缓带的潘岳悠然走了出来。两人把臂微笑虽然潘岳很是激动却仍然保持着京城第一美男子应有的风度。

    “你可知我在这城外等了你多少天?”

    张华屈指计算:“我在信上说会在初二回京今日已经是二十一日了。”

    “自初二那一日开始我日日在这城外等候每日太阳初升之时便到此一直到明月高悬。”

    张华心中感动但他们两人是肝胆相照的好友虽然分别已久相隔万里却一点也无损两人之间的友情。张华笑道:“我一看见有这么多女子在这里就已经猜到了。若是我再不归来只怕全京城的妇人都日日到城边来看你这位美男子。那时候不仅城中的男子会买凶杀你恐怕连进出城的交通都被阻塞了。”

    潘岳苦笑着摇摇头:“德真本也在此地等你但他只来了三天就说受不了这些女子的骚扰再也不敢前来。”

    张华笑道:“京城最著名的两大美男子都在此处却是为了等我一个落魄书生岂不是羡杀旁人。”

    潘岳叹道:“日日如此实在也是恐怖之极。幸好你回来了再过几日只怕我会被这些女子拆骨食皮。”

    两人把臂上了素车车上已是满载鲜花连座位都被鲜花埋住了。张华道:“许久不见你仍然是一出游辄满载而归我在你的身边也被这鲜花洗去了许多酒气和俗气。”

    潘岳仰天长笑道:“酒气也就罢了若是连你也有俗气这世上便无不俗之人了。”

    马车缓缓而行车后仍然尾随着不原离去的妇人沿途更是见到许多妇人争相观看只望潘岳能够注意到自己。

    忽见一匹青驴拉着一辆小车走了过来车很小低垂着青帘车前也不见有车夫僵绳一直伸入到车帘之内大概是车主人自己驱车。

    不过是一辆极不起眼的小车但奇的是潘岳的车夫一见那车迎面而来立刻恭恭敬敬地将马车拉向一边让开道路似乎车上坐着的人是很紧要的人物。

    而潘岳则整衣站起拱手而立。

    他这样的反应倒是把张华吓了一跳潘岳即有才名又相貌俊美为人便颇为轻狂能被他放在眼中之人寥寥可数就算是见到了皇帝也不见如此恭顺。

    张华拉了拉他的衣袖问道:“安仁你做什么?”

    潘岳见他仍然箕居于车上连忙将他拉起低声道:“车内便是长安城中第一美才女贾南风姑娘你在幽州日久想必是从未听过她的名头。”

    张华心中好笑他何曾见过潘岳如此礼数周全地对待一个女子?心中不由暗自猜测那车中的女子该是怎样的神仙中人。

    青驴小车从他们车前经过车内人似乎也看见了潘岳车帘轻轻掀起只见一个小巧玲珑如同玉坠般的姑娘坐在车内。姑娘着一身士子的青衣身上全无半分脂粉之气。因为身材纤秀乍一看之下让人误以为那只是一个小男孩。但姑娘的脸上却长着一对黑白分明极聪慧的眼睛盼顾之间灿然生辉。

    张华心里一动好亮的一双眼睛这姑娘定必是慧质兰心否则不会有如此清彻之中带着几分犀利的眼神。

    并不觉得南风的美有多么出众之处当然是个美人只是若被称做京城第一美才女是否有些过份了?

    两人目光轻轻一触南风却不似世俗的女子般现出娇羞之色反而微微一笑在车上拱了拱手气派和作风都如同一个青年士子。

    潘岳脸上露出的笑容连张华都觉得过于谄媚他还从未在他的这个密友脸上看见过类似的表情。潘岳向来游戏花丛风流倜傥从来不曾真将一个女子放在心上。但他此时注视着南风的目光分明就是在刻意地告诉南风他这个京城第一美男子对她暗怀爱慕之心。

    “南风姑娘是去诗社吗?”

    “不错今天午儿起了兴致去得比我还早我这便去看看她写了什么佳作。”极平淡地回答了一句车窗便放下了看来南风姑娘对潘岳是一视同仁绝不因为他是京城第一美男子而另眼相待。

    潘岳目送着南风的车子消失才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目光犹自迷茫也不知想着什么心思半晌才道:“多与众不同的女子啊!”

    张华笑道:“这便奇了这女子相貌虽然美丽但也并非是人间绝色你为何会如此痴迷?”

    潘岳翻了个白眼:“这你便不懂了南风姑娘的美与那些庸脂俗粉岂会相同她是美在气质与才学美得与众不同。”

    他也不再带张华回自己的宅第反而吩咐车夫:“去会贤雅叙吧!”

    张华叹了口气:“几年没见你真地越来越长进了。朋友刚回来你就要带我去看女人重色轻友到如此地步。”

    潘岳笑道:“德真必然早就在会贤雅叙中等候我这是带你去见他。”

    张华呆了呆“怎么德真也对这个女子钟情?”

    潘岳笑道:“他倒不是钟情于南风姑娘而是钟情于南风姑娘的妹妹午儿姑娘。这姐妹两个人一个刚烈一个温婉各有千秋是京中四大美人的翘。”

    潘岳便兴致勃勃地说起京中四大美女的事迹如数家珍说得张华昏昏欲睡他却兴致极高口沫横飞连他京城第一美男子的风度也顾不得了。

第三节

    贾南风走进会闲雅叙便看见她的妹妹贾午正在与韩寿低声说着什么。贾午的脸上带着一丝笑意似乎韩寿的话很能引她开心。

    贾午今年不过十二岁身量也更加瘦小得多这个时候就开始与男人交往似乎有些太早了。或者她只是心智未开的混沌女孩儿但韩寿却定是存上了心。

    除了潘岳以外韩寿便是这京中众望所归的美男子。他是贾充父亲的门生也便有更多的机会接近贾氏姐妹。

    然而南风却无法对这些男子动心无论是潘岳或者韩寿两人都是京中屈一指的才子名士始终无法让南风有一丝丝意乱情迷。

    她总觉得这些男人都少了一些什么到底是什么她自己也说不上来。

    她看见桌上放着贾午刚刚画好的凤凰于翔图凤和凰都画得极美极是传神只是眼神看起来却略显柔弱。大抵是出自女孩子的手笔不似男人的画功那般刚毅。

    她拿起笔来蘸足了浓墨将凤凰的双眼点得更加黑亮一些经她一点之下凤凰便更有生气似要脱纸飞出。

    忽听身后有人鼓掌她回见潘岳带着刚刚见过的年青人站在她的身后。年青人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一双炯炯的目光灿若明星。她不知为何脸微微一红只觉得那年青人似能看到她的心底一般。

    年青人并不似潘岳韩寿般的俊美却带着落拓旷达之气。这气宇似有边塞的风尘和彪悍与那些只会擦脂抹粉的京城美少颇有些不同。

    她先开口:“还未请教这位先生尊姓大名?”

    张华漫不经心地拱手“在下姓张名华字茂先。”

    南风一惊不由敛衽为礼:“原来先生就是大名鼎鼎的张茂先真是失敬了。”

    张华微笑道:“贾小姐也听过在下的贱名吗?”

    南风道:“张先生的鹪鹩赋以鸟兽为托刺史言政旁征博引小女子屡次拜读每读一次都觉得清香满口喻义非常。”

    张华也不甚自谦只淡然道:“姑娘过奖了。”他指了指桌上的凤凰图“姑娘刚才虽然只添了数笔却使整幅画立时风骨非凡若说才艺又有谁能及得上姑娘。”

    那贾午也听见了他们的对话她还是小女孩心性连忙将画拿起来看噘着小嘴道:“你们就知道称赞姐姐这画我可是费了半天功夫画的也不见有人赞我。”

    韩寿忙道:“那是自然若不是午儿画得好南风姑娘眼睛点得再好这图也难称为佳作。”

    潘岳笑道:“德真你几时来的?我听说你这几日不是在太尉府就是来这里点卯何时搬去太尉府中住啊?”

    韩寿脸微微一红“安仁你莫要胡说八道让茂先一回来就看我们的笑话。”

    贾午却还听不明白好奇地问:“德真哥要搬到我家里去住吗?我怎么不知道?”

    韩寿连忙拉她向后院走去边走边道:“别听他们乱说我带你去看后院的金鱼又比前些时多了许多。”

    两人一走出去房内却立刻安静下来三人面面相觑只觉得彼此之间颇为暧昧也不知是哪里来的情绪。

    张华想了想这样沉默着总是太过尴尬他便道:“你……”

    刚说了个“你”字南风也刚好开口说的同样是个“你”字。两人怔了怔相视一笑。便又都沉默下来不知谁在等谁。

    潘岳看看张华又看看南风。他是何等聪明伶俐的人如何会不知。他虽然爱慕南风却也知道南风不似普通女子只怕自己未必能够成为入幕之宾见南风似乎对张华更有好感他与张华本就是最好的朋友心道若是张华可以娶得南风也是美事一桩。

    他索性借故出门到后院去找韩寿和贾午。

    屋内两人默然相对南风轻声道:“听说先生一直知镇幽州这次回京是小住吗?”

