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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木允锋     护国公txt下载     护国公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七六章 乡贤啊!

    杨庆这份伪造的圣旨,最终就这样获得了朱慈的默认……

    当然,他不默认还能怎样?

    圣旨都发下去了,福王接到圣旨的同一天,绝大多数藩王也都接到了同样的圣旨。

    因为之前遭杨庆的迫害,除了桂王和靖江王,还有跟随皇帝的齐王和宋王,被李自成继续圈养的定王和永王,剩下没死的宗室藩王全扔在淮西甚至淮北和湖广。他们哪有闲心管这份圣旨是谁发的,反正这种时候老老实实做人就行,让他们来中都祭祖就来呗!杨庆再怎么也不可能对他们下手,那样就太有**份了!

    尤其是杨庆还很好心地一家附赠了一张支票……

    这是路费。

    一家五千元路费。

    可不要小看这五千元,这时候很多藩王一年都未必能收入这些。

    不是每个藩王都是福王。

    福王有钱是因为第一封地远超十万亩的定额,他的封地是张嫣给划的又不是杨庆给划的,直接是地图上指定区域而不是经过丈量的。第二最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他的封地都是一个人的,他才第二代福王,当然没有其他人和他分家。

    但那些延续很多代的这时候真得日子过得很紧张。

    毕竟不是每个藩王都像唐王一样身居高位每年俸禄就不菲,而且在云南还能捞些商业上的好处。

    以原本封在蕲春的荆王为例,在蕲春的良田被杨庆夺走,并用来安置左良玉部降兵改为皇庄后,带着一家上千口不得不去了之前被战争破坏最严重的麻城开荒。但因为周围全是皇庄,也不像福王一样地盘大就算荒着也能养羊,养马,甚至还有湖泊可以捞鱼,他只能把地租降到三成才有人去他那里租地开荒,十万亩至今复耕不足三万,一年收租两万元,分到全家族头上人均不到三十元……

    还不如一个当兵的呢!

    现在荆王家族男丁要么自己种田要么做小生意,绝大多数都已经放弃了封地,而且还有真就跑去当兵谋出路的。

    五千元啊!

    那也是整个荆王封地一年四分之一的收入啊。

    当然,没人关心他们。

    杨庆的圣旨又不是针对他们的。

    而真正的目标桂王和靖江王,在几天之后也相继接到圣旨,他们的反应没有出人意料,二王全都以生病不能北上为理由拒绝,但紧接着赣州和衡阳两个都统司的军队就开始南下直逼韶关和严关。与此同时香港岛的南洋舰队再临虎门,而南宁都统司的第十八军迅速北上,并且与一支狼兵发生小规模冲突,狼兵虽勇终究干不过排队枪毙。第十八军前锋兵临贵县紧接着当地贫民造反,打开城门放明军进城,明军轻松夺取贵县,并紧接着开始打土豪放粮,然后在一片欢呼中骑兵出现在浔州也就是桂平城下。

    两广立刻一片风声鹤唳。

    很显然在拿下金声桓后,杨庆的魔爪终于再次伸向两广。

    尤其是广西。

    经历了上次明军的背刺后,广西士绅已经很清楚,杨庆这一招是何等的恶毒,只要这一边进军一边打土豪分田地的大招放出,那就没有什么能挡住他们!除非在野战中挡住,否则只要让他们到达城外,那么再坚固的堡垒也没用,只要看见明军的旗帜了那基本上就等着城破吧!

    城里百分之九十的人都惦记给他们开门呢,什么堡垒能撑住这种从内向外的攻击?

    然后他们就只能求饶。

    严关。

    这座要塞完全欧洲棱堡化。

    主堡是一座六角型棱堡,通过人工挖掘让灵渠转入主堡外围壕沟,形成一大片的开阔水面,但壕沟外面还有棱角炮台,就像一个个小岛般与主堡以桥梁相通,这些棱角炮台间同样有城墙连接。

    而在它们外围还是壕沟。

    进出广西的船首先得进严关,然后在严关主堡和外围炮台上的炮口下驶过,这样一旦严关守军锁断东边的入口,进攻者不打开这座要塞,是别指望后勤运输走灵渠的。而守军却可以借助灵渠,源源不断接受后方送来的补给,哪怕敌军绕过严关从后方锁断水运围困,城内依然有足够的储备来抵抗下去。这个时代早就不是当年蒙古骑兵南下,凭借机动优势绕开水运节点攻城了,进入火器时代后打仗不管后勤就是自杀,哪怕真换上当年那些蒙古骑兵再绕过严关攻桂林也只能是自寻死路。

    桂林城头的大炮会教他们做人。

    而进攻严关就必须面对那十几米厚外面包裹着坚固硬壳的棱堡体系。

    这里驻有包括大量欧洲和倭国佣兵在内的一万守军,总计两百多门轻重火炮,最重的大炮和神威无敌大将军炮同样级别,也相当于欧洲的三十二磅炮。因为四周都是平地,而这座要塞主堡是两层,最高处的重炮完全具备和明军的神威无敌大将军炮对轰能力,甚至同样装备有臼炮,也有开花弹。

    所以明军内部对它也很犯愁。

    毕竟有当年热兰遮城之战的经验,明军将领们都知道这东西很难打。

    而严关远超热兰遮城。

    不过也仅仅是重视而已,毕竟再坚固的堡垒也可以通过围困解决,严关的确不好打,的确物资储备充足,但它能在围困中撑几年?

    困上三年什么要塞也废了!

    更何况随着南宁到手,根本就不需要进攻严关,从南宁的背刺就简单多了。

    瑟瑟秋风中一辆四轮马车沿着官道从东而来停在城门外,紧接着对面放下吊桥马车驶过,在一座炮台上停下,车内乘客走出,在等候的军官陪同下继续向前,然后通过桥梁到达主堡城门,门前已经有不少人在等他。

    “顾兄,他们怎么说的?”

    一个身穿文官服的迎上前急切地说道。

    桂林府推官,靖江王朱亨嘉派往衡阳的特使顾奕,面色凝重地摇了摇头。

    那些等待他的乡贤们立刻一片哀叹。

    “难道真得无可挽回?”

    一个老乡贤眼巴巴地看着他说道。

    “倒也不是真得无可挽回,听他们的意思是只要大王去南都即可,杨庆要的只是大王尊旨!”

    顾奕说道。

    “可大王去了南都还能回来吗?”

    朱亨嘉亲信孙金鼎说道。

    顾奕尴尬一笑。

    “顾推官的意思是,杨庆可能并不是想吞并广西,只是想要大王去南都,只是要大王听他的话,遵他发的这份圣旨,但他对广西的地盘其实并无染指之意?”

    那老乡贤推开孙金鼎说道。

    “也不只是如此,他们还想要咱们把浔州和梧州给他们。”

    顾奕说道。

    “他们想要逼咱们走钦州?”

    另一个乡贤立刻明白了。

    然后所有乡贤都恍然大悟,他们都是聪明人,这种事情只要一想就能明白,什么杨庆要靖江王去中都祭祖都是借口,真正的原因是杨庆对他们出口不走钦州而走广州不能容忍。毕竟走广州的话,钦州港刚刚设立的海关不但不能收税,而且还导致大量以此为生的工人失业,这才是杨庆不爽的原因。

    银子才是重点。

    “这样说来倒也不是不能接受!”

    一个乡贤露出轻松的表情说道。

    的确,仅仅是为这个的话,倒要不是不能接受。

    他们走广州纯粹是意气之争,但走广州也不是不交税,都是交税那么广州还是钦州都一样,西江的运输的确方便点,但钦州的海运路线更短一些,对于他们的那些商船来说在钦州装货更方便。

    为这点小事不值得和杨庆撕破脸皮。

    毕竟真打起来肯定输。

    这一点他们心里有数,严关只是个讨价还价的筹码,又不能真指望一座严关挡住杨庆,更何况现在南宁的明军已经兵临浔州。

    “这倒是咱们多心了!”

    那个老乡贤长出一口气说道。

    “走,立刻回桂林,按说这祭仁祖的确是大事,大王说到底也是仁祖一脉的长房,不去的话也的确有失孝道了!”

    另一个乡贤说道。

    “那我们怎么办?”

    几个浔州和梧州的乡贤焦急地喊道。

    这是连他们也抛弃啊!

    “什么怎么办?都是大明的官军难道还能如土匪般抢你们的?再说官军去那里也是为了保护你们,最近大藤峡的瑶人可不怎么老实,楚公这也是为了安定地方!”

    老乡贤义正言辞地说道。

    然后他们一起撇下傻了眼的浔梧二州乡贤,心情愉快地向码头的客船走去。

    “诸位,难道忍心让大王送死?”

    孙金鼎在后面怒道。

    “荒谬,圣旨只是召大王去中都祭祖而已,何来大王生死之说?纵然杨庆奸臣包藏祸心,大王难道就置孝道人伦于不顾?祭祖乃大事,纵然有危险也不能退缩,若杨庆真丧心病狂敢谋害大王,我等当然不能坐视,大王又不是没世子,有世子在,那杨庆就别想夺我靖江藩!”

    老乡贤回过头说道。

    “对,大王去了还有世子,这有何可怕的!”

    其他乡贤附和。

    然后他们头也不回地登船了。

    后面孙金鼎悲愤无言,和那几个同样被抛弃的浔梧二州乡贤一起,恍如弃妇般站在深秋的灵渠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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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七七章 衣带诏

    在确定了杨庆并不是想要整个广西后,广西咨议局的乡贤们,毫不犹豫地把靖江王塞进马车献给杨庆……

    反正还有他儿子呢!

    杨庆爱怎么玩弄他随便,哪怕玩死也不要紧,有他儿子备用,说到底靖江王只是广西维持割据的一个法理依据而已,但究竟谁是靖江王并不重要。朱亨嘉的儿子可以,朱亨嘉的兄弟也可以,甚至靖江藩的每一个宗室男性都可以,需要的话把靖江王儿子送给杨庆也不是不可以。

    话说后面还有两千多备用的呢!

    这种小事完全不值一提。

    可怜的朱亨嘉还能怎样?在咨议局的乡贤们回去后,紧接着就到王府逼他了,他还想挣扎一下,结果守卫他王府的侍卫们一起跪到他门前请他以大局为重,这些混蛋跪的时候手中可是拄着火枪的。最后他两眼泪汪汪地不得不接受了这个结果,说到底他和桂王一样没什么实权,广西的财政完全控制在咨议局的乡贤手中,一开始那些外省官员在时候,靖江王还能说话管用,但后者被本地官员排挤得差不多以后,他也就完全变成傀儡摆设了。

    至于那些雇佣军就不用说了,当然谁发钱就听谁的。

    而这些乡贤以桂林周边为主。

    本来广西核心也就是这一块,桂林,柳州,平乐,就连南宁都属于相对偏远,所以他们同样对抛弃浔梧二州不是很在意。

    后者倒霉就倒霉吧!

    这种事情只要不是他们自己倒霉就行了。

    乡贤嘛!

    难道还真指望他们有多团结?

    只要不是自己倒霉,需要把靖江王献给杨庆,他们就毫不犹豫地把大王打包,需要牺牲部分乡贤利益,那么他们也会毫不犹豫。

    哪怕他们知道杨庆是钝刀子割肉。

    但是……

    只要还没割到自己身上就行。

    而且把浔州扔给杨庆,也就意味着把大藤峡这个泥坑扔给他,如果明军能够陷在这片崇山峻岭,那么还能给广西士绅争取更多时间,哪怕只是苟延残喘的时间。明朝的大藤峡并不仅仅是指大藤峡,实际上桂平以北整个这片崇山峻岭统称大藤峡,一直得到荔浦南边,这片瑶民的聚居区已经折腾了大明朝快三百年,就连王守仁都没解决,广西士绅很乐意看明军掉进这片绿色泥潭。过去这里是以狼防瑶来压制,明军接管后那些狼兵肯定撤走,他们本来就是桂西土司以外派方式提供给朝廷的,而桂西土司和士绅已经结成同盟,他们支持后者控制桂柳等地。

    然后作为他们的屏障。

    毕竟土司们对杨庆同样也充满了警惕,这个权臣已经开始在云贵进行改土归流,虽然进行得速度缓慢却一直没停下,依靠着那些民兵化的旧卫所军户,一边挥舞封爵移居平原的肉骨头,一边枪炮瞄准,的确成功解决一个个土司。这样他早晚也得对广西下手,这一点包括岑家在内这些土司们都清楚得很,但他们也都知道土司肯定得排在士绅的后面,士绅不倒下是轮不到土司的。

    双方是唇亡齿寒。

    就这样广西的局势迅速稳定,就在狼兵撤离浔梧二州,然后明军紧跟着接收的时候,靖江王也乘船开始了他前往中都的旅程。

    他大儿子以世子身份留守桂林。

    他大儿子比他名气大得多。

    靖江王世子是朱若极,也就是清初和八大山人齐名的石涛,在现代一幅画值几千万甚至上亿的。

    “宗室中倒是颇多擅书画者!”

    杨庆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个名字。

    “毕竟以之前的制度他们也没别的事情可干。

    说起来这宗室确实对楚公有不满的,但绝大多数真要说到恨您则未必了,朝廷过去对宗室看似优待实则视若贼寇。就是对贼寇的防范都没有对宗室的防范更严密,说是藩王郡王天潢贵胄,但实际上不过是以城为牢的囚徒。说是一个个富可敌国田产多得吓人,但楚公可以去问问福王他那几百万亩良田,一年究竟能给他多少收入?他那是封地,又不是真正就归他所有了,而是这片地的税收权就划给他了,他只有收税的权力。

    但您别忘了,那税是朝廷代收!

    是朝廷给他收,然后收了再交给他!

    他自己没权力收。

    朝廷自己的税都不知道有多少消失在过去的税收体系中,更何况是给这些藩王代收的,福王那两百万亩封地一年理论上只给他四万多两,但事实上就没给足过。”

    黎玉田笑着说。

    “他们不是还有俸禄吗?”

    杨庆说道。

    “的确,他们都有俸禄,可朝廷连前线将士的军饷都发不出了,您觉得会给他们发足额的吗?福王,蜀王这些家族之首的确有钱,但您觉得都繁衍几千口了,那些奉国中尉们真就有钱吗?他们的俸禄都是打折的,当年还用宝钞时候,甚至只有两成是银子,八成都是宝钞,宝钞后来是什么样子就不用说了。所以除了那些藩王郡王之类,那些最底层的宗室对您未必没有感激之心,您并没有让他们损失什么,他们很多人过去的日子甚至还不如现在,而您却给他们解开了身上的枷锁。

    您说他们是当猪养。

    可就算能衣食无忧,身上套着枷锁的日子他们也未必喜欢啊。”

    黎玉田说道。

    “那为何宗室成众矢之的,官民皆指其拖垮国家?”

    杨庆问道。

    “就像您说的,有些事情总得需要一些人来背锅,大明之前的糜烂总得有个解释,说因为士绅不交税?过去谁敢说?谁说都是自寻死路!整个官场,所有士绅,全都靠这个维持好日子,敢说这个那是与天下为敌!说土地兼并?打击土地兼并的海瑞刚当上巡抚就被轰下去,这还是神宗皇帝给他优待,要不然早被人给弄进大牢里去了。张居正倒是铁腕手段略微治理一下,仅仅是略微,刚死就差点被灭门!说商税收得太少?扬州盐商一年获利千万,交税几十万,是少,可那个盐商身后不是一堆实权官?张居正的继任张四维的弟弟张四教就是扬州盐商。

    敢收商税的魏忠贤是什么结果?

    真正原因不能说也没人敢说,正好宗室这种最没实力,也的确是有责任的就成了最好的替罪羊,说他们吃垮国家就可以给国家的糜烂做出皆大欢喜的解释,至于根源是不是真就是宗室,这个谁还会关心呢?”

    黎玉田说道。

    “你这样一说我再看孝陵就觉得太祖在天之灵和蔼得多了!”

    杨庆说道。

    然后两人同时笑了起来。

    “那么靖江王来以后,就给他在南都找个房子,然后让他安安心心住下好了,广西那边继续让他儿子留守着,什么时候布局完成,让他自己上书移藩就行。”

    杨庆紧接着说道。

    靖江王的命运就这样确定。

    先来南京当寓公,当得差不多了就让他自己要求移藩,他儿子不同意就是不忠不孝,就是谋反,然后朝廷的大军就可以直捣桂林。反正只要浔梧二州土改完成,尤其是把大藤峡这些瑶民解决了,有四个府的民兵为基础,桂林,柳州,平乐这三个府也就是探囊取物了。拿下这三府再继续进行土改,这三府土改完成,至少可以有几十万民兵可用,那些土司同样也就是囊中物了,说到底他们手中也就那点牌能打。

    “那么现在就看桂王了!”