    张华道:“我已迁为太常卿以后都会住在洛阳。”

    南风道:“那我以后向先生讨教就方便了。”

    张华凝神看她见她虽然身着男装皮肤却如同羊脂白玉一般晶莹剔透一双秀眉斜飞入鬓带着普通女子所没有的英气。他心里暗道这位南风姑娘乍一见之下感觉不到美丽却越看越觉得美看来京城第一美才女的称呼真不是白白得到的。

    两人谈谈说说不知不觉间天色便晚了。

    南风惊觉会贤雅叙中的众人都已经离开只剩下她和张华两人而已她便莫名地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她低声道:“我要回家去了。”

    张华点了点头“是啊若再不回去只怕府中的太尉夫人要担心小姐了。”

    南风抬头看了他一眼见他仍然是淡淡地一幅漠不经心的样子。她忽然有些患得患失这男人和别人如此不同好似对她一点也不动心她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淡然的男子。

    她迟疑着终于还是忍不住问:“先生明日还来吗?”她可从不曾问过别的男人这样的话。

    张华不由地微笑:“我在京中尚无住处会寄居在安仁的家中。如果他明日前来我会搭他的马车一起前来。”

    南风便笑了潘岳是每日到这里来报道的他明日必会前来。

    走出雅叙之时她仍然感觉到自己急迫的心情很陌生的感觉只希望能够多见他几面似乎只是和他说话也是令人喜悦的。她心里一惊这是什么样的情致?难道这就是动心吗?

    在以后的时间里两人时时在会贤雅叙中见面不过谈论诗文罢了。男女之间的关系似隔着一层薄薄的窗纸谁也不愿先把它捅开。

    唯时而会心一笑似都能明了对方的心意。

    但南风到底还是忐忑不安的。张华虽然官居太常卿在平常人的眼中那可也是不小的官职了。可贾充又是什么人?晋国的开国元勋来往于宫廷之间连皇帝都对他礼敬三分。若是张华出身世家也罢偏偏他又没有什么显赫的出身。

    她知父亲不是一般的人但门第观念却如此根深蒂固就算是父亲能够接受母亲也一定会极力反对。

    总觉得两人之间的关系也就到此为止了不会有什么进一步的展。心中迟疑不定难免觉得不甘如同张华这般的人才配她这样的女子才能算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不多久便传来太子选妃的消息。能够入选的女子不多屈指算来真正可以嫁入皇家的大概也只有卫红袖和贾家姐妹了。

    那一日母亲兴冲冲从宫中归来后这个消息便迅地在贾家传开了。杨皇后与郭槐是好友郭槐经常会入宫陪伴杨皇后从这层关系上看贾家姐妹便已经胜出卫红袖许多。

    午儿兴冲冲地去找南风才一进门就嚷开了:“姐姐母亲说你就要进宫做太子妃了。”

    南风呆了呆:“不要胡说太子选妃是大事先前都未听到一点风声只怕是母亲一厢情愿。”

    午儿拉着南风的胳膊兴高采烈:“是杨皇后的意思听说只有卫红袖和我们姐妹两个有资格母亲说我还年幼再过几年才到婚配的年龄但你已经十五岁了是及笄之年正好嫁人。”

    南风淡淡的倒不及午儿兴致高“听说太子忠厚有余智慧不足如同这样的一个男子又怎么会是好夫婿?”

    午儿笑道:“太子怎么样无关紧要做了太子妃将来便可以做皇后了母仪天下难道你不喜欢吗?”

    南风道:“我不喜欢若是你喜欢你告诉母亲就说你愿意做太子妃。”

    午儿一怔怎么真会有女子不愿做太子妃的吗?她还是女孩子的心性只觉得能够成为皇后高高在上那会是多么有趣的事情。她便也不客气道:“母亲说你是姐姐我是妹妹我应该让你先嫁人的。但你要是不愿意我可不在乎太子是不是傻瓜。”

    南风连忙掩住她的口:“你不要命了怎么说太子是个傻瓜。”

    午儿嘻嘻地笑:“外面早就传说了太子根本就是一个傻子要不是长子嫡孙皇上早就把他废了。”

    南风皱起眉:“午儿嫁人是一辈子的事就算他是太子将来做了皇帝可他到底是个是个”她迟疑了一下到底还是不愿意叫太子“傻瓜”“是个不太聪明的皇帝也不知这江山是否能够稳如磐石。你可千万不要为了名利就嫁给一个这样的人。”

    午儿却一点也不担心“若是我贾家姐妹不入宫便罢但若是他娶了我贾家姐妹就算他再无能也能保他百世无忧。”

    南风捏了她的小脸一把:“别乱嚼舌头了让父亲知道了一定用家法处置你。”

    姐妹两人谈谈笑笑尽说了一些太子的糗事越说越是开心连选妃的事情也忘记了。忽听侍儿进来传报:“小姐夫人吩咐今天两位小姐都不许出去晚上皇帝要亲自驾临。夫人说两位小姐一定要好好打扮一番午小姐准备一下那清音操南风小姐要准备舞蹈而且务必要谨慎小心千万别在圣上面前丢脸。”

    南风默然看来午儿所说之事属实这么快就来看儿媳妇了。午儿笑道:“姐姐你还不相信我若是没事皇上为什么要到我们家里来?只怕皇上见了你一定会龙颜大悦当场就同意了亲事。”

    南风却脸现愁容连一点喜悦的神情都没有。

    午儿好奇地看着她:“你不高兴吗?”

    南风悠悠地叹了口气:“嫁给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怎么会高兴?”

    午儿歪着头想了想恍然大悟般地说:“我知道了你喜欢张茂先。”

    南风苦笑:“喜欢他又如何我与他门不当户不对如果皇上真地下诣选我为太子妃我更不能抗指不遵我和他根本就不会有什么未来。”

    午儿却不这样想“姐姐你平时那么有见识怎么在这件事情上反而糊涂了?以你这样的女子世俗的门第观念还能难倒你吗?父亲那么疼你若他知道你喜欢张茂先也一定不会反对。就算张茂先现在不过是个太常卿但只要他做了你的夫婿必然前途无量封王拜相也是指日可待。”

    南风却不似午儿那般笃定“但若是皇上真地看中了我父亲就算再疼我也不会忤逆皇上的旨意那可是满门抄斩的罪过。”

    午儿呆了呆想到满门抄斩她也害怕了起来“那可怎么办?”

    南风想了想“但若是皇上看不中我那便不是我的过错。”

    午儿皱起小脸:“但皇上又怎么可能看不中你?坊间的歌谣在皇宫之中也早就传开了听说阳平公主很生气说为什么她不是京城第一美女却要屈居在贾家女子的后面。她还说要和你比一比看谁才是京城第一美才女。”

    南风淡然笑笑现在这些事情都引不起她的兴趣她只想着今晚的宴会该怎么才能让皇上看不中她呢?她心中想到一条计策俯在午儿耳边低声商议起来。

    午儿这般心性只觉得好玩哪里知道轻重一边听南风说一边咯咯地笑个不停最末说了一句:“若是这样皇上还选你一定是得了疯病了。”

    南风轻轻打了她一下:“刚叫你不要胡乱评论太子现在你又评论起皇上来了。”

    午儿蹦蹦跳跳地走出房门:“你放心吧!我这便去准备一定会如你心意。”

第四节

    夜宴开始不久杨皇后果然提议让贾氏姐妹表演歌舞因为京中早就传开了贾家姐妹的歌舞人间罕见只应天上的仙女才有如此才艺。

    郭夫人早就等得不耐烦了但碍于皇上在场总不能表现得太过急切。杨皇后才一提出来郭夫人还刻意谦虚道:“那都是民间的谬赞臣妾的两个小女哪里及得上公主那般雍容华贵大方得体。”

    她低声吩咐请小姐出来脸上难免现出得色心道只要皇上一见到南风必然会被她的色艺所折服再加上杨皇后与她的关系这太子妃之位岂非是十拿九稳?

    却见身量瘦小的午儿先抱着琴出来施了一礼坐下。琴音悠然响起南风方才翩然而至。乍一出现时南风用衣袖挡着脸郭夫人只道是南风刻意安排的舞姿谁知南风衣袖一放下所有在场的人都吸了一口冷气。

    只见南风脸如锅底也不知在脸上抹了什么弄得本来白生生的一张俏脸黑里透着红红里又透着黑。

    郭夫人脸色大变偷偷看了一眼皇上见皇上脸上露出极端不悦的神情。她心里又急又气心道:都是平时太宠着这个丫头了现在居然如此胆大妄为。

    她见贾充对着她使了个眼色知道此时不能点破南风是故意把脸颊涂黑否则南风便犯了欺君之罪。

    她转头望向杨皇后见皇后也正在看着她脸上全是不解之色。她只得露出抱歉的笑容只恨不得贾午这一曲快点结束。

    偏偏贾午今天弹的曲子极长半晌也未结束。郭夫人如坐针毡见皇上已经不耐地打了个哈欠。

    便在此时南风不为己甚居然惊呼了一声跌倒在地摔得还极为狼狈几乎可以用四脚朝天来形容旁观的众仆人面面相觑忍不住掩袖轻笑。

    皇上拂袖而起话也不多说便向外走去。

    贾充和郭夫人连忙追了出去一路走一路不停地说着道歉的话。

    南风和贾午见众人走了出去贾午方才将琴一抛笑着拉起南风道:“姐姐你也太过份了还故意摔上一跤刚才我拼命忍着才没笑出声来。”

    南风叹了口气道:“我只怕母亲不会轻易饶过我们。”

    贾午呆了呆但她年纪还小不知道轻重笑道:“母亲那么疼我们难道还真地打死我们不成?”