    杨庆看着地图说道。

    广州。

    “大王,以老朽之见,不妨就去这南都走一趟,既然靖江王都已经前去了,大王不去终归是不妥!”

    香山籍崇祯朝大学士何吾驺捋着胡子微笑说道。

    他身旁几个乡贤纷纷点头。

    他们的节操肯定不会比广西那些乡贤更高,既然广西的乡贤会把靖江王打包送给杨庆,他们当然也能把桂王打包送出。反正桂王也一样是有儿子的,有备用的就没必要激怒杨庆搞得大家最后都不愉快,万一明军再封锁虎门,那每天损失的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啊!

    “象冈公,若杨庆扣押大王呢?”

    陈邦彦说道。

    “大王去则大义在我,不去则大义在彼!”

    何吾驺说道。

    桂王看着他一脸无语。

    那大义有个屁用,你们把我送给杨庆的确换了暂时的苟安,可我要被找个小院子圈起来了。那时候你们还一样逍遥快活,我就得天天在那里当事实上的囚徒了。

    这还得是杨庆心情好。

    他要是心情不好,哪天给我灌杯毒酒估计你们也不会为我报仇。

    “象冈公,想来您和诸位乡贤不会不明白杨庆的用意,他不过是自度无力一举吞并两广,故退而采取蚕食之计。他威逼一次,但所求都不多都在我们接受范围,我们不愿意开战就只好接受,过些时候他就再逼一次还是如此,我们再接受,这样一步步他就将我们的实力削弱。看看他在广西所做的,第一次仅仅拿下南宁和廉州二府,利用靖江王的畏惧之心迫使其接受,如今不过一年多而已他就已经玩了第二次。

    靖江王就这样一块块失去了三分之一的封地。

    那么下一次呢?

    杨庆是要柳州还是平乐?

    我们不能也这样一块块地任其蚕食下去,上次他就已经逼我们交出了水师,且交出了香港岛,结果让南洋水师堵在了家门口。这一次他又附带要雷州,他已经从靖江王手中得到了浔州,这摆明了就是要向我们桂藩扩张搞他那一套,我们与其这样退缩下去,还不如对他强硬一次,以此声援陛下。

    杨庆不会真打我们的。

    他只是吓唬我们,他的目的还是蚕食,真要与我们打起来,无论李自成还是张献忠,甚至多尔衮都有可能趁虚而入,尤其此时他正与陛下僵持之际。”

    另一个广东籍旧臣陈子壮说道。

    他和陈邦彦,张家玉合起来原本历史上被称为岭南三忠,尤其是他在抗清失败后死得最惨烈。

    他是被锯死的。

    “若他真动手呢?”

    何吾驺一扫刚才的装模作样,带着一丝冷笑问道。

    “若他真动手,我等就算为陛下还都尽一份力了,广东两卫五万精锐岂无一战之力?纵然不能北上南都为陛下效力,亦可使杨庆知天下终有忠义之士,我等皆先帝旧臣,又岂能坐视先帝之江山落入奸臣之手!”

    陈子壮说道。

    “一战之力?那新安之战结果如何?南洋水师就在虎门,香港之陆战队随时可再登陆新安,更别说如今第十八军已占领浔州,随时可沿西江而下直犯肇庆,加上韶关前的,三路合击广州,老朽不知你那一战之力从何而来?恐怕最后一样要落得金声桓的下场,那杨庆就算有不轨之心,但此时还是大明之臣,奉天子而召藩王大义在握,拒之即为不臣,老朽还不想顶着个叛臣之名身死人手!”

    何吾驺说道。

    “若坐视杨庆谋逆,则我等何以面对先帝?”

    陈邦彦说道。

    “那杨庆可谋逆否?”

    何吾驺说道。

    “他若已谋逆还祭什么仁祖?”

    陈子壮怒道。

    “那一切皆汝之猜测,难道你陈秋涛说他谋逆他就谋逆了?”

    何吾驺说道。

    “大王,虎门送来一人自称光三公所遣来求见大王!”

    一个侍卫突然进来说道。

    一帮人立刻停止争论,丁魁楚是桂藩在皇帝那里的代表,他派人突然前来那肯定有重要事情。

    “带他进来!”

    桂王说道。

    紧接着一个二十多岁年轻人被带进来。

    “浙江生员姚启圣见过大王!”

    他向桂王行礼说道。

    “免礼,姚茂才远来辛苦,光三公有何事?”

    桂王说道。

    “圣旨到,请桂王接旨!”

    姚启圣忽然换上一脸严肃说道。

    大厅一帮人全愣了,包括桂王在内,所有人都愕然地看着他撕开自己的腰带,然后从夹层里面拿出一个油布包,紧接着郑重其事地打开,把里面一张的确是圣旨惯用的织锦黄绫掏了出来……

    “桂王,请接密旨!”

    姚启圣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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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七八章 剧本不是这么写的啊

    “……逆臣杨庆,逼辱太后,秽乱宫闱,残害忠良,荼毒百姓,操弄权柄,祸乱天下,朕虽不武,终不能坐视其篡夺大明江山,故以圣旨召天下忠义共讨此贼。叔父至亲,非叔父何人可倚,天下者太祖之天下,大明者朱氏之大明,叔父为宗室之首,藩屏帝室……”

    姚启圣慷慨激昂地读着密旨。

    而桂王等人跪在地上,低头一边听着一边互相交换目光。

    这都玩衣带诏了!

    这是皇帝真要和杨庆撕破脸皮开战了吗?可为什么桂藩在南都的那些谍报人员没有任何察觉?

    而且以皇帝目前的实力,也根本没有与杨庆开战的资格,如果他在长安发出这份圣旨还算合理,毕竟就算李自成不参与也不会让杨庆去弄死他的,可现在都已经到杨庆的地盘,再这样完全是自杀啊!其实皇帝目前这种进杨庆控制区,却躲在福王那里不去南都的做法是最聪明的,这样即可以让人知道皇帝的存在,又避免进一步刺激杨庆。只要不撕破脸皮,皇帝终究是皇帝,时间久了杨庆内部总会出现转机,毕竟皇帝同样年轻,甚至比杨庆还小得多,皇帝还有足够的时间,可这份密旨……

    大厅中接旨的众人全都表情复杂。

    “桂王,请接旨!”

    姚启圣终于读完密旨,带着澎湃的心情将其捧到桂王头顶,看得出他已经准备好等待一个光辉时刻的到来了。

    “臣接旨!”

    后者双手接过。

    “大王……”

    何吾驺有些急切地提醒他。

    话说我想死别拉着我们啊,你是皇帝的叔叔,我们不是啊,你有藩屏帝室的责任,我们没有啊!这种密旨不能接,大家日子过得都很惬意,坐在银山上逍遥快活呢!你要趟这淌浑水会毁了大家好日子的,你要明白自己的身份,没有我们同意你别任意妄为。

    其他几个乡贤也有些急了。

    不过桂王还是抬手止住他们,然后他展开圣旨看了看……

    “陛下的圣旨都给了何人?”

    他说道。

    “回大王的话,陛下的密旨一共发出了三份,给大王,秦王,蜀公各一份,不过大王是亲藩,陛下实际上就依仗大王了。陛下还让生员转告大王,事成之后当以两广,福建,台湾之地尽为大王封疆,并以大王总督南洋通商事务,南洋番邦不臣者大王有征讨之权。至于秦王那里,将以一千万为酬谢,以后光复北都,则以河北之地尽归秦王,而蜀公将得云南,并进蜀公爵为蜀王,以后陛下将与四王共天下!”

    姚启圣说道。

    他其实就是告诉桂王,李自成和张献忠肯定会加入,你并不是孤军奋战的,否则他也知道,只是桂王自己肯定不会干这种傻事。但算上李自成和张献忠就不一样了,三家好歹也控制几乎半个大明之地,尤其是杨庆刚刚吞并金声桓,又在蚕食靖江王的封地。

    三家也该合伙以求自保了!

    “姚茂才现居何职?”

    桂王不置可否地说道。

    “生员并无官职,只是为忠义所驱使,跟随毛大可等诸君子,一同为陛下效力而已。”

    姚启圣说道。

    “姚茂才是何时大同社的?”

    桂王又问道。

    “呃,今年才刚刚加入!”

    姚启圣说道。

    “姚茂才是哪里人?”

    桂王继续问道。

    “生员绍兴人。”

    姚启圣多少带着一丝疑虑说道。

    桂王点了点头。

    下一刻他突然合上了圣旨,然后转过身对侍卫说道:“把这个假传圣旨的贼人拿下乱棍打死!”

    姚启圣直接傻了!

    这是什么情况?

    剧本不是这么写的呀!难道不应该是他怀揣衣带诏,辗转数千里躲过穷凶极恶的锦衣卫,然后把密旨送到桂王手中,桂王起兵诛奸臣,从此他名垂青史,千古流芳吗?这怎么就成了假传圣旨,这刚才还好好的怎么一下子就翻脸了?

    他懵逼地站在那里。

    紧接着两名侍卫上前,一边一个控制住了他。

    “大王,圣旨是真的,我没有假传圣旨,圣旨是丁魁楚给我的,是在陛下行宫给我的,大王,这圣旨是真的!大王,冤枉啊……”

    他立刻清醒拼命挣扎着尖叫道。

    桂王突然转身,然后在他面前抖开了密旨。

    “真的?那玉玺呢?”

    桂王冷笑道。

    “呃?!”

    姚启圣差点一口血喷他脸上。

    为什么没有玉玺难道这还用我解释呀!谁不知道那东西在杨庆手中是他挟天子以令诸侯的工具,皇帝要有圣旨还用得着像现在这样屈辱地任由杨庆摆布?

    “没有玉玺,谁知道是不是你自己写了离间本王与楚公?”

    桂王说道。

    姚启圣瞬间明白了,他瞪着一下子充血的眼珠,发疯一样试图挣开扑向桂王,然而那两个膀大腰圆的士兵双手牢牢禁锢住他,哪怕他其实也有点功夫,依旧在绝对的力量控制下恍如被黑猩猩抓住的猴子……

    “桂王,你对得起太祖,对得起先帝吗……”

    他愤怒地吼叫着。

    “还不拖出去乱棍打死!”

    何吾驺则带着惊喜说道。

    两名侍卫毫不客气抬脚踢在姚启圣的腿上,这些家伙的靴子上都包着铁板,踢得姚启圣惨叫一声,伴随他们同时向后拽的动作,一下子仰面倒下,重重地砸在地上。但他的双臂依旧被抓在两名侍卫手中,所以就在他摔出一声闷响,直接摔得昏迷过去的同时,两人拖着他就像拖死狗一样向外走去。

    “还丁魁楚呢,就是丁魁楚要你来送死的!”

    何吾驺在后面冷笑道。

    这个同样老奸巨猾的家伙,已经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这份密旨肯定是丁魁楚写的,这一点毫无疑问,然后故意找了一个大同社的小角色,利用这个人急于建功立业的心理,忽悠他拿着这份密旨前来传衣带诏。但却不是让他来传旨勤王的,而是让他来送死,来给桂王送一个向杨庆献媚的机会,以此来换取杨庆的饶过。杨庆这个人其实最讲道理,对于那些主动求饶的,他一般是不会赶尽杀绝,所以只要桂王表现得足够懂事,他也就不会揪着不放了。

    至于皇帝那里……

    首先,皇帝的确想要桂王起兵讨逆对付杨庆。

    这是公开的秘密。

    天下无人不知,所以这份衣带诏无论谁写的,杨庆都会认为是皇帝写的,但他肯定不会因此对付皇帝,有没有这份衣带诏他和皇帝之间的关系都一样。没有这份衣带诏,他也不会停止篡位的步伐,有这份衣带诏他也不会加快这个步伐。

    这种东西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杨庆看了顶多一笑而已。

    笑皇帝太单纯太幼稚太冲动。

    更何况桂王说了,这是假的,有人故意挑拨他俩之间关系,这跟皇帝没有关系,把姚启圣打死也就死无对证了,锦衣卫也不可能再顺着这根线把丁魁楚揪出来。但桂王却可以凭着此举来向杨庆献媚,虽然这样说不好听,但事实如此,桂王以献媚来换取杨庆的放过。陈子壮说的并没错,杨庆不是真想开战,他对两广的策略就是蚕食,这一点并没变,但在二王北上这件事上,他需要一个台阶下,如果他下不了台,那说不定就真正动手了,他又不是没有那个实力。

    蚕食只是因为不想打仗,但需要打仗他也不可能退缩。

    那桂王就以此给他这个台阶。

    你看,我都不惜出卖我侄子,你总不好意思再揪着我不放吧?杨庆肯定会给这个面子,这样无论桂王,士绅,还是杨庆那边,就都可以说是皆大欢喜了。

    皇帝那里就等于这件事没发生过。

    “大王,那雷州府……”

    何吾驺说道。

    这时候外面已经响起姚启圣的惨叫声,这个原本历史上给康麻子设计制造沿海无人区,让闽浙沿海无数百姓家破人亡,最终愤而掘其祖坟的大清栋梁,现在到底还是太年轻。在这种阴谋诡计上,和丁魁楚,何吾驺这些在官场已经浸淫大半生的老狐狸比起来,他还需要成长,但可惜上天不会给他这个机会了。当他像原本历史上为了成功,孤注一掷般投靠旗人当祖宗一样,接过这个他以为可以名垂青史的任务时,他的结局就已经注定了。

    他就是个炮灰。

    “给他吧,终归他得捞些东西!”

    在姚启圣的惨叫声中,桂王说道。

    丁魁楚就算送密旨,也只会让自己的亲信,或者毛奇龄之流的大同社核心,这么重要的东西岂会让一个无名小卒,从问清姚启圣身份时候,他就已经知道这是丁魁楚送来给自己摆脱目前处境的棋子。

    但割地还是得割地。

    杨庆又不是一个献媚能打发的。

    献媚只是表现诚意,割地才能真正让他满意。

    “前日割香港,今日割雷州,广东虽大,还能割几回?”

    陈邦彦叹息道。

    “能割几回算几回,老朽年逾七旬,不想到头来死在法场上!”

    何吾驺说道。

    “把死尸和这个交给锦衣卫!”

    桂王表情阴郁地把那份密旨交给了一名侍卫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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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七九章 另一个剧本

    姚启圣最终惨死乱棍下。

    紧接着他那具都快不cheng人形的死尸和那份密旨,一同移交给了驻广州的锦衣卫。

    “他倒还算懂事!”

    杨庆满意地说。

    既然懂事那就得赏,反正他本来也没真想要桂王北上,他的真正目标就是靖江王,能趁机敲一笔,逼着桂王交出雷州府已经算赚了。这样正好把土改向广东扩展,本来雷州那边已经开始有老百姓向廉州跑,脱离士绅控制加入皇庄了,这样土改区就扩大到了南宁,廉,浔,梧,雷,琼六个府。

    两广根据地可谓日益兴旺。

    “只是这衣带诏……”

    黎玉田小心翼翼地说。

    “那就是个笑话,就当它从没有过好了,真要有能力勤王谁还会用得着这个,而没能力勤王的有这个就敢了?话说皇帝陛下越来越幼稚了!”

    杨庆鄙夷地说。

    “但张献忠和李自成恐怕不会这样认为。”

    黎玉田提醒他。

    “这应该就是他们的目的了。”

    杨庆说道。

    皇帝身边的那些人应该不至于如此的天真,他们此举除了拉桂王这个主要盟友一把外,避免这个最有可能帮他们的军阀被解决,还有就是以此挑拨杨庆和张李二人关系。这种密旨肯定没给他俩,而他俩知道这件事之后却会以为杨庆以为给了他俩,他俩手中没有也就不会交出,这样一来杨庆就会以为他俩有这种心思,然后他俩在心中不安的情况下,也就真得有了这种心思。

    “都是老狐狸啊!”

    杨庆感慨道。

    这就是先在他和李张二人之间制造裂痕的。

    小皇帝身边这些老家伙哪一个都不是善茬,都是玩阴谋诡计的顶级高手,常年勾心斗角的朝堂内斗早把他们锻炼出来,要说搞这个他们有的是手段,他们先把裂痕制造出来,再逐步将其扩大并利用之,这也是这种事情上惯用的手段。

    然而……

    “我们需要在意吗?”

    他说道。

    在真正的实力面前,阴谋诡计不过图惹人笑耳!

    “那么楚公觉得,他们会不会给多尔衮也送一份?”

    黎玉田说道。

    “多尔衮?”

    杨庆露出有些复杂的表情。

    北都。

    “你是圣邻公的兄弟?”

    陈名夏疑惑地看着面前的年轻人。

    “堂弟。”

    丁魁楚的侄子,崇祯朝三边总督丁启睿的堂弟丁启相,毕恭毕敬地对曾经的崇祯朝探花说道。

    “这东西是真的?”

    陈名夏拿着手中密信说道。

    在这份密信的落款上,盖着和给桂王密旨相同的印章。

    “百史公难道认不出大可兄的笔迹?”

    丁启相说道。

    “毛大可的笔迹我当然认识,可这东西的真假就未必了,谁知道这是贵主要他写的,还是他瞒着贵主自己写的?别说只是盖着一个私章,就是玉玺也一样随便找个手艺差不多的工匠就能刻出来,他毛大可的笔迹我认识,他毛大可的胆子我也是知道的。”

    陈名夏冷笑道。

    “那么百史公觉得它应该是真的还是假的呢?”

    丁启相笑道。

    陈名夏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突然间探花郎的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当然是真的!”

    他笑着说道。

    紧接着他和丁启相同时大笑起来。

    旁边的密信内容很简单,邀请多尔衮大军南下。

    “可出兵之后呢?”

    两人重新坐下后陈名夏说道:“你们不会就指望我们一家吧?”

    “当然不是,还有李自成,张献忠及桂王三家同时动手,杨庆已经吞并金声桓,而且把靖江王逼得不得不入朝,他已经开始剪除各方,李自成和张献忠不会坐以待毙。我们的计划很简单,贵军南下进攻黄河线,陛下以御驾亲征为号,以圣旨召三家之军北上,杨庆阻拦则失大义,陛下以圣旨责之讨之。若其任由三家出兵则各军齐聚南都,奉陛下以正帝位,逼迫杨庆交出玉玺,陛下还都之后各方罢兵永结盟好。

    黄河以北,洛阳以东归贵国。

    明清退回杨庆第二次北伐之前的分界线,不过贵国需交出目前还占据的朝鲜剩余之地,两国结为兄弟,清以兄事大明,双方重开贸易,准贵方以马匹易粮食。”

    丁启相说道。

    “李自成,张献忠会听你们的?”

    陈名夏疑惑地说。

    “他们没有选择,杨庆早晚得对他们动手,杨庆的确不急,但那是因为他年轻可以熬死李张,陛下南归之前,李自成就已经有病,估计撑不了几年了。虽然他没有儿子,也已经立李过为继承人,李过和他同岁,但李过有儿子,那么他们就不为后代谋划?同样张献忠也有儿子,他就愿意看着杨庆把自己熬死后拿自己儿子开刀?

    他们,包括你们,谁都斗不过杨庆。

    这一点是事实。

    但陛下不一样!

    若陛下解决了杨庆,他会与各方和睦相处,事实上陛下已经答应将两广福建封给桂王,将四川云南封给张献忠,将西北尽数给李自成,陛下同样可以和你们保持和平。”

    丁启相说道。

    他的意思很明白,留着杨庆他早晚得弄死你们这些割据势力,你们谁也打不过他,但换成朱慈就不一样了,你们总不会怕朱慈吧?而经过杨庆整编后的几十万明军,也足以保证你们打不到江南,如果朱慈敢打你们,大不了你们合伙对付他。没有杨庆这个军神级人物,你们合起伙来难道还压不住朱慈?再说朱慈也不会对你们感兴趣,有江南的花花世界谁会惦记你们那里,看看南宋除了口头上喊得凶,什么时候真正惦记过河北?以后这样维持四分五裂的和平岂不是皆大欢喜?

    “你们真与李张谈妥?”

    陈名夏说道。

    “那是当然!”

    丁启相坦然说道。

    那当然是骗人的。

    他们连密旨都没给李张送,送了后者也不会搭理,这一点丁魁楚和毛奇龄还是清楚的,虽然他嘴上分析得头头是道,但却很清楚无论李自成还是张献忠都不会做傻事。

    杨庆的确是在熬死他们。

    可他们也真被熬得提不起斗志了啊!

    至于皇帝……

    这根本就没朱慈的事。

    包括给桂王的密旨,还有这封给多尔衮的密信,全是丁魁楚和毛奇龄炮制的,皇帝的守卫全是那些倭奴士兵,他们本身就只听丁魁楚的,丁魁楚想干什么都行。但计划是真的,这个四国倒杨,皇帝中心开花的计划本身是真的,只是这个计划的前提,首先得是多尔衮大举进攻牵制杨庆的至少一半兵力,李自成和张献忠才有动手可能,桂王才有出兵的胆量。

    多尔衮南下大举进攻黄河线是整个计划的前提。

    首先清军大举进攻。

    然后丁魁楚他们鼓动皇帝下旨调李张桂三家出兵,由皇帝亲自带领着御驾亲征,喊出光复北都的口号,反正口号喊得响一些。皇帝下旨后他们再去游说那三家参与,那时候杨庆至少一半兵力被清军牵制,这三家也才能有胆量搞事情。

    这就是空手套白狼。

    用哄骗忽悠多尔衮先动手,谁都知道自己斗不过杨庆,但四家联合就有希望了,没有带头的其他都不会动手,有带头的其他才敢,假如那三家依然不肯参与……

    那就让杨庆捶多尔衮一顿好了!

    他就是捶死多尔衮,也不会影响其他人,毕竟皇帝也是喊光复北都的口号。

    如果他们被成功游说,那剩下就是张献忠顺流而下,桂军出韶关,李自成大举出关中,打出旗号就是奉旨出兵抗清,杨庆如果阻挡他们,那么江浙士绅就制造舆论逼迫,如果杨庆执迷不悟那皇帝只有义正言辞地解除其权力。话说抗清这是抵御外敌的大义,正得不能再正了,而且还是杨庆最喜欢宣扬的,现在人家都主动来抗清了,你反而横加阻挠这就很不像话了。

    他们的真实目的并不重要。

    反正他们说是抗清的,话说陈济棠带着一大帮日本顾问,都一样说他是去抗日的呢!

    如果杨庆同意他们出兵,那就三家各出精锐去护卫朱慈兵临南京。

    皇帝陛下还都。

    你杨庆自己看着办吧!

    十几万大军在南京城外就等着你开门了,你是开还是不开?

    话说丁魁楚和毛奇龄这也是密谋很久的,说到底皇帝如果不带着十万大军是别指望还都,但这十万大军首先得能凑出来,这是他们能够想到的唯一妙计。

    但前提是先空手套白狼,把多尔衮忽悠进这个局。

    陈名夏沉吟着。

    “走,我带你进宫!”

    他很快站起身说道。

    丁启相赶紧起身,两人出去上了一顶八抬大轿。

    这种古老的交通工具在杨庆那边已经快被马车淘汰,尤其是因为杨庆的鸟粪补贴养马制度,使南方马匹数量剧增,就连荷兰人和英国人都大量从印度,阿拉伯,波斯这些地方贩马运来以减少贸易逆差。大量优良的马匹,尤其是马瓦里马这种适宜南方环境的马匹引入,使南方的马匹无论数量还是质量都大幅提高,而杨庆甚至得到了第一批夏尔马,只不过还在济州岛的马场。马匹数量增加除了军用以外最主要就是拉车,四轮马车数量随着马匹数量增加同样不断增加,尤其是新式公路建设,让马车客运货运同样又兴旺发达。

    但在北都,这里轿子还是最重要的官绅出行工具。

    “这北都萧条了许多啊!”

    丁启相看着外面萧条的街道说道。

    何止是萧条,他这话说完就听见前面突然人声鼎沸,紧接着一群乞丐蜂拥而出,饿虎扑食般把一只明显日子过得不错的哈巴狗扑在路上。

    那哈巴狗惊恐地尖叫着,后面还有两个旗人少女追赶,两个家奴拎着棍子不断咒骂奔跑,但他们终究还是晚了一步。那哈巴狗瞬间就鲜血淋漓地失去了生命,紧接着被一个乞丐举在头顶,后面俩少女中的胖丫如丧考妣般尖叫一声,一下子扑倒在面前的泥水中。那俩家奴拎着棍子奋力向前狂砸,但乞丐人多势众,紧接着他们也在混乱中被推倒,然后一帮乞丐踩过他们举着战利品欢呼着向远处跑去。

    “快去把格格扶起来!”

    陈名夏对外面跟着的家奴说道。

    那家奴赶紧去把地上的胖丫扶起来,那俩跟着胖丫的家奴也鼻青脸肿地从地上爬起来。

    “格格莫伤心,拿去玩耍吧!”

    陈名夏把一个走私来的怀表递给过来道谢的胖丫说道。

    他还是很有钱的。

    主要是因为身份特殊,尽管他被南方的家族逐出族谱,但实际上依然和南方做走私生意,算的上是大清国头号走私商,走私这种事情,是很难真正禁绝,南北之间走私贸易线始终都存在着。

    奢侈品也一样。

    咱大清再穷也照样有奢侈品市场。

    那胖丫很是荡漾地看了丁启相一眼,很显然把他当成陈名夏子侄,在行礼后晃动着她那不下两百斤的身躯心满意足地走了,走出十几步还回过头又看了丁启相一眼,只不过后者根本没看她而已。

    “这么乱都没人管?”

    丁启相看着那些跑远了的乞丐说道。

    “谁管那个,你以为那真是些乞丐吗?那都是近畿的旗军,闲得无事进城找食而已,朝廷发的军粮不够养家,自己又好吃懒做,给的田地宁可荒着养羊也不种,进城装乞丐偷抢坑蒙拐骗,能捞一点是一点。九门提督就算抓了也没用,他们的上司很快就会来要人,弄不好还会有来堵门闹事的,甚至有可能被打黑枪。索性他们爱怎么闹怎么闹,只要别搞成兵变就行,说到底粮饷不足就得忍着点,惹急了像上次一样都倒霉,当初要不是为了只鸡还没登州之变呢!”

    陈名夏冷笑道。

    “你们这里过得也颇为艰难啊!”

    丁启相感慨道。

    “你们日子倒是过得好,可为何还要和杨庆斗下去呢?莫不是好日子过得久了闲得,衣食无忧吃饱了撑得?”

    陈名夏似笑非笑地说。

    “或许真是吃饱了撑的!”

    丁启相自我解嘲地说道。

    就在说话间两人的八抬大轿进入了右长安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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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八零章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至于多尔衮会不会上当……

    “请转告贵主,正所谓乱臣贼子人所共疾,明之逆臣即清之逆臣!”

    多尔衮说道。

    丁启相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他。

    他真没想到如此简单,原本他还准备好了一大堆说词,准备以三寸不烂之舌,像张仪苏秦一样游说多尔衮做这个明显的出头鸟,结果却没想到全都没用上,把密信在多尔衮面前一摆出来,都没用陈名夏在一旁蛊惑就成功了。

    “但是,”

    多尔衮笑了笑说道:“贵方需要提供些粮食。”

    “摄政王,粮食我们有,但无法运输给贵方啊,哪怕海上运粮如今也很难了,北洋水师都在渤海上游弋巡逻呢!”

    丁启相说道。

    “既然李自成参与,那就由他那里给我们好了!没有粮食我大清的将士也很难向南进攻,既然是合作那么你们就得拿出合作的诚意,最少得给我们三十万石粮食!”

    多尔衮说道。

    “可以!”

    丁启相犹豫一下才说道。

    这并不难解决,无非就是银子而已,甚至都不需要找李自成,收买一个李自成部下在山西的将领,由他负责给多尔衮供粮就行。由大同社这些人联络,把江浙卖给李自成的一批粮食费用免去,再收买一个顺军主将把三十万石移交清军,李自成会装不知道的。直接找李自成恐怕他很难同意这么干,但李自成同样会喜欢多尔衮挑衅杨庆的,他会装不知道的,最后就算被杨庆发现,他大不了把这个将领以通敌砍死。

    大家都是成年人,这些事情都懂的。

    “那就写一份盟约。”

    多尔衮转头对陈名夏说道。

    “这样的盟约一式两份,我会在盟约上代替陛下签字,先生带回去给贵主,一份由贵主签字再送还给我们就算盟约完成!”

    他接着说道。

    “摄政王,这样太耽误时日吧?”

    丁启相说道。

    这样一来二去没有半年是不可能完成的,他往返南北也很危险,实际上这次他就是绕到李自成那里,然后以贿赂开道,潜入姜的控制区才转到北都,他回去肯定也是如此。如果带着这样一份盟约,那回去还得想方设法混过明军关卡和民兵巡逻队,一旦被发现就只有抄家了。

    “那可不成,既然是结盟就必须得有盟约,明清可依然在交战,总不能就凭你一句话让我大清出兵吧?不但得有盟约,而且必须得有贵主的信物,说起来就连这封信,本王也很难确定是否贵主本意,没有一个可以证明的确是贵主本意的信物,本王也很难确认。或者本王可以派人跟你一起返回面见贵主,总之要么你回去完成盟约带着贵主信物回来,要么我派人跟你一起回去,盟约确立后你们送粮食给我,粮食到后我出兵,这种结盟岂能儿戏!”

    多尔衮说道。

    他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随便别人忽悠。

    他的确对这个计划很感兴趣。

    他很清楚目前自己处境,杨庆和朱慈这是最后决战了,没有外部帮助的话,杨庆捏死朱慈就像捏死一只蚂蚱。而杨庆解决朱慈之后就会篡位,历来篡位成功者,都会搞个大事情提振声威,那么还有什么比光复北都更能显示他天命所归?

    多尔衮不先动手,那么就得坐等杨庆上门揍他。

    而且时间不会太久。

    今年冬天杨庆解决朱慈,明年开春运河解冻后,明军立刻就会沿运河开始走当年徐达的路线北伐,这一点可以说毫无悬念。

    但多尔衮自己无论先动手还是后动手都是死路一条。

    他打不过杨庆。

    就算杨庆不亲自出马,光黄河线和二线待命的加起来九个军,就足够对他实现平推,他那些城池也扛不住明军大炮,更何况一旦明军打到,那些刁民肯定蜂起,多尔衮跑快点还能回沈阳,跑慢了连沈阳都回不了。

    这个计划就是他的一线生机。

    他得抓住。

    “还请摄政王派遣使者!”

    丁启相最终还是做出选择。

    他就是一个送信的,这种事情还是让他叔叔操心吧!他把使者带回去给丁魁楚,丁魁楚愿意让使者见皇帝就把这个计划向皇帝公开,如果不愿意那无非让倭奴一刀砍死。不过他其实也明白,真要是这样的话,朱慈说不定也就顺水推舟了,皇帝陛下和杨庆之间终究要做个了断,真要是清军能够南下,那么李张桂三家就真有机会了。

    难道皇帝真想在霍邱当下一个汉献帝?

    开玩笑!

    他回来是干什么的?

    他只是没胆量,就两千倭奴只能保证他不被暗杀,真要和杨庆撕破脸皮还是被捏死,但如果李自成张献忠和桂王凑十几万大军给他,他就真有能力和杨庆斗了。尤其是在多尔衮为他牵制了杨庆部下绝大多数兵力的时候,南京目前无非两个军,一旦清军大举进攻,沿淮线的三个军肯定同样北上增援。

    只要能够逼杨庆放行,李张桂三家的军队到达,皇帝陛下就有兵临南京的实力。

    如果杨庆不放行……

    那他就得面对多尔衮,李自成,张献忠,桂王,四家加起来不下五十万大军四个方向的围攻,而且还有江浙士绅的内应。

    如此好的条件,可以说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皇帝有什么理由不干?

    他就是不干杨庆又能容他多久?

    虽然现在杨庆还没儿子,这个问题倒是一直很令人疑惑,按说他身边女人也不少,虽然没和公主成亲但并不耽误他生儿子,可至今杨庆依然没有儿女。不过这并不妨碍他,毕竟他自己还得活至少五六十年,足够他有篡位的必然了,从他最近的行为来看明显就已经开始露出真面目。

    这一点皇帝同样清楚。

    都自己假传圣旨了,皇帝要是还不明白杨庆的野心,那也未免太过于迟钝了。

    皇帝拼一把还有生路。

    不拼的话那就真是坐以待毙了!

    “那就有劳使者了!”

    多尔衮满意地说道。

    丁启相懂事地告退,在陈名夏带领下退出大殿,看着他的背影,多尔衮摸着光溜溜的下巴……

    “如何把一件事让锦衣卫知道?”

    他突然说道。

    “摄政王是想……”

    旁边的宁完我小心翼翼地说。

    “以后再说吧,目前时机还不到!”

    多尔衮说道。

    不用他等什么时机了,这时候锦衣卫已经在外面等着。

    “出来了!”

    右长安门外一处店铺的窗口,一名陈府家奴透过窗纸的缝隙,看着外面正在走出的大轿说道。

    “那就是你说的人?”