    忽见郭夫人沉着脸走进来一着面就重重地打了南风一记耳朵。午儿一下子呆住了以前无论她们如何胡闹郭夫人顶多叱责几句绝不会真地责打她们南风挨打这还是破天荒的第一遭她这才知道问题的严重性赶快悄悄地溜了出去。

    走出很远还听见郭夫人尖锐的叫骂声她心里暗道还好母亲不知道她也参与了此事否则连她都脱不了关系。

    她终于认真地考虑这件事忽然想到她们所蒙骗的不是别人而是当今的天子。龙颜一怒贾家到底是臣子只怕真会祸事临门。

    她不由出了一身冷汗忍不住想也许应该劝劝姐姐其实做太子妃又有什么不好?虽然太子是傻了一点但以姐姐那么聪明精明的人正好可以补偿太子的不足说不定可以后宫干政如同汉初的吕后那贾家岂非就更加兴旺昌盛?

    她却忘记了虽然吕后活着之时吕氏一门显赫一时但吕后死了以后吕氏族人都难脱被杀的命运。利益当前之时人们总是被蒙蔽了双眼再也不会想到可怕的后果。

    一连几天贾家都在低气压的笼罩之下。南风小姐和午儿小姐都被锁在房内没有夫人的允许谁也不许出去。这一次连贾充都不再帮助她们两人。此事在朝中也被传为笑谈据说皇上在回去的时候就对杨皇后说:“贾家的女儿又黑又矮这样的女子怎么可以做太子妃?”

    这句话也不知被哪个多嘴的宫人传了出去众臣上朝之时脸上便都现出暧昧之色。又不知谁在传言说皇上又去了卫瓘家见到卫红袖十分满意回来后的评价是:卫家女子生得漂亮个子也高而且皮肤还很白晰。

    众臣便认定卫家女儿必然会成为太子妃一时之间阿谀奉承之辈用尽心机或直接或间接地恭维卫瓘及卫红袖。

    贾充本就与卫瓘有些嫌隙只觉得颜面尽失他恼也不是气也不是因是皇上的评语便也不好翻脸只得称病在家连朝也不上了。

    然而郭夫人却到底是女中豪杰虽然南风阳奉阴违她是不到最后关头绝不认输的。她也知南风在皇上心中的地位已经恶极便悄悄地疏通了杨皇后求她无论如何也要让贾家的女儿进宫如果南风不行贾午也可以说什么太子妃也不能旁落他人之手。

    杨皇后迟疑不定她并非是一个惯于玩弄权谋的女子。因为长得美貌自她的堂姐――上一任的杨皇后――死后便被封为皇后而且宠冠后宫。杨家似是出皇后的命杨家的男人也都占了光人人宫居要职她便觉得富贵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从不知富贵需得用力的维护才能长久保持下去。

    郭槐一直小心翼翼地侍奉着她时时送她一些宫中没有的玩意。奇珍异宫她是不稀罕的倒是那些个民间的玩意别人都不敢带进宫来只有郭槐有这个心思也有这个胆量。她真地引郭槐为知己也愿意与她结为姻亲只是那天贾南风的表现连她都失了颜面。

    只因她在此前一力向皇上夸口把南风说成天上有地上无的仙子般的女子。

    她迟疑不定郭槐便更加卖力地疏通关节不仅送了许多礼物给皇后最爱的女儿阳平公主又送了许多金银给杨家的亲戚。

    于是忽然之间为贾家女儿说情的人络绎不绝地来往于宫闱之间。先是皇后的父亲、伯父再是皇后的堂兄堂弟表兄表弟甚至连皇后的侄子侄女们也加入这个行列。更有甚者有一日皇后的长侄女抱着小女儿进宫来看望皇后那小女孩才刚三岁居然大声读出那四句歌谣来:

    椒房曲指数阳平红袖何曾暗飘零。若论才艺齐咸备南风过午冠两京。

    皇后奇道:“她才多大怎么也懂这歌谣?”

    小孩的母亲当然知道如何回答:“这歌谣在京中到处流传小孩子听着听着就记住了。贾家的两个女儿真地是才貌双全就算皇上不喜欢南风也可以选贾午做太子妃。”

    甚至连骄傲的阳平公主也拿了人家的手软有意无意间也说了贾家女儿的一些好话。

    轮番进攻之下杨皇后终于屈服了。而且她也知道皇上恨的是南风对贾午印象颇佳只是觉得她年纪太小了。

    与皇上商议了许久终于杨皇后还是占了上风而且皇上到底也顾忌着贾家的权势。便定下仍然选贾家之女为太子妃不过不是南风却是贾午。

第五节

    贾家女子的禁足令也总算得以取消了。最高兴的莫过于贾午因为她就要成为太子妃。南风却难免有些忧心午儿可曾想过做一个太子妃本来已经很难做一个傻瓜的太子妃就更加难上加难。

    她每日见到午儿兴高采烈全是一副不知忧愁的小女儿心情就更加为午儿的前途担忧。午儿虽然也蕙质兰心却不谙世事进宫太早只怕未必是好事。

    南风还感觉到韩寿的不快她早就知道韩寿对午儿情有独钟但他虽然是京中数一数二的美男子却再怎么样也无法与太子相争。

    午儿仍然经常出入会贤雅叙因为她就要成为太子妃的原因会贤雅叙也便更加名重一时。

    午儿到底是懵懂的她每日在韩寿面前出出进进即不知避嫌也感觉不到韩寿心中的不快。郭槐已经开始置办女儿的嫁妆时不时要让午儿试一试新衣和新饰。

    午儿穿了新衣自己觉得漂亮了就必然会去找韩寿眩耀一番一定要韩寿夸她美如天仙才会心满意足。

    也便如此午儿的每一件新衣新饰太子未见到韩寿倒都先赌为快了。他颇有耐心又是世家出身自幼就有极佳的鉴赏能力有时觉得午儿的饰品有哪里不太合适经他提点改进后必然就会十全十美。

    午儿从未想过一个男人为什么会那么有兴趣看女子的服饰她总是依赖着韩寿只觉得事事都要问过韩寿的意见之后才会更加放心。

    南风冷眼旁观心中踌躇不定。是否应该提醒一下午儿?她自己也不知该如何是好。若是点破了也不知是福还是祸。

    直到大婚的前几日嫁妆都置办好了从头上的凤冠到颈间的项链到腰间的明月珰到脚上合欢扣每件都是世间少见的珍品。

    新衣是用南国最美丽的丝绸做成的以波斯泊来的凤尾红染色居说以这种染料浸染的布料色泽鲜艳持久就算是在暗夜之中也会熠熠生辉。

    却扇是京城中最巧手的绣工以双面绣成正面是鸳鸯戏水背面则是蛱蝶情深。

    但午儿却还是觉得不满意别的也就罢了但薰衣的香料却换来换去都找不到合适的。她为了这件事情了好几次脾气郭槐也着人将京城内大大小小的脂粉店中最好的香料都拿回来试过了。午儿不是嫌味道太浓烈就是嫌太俗气或者是花香气太重或者便是淡到闻也闻不出来。

    后来郭槐也失去了耐性问她道:“午儿你到底想要什么香料?世上有的香料你都闻过了就没有一样让你满意的吗?”