    徐诚说着把手中望远镜拉开。

    轿子窗口丁启相的面容迅速拉近。

    “老吴,快!”

    他立刻说道。

    旁边一个年轻男子摊开纸,然后拿着一支铅笔,趴在望远镜上看了一眼开始勾勒面容,一边看一边以极快速度画素描。在这个没有照相机的时代,这是杨庆唯一能教给锦衣卫快速记录一个人面容的方法,到如今他的锦衣卫都运行七年,各种人才全都逐步培养起来。别说是这样的,就连密码都开始使用,锦衣卫现在的绝密情报外人就算拿到也没用,因为这些情报全是数字,只有接收情报的对着密码本才能译出。同样普通一些的情报也不是外人能看懂,因为次一级的普通秘密情报是汉语拼音。

    话说这东西不是专门培养出来的谁能看懂啊!

    就是英国人也不懂啊!

    子母他们认识,可字母组合起来他们也不认识啊!

    就在陈名夏的大轿缓缓走出他们视线的时候,一张丁启相的素描侧头像也在这名锦衣卫手中完成,虽然仓促间不是很理想,但相比起毛笔勾勒的轮廓来,这已经堪比照片了,事实上杨庆一直很怀疑,古代那些画像捉拿究竟有没有用处?

    “再画一份!”

    徐诚说道。

    很快第二幅素描完成。

    “立刻把这份送徐州都统司,另外加上河南口音……”

    他说道。

    “应该是归德一带。”

    那陈府家奴说道。

    丁家都是永城的,永城马牧乡一门两尚书,他和侄子丁启睿都是崇祯时候的重要大臣,不过丁启睿倒是因为一直拍马士英的马屁,目前还在湖广当知府。

    “归德一带口音,读书人,应该是陈名夏旧识子弟,携带一份不知内容的密信,而且极其重要,重要到陈名夏立刻带他去见多尔衮。应该是走李自成那边的,回去也差不多是走同样路线,在函谷关或者武关就能把他截住。”

    徐诚说道。

    “要是有建奴护送,他回去还可以直接过黄河。”

    老吴提醒他。

    “过黄河只能是逃难的,他很难躲过咱们的甄别,不过加上就行,怎么抓他与咱们无关。”

    徐诚说道。

    “这局势也很精彩啊,牛鬼蛇神都开始往外冒了,冒出来好啊,冒出来才好一网打尽。咱们在这里的苦日子终于快到头了,七年了,老子在这里潜伏七年了,终于熬出头了,回去该把汉奸名单整理一下,等北都光复一个个拉清单了!”

    他看着对面皇城感慨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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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八一章 这个阴险的小贱人

    一个月后。

    武关。

    “是他!”

    锦衣卫南阳站站长严武,看了看手中展开的画像,再看看关门前的丁启相,确定自己等候大半个月的目标已经到达。

    这时候丁启相已经通过。

    他身旁一个锦衣卫以最快速度拿起镜子照向在关门的军官。

    正午的阳光立刻就反射到了他的脸上,那军官下意识地一挡,疑惑地抬起头,正好看见严武向做手势,这才一下子清醒。他紧接着整理一下军服站起身,走向已经检查完并通过了关门的丁启相……

    “停下!”

    他一脸威严地喝道。

    丁启相身后随行的男子脸色一变。

    “这位官爷,叫小的有何事?”

    丁启相说道。

    那军官没理他,而是径直走到那男子面前,后者朝他露出一脸谦卑的笑容,那军官盯着他,然后拿过丁启相手中的路引。这是在李自成那里花钱从地方官手中买的,这种事情就是在杨庆这里也一样能做到,不可能真正指望所有官员都清廉奉公,再说要这个也无非行走双方辖区,李自成那边官员才懒得管是不是有清军间谍利用这东西呢。这份路引上说明了他们的身份,他们是关中去扬州联系业务的商业公社社员,这也是这条路上主要往来的。

    “你怎么是河南口音?”

    那军官问道。

    “小的就是归德人,当初跟着高将军去长安的。”

    丁启相说道。

    “你,说几句!”

    那军官看着他旁边的同伴说道。

    “将军,您别吓唬小的了!”

    后者强做笑容说道。

    “这还一个北直隶一带的,你们这乡音保持得都真好,在关中住了那么多年,和一群陕西人天天在一起居然一点都没改,真是难得啊!先带到一边等一下仔细搜搜!”

    那军官冷笑道。

    一群士兵立刻上前就要抓他俩。

    “刘队长,我说你这不是纯属刁难人吗?人家乡音不改怎么了?我在长安住了六年,还一样是乡音呢!你是不是觉得我们河南人好欺负?别忘了你们旅长也是河南人,是不是你们旅长在湖广待了三年,这时候就得说话必须湖广口音?这两位兄弟又不是没有路引,你是不是觉得他们没给孝敬故意刁难?下次见了你们旅长得好好跟他说说你欺负咱们河南人!”

    严武走出来不满地说。

    “就是,我们过去走武关,金声桓的人都没你们这样,就这还有脸吹你们更清廉?”

    他身后几个锦衣卫跟着起哄道。

    那军官脸色一变,紧接着换上了笑容说道:“严老哥,我也是尽职,哪有什么勒索钱财,既然严老哥都这么说,那兄弟当然得给严老哥面子!”

    他随即一挥手。

    那些士兵赶紧又退了回去。

    严武旁若无人地走到他跟前,从他手中拿过丁启相的路引。

    “是蒲州的兄弟呀,我和刘将军也是旧识,你们这是去扬州?那正好同路,兄弟严武,开封人,是长安粮食总局的专员,也去扬州公干!”

    严武说道。

    李自成的粮食总局是他的控制区唯一粮食贸易机构,无论是外购粮食还是收购的余粮,统统都纳入粮食总局,各地皇庄的粮所,城市里面的粮店全直属于粮食总局。这时候的局长就是高一功,可以说是李自成手下最实权的机构,毕竟粮食分配全都由粮食总局决定。而专员类似于巡视员或者大宗的采购员,负责监察各地的粮食供应,主管从外面的采购,基本上也是顶级肥差,能做采购的都是高一功亲信。

    而且他们和明军将领很多都互相熟悉,毕竟当年互为对手,打交道也是最多,铜瓦厢的大战也是他们这支顺军打的。

    “严专员,这太叨扰了吧?”

    丁启相陪着笑脸说道。

    “什么叨扰不叨扰,都是自己家兄弟,你这酸气也太重!”

    严武说道。

    丁启相和他同伴互相看了看。

    这就是多尔衮的特使,多尔衮当然不可能弄个旗人,毕竟头发不可能几天长出来,戴假发很不安全,只能在汉臣中寻找。这是刘楗,北直隶大城人,多尔衮占领北京后的第一批进士,他爹是天启二年进士,崇祯朝四川巡抚刘汉儒,同样也是名列十全老狗那个贰臣录的。

    “那小弟就不客气了!”

    丁启相说道。

    “这才对嘛,放心,跟着我路上没人敢刁难你们,咱们是什么人,给他们来送银子的,他们就得好好伺候着,走,一起喝酒去。!”

    严武揽着他肩膀满意地说。

    然后他们一起走进了旁边的那座酒店。

    丁启相并没注意到,紧接着一名士兵就骑马离开,并且向东一直跑出了关城……

    南京。

    “楚公,丁启相回来了,走的是武关道,守在那里的南阳站站长严武已经得手,有一个应该是建奴使者随行返回,北直隶口音,再具体应该是霸州一带的。”

    锦衣卫南镇抚使徐平说道。

    相比起恶名昭彰的杨勇,他才是真正的大特务头子,前者属于上手的打手,什么严刑逼供,罗织罪名,针对官员下黑手之类的都是杨勇的北衙负责,准确说更像是一个内卫。但真正的情报机构,则由徐平来负责,各地情报站全归南衙,原本南衙负责的内部纪律已经从他手中分出去改为单独的军法处。不过他手中也掌握多支特勤队,这些特勤队都精通暗杀下毒之类手段,这些年时不时有咱大清栋梁们死在他们手中。

    “继续盯着!”

    杨庆满意地说道。

    与其抓住丁启相,哪比得上让他带着多尔衮的使者见到皇帝。

    原本他还怕仅仅是一个倭奴不够刺激,给他大舅哥戴的罪名不够吸引眼球呢,没想到朱慈这些猪队友们自己把问题给他解决了。丁启相肯定是丁魁楚派出的,丁魁楚派他去见多尔衮还能是什么事,无非就是向多尔衮借兵,让多尔衮大举南下给他们制造机会呗!

    看来多尔衮是上钩了。

    不过也不能说他们蠢,这无非就是搏一把,搏一搏,单车变摩托,不搏也一样会被他干掉。

    本来在他计划中就是明年对多尔衮下手的,女皇登基总得需要一点庆祝,光复北都无疑是最好的庆祝,甚至他都准备亲征的,毕竟他也很多年没有亲自上阵。女皇登基,他作为女皇的丈夫亲自率军追寻中山王足迹北伐,光复北都为女皇献礼,这无疑就很完美了。多尔衮估计也是有这样的觉悟,否则以他的头脑,还不至于这么痛快就上钩,这样看来李自成,张献忠,桂王,都应该在龙兴天子的计划当中……

    “这是要玩四国倒杨啊!”

    他感慨道。

    但还有谁会上钩呢?

    桂王是没戏了,广东士绅明显就是想苟延残喘,能苟到什么时候算什么时候,他们正在依靠资本主义的血腥积累掘第一桶金,苟的时间越久他们攒下的财富越多。

    那么土地也不是不可以抛弃。

    毕竟他这里鼓励工商业的原则符合广东士绅的标准。

    后者反抗他成功还好,不成功那连财产都无法保住,但不反抗他却可以保住财产,就算失去土地依然可以像沈廷扬这些人一样成功晋级,彻底完成从封建士绅到工商业资本家的转变。这些老狐狸们不会做傻事,已经开始海外殖民的他们,不可能像江浙这些老地主们一样鼠目寸光,所以尽管桂王在朱慈他们看来是最重要的盟友……

    但恰恰是最不可能的。

    至于张献忠……

    他同样没什么戏。

    四川是个好地方,但也是一个养人的地方,成都的确丰衣足食,但这座城市同样也会让人变懒啊!

    张献忠已经在那里泡了五年。

    杨庆就不信一个在成都泡了五年的人,还有争雄天下的野心,不仅仅是他,就连他手下那些人也一样,孙可望,刘文秀,李定国这些统统在天府之国的悠闲生活中,逐渐被消磨了曾经的凶悍,这一点从这些年李定国身上气质的改变可以看出。

    最初他身上带着隐藏的杀气,然后这种杀气越来越少,最近一次见面他就已经很儒雅了。

    这种改变肯定不会只有他一个。

    根据锦衣卫的情报,张献忠这些年居然迷上了听戏,而且就喜欢那些才子佳人的,话说杨庆真不信一个喜欢听西厢记的家伙,还有什么血染江山的劲头。张献忠偷偷摸摸搞些小动作很正常,反正无伤大雅,全当是一种娱乐,可要让他再像当年一样脑袋别裤腰带上,为了一个成功率可怜的目标从戏台前爬起来……

    那真够呛爬得动。

    所以这一路至少百分之八十的可能是没戏的。

    剩下就还有李自成了。

    但对于李自成……

    杨庆反而有点没底了。

    他已经病了,尽管年龄其实还不到五十,但常年征战的生活,还有在关中为他的理想国而殚精竭虑,早早毁掉了他的身体。毕竟他不是张献忠可以悠闲地在成都听西厢记,他那片干旱贫瘠的控制区,数百万臣民都得他竭尽全力才能保证吃上饭,张献忠可以听戏,他却只能亲自带着人去修渠道。当然,也有可能被顾横波给榨干了,这个女人如今跟闯王几乎可以说形影不离,不得不说龚鼎孳用一个女人就解决了连杨庆都没解决的一代枭雄。

    看看,这才是智慧。

    李自成已经时日无多,他的继承人是李过,但李过的身体也并不比他更好,两人虽然是叔侄,但实际上侄子和叔叔差不多年纪。

    李过有儿子。

    但李过的威望本身已经比李自成差一个档次了,他能不能压制住顺军那些军头们就很难说了,无论洛阳的袁宗第,西域的刘宗敏,太原的刘芳亮,平阳的田见秀,就连关中的高一功这些本身都是与他平起平坐。好在他有个年轻一辈排第一的猛将养子可以借助,李来亨的精锐骑兵可以帮他勉强控制局面,但如果他紧跟着李自成死了,他那个年龄不大的儿子是肯定没有这个能力的。

    弄不好顺军会瓦解,甚至于爆发内部的混战。

    这是很有可能的。

    他们目前的体制,本身就存在这样的危险,李自成玩的是唐朝的十二卫制,每个卫下属几个城市和一个个分布于乡村的公社,这些城市的镇守使类似明军的民兵旅,公社类似于皇庄,卫将军类似都指挥使。

    但这是民兵体系。

    而在太原,平阳,洛阳等地还有常备军的统制,他的常备军编制和明军是一样的,这些统制就是那些军头们。

    另外还有西域一个西征军元帅。

    甚至这些统制如田见秀这个级别的还兼着卫将军,也就是说统辖常备军,民兵,军政集于一身,想造反只要以常备军为骨干,一声令下召集本卫和合伙的卫,一下子就能拉出五万以上的军队。如果中yang没了李自成这样的镇压,甚至连李过这样的都没有了,一个没有任何威望的继承人根本压制不住这些老家伙。更别说还有那些本质上就是小军阀的一个个节度使了,这些节度使遍布在从汉中到陇右再到河西走廊,甚至宁夏一带的小块地区。

    都是如白旺之类的顺军杂牌,李自成不可能从关中给他们运粮,所以干脆把地盘分封给他们,然后由他们自己就地解决。

    能种地就种地。

    能放牧就放牧。

    甚至干脆就是出去抢掠,这些地方民族混乱,李自成才不管他们如何杀人放火,只要他们内部别打起来就行。他会裁决这些人内部的一些矛盾,这些人遇上对付不了的敌人他会提供帮助,像掠夺西域这种好事也带着他们一起。

    但粮食没有。

    他不可能把黄河上运来的粮食陆路翻越六盘山,出萧关运输到这些人手中,那样运输消耗就能拖死他。

    只能以这种方式来控制。

    但是,这种控制是以他的威望来确保的,他才是这个体系能够维持的核心,一旦没有他的镇压,整个体系想崩溃也就是推倒第一块骨牌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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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八二章 命运的转折

    丁启相当然不知道自己其实已经落入了网中……

    他正庆幸呢!

    庆幸自己运气好,遇上了一个可以带着他畅通无阻的幸运星,否则就刘楗的原生态北直隶口音,他们还真就到不了霍邱……

    这太惹人注意了!

    南边的确不是没有北直隶人,但要么是当年南逃,在南边生活了多年口音早就有所改变的,要么就是不可能在这一带出现的脱清者,他们的安置地肯定不包括这里。刘楗这种原生态的北直隶口音无论走到哪里都像暗夜的明星般,要是没有人盯上反而不正常了。

    好在有严武。

    有这个应该是常年走这条路,沿途到处都有熟人的带着,从出武关开始一直到霍邱,沿途完全可以说畅通无阻,所有关卡全都没有任何阻拦地直接放行。

    他当然不知道,这就是严武跟着他们的目的。

    护送他们。

    万一他们半路上被哪个关卡拿下戏就没法继续演了,为了坐实皇帝陛下的叛国罪,杨庆必须要他们顺利把建奴使者送进霍邱。等到皇帝陛下和使者谈好,带着密信盟约之类东西返回时候,他再下手拿下,然后拿着这个东西作为证据。那时候朱慈想翻身就不可能了,如果说倭奴事件他还有推脱的余地,那么这件事就完全没有任何推脱余地。

    以皇帝身份招建奴入侵……

    这样的皇帝肯定不能要,别说是现在了,就是过去这都得算标准的无道昏君了。

    霍邱。

    “老严,你别让兄弟为难了!”