    贾午想了想“前年时有波斯商人来朝带来过一种波斯香精那种香精的味道实在是独一无二可惜香精太少都被阳平公主拿去了。但那种味道我却一直还记忆犹新现在是我与太子的大婚什么东西都要世上无双的我就想要那种香料。”

    郭槐皱眉道:“那都是二年前的事了只怕阳平公主也已经用完了。”

    贾午撅起小嘴:“我不管我就要那种香精。”

    郭槐叹了口气道:“或者我去问问阳平公主是否还有剩下为你讨一点来。”

    南风在旁边说:“母亲不要任由妹妹胡闹以公主的个性若是你真地去问她要香料这件事又会变成京中尽人皆知的笑谈了。而且公主那样的脾气最重视的就是她的美貌平日里若是与其他女眷穿了同色的衣服也会脾气那种香料国中也只有那一瓶而已公主又怎么会割爱。”

    郭槐不听仍然进宫去问公主结果果然如同南风所料不仅未曾讨到香料反而被公主冷嘲热讽了一翻。第二日这件事情便在京中传开了。

    郭槐虽然气愤但因为对方是公主也无可奈何只把脾气在贾午的身上“什么都已经是最好的了就算香料差一点又有什么关系?都是为娘平日里把你们两个惯坏了一个就敢欺君犯上一个就知道难为娘没有一个省心的。”

    郭槐生了气贾午就不敢再说什么悄悄地拉着南风溜出府外。

    两人怕回府又被母亲责骂便在会贤雅叙中看书作画但那一日韩寿一整天都不曾露面。午儿早习惯了日日见到韩寿这一天便有些心绪不宁心中暗想到无论是括风下雨他都会前来就算不能来也一定会派个小厮送信今天为何到了傍晚还不见他的影子。

    忽然想到再过几日她嫁入宫中就不能再随意离宫再见到韩寿的机会便十分渺茫了。她心里便有些惆怅起来怔怔地了会儿呆却也不知道自己在伤心什么。

    她也不和南风说一声一个人走出会贤雅叙在市集上闲逛了一会儿不知不觉间便走到朝门之外。忽见一辆马车从朝门内奔驰而出车帘上绣着极美的牡丹花。

    午儿一看便知道是宫中女眷的车辆她因穿着男装也不方便与宫中人相见便避在一旁。却见那辆马车停了下来车帘轻轻掀起韩寿正从车内走了出来。

    午儿怔了怔韩寿入宫了吗?就算是入宫也不该坐着女眷的车出来。

    又见车内伸出一只纤纤的玉手拉住韩寿的手手的主人似极不舍得韩寿离开拉着韩寿不放。

    韩寿便俯身在车帘前低声说了几句话那车帘又一动露出阳平公主的脸来。

    阳平公主脉脉含情地看着韩寿完全不掩饰眼神之中的情意。两人对视半晌公主才依依不舍地放下车帘车子调转方向驶回皇城之内。

    韩寿日送着公主的车辆消失脸上的神情才悄然改变比先时落寞得多了他长长叹了口气转过身只见午儿阴沉着一张俏脸站在他的身后。

    韩寿一愣怎么午儿会在这里?

    他心里便有些忐忑不安如同一个偷情的丈夫被妻子抓个正着。但一产生这种想法连他自己都暗暗好笑午儿就要嫁做太子妃了以后与他之间便是君臣关系他难道还存着什么痴心妄想不成?

    他便问道:“天色都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回家。”

    午儿沉着脸道:“你也知道天色很晚了吗?天色这么晚了你才从宫里出来。”

    韩寿轻轻叹了口气:“我今天进宫去拜访公主公主说她很寂寞就和她多聊了一会儿。”

    午儿呆了呆他直接说出拜访公主倒使她一时无话可说。她到底还是一个十二岁的女孩子也不懂该如何争风吃醋但嫉妒却是女人的天性。她呆了一会儿便酸酸地道:“你是几时和公主这么熟悉起来?”

    韩寿道:“不过是上一次宫中的宴会见过一面罢了。”

    午儿回忆着韩寿所说的上一次宴会她道:“是不是皇后为了治公主的病请了朝中所有未曾婚配的年青才俊因而举办的那次宴会?”

    韩寿道:“正是那次。”

    午儿便默然两人相对无语天色更暗了。夜风凄紧午儿忍不住轻轻拉了拉衣襟。韩寿脱下身上的外衣披在午儿身上:“我送你回去吧!”

    午儿转过头负气似地在前面走韩寿便跟在她身后。两人走了一会儿午儿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他:“你一整天都在宫中吗?”

    韩寿“嗯”了一声。

    午儿便又生气起来“聊了一整天都聊些什么?”

    韩寿却默然不语有些话是不可以告诉午儿的。他怔怔地想着自己的心事自知道午儿成亲以后他就开始神思恍惚一想到再也不能见到午儿便觉得心如刀割。午儿感觉不到吗?两人相处得那么久她虽然只是一个十二岁的女孩子说起来根本还不能算是女人。但只要看见她清彻的双眸天真的笑容便会觉得安心。

    有时她也确是很烦的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而且大多是一些很愚蠢的话。时而会觉得疑惑一个如此七巧玲珑的女孩子私底下也会象是普通女子一般没有心机。

    但若真地一日见不到她听不到她的那些愚话便觉得空落落的好象少了些什么。

    本来以为以他的家世和才情再等几年求一求贾太尉想要娶午儿为妻也应该是门当户对的一门好亲事谁知太子居然会捷足先登。

    他便时时地后悔为什么会觉得午儿太小总想着等她十五岁到了及笄之年再提亲事也不迟早知如此便应该先太子一步向太尉大人提亲。

    此时的后悔已经是为时晚矣这天下还有谁是能和太子爷抢女人的。

    他不回答午儿就更加生气:“你为什么不说话?听说公主一直在物色驸马爷是不是看中你了?”

    公主确是有这种心思韩寿也认真考虑过此事若是可以成为驸马而午儿是太子妃那他们两人就成了亲戚也许还经常可以见上一面。

    他下意识地回答:“我确是想当驸马。”

    午儿的脸色变了女子大抵如此先想到的便是男人如何背叛自己却从未想到自己已经先背叛了男人。她后退了一步心里有些委屈若是韩寿做了驸马就再也不是她的韩寿哥哥了。

    她眼圈一红便流出眼泪来。

    韩寿还从未见过午儿流泪她再不开心也不过是乱一通脾气过一会儿也便好了似乎世上没有什么事情可以让她伤心落泪的。他不由地惶急起来跨前一步想要抱住午儿但才伸出手便感觉到这个动作的不妥他的双手僵在半空中迟疑了半晌终于还是放了下来。“午儿你别哭啊!你为什么生气?”

    午儿抹着眼泪哽咽着说:“你做了驸马就不会再理我。”

    韩寿呆了呆心中却开始喜悦起来午儿竟是为了这个原因在哭他忙道:“不是!我只是觉得若我做了驸马和太子妃就成了亲戚也许还可以见面。”

    午儿一呆眼泪也不流了一颗心忽然急剧地跳动起来她只觉得脸上**辣的心里暗想我脸红了吗?我为什么要脸红?

    她童稚的心终于有了一丝纷乱如麻的感觉又是酸楚又是甜蜜她有些惊慌这是什么样的感情?为什么以前从来没有过?

    难道这就是书上所说的男女之情?

    她一下子便慌了神怎么办?她就要做太子妃了怎么还可以对别的男人动心。

    她转身就跑了不敢再看韩寿。忽听韩寿在身后叫她:“午儿!你先别走!”

    贾午站住想起身上还披着韩寿的衣服便连忙拿了下来只怕被家里人看见。她原本坦坦荡荡以前也不止一次披着韩寿的衣服回家从来没觉得有什么不妥现在忽然就觉得害羞起来。

    韩寿伸出一只手手中托着一只小巧的银瓶“是波斯的香精公主说只剩下一点点了所以给我就更少。我知道你很想用这种香精薰你的嫁衣今天我入宫就是为了向公主要这瓶香精。”

    午儿接过银瓶想要说些什么却终于还是无法开口。她将手中的衣服塞回到韩寿的手里低垂着头连看都不敢再看他一眼转身跑回府中去了。

第六节

    南风看见贾午坐在花园里呆残月已经西沉东方欲曙。午儿还从未夜里失眠她总是一躺下去就立刻睡着了。有时姐妹两个聊着聊着午儿便不再回答转头看看时她已经在南风的床上睡了。

    虽然两人各有自己的房间但姐妹两人自小便亲密无间经常在对方的房间里过夜。

    她想午儿为什么彻夜不眠呢?她昨夜回来时神情就有些古怪脸带春色看起来似是动了情心。

    她走到午儿身边见午中手中握着一只小小的银瓶她的目光一直落在那银瓶之上连南风到了面前都不知道。

    南风轻唤她:“午儿!午儿!”

    午儿猛然惊醒抬起头:“姐姐你怎么还没睡?”

    南风笑笑:“天都快亮了我是起得太早了。”

    午儿看了看天色闷闷地道:“天快亮了吗?”

    南风问道:“午小姐怎么了?看起来不象是平常的你。”

    午儿轻叹“姐姐我不想做太子妃了。”

    南风却不觉得意外:“为什么?”

    午儿轻轻打开银瓶的塞子香露的气息如同夜来香的花朵次第开放。南风略有些惊讶:“是波斯香精你是如何得到的?”

    “是韩寿他去找公主也不知他用什么法子说服了公主。他还说他想做驸马爷。”午儿的声音听起来更闷了好似着凉塞住了鼻子。

    南风了然于胸地微笑:“你不想让他做驸马?”

    午儿认真地点头:“我想让韩寿永远陪在我的身边。”她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我就是讨厌他身边有别的女人。”

    南风轻轻叹了口气:“午儿你对韩寿动了情?”

    午儿迟疑不定“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我本来以为做太子妃会很高兴但想到就要离开韩寿也不知怎么就高兴不起来了。再听到韩寿说要做驸马就更加不高兴了。那就是情吗?”

    “午儿你后悔了?”南风小心翼翼地问。

    午儿用一只没有拿着银瓶的手支着面颊:“我后悔了我不想嫁给傻瓜太子了。可是婚事已经定下来连婚期也近在眉睫就算我后悔了又能怎么样?我还是得嫁给那个傻瓜太子。”她似乎觉得说了两次还不解气又恶狠狠地重复了几遍:“傻瓜太子!傻瓜太子!傻瓜太子!”

    南风莞尔一笑午儿是她唯一的妹妹全家人疼惜她如珠似宝。但到了这个时候又怎么可以再悔婚?那可是皇上亲点的婚事。

    姐妹两人默然相对只觉得一畴莫展。南风见午儿微微蹙着一双秀眉为爱而困苦的愁容在她尚显童稚的脸上看起来颇为滑稽。

    午儿才不过十二岁这么早就尝到了人生的无奈吗?南风心里便不忍起来以午儿的个性进了宫也未必会有好的下场。

    她踌躇不定皇上的旨意只说以贾家女为太子妃并非指明是贾午或者是贾南风虽然大家心照不宣知道皇上深恶贾南风这个贾家女必然是贾午但到底也是含糊不清。

    她知道若是想让午儿幸福这是唯一的方法可是那样的话她便要放弃自己的幸福离开那个淡漠得有些象是清水的张华。其实是不是幸福都尚未可知若是贾家成了皇亲国戚她与张华之间的距离就更加遥远了。门第之间的距离似乎近如咫尺偏又远如天涯。

    姐妹两人都感觉到心乱如麻的无奈该如何是好呢?

    南风轻轻握住贾午的手:“不用怕也许还会有别的方法。”

    贾午只当南风是在安慰她一笑置之也不放在心上。但一想到韩寿便又伤心起来只觉愁肠百结想到曾经读过的情诗以前不能明了个中滋味总觉得那些诗太夸张和不切实际了。现在自己陷身在其中才知道原来情之为物真能使人黯然魂销。

    南风毕竟还是不能下定决心不做太子妃也是自己争取来的本以为经她一闹皇上对贾家女儿厌恶已极太子妃一位必然会落到卫红袖的手中想不到母亲却是如此不甘心居然能使尽手段将已经失去的太子妃之位又抢夺了回来。

    如今似是进入了两难的境地何去何从已经出了她能够控制的范围。

    次日南风与张华在会贤雅叙的花园中相见张华觉得南风的神色有些异样却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同只觉得她淡然得出乎意料似乎有些陌生了。

    南风拿着一只小小铁铲正在花园中挖地以前从未见过她做这种粗重的工作铁铲被她纤纤巧巧的玉手握着也觉得有点突兀。

    张华便问:“这是在做什么?”

    南风摊开手掌手中握着一颗小小的红豆“这是南人带来的相思豆听说只有在南方炎热的气候之下才能成长在洛阳是无法存活的可是我不信想要种下来试试。”

    张华笑笑“植物的生长都要因地势而宜南方的植物在北方是不能种活的。”

    南风沉吟着道:“或者皇天不负有心人若是努力去做也许会成功?”

    张华却摇头:“人活在世上不可太倔强要顺应天命逆天而行不会得到好的结果。”

    南风深深地看着张华:“你认为人必须顺天知命吗?”

    张华虽觉得南风神色有异却也不知道她的心里在想些什么他是旷达之士从不会刻意急进或者为了目的而不择手段他只觉得如同南风这样美丽聪慧的女子也必然是旷达的他又如何知道女子的心意纠纠缠缠剪不断理还乱?他道:“连圣人都是如此何况你我只是普通人。”

    南风笑笑“那么门第相当也是顺天知命的一种吧?”

    张华怔怔心里便有些不祥的预感他是多么玲珑剔透之人南风话一说出口他便知与婚嫁之事相关。他并非不爱南风但他也知道太尉的女儿不是他这样出身贫贱的人能够配得起的。就算南风不顾一切要与他成亲他自己却未必会接纳南风。

    他并非是一个怯懦无用之人他的勇气是世人所不能见的在幽州之时与敌人相对他直面生死仍然谈笑自若。谁说百无一用是书生他虽然是个书生却也运筹帷幄大败强敌鲜卑以至远夷宾服四境无虞。他手下的大将都称赞说:“张先生文章写得好想不到用兵也这样出神入化象这般文武全才的人百年也遇不到一个。”

    或者正是因为聪明和旷达他并不喜欢贾充此人依仗着是朝中的肱股大臣虽然不至于为非作歹不过也经常仗势欺人。如同铲除异己安插亲信这样的事情可以说是家常便饭经常会做的。他被调回京师便是贾太尉的权势又一次胜利的体现。

    虽然说他的家世未必配得上南风但如果南风坚持他也相信贾充最后还是会顺从南风。但他却淡然到不想争取不想与太尉扯上关系。

    或者是爱惜羽毛或者是因为自幼习了黄老之术生性过于淡薄或者只是名士的轻狂性情当南风问他这句话时他虽然知道南风的用意却仍然只是平淡地回答:“当今之士人人视门风如命门第相当不仅是顺天而且是应世有何不对?”

    南风默然原来他到底也不能免俗。

    她仍然将手中的红豆种入土中“也许有朝一日南国的红豆会在洛阳开花结果也未可知。”

    她想她到底是与张华无缘的若是他的回答稍微有些不同也许她便会下定决心就算午儿伤心也不会再去管那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但张华的答案却是这样的。

    她是一个聪明的女孩子知道世间之事并非勉强就可以如愿如果不能如愿何不母仪天下?以她的聪明就算不及吕后也必然会是清史留名的皇后。

    后世之人必然会知道有一个贾南风知道在她的辅助之下连白痴太子也可以当上皇帝并稳坐皇位。

    迎亲的轿子已经在外面等候多时午儿却仍然未换上新衣手中紧紧地捏着那只银瓶泪眼汪汪。

    她哭得太久连胭脂都不能留在脸上郭槐又气又急却又无法可施。

    南风轻轻推开房门见到午儿伏在桌上而母亲则在旁边喋喋不停。她看见母亲脸上强压的怒火知道母亲已经到了暴的边缘。

    她含笑拿过新衣披在自己的身上她虽然比午儿高了一些但因为贾家女孩身材比较瘦弱因而郭槐刻意将新衣做得大了一点。新衣穿在南风的身上刚好合适南风心里一动难道说世上的一切都自有天意?

    母亲将新衣做大一点不过是为了掩饰午儿太过瘦小的事实想不到却为南风做了嫁衣裳。

    郭槐吃惊地看着南风:“你做什么?”

    南风笑笑:“把午儿嫁给韩寿吧!她心里喜欢的人是韩寿。”

    郭槐长叹颓然坐在椅上:“是我太娇惯你们两姐妹了吗?为什么你们没有一个听话的?”

    南风道:“让我顶替午儿进宫吧!这件事情本来就是由我惹起来的现在还是由我来解决吧!”

    郭槐沉吟道:“可是皇上选的太子妃却是午儿。”

    南风道:“圣旨上只说贾氏女并没有写出午儿的名字也不算是欺君犯上。而且只要我进了宫就必然会重新讨回皇上的欢心母亲放心吧!”

    午儿从桌上抬起头她哭得太久此时想笑却是一副古怪的嘴脸“姐姐你终于愿意进宫了。”

    南风抚摸着她的头:“我很羡慕你因为韩寿是真心喜欢你。贾家的两个女儿有一个能够得到幸福就行了另一个也许应该为了江山社稷做一些事情。”

    午儿拉着南风的衣袖:“其实除了姐姐还有谁有资格母仪天下呢!”

    郭槐叹了口气:“南风入宫也好午儿毕竟太小也不谙世事。南风以后做了皇后我贾家就都要靠你显耀门楣了。”

    南风笑笑坐在镜前仔细地将脸颊修饰得美如天仙。她知道入了宫以后那个傻瓜太子是不可能对她有任何助益从此以后一切便只有靠她自己了。

第七节

    幽姬便是在不久以后到达长安的。

    那时笑雪还藏在皇宫之中他不知道阳平公主已经移心别恋他只是觉得公主对他越来越冷淡。在以往的那段快乐的时间里公主每天都要与他见面后来就借口说母亲看管得严经常两三天才见一次面。见面的时候也是心不在焉的。

    他以为公主只是因为亲事而心情不佳而且他不过是个狼妖他不知自己与公主的未来会是怎样。或者他的心底早便感觉到公主的变心但他却拒绝相信。

    他觉得妹妹在离开的这一段时间里必然经历过什么事情她变得落落寡欢整天都沉默不语。他曾经问过妹妹到底生了什么事情幽姬沉思良久最后只是说:“去了一趟江南那里和北方完全不同。”

    再问时便什么也问不出来了。

    江南当然与北方完全不同谁不知道?这实在是一句废话。但这句废话却让他心驰神往了很久他偶尔会想若是带着阳平去江南找一个山明水秀的地方住下来那将会是多少快慰的事情。

    他天真地计划着自己与阳平神仙美眷般的生活一厢情愿地认为阳平一定会愿意与他浪迹天涯。动物如同人类一样满怀着对家的渴望但动物却不明白人类的家是比动物的家有更多的条件的。尤其是出身皇室的阳平公主。