    守门的官员说道。

    这里是福王藩城,不过官员肯定不是他任命,霍邱一带只是农民都是福王的佃户而已,作为福藩的封地种田不用交税,只交地租给福王。但他们还是大明的百姓,管理还是由大明的地方官员管理,原本那些藩王封地也是如此,比如福王过去那几百万亩良田,实际上还不如现在。那时候就是在河南,湖广,南直三省划了两百万亩作为他的封地,由地方官员在这些封地上按照法律标准收税,再把税款交给他。

    但通常都是每省根据封地大小给他一个额定数字。

    并不是说这些地就归他。

    归他的地也有,他自己花钱买或者以其他手段强取豪夺,这样的土地归他,这就是为什么会有大量士绅把土地诡寄在藩王名下,却不需要担心藩王会直接拿走他们的土地。这些地依然是士绅的,法律意义上也是他们的,只不过他们交税给福王,但福王连城都出不了,收税是那些地方官员在收,只要和地方官员勾结,那么这些地就可以避开朝廷税收。

    我们是把税交给福王的。

    至于福王……

    福王知道个屁,他就知道每年从地方官员那里领银子而已,他又没权利管别的。

    他也不敢管。

    他一个藩王除了混吃等死,其他不管做什么都是自找倒霉,就像当年的唐王一样,后者可是因为勤王当了多年的囚徒,而且当囚徒期间还遭受过监守太监的nue待。

    所以福王真不恨杨庆。

    他就是开荒累点,但这片封地所有权是他的,只要他勤快点,对佃户们好点,这片封地真要全都开垦起来收入远超过去。这些年依靠福王的低租,原本已经彻底荒废的霍邱也逐步恢复繁荣,尤其是在皇帝到达后,驻军和朝廷大员,耆老义士也都纷纷到来,这座小县城居然挤进了两万多人。

    已经堪比没被战火毁掉前了。

    “这里是皇上驻陛之地,所有进城的人都得严格搜查,以防有人谋害圣驾。”

    那官员说道。

    “连我也得搜?”

    严武一脸不爽地说道。

    那官员尴尬地点了点头。

    “搜,赶紧让他搜,就你们那皇帝还有什么可怕的,真想弄死他这时候骨头都烂了,当初在长安时候谁还没见过!”

    严武不满地向后一挥手。

    那官员赶紧招呼身旁的士兵上前搜身,严武则在那官员的椅子上大大咧咧地坐下,自己拿起茶壶倒茶,然后看着那些士兵搜自己随行的。丁启相二人已经悄然排在最后,他俩的目光明显在向城里飘,严武装作不经意地向那里望去,一个儒生打扮的正在紧张地看着这边。

    “老王,你意思一下就行了,我们是什么人你还不知道!”

    严武朝那官员喊道。

    这时候已经连续搜了三个,这些实际的锦衣卫身上,当然不可能搜出什么可疑物,那官员犹豫着看了看后面。

    刘楗略显紧张地看着他。

    士兵依然在继续挨个向后面搜。

    连丁启相都露出一丝紧张,严武又不满地催促一下,那官员还是在犹豫,士兵还是在挨个搜查,而且搜查的相当细致,就连衣服都捏遍,甚至连鞋子都得脱下来,里面都得伸手摸一遍。看着那些越来越近的士兵,丁启相二人的脸色也越来越差,刘楗的额头上已经隐然有了一点点冷汗,丁启相不断向那个儒生用目光示意,但后者也无计可施。

    也可能是不敢上前。

    “快让开!”

    突然后面一辆马车驶来。

    “拦住!”

    那官员急忙喊道。

    那些原本在搜身的士兵立刻放弃搜身,迅速放下了路障,一起对着外面举起了枪,那辆马车不得不停下……

    “还搜不搜了!”

    严武端着茶杯喊道。

    那官员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走,真麻烦!”

    严武说道。

    丁启相二人暗中长出一口气,带着身上的冷汗,就这样跟着严武一起进入霍邱,那个一直看着这一幕的儒生同样长出一口气。当然,他们并不知道这纯属一个恶作剧,就算没有后面那辆马车,他俩一样会被放行,这只是严武和那个官员合伙在耍他们玩而已。

    那儒生看着他们的背影,以最快速度离开所在的酒店,紧接着向皇帝的行宫走去。

    实际上就是福王府。

    可怜福王刚刚才花十几万元新建了自己的王府,刚住不到半年就不得不让给皇帝,然后全家搬到了县衙去住。而且他还得掏钱养活自己侄子和那两千倭奴,也难怪他故意拿杨庆的圣旨气他侄子,再这样下去他就该破产了。

    一个小时后。

    一个男子走出这座行宫到了城里福王开的唯一旅馆,声称自己是丁启相那个商业公社驻安庆的社员,等在这里有要事接他俩去安庆。于是丁启相二人顺利和严武分手,跟着这个人离开旅馆,紧接着在丁魁楚安排的人接应下顺利进入行宫。在丁魁楚面前,刘楗从自己靴子的夹层拿出了盟约,不过紧接着又被单独带了下去,然后毛奇龄等知道此事的都被叫到丁魁楚的房间,一帮人对着盟约犯纠结。

    这就很尴尬了。

    朱慈根本不知道这件事啊。

    他们是空手套白狼,可现在目标倒是实现了,而且完美地实现,可有点太完美了,连盟约都有了,这多尔衮是多么有诚意啊!

    可他们没有啊!

    我们就是想忽悠你一下,你怎么这么认真呢?我们就是玩玩而已,可你怎么一下子把户口本都拿出来拽着我们去领证呢?我们这里根本就没告诉家长啊!你这让我们如何跟皇帝陛下解释?我们瞒着皇帝,以你的名义私通建奴,跟建奴结盟,现在人家把盟约已经送来了,你看看是不是把字给签了……

    话说这和杨庆有什么区别?

    杨庆假传圣旨,这同样也和假传圣旨没有区别,甚至性质更恶劣,毕竟杨庆假传的是内政,这是跟敌国私下联络。

    “牧斋公,你看呢?”

    丁魁楚对闭目养神的钱谦益说。

    整个计划参与者不多,就他们和毛奇龄,齐王,也就是原本的秦王朱存枢,哪怕皇帝身边其他大臣如王应熊,大同社其他人如实际上的党首黄宗羲统统都不知道,甚至和皇帝交情最好的吕留良都不知道。此刻在这里的也是他们四个,但这里最初的主谋是毛奇龄,最早支持的是丁魁楚,钱谦益和齐王是丁魁楚劝说的。毕竟没有钱谦益在南都的影响是没法进行下一步,而齐王则是皇帝身边最亲信的亲人,他可以左右皇帝,丁魁楚负责给那些倭奴下令配合,毛奇龄负责大同社和江浙士绅。

    一旦真正动手,必须南都的文臣集团和江浙士绅联合行动。

    “齐王,此事还得齐王!”

    钱谦益说道。

    他又不傻,这种事情他才不会出头呢!让朱存枢去劝皇帝,本来在这个计划当中,就是他在必要时候劝皇帝的。

    “这,这太过突然了!”

    朱存枢也在纠结。

    “诸位,都已经到如此地步,难道我们反而畏缩不前?陛下签这份盟约则大事可成,陛下不签咱们之前所做的一切都付诸东流,此乃大明命运的转折,诸位难道就没感觉到一股浩然正气?居然还在此互相推脱,这还有什么可推脱的,走,咱们一起去面见皇上!”

    毛奇龄拿起盟约,大义凛然地说道。

    水太凉和丁魁楚面面相觑。

    “那就一起去!”

    丁魁楚站起身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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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八三章 恶奴欺主

    “老臣恳请陛下早做决断啊!”

    丁魁楚嚎叫着。

    朱慈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一式两份的盟约,两份全都盖上了多尔衮的摄政王大印,而且签上了多尔衮的名字。上面清楚地写着,明清正式结为兄弟之盟,大清皇帝以大明皇帝为兄……

    不是福临管他叫哥哥。

    而是像当年宋辽一样,清国皇帝管明国皇帝叫哥哥。

    双方以东起齐长城,西至雁门关为分界线,虽然西北是李自成的,但秦藩也是大明藩国,这个原则问题还是不能马虎,明清以这条线分界。清军撤出同为大明藩国的朝鲜,实际上也没多少了,只剩下朝鲜的东北部崇山峻岭,至于半岛西边清军只剩下一个孤零零的义州。其他都已经被明朝联军夺回,朝鲜这场第三次胡乱已经接近了尾声,至于在籍人口下降到了八十万,这个就不值一提了,好在大明已经开始帮助他们恢复经济……

    当然,这意思是大量的大明人口正在涌入朝鲜。

    明清结盟后,大清皇帝全力将帮助大明皇帝剿灭叛逆,作为回报大明皇帝只需要给些粮食就行,而摄政王的二十万八旗健儿,将枕戈待旦,在北方随时准备着听候大明皇帝的召唤。

    只要朱慈签名。

    只要他在其中一份盟约上签名按手印盖章……

    那怕是私章。

    然后刘楗带回去给多尔衮,朱慈就不再是一个只有两千倭奴的傀儡天子,他的背后就有了二十万虎狼之师,二十万当年把他爹欺负得束手无策的八旗精兵,这些人会紧接着南下为他打开新世界的大门……

    当然,也可能失败!

    这个问题必须得考虑一下啊!

    “陛下,此时不搏更待何时,难道陛下就在这里等死?”

    毛奇龄说道。

    与此同时他心中也冒出了黄宗羲的那句评价,真不愧是先帝的种,眼前的皇帝跟他爹一样优柔寡断,志大才疏,眼高手低,看起来雄心勃勃但实际上根本没个担当。上次临阵退缩已经暴露出他的本性,这一次更是显露无疑,都这时候了还犹豫什么,你就是不搏一把难道还指望那杨庆能容你?还真指望你祭祖宗,把那些人召集起来搞个仪式,就能恢复皇帝的帝位?真要是你祖宗从孝陵爬出来,看你这种德性也得拿鞭子把你抽死。

    “你们也太胡闹,这种事情岂能如此儿戏!”

    朱慈拍着盟约说道。

    丁魁楚和钱谦益交换目光,这就有戏了,如果没戏早怒斥他们,还这种措辞就明显有些意动了。

    “陛下,臣等也是怕有万一,若中途有意外,就算被杨庆抓住,也是臣等私下所为,与陛下没关系,任他杨庆灭臣满门也抓不到陛下把柄,臣等这也是为了陛下的安危!”

    钱谦益说道。

    当然,他们的密信是假冒朱慈的名写的,这个就没必要说了,反正皇帝也没看到那封密信。这是他们怕连累皇帝,故意瞒着皇帝派人北上联络,然后多尔衮做出热情回应,他们之所以没告诉皇上,完全是因为担心路上被抓暴露,然后杨庆拿来对付皇上……

    你看,我们是多么忠心啊!

    “先帝最恨的就是建奴,朕岂可与建奴结盟!”

    朱慈说道。

    “陛下,不过权宜之计,暂且利用他们一下而已,那汉高祖尚有白马之盟,唐太宗尚有渭水之盟,更何况这是建奴以陛下为兄,亦非如檀渊之盟般。若能以此拿下杨逆,陛下还都南京,那时号令天下,趁此机会一举诛灭建奴,以建奴首级献于安陵,先帝在天之灵自然安息。再说此时玉玺也不在此,无非陛下签名而已,这签名不行玺要说也当不得真,就算陛下真签了这盟约也不算数的。”

    丁魁楚说道。

    他这话说的倒也有几分道理。

    毕竟这种盟约肯定得盖玉玺,但朱慈手中的确没玉玺,只是签字按手印没有什么用,玉玺才是唯一具有法律效力的。

    “既然如此,丁卿就代朕主持此事吧!”

    朱慈说道。

    “呃,陛下,建奴使者要看着陛下签名,使者刘楗,乃前四川巡抚刘汉儒之子,在北都时候也曾蒙恩见过陛下几次!”

    丁魁楚说道。

    “哼,又是一个背恩之辈!”

    朱慈冷笑一声说道。

    也不知道他是说刘汉儒投降多尔衮还是丁魁楚不肯给他背锅,但很显然不论找人代签还是找个人假冒他来签都不可能了,他倒不是说在乎签这个名,事实上这对他来说就跟天上掉馅饼一样。他当然明白自己处境,自己终究和杨庆得做个了断,他不先下手杨庆也得解决他,这一点几乎可以说毫无悬念,至今杨庆还没下手只是因为这家伙不急。他年龄和身体状况决定了,他可以用时间来解决很多问题而不需要着急,现在他就已经快成功熬死李自成了。他就是维持目前状态,和朱慈多熬几年,找个机会下个毒一样可以悄无声息地解决,毕竟朱慈虽然年轻,但也不可能和他一样百病不生。

    不得不说一个好身体很重要。

    但如果这份盟约不慎落在了杨庆的手中,那他就有足够理由可以公然废立了。

    朱慈怕的只是这个。

    他不签,可以多当几年汉献帝。

    死是肯定要死,只是多在这里苟几年而已。

    他签,这个成功送出,多尔衮南下他搏一把成事在天,输了被杨庆弄死赢了真正成就大业,但这个被杨庆中途截获,那他肯定被废幽禁然后哪天喝毒酒……

    这个选择题不太好做啊!

    他想君临天下,可他也不想二十多岁就被人弄死,他有雄心壮志,但他又害怕失败,他知道杨庆早晚得弄死他,可他又幻想一种当长久傀儡天子的可能。毕竟汉献帝就很成功,而且他还有个妹妹,总之此刻的他在这种人生重大转折时刻,表现得倒是真和他爹一样。甚至还不如他爹,好歹他爹还成熟得多,而他距离这个词明显更加遥远。

    说到底他也就才二十出头。

    和他爹当年被衮衮诸公当猴耍的时候差不多。

    “陛下,若陛下不能决断,臣请就此别过,臣破家以追随陛下,终不能随陛下在此坐以待毙,臣还有几亩薄田,就此归隐山林,想来那杨庆还不至于对臣斩尽杀绝。臣追随陛下是为了大明江山永固,是为了大明盛世长存,臣等明知杨逆势大,与之为敌凶多吉少,然依旧追随陛下者,正以天地间自有浩然正气,欲追寻先贤以这颗头颅致君尧舜上。然陛下尚不以江山为念,苟且偷安而坐视太祖基业沦丧,那臣又何必自寻死路?”

    毛奇龄愤然说道。

    “老臣亦请就此相别,老臣年逾六旬,不惜破家相随者,无非以先帝知遇之恩,能佐君至此亦足以见先帝于九泉了。”

    水太凉带着一丝悲凉说道。

    “陛下,臣亦如此!”

    丁魁楚说道。

    “诸卿何必苦苦相逼,朕也是怕另宗庙蒙羞啊!”

    朱慈两眼泪汪汪地说道。

    这些家伙就是逼他,可他还真就没办法,这些人是他唯一的依靠,如果这些人撒手不干了,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现在去南京找自己妹妹,哭着表明心迹。告诉杨庆这辈子自己就当汉献帝,你要我当傀儡我就当傀儡,你要我禅让我就禅让,总之看在我妹妹的面子上,你就饶了我这条命吧!然后让杨庆给自己修的小宫殿,四周把墙都垒得高一点,最好是连鸟都飞不进去,这辈子我就在里面不出来了。

    或许还能保住命!

    当然,也或许不能!

    但无论哪一种情况,他都只能是任其宰割,就是哪天杨庆要他出来跳舞娱乐,他也一样只好跑出来很雀跃地高喊着太平无以报,愿上东封书……

    “陛下,非臣等相逼,实在是那杨逆步步紧逼,臣等为大明江山计,除此也别无他法啊!”

    水太凉感情充沛地嚎叫着。

    “你们容朕再想想!”

    朱慈说道。

    “陛下,还想什么!”

    毛奇龄说道。

    “要不,咱们占卜一下?”

    齐王弱弱地说。

    话说这倒是个好建议,朱慈也明显有些意动。

    “事在不疑,卜之何益!”

    丁魁楚说道。

    “陛下,杨庆发报问唐王和黔国公可曾康复,大都督府对他们有新的任命要他们回南都,若他们还未康复就接去南都治疗,呃,陛下,你们这是干什么?”

    突然进来的吕留良愕然地看着里面这一幕。

    他紧接着走到朱慈面前。

    朱慈和水太凉等人一时间也没反应过来,眼看着和皇帝关系最好的他就像习惯的那样走过去,然后低下头看着桌子上的盟约……

    “这是通敌叛国,你们这是害了陛下!”

    他看着盟约怒道。

    “陛下,不能签,杨庆最恨的就是这个,内斗他几乎不杀人,斗得再狠也不过流放,但沾上这个他会动凌迟大刑的,签了就再无转机!”

    他紧接着对朱慈说道。

    “来人!”

    丁魁楚向后面一招手用粤语说道。

    紧接着一队倭奴走进来。

    “带出去,关起来!”

    丁魁楚指着吕留良说道。

    那些倭奴在朱慈的愕然中直接走过去,迅速拿下了吕留良,吕留良还想挣扎,一名倭奴毫不犹豫地给了他一枪托,吕留良立刻晕过去,紧接着四名倭奴抬着他向外走。

    “丁卿,你这是欲何为?”