    在阳平的眼中这世上的城市都不及洛阳和长安公主是不能容忍在穷乡僻壤度过她华贵的生命的。她需得穿金戴银吃着最美味的食物身边有最得心应手的奴仆们侍奉更重要的是她需要有一群视礼法为生命的贵族们围绕在身边以衬托出她高高在上的尊贵地位。

    一个没有人认识她的地方她还能算是公主吗?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妇人与街边卖菜的农妇没有本质上的区别。

    公主最在意的便是这一点。

    因而当笑雪真地向她提出这个想法之时她的眼神阴冷得如同一把刀锋。笑雪却没有注意到他说了许多他们两人私奔后的生活在他看来那是快乐的二人世界但在公主看来那样的生活可怕得让她连想都不敢想。

    她不知道在失去了众多奴仆后谁来为她洗衣烧饭铺床叠被。她听着笑雪絮絮不休她的心里却在想这个妖怪是不能再容他活下去了。

    然而那个相貌英俊的阴阳师啖鬼却离开了还有什么人能够帮助她杀死笑雪呢?她并不因为自己的移心别恋而后悔也不因当初招惹了妖怪而后悔从某种意义上讲她也是一个坚强而独立的女子会为了自己做过的事情而想尽办法来补救却不会将时间用在无意义的悔恨上。

    与此同时她更多地结交朝中的士子如同韩寿、潘岳等人每一个都是英俊不凡出口成章。她便越来越讨厌笑雪一个妖怪一生之中没有读过几本书也不懂得宫廷的礼节只能私下里与他交往根本就见不得人她堂堂的晋国公主怎么能这样过一生呢?

    她悄悄派人四处去寻找法术高强的和尚道士但她也知道江湖术士大多是虚张声势骗人钱财罢了。她必须得十分谨慎如果不能一击得手她不知道笑雪会做什么样的事情会否在一怒之下便杀死她。

    幸好不久以后她便见到了刚刚游历到洛阳的凌日。

    她是在一次出游之时看见在市集上摆摊为人占卜的凌日的。他身着一袭淡黄的长衫独自坐在市集的一角无人问津。但奇怪的是当阳平的马车从凌日身边经过时不知是什么原因促使阳平掀起窗帘向外看了看。她一眼便看见凌日她有一种奇异的感觉她看见的不是一个人而是高高在上的神邸。

    她略停了停马车低声吩咐侍儿将这个人带回皇宫。

    对于公主来说带一个人回宫是不需要任何理由的虽然宫中禁止闲杂人等随意出入但公主却是皇上和皇后最宠爱的女儿谁也不敢拂逆她的心意。

    侍儿将凌日带进来的时候阳平正襟危坐她以为凌日会向她行礼但凌日只是站在那里全无行礼的意思。

    阳平皱了皱眉头问道:“你可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你可知道我是谁?”

    凌日淡然一笑以言简意赅的方式回答公主的问题:“晋国皇宫阳平公主。”

    阳平柳眉微竖:“你既然知道我是谁居然不跪不拜你好大的胆子难道你不想活了吗?”

    凌日洞察一切地微笑着:“公主需要的不是一个跪拜的人而是一个真正有本事除去妖怪的人。”

    阳平冷笑道:“大言不惭我又怎么知道你是否真地有本事?”

    凌日淡然道:“本事不是说出来的你想除去的狼妖仍然潜伏在皇宫之中。除了我以外这附近再也没有能人异士可以帮助你。”

    阳平默然宫中有妖之事虽然在私下里流传但宫女和太监并不确知此中详情而这个人却一言便点出笑雪是一只狼妖。她想这个人如此倨傲也许是真地有本事吧!

    她道:“不错宫中确是有一只狼妖前些日曾有位阴阳师将狼妖赶走但那位阴阳师走后狼妖便又回来了。所以这一次一定要将狼妖杀死我不想再在宫中看到任何妖孽做怪。”

    凌日笑笑:“那并不难只不过公主要用什么来谢我。”

    阳平一怔有生以来第一次有人向她提出交换条件她道:“你想要加官进爵还是想要家财万贯?”

    凌日摇了摇头:“这些东西我都不要。”

    “那你要什么?”

    凌日道:“我要你帮我做一件事对于你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

    “是什么事情?”

    凌日道:“在皇宫之下有一个地窟其中放着一颗明珠这颗明珠是周朝的古物无价之宝我要的就是这颗明珠。”

    阳平奇道:“皇宫之中有地窟吗?我怎么不知道?”

    凌日道:“这是一个秘密世间早已无人知晓。我也是翻阅了周朝以前的书籍才偶然现地穴入口的位置。”

    阳平心里暗想他刚才说不要金银却原来是垂涎于周代的古物那果然比金银要值钱得多。也不知那宝库之中还有什么奇珍异宝不如先答应他待杀了狼妖以后再对付他不迟。

    她自以为得计却没见到凌日眼中一闪而逝的诡异神色。

    她点头道:“好吧!若你真能杀死狼妖我便依你所言帮你找到地下宝库和那颗明珠。”

    凌日长长一鞠“多谢公主。”

    他忽然查觉到窗外一闪而逝的妖气是一道快如闪电的白影。妖气很强出乎他的意料他忍不住冷笑胆大妄为的妖怪居然敢在他的面前放肆。

第八节

    幽姬以最快的度在皇宫之中逃窜她感觉到身后凌日的杀气。杀气紧随其后无论她如何努力都无法摆脱。

    风一吹过她只觉得阵阵寒意她才现原来她在不知不觉间已经出了一身的冷汗。好可怕的人!

    虽然只是匆匆一瞥但幽姬却一样感觉到那人身上的气势。那种可怕的气势更在岑昏之上带着灭绝一切的威慑之力。她感觉到他身上的金色辉光这就是传说中最接近于神的种族提婆族的王者之光吧!

    她终于明白如同岑昏那样可怕的人也会离开提婆族故地与凌日相比岑昏的灵力也许够强了但却少了凌日那种傲视天地的气魄。

    这种气魄不是能学或者是能够做出来的那是与生俱来深植于血液骨髓之中的。

    她便替自己的哥哥担心凌日如此可怕若他一心想要杀笑雪笑雪就等于是一个死人了。

    唯今之计只有快点劝笑雪离开否则集合她与笑雪之力未必能够挡得了凌日一招。她因见识过岑昏的本事凌日尚在岑昏之上她虽然倔强却并不愚蠢平白去送死她是绝不会干的。

    但现在她自己该如何逃脱都未可知她只觉得凌日离自己越来越近雪狼一族被称为天下最快的生物她却无法快过凌日。

    此时她刚刚跑入一个幽深的小院之中院中的房门正“吱呀”一声打开一个年可十五六岁的小巧玲珑的女孩子正从房内走出来。

    她蓦然看见院中站着一个陌生的女子脸上现出一抹惊异的神色。但惊异之色一闪即逝女子的脸色不过是在瞬间就沉静如水。

    幽姬心里一动好镇定的女孩。凌日的气息越来越近不知为何幽姬只觉得这个女孩虽只是普通人类却是可以信任的。她立刻沉声道:“有人在追我请小姐救我一命。”

    女孩点了点头也不问幽姬是什么人只向着身后房内指了指。幽姬连忙躲入房内她一进房间女孩便将房门关上了。

    幽姬心里暗暗称奇为何自己会请求一个人类的庇佑?那个女孩明明全无法术她又如何能够挡得住凌日?

    但奇怪的是当她看见这个女孩的时候她便有奇异的感觉凌日不会难为那个女孩或者说凌日因为某些原因不会与那个女孩为敌。

    这个女孩便是刚刚嫁为太子妃的贾南风。

    幽姬感觉到凌日就在院中她却听不到任何声音她忍不住俯在窗口向外张望只见贾南风镇定自若地站在门前而凌日就站在她身前不远的地方。两人默然相对即便是在凌日如此凌厉的目光逼视下贾南风也不曾有一丝退缩。

    凌日忽然淡然一笑居然转身而去。

    幽姬长长地松了口气但她却真地觉得奇怪了贾南风只不过是个普通的女孩子为何凌日明知她在这间房内居然会退走。

    房门又出“吱呀”一声轻响南风走回房内幽姬忍不住熟视南风怎么看她都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子凌日到底在顾忌些什么?

    “那个人应该还没有离开你最好先不要出去。”南风淡淡地说她甚至连幽姬的姓名都没有问。

    “你不怕我会害你吗?”幽姬忍不住问。

    “你会害我?”南风好奇地重复了一遍“你为何要害我?”