    这时候朱慈才怒道。

    “陛下,此事必须保密,吕留良既然反对,就有可能泄密,一旦泄密必然会危及陛下,为保万全不得不如此,事后再放了他就是!杨庆突然召唐王,定然是有所怀疑,若他强行检查我们难以阻挡,干脆就让唐王二人病故好了,否则留着他们终究是个麻烦!”

    丁魁楚说道。

    唐王若落入杨庆手中,他们当初挟持皇帝的事就暴露了。

    “唐王忠心耿耿……”

    朱慈怒道。

    “陛下,生死之际,顾不了那么多了!”

    丁魁楚说道。

    其他人没有说话的,包括毛奇龄都对自己好朋友被打晕抬走的一幕保持沉默,丁魁楚的当机立断并没什么不对,生死之际顾不了那么多了,哪怕吕留良是好朋友,需要牺牲也就只好牺牲了。无论私通建奴还是挟持朱慈,这些罪行只要被杨庆知道,那么皇帝或许还有可以推脱的,他们是全都得抄家的,所以让唐王和沐天波病死,这个更加符合他们的利益。反正死无对证,都已经说他们病了几个月了,那么病死也是正常,就算杨庆验尸又能如何,难道他还能说皇上你怎么杀自己曾曾叔祖啊!

    “陛下,此时的确顾不上这些琐事,陛下还是先把盟约签了。”

    水太凉说道。

    目前最重要是把皇帝拉下水,只有让皇帝签了盟约,才能保证皇帝不会卖他们,如果之前忽悠朱慈是为了利益,现在则是生死存亡了。

    “朕不签又如何,尔等是否也让朕病故?”

    朱慈阴沉着脸说道。

    “陛下,臣等皆先帝之臣,大明江山非陛下之江山,乃列祖列宗,乃先帝之江山,陛下置江山于不顾,臣等又何颜见先帝于九泉,纵然获罪于陛下,亦不能愧对先帝。若能使社稷危而复安,日月幽而复明,日后纵然陛下问罪于臣,臣亦甘领陛下斧钺,然此刻臣终不能坐视陛下自弃江山。”

    丁魁楚说道。

    说话间外面的那些倭奴随着他的手势纷纷涌入。

    “光三公,你这是何意?”

    齐王愕然道。

    “陛下,臣等为陛下南归,花了一千五百万两,若加上那些倭奴之费更可谓破家为国,而且为了陛下也被杨庆视同仇敌。臣等为陛下做了这么多,今日陛下却临阵退缩,陛下不想要大明江山,臣等还不想被杨庆抄家灭门呢!今日陛下这份盟约签也得签不签也得签,您签了咱们君臣一心共诛杨庆,您不签的话……”

    毛奇龄趴在那里,突然直起腰冷笑道:“那咱们君臣共赴黄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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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八四章 嘴上说不要,身体却很诚实

    “尔等与那杨庆有何区别?”

    朱慈怒道。

    “陛下,臣等所为皆为大明,待事成之后陛下垂拱于上,臣等治事于下,则大明江山千秋万代,陛下子孙福祚永继。若杨庆得志,陛下观历代帝王失国者有几人幸免?”

    丁魁楚说道。

    “陛下,臣叩请陛下以社稷为重!”

    水太凉继续扮演他的忠臣。

    “臣等为陛下做了那么多,今日就请陛下为臣等签了这份盟约,臣等已无退路,那陛下也就别留退路,咱们君臣同心搏这一回!”

    毛奇龄继续威胁。

    “朕不签!”

    朱慈一拍桌子断然说道。

    不过他的手却下意识般避开了那两份就摊在桌子上的盟约,丁魁楚看着这一幕,嘴角露出冷笑,紧接着向旁边一招手。那些习惯了听从他命令实际上本身就是原本桂军雇佣兵的倭奴立刻上前,迅速控制住了并没反抗的朱慈。就在同时刘楗也被倭奴带了进来,他愕然地看着这一幕,不过倒也没表现得太震惊,很显然也是见过大世面的。

    “陛下,一别五年,不想今日复睹天颜!”

    他行礼说道。

    “尔父子先背叛大明,后背叛李自成,亦不过三姓家奴,还有何面目见朕!”

    朱慈在两名倭奴控制下说道。

    “先帝自弃北都,非臣父子背叛大明,至于那李自成,不过是流寇而已,臣父子虚与委蛇,正是蛰伏以待圣主,再说臣父子就算三姓家奴,陛下难道就不是任人宰割?往事不堪回首,臣觉得陛下也罢,臣等也罢,此刻不如向前看,臣等北方遗民在摄政王治下也算安享太平,倒是陛下辗转于流寇和逆臣依旧漂泊,既然如此何必固执?摄政王让臣转告陛下,他真得很有诚意,他要的已得到,入关旗人不过几十万而已,填不满一个顺天府,北直隶已经足够,不可能奢望更多。以后陛下主南,他主北,如南北朝般留河南之地为分隔,则长久之太平可保,宋金不也保了百年太平?

    陛下不肯结盟,难道还有别人可以帮您?

    谁都知道杨庆势大。

    谁都知道自己无法与之相抗。

    李自成也罢,张献忠也罢,桂王也罢统统都清楚这点,只有联合起来才有希望,但他们同样也不会做第一个动手的傻子,所有人都在等第一个动手的傻子。

    没有这样的人都宁可不动。

    现在摄政王主动提出,由他来做这个傻子,而向陛下要的,仅仅是一份书面保证,这样的好事陛下居然拒绝,臣都觉得疑惑啊!陛下,您是不是有些过于迂腐了?您签上个名字就能得到一个盛世啊!您签上一个名字就能夺回原本属于您的一切啊!这样的好事您都拒绝?”

    刘楗说道。

    “朕终不能令太祖蒙羞!”

    朱慈愤然说道。

    “那臣就无话可说了!”

    刘楗后退一步。

    毛奇龄紧接着从地上爬起来,然后直接走到朱慈身旁,从桌子上拿起毛笔塞进他手中,朱慈对着他怒目而视。毛奇龄毫不客气地拔出旁边倭奴腰上的短刀,然后直接架到了朱慈脖子上,后者悲愤地看了他一眼紧接着开始写自己名字……

    整个房间里一片寂静,所有人都默默看着这一幕,看着刀架脖子上的皇帝在盟约上签字。

    很快朱慈写完名字。

    毛奇龄拿过印泥盒,然后用目光示意着。

    皇帝赶紧按手印。

    而且很自觉地盖章。

    看得出皇帝虽然嘴上说不要,但这身体也是很诚实的,他其实就是在做戏,这份盟约他也想签,只不过被这些乱臣贼子原形毕露气得,另外也是留条后路,万一失败了他就说自己是被威胁,这是刀架脖子上不得不签的,他要真不想签……

    这座行宫又不大。

    他在这里嚎一嗓子,外面的王应熊,朱舜水这些人谁还听不到啊!

    随着朱慈的私章在盟约的自己名字上盖印,结盟的手续完成,毛奇龄把刀扔给倭奴,然后拿起盟约对着水太凉等人展示,他身旁的朱慈一脸无可奈何……

    “陛下圣明!”

    水太凉激动地说。

    终于把皇帝拉下水了,有这份东西他们就不怕皇帝不听话了。

    至于以后……

    “陛下病了,请陛下歇息!”

    毛奇龄说道。

    丁魁楚一挥手,那些倭奴立刻把朱慈带走,皇帝也没反抗,老老实实地跟他们走向内室,紧接着那内室的房门关闭。

    “以后怎么办?”

    水太凉问丁魁楚。

    “什么怎么办?陛下病了,暂时不见任何人,陛下久居长安,于淮南水土不服,这病有些严重,南都一切事务继续交监国,至于再以后,陛下又不是没兄弟!”

    丁魁楚冷笑道。

    他们当然没准备都这么对皇帝了以后还能君臣和睦,他们要的只是这份盟约,只是多尔衮出兵而已,多尔衮出兵以后,大不了逼着皇帝继续称病而已。反正朱慈也不会搞事,无非就是真得装病配合他们,以此稳住杨庆,然后他们自己私下联络李自成等人。只要多尔衮大举进攻,这些人就有动手的可能,因为这是解决杨庆的唯一机会,他们不可能继续坐以待毙等着被杨庆这样慢慢玩死。剩下就是尽人事听天命了,如果他们能够获胜,朱慈能够解决杨庆,那无非就是皇帝陛下突然驾崩,反正倭奴控制在手,想做什么都是一句话而已。

    皇帝驾崩,再把定王从长安花点钱买来继续当傀儡。

    他们也没准备让朱慈活。

    朱慈真要夺权成功,又怎么会容忍一群刀架着自己脖子,逼自己听话的大臣,他们这些人一样是要抄家的。这都是些老奸巨猾的,怎么可能不明白这个,从上次挟持朱慈离开襄阳,他们就已经准备好了在必要时候弄死皇帝。

    所以他们才如此大胆。

    什么假传圣旨,威胁皇帝,拿刀子逼他签字,做得完全无所顾忌,完全就是一副日暮途穷的疯狂,说白了原因很简单,这个皇帝在他们计划中本来就是个过渡品,用完之后本来就是要弄死的。

    他们又不是没备用的。

    没有杨庆这个绊脚石,一堆备用的供他们挑选。

    “也只好如此了,但杨庆那里成败还是难说啊!”

    水太凉感慨道。

    “咱们还有退路吗?从咱们去长安开始,就已经没有退路了,不想被杨庆抄家就豁出去跟他一搏,我就不信他杨庆真就是杀不死!火药我已经准备好了,等各方都动手了,咱们这边就以皇帝名义召他过来,然后堆上一百斤火药炸他个粉身碎骨!”

    毛奇龄冷笑道。

    这才是他们的真正计划,这些人还没真指望杨庆会把李张这些人的军队放过来,这是根本不可能的。

    他们的计划很简单,多尔衮首先发动进攻,皇帝以圣旨召李自成和张献忠,后者出兵威胁杨庆在各个方向的驻军。在僵持不下的时候,皇帝召杨庆到这里,名义上君臣谈判对权力分配做一个最后了断,但实际上在行宫埋火药,把进宫的杨庆炸死。只要杨庆被炸死,就用多尔衮和李自成等外部威胁,逼迫那些忠于杨庆的军队在顾全大局情况下,在保证他们利益的前提下,最终接受这个皇帝,毕竟不接受皇帝就是内乱,内乱的结果就是目前的大明被这些饿狼瓜分。

    而且很重要的一点,就是杨庆至今没有儿子,他没有继承人,这些杨庆的手下没有可以拥戴的。

    而他们内部也有派系问题。

    这些派系问题决定了,他们不可能自己再推一个首领,就算继续拥戴公主,结果也是有人做权臣,其他人不可能服这个权臣。黎玉田是目前杨庆手下头号,但他为首的话,马士英第一个不服,宋权同样不鸟他,郑芝龙更不会听话。

    那么皇帝成了平衡各派系利益的最好选择,只要保证他们利益,他们会在外部威胁下接受的。

    这才是真正的计划。

    当然,这个计划成功的时刻,同样也是皇帝驾崩的时刻,比如皇帝过长江时候落水淹死,然后李自成如果愿意送定王过来继位,那么就稍稍花点迎回定王,如果李自成要价太高那就福王好了。

    宗室藩王一大堆备用的呢!

    至于多尔衮的进攻……

    那个不值一提,这时候的明军又不是过去,黄河线六个军就能把他压得死死的,他就算进攻也不过是自取其辱,或者新皇登基后,干脆来一场北伐,既收复北都又可以消耗这些原本忠于杨庆的精锐。

    这样就完美无缺了。

    真以为这些家伙的计划就那么天真呀,这都是老狐狸,他们都很清楚该怎么玩!

    “刘兄!”

    毛奇龄把盟约递给刘楗说道。

    他们刚才的话可没避刘楗,后者的头脑应该能联想些什么。

    “牧斋公,光三公,我们要的只是北方维持目前不变,你们就是把多尔衮的二十万八旗杀光,我们也只会在后面为你们鼓掌,我们对养一群吃白食的可没什么兴趣!”

    刘楗接过盟约笑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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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八五章 俺的心都碎了啊

    刘楗才不会关心这个局是不是连多尔衮也算计进去呢!

    八旗死光了更好!

    只要不是列好了汉奸名单,就等着清算的杨庆,换成同样士绅控制的明军北伐,就算要抵抗那也是多尔衮的事。他能保住北方,实力大损后也无非更听话,上次要不是在山东被教做人,他还不至于那么痛快接受了包税制呢!他保不住北方,北方士绅大不了喜迎王师,甚至为王师前驱清洗八旗,话说这些年八旗的王公贵族也多多少少积攒起点家业,正适合跟着去抢一波。

    说到底北方士绅也是被逼的。

    如果不是杨庆那个丧心病狂的汉奸罪始终压在头顶,他们也不想养着多尔衮那群吃白食的啊!

    这不是没办法嘛!

    这些吃白食的至少能打,二十万八旗可以替他们挡在杨庆,否则就凭那汉奸罪,一个个就得跟孙之獬一样上凌迟架千刀万剐。但现在的局势是八旗也挡不住杨庆,如果不趁机搏一把解决这个恶魔,估计明年真就得洗干净脖子,等着他上门下刀了。上一次北伐明显就是杨庆放水,没有继续向前进攻,但这一次不会了,山东的地瓜已经大面积推广,连山区都吃上地瓜面煎饼了。

    他已经不用再大批运粮救济了。

    而且无论运河还是海运全都已经理顺,前线各地持续囤积了三年的物资,完全具备了打到北都的能力。

    最多就是明年了。

    这一点北方士绅同样看得很清楚。

    他们只有这一年的时间,这一年解决不了杨庆,或者不把南方搞乱让杨庆无力向外,那么明年春天运河解冻后,他们的末日就可以开始倒计时了。他们必须搏一把,这也可以说是所有那些反杨势力,最后的拯救自己的机会,若这一次成功,那么立刻雨散云开,若失败……

    那就只剩下等死了。

    真得等死。

    谁也挡不住几十万明军的平推。

    而且这时候北方老百姓对明军的期盼都可以说望眼欲穿,只要杨庆开始北伐,瞬间整个北方就会陷入造反的狂潮就像当年一样。任何抵抗几乎都是徒劳,北方除了那些纯属用做梦麻zui自己的,但凡有点理智的士绅都明白这一点。这时候就连一些八旗汉军和朝鲜的将领,都在偷偷联络明军想争取宽大,连平西王姜都在对锦衣卫在其境内的行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啊!

    连他都如此,凭什么指望其他那些汉军和朝鲜将领?

    这就是北方的现实。

    这是北方士绅的最后一搏。

    拿到了盟约的刘楗没敢耽搁,紧接着就启程返回,而同行的还是丁启相,为了确保安全出城,他们依旧去找那位严专员。之前后者就跟他们说了,要在霍邱停留两天,再继续赶路去扬州,既然这样就找他一起出城先同去扬州。从之前一路的检查看,带着这份东西走原路很危险,还不如去扬州再到松江,在那里由毛奇龄负责联系荷兰人走海路返回,这样就算在渤海上被水师抓住,这东西也很容易毁掉……

    这一点很重要。

    于是就这样他俩又返回旅店。

    严专员喜出望外地欢迎了他们的归来……

    好吧,其实这个词不足以形容。

    可以说带着天上掉馅饼的,甚至就连这个老特务都有点抑制不住的那种惊喜,严武欢迎了他们,并带着他们顺利出了霍邱城。就在城门处亲自查看的毛奇龄心满意足地离开后,这个欺骗了丁启相两人感情的家伙露出了真面目……

    “严兄,你这是何意?”

    丁启相愕然地看着抓住自己双臂的两个所谓严专员随从。

    “你们身上此时应该多了什么好东西吧?”

    严武揽着他脖子说道。

    “兄弟倒是带了点私货,只是得到扬州才接,严兄放心,咱们是兄弟我们岂会独享,兄弟就是准备到时候和严兄分享的。”

    丁启相陪着笑脸说。

    李自成的这些商社社员,从这边带私货是惯例,尤其是那些李自成禁止普通商社经营,但黑市很受欢迎的奢侈品,珠宝,怀表,甚至镜子。随着生活日渐稳定,他们内部奢侈之风有点复苏,毕竟饱暖思yin欲,老土匪们吃饱喝足后,也开始学会讲究生活品质,这一点龚鼎孳依然是功不可没。或许是感觉对他有点亏欠,李自成对他还是很尊重的,他正在带领老土匪们向统治阶级转化,就连刘宗敏这样的大老粗,都知道抓几个胡女没事欣赏一下胡乐了。但这些奢侈品都是由李自成指定的商社垄断经营价格昂贵,而这些采购员们的带货的黑市就便宜多了,这也让李自成试图控制奢侈品消费的努力付诸东流。

    丁启相明显还没猜到严武的真实身份,只是以为后者猜到自己是去接货想敲一笔而已。

    “我不信!”