    幽姬呆了呆“有许多人害人是没有原因的。”

    南风却笑笑道:“你也许会害人但你不会是一个无缘无故就去害人的人。”

    “为什么你会相信我?你我只不过是初次见面。”

    “因为你的眼睛当我看见你的眼睛的时候我明显地感觉到了你的悲伤一个悲伤的人是不会轻易地伤害别人的。”

    幽姬默然南风感觉到了她的悲伤她也同样感觉到了南风的悲伤。或者就是因为这同病相怜的悲伤当两人初一见面时便决定了这两个风马牛不相及的女子会成为用生命守护承诺的好友。

    “若是无处可去就先在这里住下吧!虽然这里是皇宫但要留下一个人对于我来说还不是难事。”南风说。

    便是因为她的这一句话幽姬暂时留在了长安城的皇宫之中她却未想到正是因为这一次偶然的相遇竟会对后世产生如此深远的影响。二十年后开始的乱世与这一次相遇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第九节

    幽姬在东宫的屋顶上放了七颗石子石子是依着北斗的方位排列的。那是她与笑雪之间的暗号如果一旦失去联系或者是身处险境时便会在自己藏身之所放上七颗石子。

    她等了两天才在夜里听见窗外传来的弹指声。

    她轻轻推开窗子悄无声息地跃出窗外。月光之下身着白衣的笑雪容颜憔悴虽然他们是妖怪容貌不容易改变但她仍然觉得笑雪消瘦了许多。她想到人类常说黯然**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

    笑雪也同样感觉到妹妹的消瘦他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但他却绝不将自己的悲伤形诸于外。“你就要有大嫂了我已经想好了我会带着阳平离开这里。”

    幽姬的神情便更加黯然哥哥如此聪明的人难道真地不知道事实的真相吗?“快离开这里吧!阳平并不真地喜欢你如果你还离在这里只怕凶多吉少。”

    笑雪却固执地摇了摇头:“你不懂我与阳平之间的感情她是真心爱我的我也一样爱她。只是这两天宫里来了一个很厉害的人他总是在阳平的寝宫附近徘徊使我根本无法接近阳平等那个人一走我就可以带阳平走了。”

    “哥哥我们回北方去吧!人类的世界真地不适合我们。你看见的那个人他是八部众里最可怕的提婆族的少主人我们这样的妖怪一被他看见就不可能活着离开。这个人他就是阳平找来对付你的。你不要再执迷不悟阳平根本就不想过江湖漂泊的生活她贵为公主又怎么可能真心喜欢一个狼妖?”

    笑雪却恼怒起来:“不要再对我说阳平的不是你根本就不了解她。她美丽得象是一朵牡丹花心地也如同牡丹花般的纯洁。”

    用纯洁来形容牡丹花?幽姬忍不住道:“牡丹是富贵之花雪狼是北方的精灵我们也许能够养得活一朵傲雪侵霜的雪莲却不可能养得活牡丹。”

    “所以我要带她去江南她一定会喜欢那里。”

    幽姬怔了怔无言以对。

    “而且”笑雪沉吟着说:“若是她真地想要杀我又何必请什么高人相助?”

    幽姬心里生出一丝不祥的预感看来笑雪已经知道阳平的心意难道他宁死也不愿意离开阳平吗?

    “哥哥求你一件事。”

    “什么事?”

    “若是我死了你一定要想办法活着离开这里回到雪狼故地去用你剩下的生命来守护雪狼一族完成哥哥没有完成的使命。”

    幽姬心里一酸哥哥你可知道我的生命也不长久了。

    她含笑道:“如果这真是哥哥的决定我会帮助你完成它。”

    活着固然好但了无生趣地活着却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也许死去会轻松得多吧!幽姬不由抬起头一颗流星悄然划过天宇啖鬼你在哪里?你是否也与我在同一片天空下看着同一颗流星。

    若是流星有知是否能够将相思传递到远方使思念的人们互相感知到对方的心意?

    “你们两人谁也走不了。”黄色的人影飘然而至他只似一个普通的少年人并无奇特之处但无论是谁只要看见他第一眼便会被他的气势所震慑。

    幽姬不由后退了一步凌日来得好快或者是因为她与笑雪在一起而使妖气更加强盛的原因。

    “何必再担心那些狼妖的未来?你们更应该担心的是自己。”凌日微微含笑但这笑容落在笑雪与幽姬的眼中却比地狱中的恶魔还要可怕得多。

    笑雪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轻声道:“我挡住他你先走。”

    幽姬摇了摇头“我的灵力比你强还是由我来挡住他你走。”

    笑雪急道:“你忘记你刚才答应我的事了吗?无论如何要活着离开这里。”

    幽姬却低声道:“就算我能离开这里也活不久的我已经受了重伤只怕活不过十年了。”

    笑雪怔了怔却沉声道:“只要还活着就还有希望你一定要走。”

    凌日叹息着摇了摇头:“你们还不明白吗?我既然来了你们两个谁也走不了。”

    笑雪冷笑道:“走不了便与你拼了。”他忽然跃起一拳向凌日当胸击去。

    幽姬大惊叫道:“哥哥不可!”

    她才叫出声便见到凌日伸出一只手掌他的手掌之上泛着微微的金色光芒这光芒虽然微弱却清晰可见如同实物。

    凌日的手掌轻轻一抹幽姬只觉得剑意在夜风中无法遏制地四溢开来她的心一下子便凉了。

    她看见笑雪前冲的身子忽然停了下来她心中大恸忍不住扑上去抱住笑雪。她的哥哥脸上带着一丝古怪的笑意但他并没有看着她却望向院门。幽姬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只见阳平公主手中捏着一把精致的团扇站在院门口向里面张望。

    幽姬看见阳平公主眼中如释重负的神情妖怪死了她便可以如愿地嫁给朝中俊秀的少年士子了。她仍然可以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再也没有威胁。

    她甚至已经在考虑嫁给谁好她第一个想到的人选便是韩寿。他虽然不及潘岳俊美但潘岳过于风流而韩寿却是一个深情如斯的人。

    她想若是她嫁给韩寿就请父皇封他做个大官或者索性封他为王吧!

    她忽然看见笑雪身边那个女孩子眼中一掠而过的寒光这寒光居然让她也心里一颤。她当机立断伸手指着那个女孩子道:“她和妖怪有关必然也是妖怪她也不能活着。”

    凌日好奇地看了阳平一眼一个普通的人类女子却有着比妖怪还要狠毒的心肠。但他不在乎世人的一切他都不在乎他只要达到自己的目的。他来这里的目的是关乎整个天下乃至现有的三界为了这个伟大的理想杀上几个妖怪或者是几个人类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他又伸出手手上金光闪烁幽姬扶着笑雪她想要后退但笑雪的身体正在逐渐僵硬。她的心便更加冷下去只见凌日正在挥起手掌。她几乎已经要闭上双眼她并非是一个轻易放弃的女子但面对凌日之时她却感觉到连自己的勇气也正在被他摧毁。

    忽听一个女子的声音传了过来:“你们在干什么?”

    南风袅袅娜娜地走了过来她有意无意地挡在幽姬的前面“阳平这么晚了为何你还不就寝。”

    阳平皱了皱眉贾南风来了她也不知为何心里竟有些害怕贾南风。她道:“那个女人是妖怪我请了高人到宫中来驱妖的。”

    “妖怪?!”南风冷笑道:“她是我的闺中好友你即说她是妖怪是否暗示我也是妖怪。”

    阳平呆了呆:“皇嫂她真地是妖怪你不要被她蒙蔽。”

    南风冷冷地道:“我看被人蒙蔽的是你才对。你还是未出嫁的姑娘却将一个男人留在宫中。若是这件事情传了出去岂不是成了朝中的笑话?”

    阳平咬了咬嘴唇“若是皇嫂不说又有谁会知道?”

    南风道:“宫中本就是流言滋长的地方就算我不说你又如何能够保证你宫中的太监宫女一定会保守秘密?而且为人处事总是要留三分余地你既然已经如愿以偿又何必赶尽杀绝。”

    阳平心里暗道南风这样说分明就是已经知道笑雪是个妖怪她心里便有些慌张起来唯恐南风会将她与妖怪私相交往地事情告诉父皇母后。反正笑雪已经死了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她虽然心中暗恨南风阻她杀幽姬脸上却反而露出笑容:“既然这位姑娘是皇嫂的好友也便是我的好姐妹我又怎么会叫人杀她呢?”

    她故意抬头看了看天色:“若是皇嫂不说我还没现天真地很晚了皇嫂也早些休息吧!”

    她走出东宫心中却仍然在思量着斩草要除根如果不除去那个女狼妖以后凌日离开了难保她不会回来报仇。

    她一向是以自己的心胸来揣度别人便将所有的人都想象成与自己一样不择手段。

第十节

    幽姬现无论何时只要是南风出现凌日必然会退避三舍。

    她在遥对阳平寝宫的地方找了一个小小的山坡将笑雪的尸体埋入土内那么笑雪就算是死去了也可以一直看着阳平。

    她相信就算是阳平出卖了笑雪笑雪在死去的瞬间也并不曾恨过阳平。情之为物直叫人生死相许。也便是因为这个缘故她虽然深知阳平是如何一个卑鄙的女子但她却也决定不再为哥哥报仇。

    为情而死在哥哥的心中也会觉得幸福吧!

    但她却因为凌日对贾南风的退让而感觉到忐忑不安总觉得这里面会有什么隐情。她想到提婆族的尊者带着摩合罗离开提婆故地虽然摩诃尊者在死时并没有说明提婆族中生什么变故但她却不能不怀疑凌日。

    以凌日这样一个可怕的人如果族中真地有变故他没理由查觉不到除非所谓之变故指的便是凌日。

    可是他身为提婆族少主已经是提婆族中最至高无上的人了难道他还需要背叛族人吗?如若是背叛族人他又能得到什么样的好处?

    她很庆幸自己早已经将摩合罗藏在一个隐秘的地方否则凌日若是知道摩合罗在她身上她一定无法保住摩合罗。若是她失去了摩合罗她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啖鬼。

    想到啖鬼她便又觉得悲伤啖鬼你现在还和孙尚香在一起吗?

    南风站在她的身后她亲眼目睹笑雪的尸体变成一只银白色的狼她仍然镇定如故。幽姬想到民间关于太子的传闻听说太子智慧极低如同白痴。这样一个女子居然会嫁给一个白痴男人就算那人是太子这未必就是一种福气也许对于太子妃来说反而更加艰难。

    幽姬忽然感觉到空气之中的异样气息她蓦然抬是水气空气之中有着很沉重的水气。

    一个中年女子倏然而至她身着一袭雪白的轻衣虽然衣服是干的但幽姬却似乎从她的衣袂之上看见了水光。

    是那迦族的人?为何提婆族和那迦族人齐集在这里?难道真地要生大事情了吗?

    女子冷冰冰地看了幽姬一眼“狼妖?!凌日居然没有杀你。”

    幽姬默然不语。

    女子又转头看了看南风:“也难怪有你在这里。”

    南风忍不住问:“你认识我吗?我不记得我曾经见过你。”

    女子微微一笑:“你是否见过我无关紧要听说你是当朝的太子妃?”

    南风点了点头:“不错我就是太子妃贾南风。”

    女子道:“我名叫珍珠从大海中来。”

    南风呆了呆从大海中来?这是什么意思?

    珍珠道:“你是否见过凌日了?”

    虽然谁都不曾告诉过南风凌日是谁但南风猜测必然是刚刚杀死笑雪的人她点头道:“我见过他。”

    珍珠道:“我到这里来是想问你一句话。”

    “什么话?”

    “你是否想保全这晋朝的天下。”

    南风一怔多么古怪的问题她沉吟道:“我当然想保全晋朝的天下但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子如果天下真有异变我又能有什么作为呢?”

    珍珠道:“你当然能有作为只看你愿不愿意去做。”

    南风问道:“你要我做什么?”

    珍珠道:“我要你阻止凌日因为我知道只有你一个人能够阻止他。”

    南风忍不住笑了:“我刚刚见到凌日在我的面前杀了一只狼妖他不过是伸了一下手狼妖便死去了。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子我怎么可能阻止得了他?”

    珍珠微笑道:“你不必问原因你只需要相信我的话。其实你是一个聪明的女子你应该看得出来你确实能够阻止凌日若不是你这个女狼妖早便死去了。”

    南风想到这两次的情形似乎珍珠所言也并非全无道理。但她从未见过凌日他为何要对她特别手下留情呢?“我该如何阻止凌日?”

    珍珠道:“凌日到晋宫来的主要目的就是为了得到人间的至宝九龙鼎。据说人间的王气所在一共有两样宝物一件便是玉玺而另一件则是九龙鼎。传说中当年孙权的父亲孙坚得到玉玺然后将玉玺送给袁术换了一些兵马江南的孙家便是依靠着这些兵马起家最终得以三分天下。但孙家交给袁术的玉玺却是一个假的玉玺真正的玉玺还在孙家的手里。而九龙鼎则在周朝之时便已经被深藏在洛阳的地下这个地下宝库的入口便在这个皇宫的某处。我想凌日必然是得知了九龙鼎的下落才会来到这里。”

    南风问道:“既然如此他又为何要杀死笑雪?”

    珍珠道:“因为九龙鼎被人用法术封制住了这种法术很奇怪如果是一个全无灵力的人接近根本就不会有任何反应但如果是一个身有灵力或者妖力的人接近就会诱起强大的抵挡力量灵力越强抵抗的力量就越强。象是凌日这样一个拥有空前灵力的人就越是难以靠近九龙鼎。”

    “因此他才会帮助阳平然后希望阳平帮助他拿到九龙鼎吗?”

    珍珠心道这个女孩子如此聪明看来就算是转了世也未曾消磨她的慧根。她道:“他并不需要阳平将九龙鼎拿出来给他他只需要阳平将法术破坏就行了。而破坏法术只需要拿走九龙鼎上方悬着的一颗明珠。那个阵法是九龙抢珠的阵法明珠一被拿走阵法便破了。到时候他就可以自由出入地下宝库再也无人能够阻止他。”

    “你是否要我劝说阳平不要将明珠拿出来?”

    “正是如此。”

    南风沉吟道:“只是阳平一向与我不太和睦就算我劝说她她也未必肯听从于我。而且凌日为阳平杀死了笑雪如果阳平不为凌日拿到明珠他是否会放过阳平?”

    珍珠微微一笑:“这就是为何只有你一个人能够办得到。不要问我原因但只要有你在凌日就不会随便杀人。”

    南风虽然不知凌日得到九龙鼎又会对江山社稷有什么影响但她毕竟已经是太子妃而且皇上死后她就要成为母仪天下的皇后。这江山本来是与她无关但从她决定进宫的那一刻开始一切却又与她息息相关。

    南风道:“好吧!我尽力而为吧!”

    “不是尽力而为是一定要办到。”珍珠却对于南风的回答不太满意她心中隐藏着的秘密不能够告诉别人。她也同样忧心忡忡八部众中知道这秘密的人寥寥无几连号称最强的夜叉族都被蒙在鼓里。只是因为这秘密太惊世骇俗越少人知道越好。

    但知道的人却惴惴不安该如何将灾难化解于无形呢?

    次日清晨南风便去拜访公主见公主正对着镜子梳妆。她手里拿着一只紫玉钗迟疑不定不知是否应该插在鬓上。南风见她今日穿的是一袭水红的衣裙与那紫玉钗的颜色似乎不太和适。她也不说破却道:“公主这支钗子真是美丽想必是名家巧手制成的吧?”

    阳平得意洋洋地展示着手中的玉钗:“这钗可是大有来历的是当年汉武帝送给李夫人的。”

    南风刻意恭维她:“如此名贵的钗也只有公主才能有不论玉质和做工就光是来历便已经是举世无双了。”

    阳平笑道:“那是当然这钗本是当年父皇送给母后母后疼我才会转送给我我的姐姐们可就没有了。”

    南风道:“正是公主是皇后娘娘的掌上明珠别的公主怎么能和你相提并论呢?”

    两人似心无芥蒂的笑谈谁也不提昨夜之事。后宫的相处之道本就是如此有时明明将对方恨之入骨表面上却比谁都更加亲密无间。

    两人说了半晌南风才道:“昨天那个人可出宫了?”

    阳平捻起胭脂小心地涂在脸上“皇嫂为何对那个人那么在意?”

    南风道:“我只是觉得他那么有本事现在帮了你一个大忙总是要报答人家。”

    阳平道:“那就不必嫂嫂费心了我自然会报答他。”

    南风沉默了半晌阳平口风甚紧想必是听到了地下宝库的传说心中也生出了贪念她知道再问也问不出个所以然了如果冒冒然地劝说阳平反而会引起她的怀疑。她也不再多问起身告辞忽道:“妹妹今天的衣裙配珠钗更加合适我那里有一支珠钗是南越进贡的宝物我一直没有衣裙搭配不如就送给妹妹吧!”

    阳平忙道:“那怎么使得?”

    南风微微一笑:“如何使不得你我姐妹情深一支珠钗又算得了什么。”

    阳平也不甚推辞笑道:“既然如此那就多谢嫂嫂了。”

    南风走出房门走了几步便有一个宫女悄然跟了出来。她闪身到假山之后那宫女便也跟着她走入假山之后。南风道:“仔细监视公主她如果离开寝宫就立刻派人向我汇报。”

    那宫女点头离去。

    南风虽然入宫不久但她是天生就懂得权谋的原来做女儿的时候被全家人宠着根本就不需要将心思用在这上面。现在入了宫她倒觉得自己象是变了一个人一样。许多蛰伏于身体深处的东西似正在被周围的环境唤醒无师自通地迅学会了如何在后宫生存。

    她很快便收买了一些宫女太监为己所用而那些宫人也知道她将来是要做皇后的巴结尚且来不及更何况太子妃出手大方赏赐下人时全不吝啬这样的主子谁不愿意推心置腹。

    不过才短短的时日南风就悄然控制了后宫但杨皇后却懵然无知。南风有时自己都觉得自己有些可怕她从不知自己竟会是这样的一个人。

    接下来的数日凌日在宫中四处游逛他自称奉了公主的旨意观察皇宫中的地相。杨皇后本就对这个女儿无可奈何虽然觉得一个男人在宫中走来走去不成体统但因为上一次公主闹出了被妖怪缠身一事也便任由她胡闹下去。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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摩合罗传介绍:
《摩合罗传》,共三册。连载于《今古传奇奇幻版》。
百年前,璎珞与流火因摩合罗一死一伤,一百年后,再世的无双与苏醒的流火又因摩合罗而重遇。五胡乱华后的十六国仙侠故事。摩合罗传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摩合罗传,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摩合罗传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