    严武笑着说道。

    “严兄,你我还得结伴同行,兄弟岂敢骗你,再说我就这点行李,就算藏还能藏多少!”

    丁启相说道。

    这时候那些锦衣卫已经在翻他的行李。

    “骗不骗我搜了才知道!”

    严武说话间开始脱他衣服,而另外几个锦衣卫则控制住刘楗并开始扒他衣服,很快两人就被扒得只剩下了裤衩,在深秋的寒风中,哆哆嗦嗦地站在那里。一名控制丁启相的锦衣卫还不怀好意地盯着他,明显这个家伙对小丁的细皮嫩肉更感兴趣,小丁和刘楗欲哭无泪地看着他们一件件检查自己的衣服。

    不过他们并无收获。

    “扒了他们靴子,何基,你搜他们裤衩里!”

    严武说道。

    “严兄……”

    丁启相吓得惊叫一声。

    他身旁那男子带着诡异地笑容开始搜身,小丁被他的手搞得惊叫连连恍如爬进蛇蝎,与此同时几个锦衣卫迅速扒了他们的靴子。严武拿过刘楗的靴子捏了几下,立刻就试出了有夹层,紧接着他割开一点口子,从里面拿出了油纸包裹的盟约……

    “丁兄弟,你很不老实吆!”

    他笑咪咪地说道。

    丁启相已经猜到他身份,脸色立刻黯然了许多。

    然而刘楗依旧没猜到。

    “严,严兄,鄙人的确是奉大清摄政王之命,南下与大明皇帝结盟的特使,然此事亦于贵主有利,既然严兄知道了,不如将我二人带往长安交由贵主处置!”

    他说道。

    严武毫不客气地给了他一耳光。

    “狗汉奸,我秦藩之民亦汉家男儿,岂能与建奴为伍!都捆起来,再把他们的嘴堵上,押往凤阳向镇守府检举!”

    他紧接着怒斥道。

    锦衣卫设计坑皇帝的戏码明显有点不太合适,但秦藩的爱国商人出于对汉奸的痛恨之情,在发现有建奴奸细装作他们的同行后,愤而拿下并送交官府……

    这个戏码就可以了。

    倒霉的丁刘二人就这样被捆起来连同两个随从一起,被锦衣卫塞进早就等待在沣湖岸边的船,然后顺流而下直奔正阳关。在正阳关严武派出手下骑马至凤阳,并在凤阳以通讯塔向南京发报,而他则带着犯人乘船沿淮河继续顺流而下。

    第二天。

    “楚公,拿下了,严武报告他们已经拿下了丁启相,正沿着淮河送往凤阳,和丁启相一起的是建奴使者刘楗,前四川巡抚刘汉儒之子,而且他们还在这两人身上搜出了一件特殊东西。”

    徐平带着兴奋的笑容说道。

    “什么好东西,总不至于是陛下和多尔衮结盟的盟约吧?”

    杨庆饶有兴趣地说。

    “楚公真料事如神,他们身上就是带着陛下与多尔衮结盟的盟约,而且上面早已经有了多尔衮的签名和盖章,应该是刘楗带着这东西来的,也就是说之前他们已经联络好。多尔衮先同意了,并起草盟约签字,然后再送到霍邱,而我们的陛下,也同样已经在这份盟约上签名盖章甚至按上了手印。根据他们的盟约以后明清结为兄弟之国,把咱们夺回的半个山东再给建奴,而多尔衮的二十万八旗随时等候陛下命令南下。楚公,这叛国罪是坐实了的,无论怎么算他都跑不了一个叛国的罪名,您下令吧,属下这就去抓捕!”

    徐平说道。

    “他终究还是走了这一步啊!”

    杨庆颇有些唏嘘地叹了口气。

    话说还不是他逼的,准确说还有陷害的成分呢!

    “他准备如何对付我?”

    紧接着他问道。

    “那个刘楗骨头很软,严武在船上没怎么动手就问出了,按照他们的计划先由多尔衮向黄河线进攻,制造他们大举南犯的假象。陛下以亲征抵御建奴为名以圣旨召李张桂三家的军队参加,并逼迫咱们放其过来再以之送陛下兵临南京。如果咱们不放就由陛下以圣旨指责您,南京的文臣士子和江浙士绅一起动手,制造混乱逼迫您就范。”

    徐平说道。

    刘楗的确在严武的手段下迅速招供了。

    甚至这份圣旨是怎么签的他都已经招了,但严武很懂事地没有把这部分记录上报,毕竟报上来肯定会让老大头疼,这样就干脆不报了,反正有盟约就足够。至于丁启相倒是还比较硬气,至今还什么都没招,不过船上条件简陋,严武纯粹为邀功并不是真正审问,而狼穴才是他们的最终目的地。至于丁魁楚他们的炸死杨庆那个真正的计划,那个就连丁启相都不知道,只有他们这个团伙最核心三个人知道,反正如何行动有那些倭奴,也根本不需要借助别人,就是在地下挖地窖埋火药而已。

    “真是天真无邪啊!”

    杨庆说道。

    这个实际上假的计划的确有些过于天真了,当然,他如果知道这些人还给他准备了一百斤火药,估计就不会这样评价了。

    “楚公?”

    徐平提醒他是不是该抓捕了。

    “不急,给严武下令,让他带着人去凤阳,中途不要再靠岸,这件事继续保密,到临淮关后等待凤阳站的人和他们联络。再给凤阳站传令,让他们接盟约,但人由严武送凤阳镇守府,大张旗鼓地送,就说他们是建奴的细作。再给霍邱那边传令,从今天起许出不许进,任何人不准再进霍邱城,但不要公开阻挡,要在城门范围之外阻挡,但凡试图潜入霍邱,或者以各种名义要求进城的官员士子尤其是迎驾会和大同社那些,统统扣押并移送信阳站。凤阳镇守府接了严武的检举后,将他们二人继续公开大张旗鼓地移送南京,走得慢一些,要让消息传得广一些,但要散出消息说他俩什么都没招,就等到南京移送北衙处置。”

    杨庆说道。

    “楚公这是钓鱼?”

    徐平说道。

    “对,有这么好的鱼饵,为何不钓几条鱼呢!”

    杨庆说道。

    他当然要钓鱼,对他来说价值最大的就是盟约,这个东西就足够,这两个人并不重要,盟约上朱慈的名字和手印就解决了所有问题。但那些皇帝的同盟不可能知道还居然有这个东西,像瞿式耜,张国维这些文臣不可能允许皇帝这么干,但丁启相和刘楗意味着什么他们是知道的。

    看到这两人在一起,而且还是从霍邱出来的,这些人立刻就猜到皇帝做了什么,而这两个人大张旗鼓地押来南京……

    这些人会做什么呢

    是给皇帝通风报信?还是趁他们没招供弄死?亦或聪明地跳出来与皇帝划清界线?

    很值得期待啊!

    然后封闭霍邱城,只准出城不准进,在外围布置伏兵守株待兔,来一个抓一个,皇帝在里面什么都不可能知道,继续以为丁刘二人正顺利北上去把盟约送给多尔衮,这样玩上半个月怎么还不得收获一波。甚至可以让两人在北衙撑得久一些,再继续撑上半个月,一个月就足够把能上钩的鱼都钓出来了,那时候再拿出盟约直接向四民大会检举玩大义灭亲。

    那之前一个月怎么了?

    那可是俺大舅哥啊,俺一直就在痛苦地挣扎中,俺在公与私,大义与个人感情中痛苦地挣扎啊!俺的心都碎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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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八六章 大戏开场

    临淮关。

    “陛下病了?”

    顾锡畴疑惑地看着朱之瑜。

    “据说是有些水土不服,而且不知为何,吕庄生也触怒陛下被关押起来,我去见陛下的时候,看陛下的情绪有些燥怒。”

    朱之瑜说道。

    他是刚刚从霍邱赶来的。

    实际上就是在丁启相那些人离开霍邱之后,不过他走的是公路,乘坐马车有驿站换马,反而比在淮河上曲折顺流直下的严武更快。除了运量和成本之外,这时候随着新式公路的建设,四轮马车速度反而超过水运,比如从凤阳到浦口,在驿站换马接力的客运只需要二十四小时。

    当然,得是天气好的时候。

    不过新式国道和驿站加四轮马车的客运系统,的确极大加快了人员的运输速度。

    未来还会更快。

    因为这时候的马绝大多数还都是蒙古马,随着更多大型马匹,尤其是夏尔马这种巨型挽马的引入推广,就是欧洲那二十四小时超过三百公里的极限速度也完全可以,毕竟这时候大明的国道是超越欧洲的。

    “燥怒是必不可免!”

    顾锡畴望着眼前滔滔东流的淮河叹息道。

    不燥怒才怪呢!

    都被人当汉献帝养着了,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还能情绪稳定那就真见鬼了,但燥怒归燥怒,只要能忍住就行,哪怕忍不住也得忍。像这种事情只能等待时机,只要皇帝不犯错误,杨庆找不到借口,哪怕为了自己的形象,他也不会做得太过分,至少表面上还会维持对皇帝的礼貌。

    就怕皇帝会一时冲动。

    “有时候晚生也在想,像目前这样若能长久下去,倒也未必算坏事!”

    朱之瑜说道。

    在这里极目远望正是一片秋收中的田野,尽管这一带已经和江南没法比,但依靠皇庄化的组织优势,挖掘和疏浚的灌溉系统依然保证了这里的丰收。尤其是玉米大量种植,鸟粪肥的使用,正让这片土地迎来丰收,至少相对于过去来说,这里已经完全可以用丰收来形容。水稻,玉米,地瓜全都开始收获,甚至就连那些贫瘠的沙土中,都有高粱在贡献着宝贵的粮食。这一块块颜色不同的农田中间淮河东流,临淮浮桥横亘河面,码头千帆聚集,不断有马车疾驰在新修的公路上。

    而这条石子铺就的公路,恍如灰色的带子,在他们脚下延伸,两旁的小松树依然保持着青色。

    它就这样一直向前。

    跨过淮河,在北岸的田野中仿佛无尽的延伸,实际上它将一直延伸到郑州,只不过还得两年才能完工,但仅仅已经完工的这段,就已经展现出了它的威力。水陆交通枢纽的中都借助这条国道,真正成为了四方商旅汇聚之地,繁华远胜往昔鼎盛之时,而仅仅几年前,这里还是一片被战火破坏的废墟,就连中都的皇陵都被张献忠一把火焚烧。

    是杨庆带来了眼前的一切。

    所有一切都是他带来的,人工育种的玉米,鸟粪肥,国道,甚至国道上奔驰的四轮马车,统统都是他带来的。

    那么为什么非得和他斗下去呢?

    尤其是还看不到胜利的希望。

    “我老了,人臣之责已尽,可无愧先帝矣!”

    顾锡畴说道。

    他实际上早不掺和了。

    他现在作为礼部尚书,就是履行自己的职责,为皇帝祭祖做准备,这是他的职责所在,但这件事以外的他已经不参与。说起来斗了这么多年看着越来越繁华的国家,他和张国维这些老人也是越来越迷茫,越来越失去斗志。真得,他们都已经开始不明白自己的目标是什么了?为国?这国目前就很好!为私?他们都有权有势有名有利!为大义?可真要说起来好像杨庆更受万民拥戴!

    那么他们为什么呢?

    如今真正还不屈不挠的也就是钱谦益了,连瞿式耜在皇帝回来后都有些没什么精神了。

    毕竟皇帝身边有那些年轻人!

    他们这些老头子,在皇帝那里真感受不到亲近,倒是对杨庆这个老对手从感觉上更近一些。

    就在这时候,突然间前面的码头上一片喧闹,他俩同时望去,就看见一艘刚靠岸的船上,一群人推着两个被绑的人走出来……

    “丁山来?”

    朱之瑜惊叫道。

    顾锡畴立刻将目光转向他。

    “丁光三的侄子,他之前一直跟着丁光三,不过这两个月未见,据说有事离开了霍邱,丁光三和毛大可这段时间颇多密谋,都是避开我们这些人,还有牧斋公也参与其中,但具体在做什么就无从知晓了。”

    朱之瑜说道。

    这时候一名码头上的官员骑着马狂奔而来,顾锡畴立刻把他叫住。

    “前面出了何事?”

    顾锡畴问道。

    “回尚书,几个秦藩的商人在离开霍邱时候,发现他们路上遇见并一直同行的商社采购员,是建奴派来的奸细,故此抓了前来请功。”

    那官员说道。

    “不会是弄错了吧?”

    朱之瑜带着一丝幻想说道。

    “不会弄错的,其中一个路上就已经招供了,他是建奴的进士,顺天府大城人,他爹还是汉奸录上的前四川巡抚呢!”

    那官员兴奋地说。

    朱之瑜瞬间如遭雷击,木然地站在那里看着丁启相和刘楗。

    顾锡畴挥手让那官员离开。

    朱之瑜突然清醒过来,转身就要离开,但却被顾锡畴一把抓住,他茫然地回过头……

    “你想去哪儿?”

    顾锡畴说道。

    “去霍邱,我要问问毛大可他们到底干了什么!”

    朱之瑜愤怒地说道。

    顾锡畴不无唏嘘地看着他。

    “别去,听老夫一句,就当什么也没看到,我们为他能做的已经都做了,我们已经对得起先帝,也对得起朱家了,但我们不是他的保姆,他要做什么我们管不了,我们已经可以问心无愧了,剩下的就看他的命了!”

    顾锡畴说道。

    朱之瑜也不是傻子,好歹也是未来的倭国帝师级别的,当然明白这时候做什么都晚了,丁启相和刘楗既然是从霍邱离开才被发现的,那么他们就肯定已经和皇帝见过面,甚至有可能达成某种密约。如果皇帝给了他们书面的东西,那么这东西肯定会搜出来落入杨庆手中,就算没给他们书面的东西,仅仅皇帝私会建奴使者这一条就已经足够了。杨庆缺的就是这样的罪名,他缺的就是一个废帝的理论依据,而现在,丁魁楚这些家伙却自己把刀送给了他。

    “真就像杨庆说的,都是一群猪队友啊!”

    他苦笑着长叹一声。

    顾锡畴没有回答他,而是将目光转向不远处,那里同在此等候一批皇陵修缮材料的迎驾会副会首陈于泰却在匆忙钻进马车。这个崇祯四年的状元仅仅做了两年官就被革职,此后一直在家,这一次对迎驾极为热心,很显然他也明白了这两个建奴奸细在一起意味着什么。

    但他做出了另一种选择。

    在他身旁是他的侄子,大名鼎鼎的复社四公子之一陈贞慧,后者疑惑地看着顾锡畴二人,但终究没有再说什么,紧接着和他叔叔直奔凤阳。

    就在他们的身影从顾锡畴二人视野中消失的时候,一辆囚车也出现在他们视野,在凤阳镇守府的士兵护卫下疾驰而来,很快驶过他们身旁停在了码头上。已经在唾弃中展览了很久的丁启相二人,紧接着被塞进了这辆囚车,然后在唾弃中又开始返回凤阳城。路过顾锡畴两人身旁时候,丁启相情绪激动地朝他们唔唔着,不过他嘴里塞着一个特制木球,能做的也只有唔唔了。

    “这位兄弟请留步!”

    顾锡畴对着得意洋洋跟随的严武说道。

    “揍撒捏?”

    严武很不客气地说。

    “大胆,这位是礼部顾尚书!”

    一名军官怒斥。

    “饿知道他是个尚书,又不是木见过!”

    严武说道。

    顾锡畴还真想不起自己在长安时候是不是见过这家伙,不过这种小事不值一提,他示意那军官别打扰,然后问道:“这位兄弟是在何处,如何抓到的两个奸细,他们身上可曾搜出什么东西?”

    “饿是在武关遇上的他们,他们说自己是蒲州商社的社员,饿就信了他们,一块从武关到霍邱,他们在霍邱被另一个人接走。原本以为就这么分开了,谁知道他们又回来找饿,说是一起去扬州,出城后他俩偷偷摸摸说话,被饿无意中听到了,才知道是两个建奴的什么使者。饿抓住他们打了一顿,这个姓刘的说了他的真正身份,还要饿带他们去见闯王,说要共谋大事。饿关中男儿,岂能与这些建奴为伍,就抓他们来报官,他们身上有什么饿没仔细搜,人和行李都在这里!”

    严武得意地叙述着他的光辉事迹,旁边一堆看热闹的不断叫好,丁启相悲愤地唔唔着。

    顾锡畴没有在多问。

    紧接着囚车重新开动,严武跟随在后面,继续用他那陕西口音向两旁围观的百姓描述他的光辉事迹,然后就在越来越多的围观者瞩目中,丁启相和刘楗向着凤阳而去……

    上午陪我妈去医院检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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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八七章 自投罗网

    霍邱。

    城外的公路上,陈贞慧迅速带住了他的马,在他身后,陈于泰的马车紧接着停下。

    “什么人?”

    对面的路障旁一名军官喊道。

    “迎驾会副会首,宜兴陈谦茹欲入行在访友,将军护驾辛苦了!”

    陈于泰从马车里探出头笑着说道。

    马车后面站着的仆人立刻跳下来拿着几张钞票递给那军官,后者立刻换上了笑容,很痛快地接过去,然后抬手示意手下搬开路障。很快路障搬开,陈贞慧第一个催马而过,后面他叔叔的马车紧接着驶过,过去的时候他叔叔还和那军官拱手相谢呢!但走过之后,陈状元的脸上立刻换成了鄙视……

    “这就是杨庆部下的廉洁?”

    陈贞慧冷笑道。

    “钱财有谁不爱?

    你还是太清高自傲,需知今时不同往日,对这些武人还是得结交,如今是他们势强咱们势弱,那咱们就得和他们亲近,无非花点钱而已,也花不了几个钱。故此我一直反对钱牧斋那套,对付杨庆不能急,得从他的内部下手,一点点来,我们就算改变不了他,也可以改变他手下的人,我们就算这一代人不能成功,那还有下一代呢!

    钱财谁不爱?

    我就不信那杨庆手下都是海刚峰。

    我已经老了,但你们的日子还长还长着呢!我不要你们做钱牧斋,你们都应该去学龚鼎孳!

    记住,这天下终究是我们的。

    我们要做的是等待,是打入他们中间去,然后一点点改变他们,直到把他们改成我们想要的模样!那时候就算再有一百个杨庆,一百个李自成又能做什么呢?太祖之暴虐难道就比杨庆差?结果大明最后还不是咱们说了算?记住,一百年,不战而胜!”

    陈于泰语重心长地说。

    他并没注意到,在他身后天空中的热气球上,一个信号兵正在挥动一面旗帜。

    “那您何故而来?”

    陈贞慧低下头说道。

    他倒是看到了,可他并没把这一幕和自己联系起来,他只是对热气球感兴趣而已,这东西在明军中已经很普遍,每个军都配有热气球队,南京城和沿海的主要基地也都有热气球升空。燃料是用四川的石油提炼出来的煤油,这些年四川的盐井因此发了一笔小财,一罐罐石油从那里沿长江运到海门廖角嘴进行提炼,炼出的汽油给军队当燃烧瓶,煤油供热气球,剩下的渣子就烧了。

    至于为什么是在廖角嘴提炼……

    呃,放到南京不是容易污染空气嘛,而且还容易污染江水,至于廖角嘴就不存在这个问题了。

    “我?”

    陈于泰露出诡异的笑容说道:“楚国公难道不想知道,皇帝陛下究竟做了什么?”

    陈贞慧目瞪口呆。

    几乎就在同时,两旁密林中一声尖利的哨声,紧接着无数黄绿色的身影从草丛中冒出。陈贞慧的反应也是极快,他叔叔还在懵逼中的时候他就猛然一催胯下马瓦里马,但就在这匹高价从印度进口的宝马嘶鸣一声蹿出的瞬间,前面三道绊马索同时从路面的浮土里升起。这匹马跳过第一道后紧接着一头扑倒,他惊叫着从马背上被抛出,正落在路边的荒草里,还没等拔出佩剑头顶就多了四五把刺刀的寒光。

    陈贞慧赶紧举起双手。

    “你们要干什么,我是迎驾会副会首!”

    他身后陈于泰的尖叫响起。

    一个身上披着渔网,渔网上插满草的人走出来,满意地看了看突袭的效果……

    “演习成绩不错!”

    他说道。

    “队长,他们怎么处置!”

    一个同样打扮的人说道。

    他们身上和明军制式的红色军服不同,是一种并不是很深的绿色,因为披着插满草和灌木的渔网,趴在路边深秋的草丛中,如果不仔细看根本辨认不出,但他们身上那些明军的军衔标志却不少。

    “你们是哪一部的,以民为靶练兵简直丧心病狂!”

    陈贞慧怒道。

    那军官鄙夷地看了他一眼,紧接着一挥手,那些士兵毫不客气地上前堵住了他们的嘴,然后直接捆起来塞进他们的马车,就连车夫和后面的仆人都一样。完成后一名士兵驾驶着马车驶向旁边岔道,远处的沣河岸边一艘船已经在等待,接下来陈贞慧和他叔叔将被押往北岸的皇庄。而那名军官带着他的部下,迅速把路上的痕迹清扫干净,并且重新把三道绊马索给埋好,然后所有人以最快速度退回草丛中隐藏起来。就在陈贞慧被粗暴地扔进船舱时候,天空中的热气球上那名信号兵再一次挥动旗帜。

    还能隐约看见他的陈贞慧,若有所思地看着这点红色。

    但紧接着一张席子就盖在了他们头顶……

    南京。

    “看报,看报!秦藩壮士怒擒汉奸,建奴奸细落网霍邱!”

    一个报童高喊着。

    “停!”

    他旁边驶过的马车里,正准备出城的黄宗羲喝道。

    马车立刻停下。

    “拿一份!”

    他从车窗伸手递出钞票说道。

    那报童接过钞票,紧接着把一份还带着油墨香味的报纸递给他,这些报纸都是铅活字,只不过因为技术限制,目前还停留在手工阶段,只能使用一些简单的机械辅助。不过好在因为出版业的繁荣,这些机械的改进始终不断,已经几乎达到手工印刷的极限了,至于什么时候出现真正的蒸汽印刷机,这个得先等杨庆的蒸汽机正在成熟以后。

    至少目前还不行。

    “怎么了?”

    坐在黄宗羲对面的蔡仲光说道。

    看着报纸的黄宗羲一言不发,表情阴沉得吓人,俩眼紧紧盯着上面的两个名字。

    丁启相。

    刘楗。

    然后还有那个刺目的霍邱。

    他突然爆发般怒嚎一声,然后狠狠把这份报纸摔了出去,好脾气的蔡仲光被他吓了一跳,赶紧捡起这份报纸打开,看着上面的内容他脸色也立刻变了。丁魁楚的侄子,多尔衮的新科进士,霍邱行在,三个名字合在一起,隐藏的内容立刻明了,稍微有点头脑的都能猜到。

    皇帝陛下在联络多尔衮。

    皇帝陛下在借兵,或者用更直接的说法他在引建奴入侵。

    “毛大可!”

    黄宗羲几乎咬着牙说道。

    “他毁了一切,他太贪了,总想着自己一个人独擅权柄,把我们都抛开在外,他自己操纵一切,把所有人当成给他配戏的,现在好了,他把戏演砸了,他自己蠢不要紧,还把咱们苦心经营的一切都毁了。都开始私下联络建奴了,从霍邱离开的,这是已经跟皇帝谈妥了,他们为什么就不跟咱们说一声,为什么就把咱们排斥在外?是怕咱们抢了他毛大可的功劳遮盖了他大明擎天柱的光辉吧?我倒想看看他现在是什么神情!”

    黄宗羲怒极反笑地说。

    的确,他真得气坏了,这之前他就已经对毛奇龄不满,大同社内部也一样勾心斗角,尤其是一向冲在前面的毛奇龄并不服他。这个家伙仗着自己一直在皇帝身边,把他这个大同社的真正老大排斥在外当跑腿的。

    他忍了。

    毕竟目前大局为重。

    可居然连这样大的事情都瞒着他就真忍无可忍了。

    那建奴能沾吗?

    姜希辙送倭奴北上,他都得千叮咛万嘱咐,千万不要试图找多尔衮借兵,杨庆对内斗的原则是能不杀的尽量不杀,但他对沾上汉奸罪的,从来都是能杀的绝不留。单纯支持皇帝跟他斗,就算失败了,也有很大可能仅仅是流放,甚至家族也不是没有保住的可能。毕竟有南京勋贵们的例子在那里,那可真正跟杨庆来了一场喋血皇城的,结果都仅仅流放,甚至爵位都没废除。

    但沾上汉奸罪的唯一结果就是孝陵的凌迟架。

    这个请看孙之獬。

    他们为什么敢跟杨庆斗,而且越挫越勇,始终不停地斗?就是因为杨庆有这个底线,只要不越过他的这个底线,那最坏也只是流放。可他怎么也没想到,毛奇龄居然这么大胆,身为大同社在皇帝身边的代表,居然瞒着大同社的首领和几乎所有人,搞出这样灭门的事情。

    你死不要紧!

    可你别拖着我们一起啊!

    你代表的是整个大同社,你做的就是我们做的啊!

    “或许情况还没那么坏,看这报纸上说的,似乎锦衣卫还没真抓到陛下的把柄,丁刘二人应该还没出卖陛下,否则杨庆恐怕已经动手,不会到现在南京还如此平静!”

    蔡仲光说道。

    “现在没有,早晚会有,一旦进了狼穴,还有谁能扛得住?”

    黄宗羲说道。

    “去码头!”

    他紧接着对外面的车夫喊道。

    “你想怎样?”

    蔡仲光疑惑地说。

    “去霍邱,丁魁楚手下的倭奴有几个枪法好的,按照报纸上所说,他俩不是直接送南京,而是先送合肥安庆过江一路示众而来。这样咱们还有时间,让丁魁楚调几个倭奴咱们安排送出埋伏,看看能不能在半路上把他们打死,正好去看看毛大可还有什么脸面再见我,他们自己惹下的祸就得自己解决!”

    黄宗羲冷笑道。

    说话间他的马车出城,沿着外环路直奔下关码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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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八八章 衍圣公总是这样机智

    黄宗羲紧接着登船渡江,从浦口沿着公路狂奔,开始他那自投罗网的旅程……

    此时丁刘二人也离开凤阳。

    押送他们的两辆囚车,在一个哨的明军骑兵护送下,并没有向南直奔南京,而是转向了合肥。按照报纸上公开的行程,他们将沿着合肥,安庆再转长江南岸,沿公路一直展览到南京……

    这样就足够了。

    足够杨庆有充足的钓鱼时间了。

    而就在同时,应天日报在各地的分部,也开始大肆宣传这一事件。

    话说已经很久没有建奴奸细被抓的事情发生了,倒不是说因为锦衣卫无能,而是根本就没有,就连多尔衮的那个军机处衙门都在两年前就被锦衣卫给炸了,毕竟他们的存在是对锦衣卫荣誉的挑衅,锦衣卫特勤队不会容忍这样的存在,军机处的几个主要官员都被锦衣卫暗杀。多尔衮手下也找不出合适的人手了,尤其是前线以南各地几乎完全皇庄化之后,就算他派人过来也是自取其辱,那些民兵的警惕性可是很高,他们根本无法通过这片缓冲区。

    丁启相二人是两年来,在战区以外被抓住的第一批奸细,他们的展览迅速引发轰动,尤其是在他俩的出身公开后,更是引发无数联想……

    尤其是丁启相。

    话说他伯父可是皇帝身边的大学士啊!这就很值得发人深思了。

    “没有!”

    杨庆很干脆地摇了摇头。

    “蕺山先生,我可以向您保证,至少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人向我报告光三公与他侄子之间有这种关系!”

    他对刘宗周说道。

    “但他们是从霍邱离开的。”

    刘宗周继续试探着说。

    “这不能证明什么,若丁启相早就被建奴收买,以他与光三公之间的关系,带刘楗这样的奸细潜入霍邱伺机行刺陛下,这也是完全可能。而且根据那些秦藩商人所说,他们在霍邱还有内应,目前锦衣卫正在霍邱城内调查此事。也就是说此事蓄谋已久,但他俩为何离开,这个还得接下来继续审讯,总之我相信陛下不会做这种叛国通敌的事情。先帝与建奴之仇不共戴天,陛下作为先帝之子,又岂能使安陵不安,但若陛下真要做了这种事,那他也就没有资格继承先帝留下的大明江山。”

    杨庆说道。

    “楚公,这样就过了吧?毕竟咱们做臣子的,没有这样的权力。”

    衍圣公小心翼翼地说。

    “不,天下者天下人之天下,君者为天下所推以治天下者也,若其有道则天下共尊之,若其无道则天下共废之!古时候周厉王失政,还国人共逐之呢!陛下也一样,哪怕我受先帝知遇之恩,公主更是与陛下为兄妹至亲,只要陛下犯了叛国之罪,我也绝对不会因私废公!”

    杨庆大义凛然地说。

    “但是,如果没有确凿证据,证明陛下与建奴勾结,那么我也绝不容许一些别有用心的人,借此事诋毁陛下的声誉,栽赃诬陷使陛下不安!”

    紧接着他说道。

    “也就是说一切看证据。”

    刘宗周说道。

    “对,必须有确凿证据,比如密信之类东西,能够从书面上证实陛下的确犯了这种罪行。”

    杨庆说道。

    刘宗周点了点头。

    “那老朽告退了!”

    他紧接着拉着衍圣公走了。

    “立刻去找黄太冲!”

    出门后他对自己的仆人说道。

    “老爷,黄公子昨天就已经离开了南都,听他家仆人说,是乘船去了浦口,不是去凤阳就是霍邱。”

    那仆人说道。

    “该死!”

    刘宗周阴沉着脸说道。

    “蕺山兄?”

    衍圣公说道。

    “杨庆手中肯定有证据,他只是在造势,用这两人的示众挑起民间对此事的情绪,甚至故意诱导民间怀疑陛下,他再故意压制这种怀疑,把势造起来,让民间都指向陛下的时候再突然拿出证据,顺理成章地以叛国罪废陛下。”

    刘宗周说道。

    话说到底是一代宗师,大明儒学目前的真正第一人,他一眼就看穿了杨庆的险恶用心。

    “那得立刻通知陛下!”

    衍圣公说道。

    说完他没有再多废话,紧接着登上自己的马车,然后和刘宗周拱手作别,以最快速度向城外驶去。

    刘宗周在后面静静地看着他,直到他的马车消失在视野,这才对那仆人说道:“立刻去找张考夫,让他通知大同社在南都的所有人都不准再去霍邱,最好都赶紧离开南都,事情已经无可挽回,再挣扎也是徒劳,保存实力才是最重要的。”

    说完他长叹一声。

    “希望还能来得及!”

    他黯然说道。

    来不及了。

    因为就在这时候,张履祥和几个大同社的核心,也已经在浦口登上了前往霍邱的马车。黄宗羲走得匆忙没来得及通知他们,留在南都的就是张履祥为首,他没找到黄宗羲后就自己召集大同社的成员开会,然后迅速明白了目前形势,这种情况下当然要先去霍邱。

    他终究不是刘宗周这种老狐狸。

    不过……

    “停下!”

    聚宝门外衍圣公突然喊道。

    他的车夫立刻把马车赶到了路边的树荫下,衍圣公孔胤桢坐在马车里回过头看着南京城,脸上却露出一丝冷笑。

    “这个老狐狸,还真以为我会那么蠢吗?调头,回衢州!”

    他紧接着说道。

    然后他的马车迅速开动,在前面十字路口转向南,沿着公路狂奔而逃回家去也!好吧,衍圣公总是这么机智,他又不傻,杨庆手中既然有证据那皇帝指定完蛋,留在南京等着挨杨庆暴捶吗?他可是迎驾会会首,至于迎驾会剩下那些……

    他管他们死活去!

    衍圣公就这样,第一个跑路逃离了战场。

    而这时候第一批落网的名单也已经送到了杨庆手中。

    “陈于泰?”

    杨庆意外地说。

    他还真没想到第一个落网的居然是陈于泰。

    “陈于泰以状元身份,在家废弃十余年,应该是急不可耐,想着凭借此事复出了。”

    史德威说道。

    “哼!”

    杨庆冷笑一声。

    冤枉啊,我明明是想替你去当内鬼探听情报,然后回来告密的啊!秘密监狱里陈于泰仰天长啸,当然,楚国公是听不到他心声的,所以他还得继续在里面待着。不过也怨不得楚国公误会他,毕竟他宜兴陈家一门三进士,他一个状元,陈贞慧他爹当到都御史,陈于鼎也是进士,这样一个世代簪缨的家族怎么看也不像会和楚国公一心的。

    “瞿式耜居然也去了?”

    杨庆紧接着看第二个名字。

    瞿式耜虽然最近情绪不高,但终究还是去了,也可能他是真得对大明忠心耿耿,毕竟也是为大明走到最后的。不过杨庆并不能因此而对他怎么样,因为他是礼部右侍郎,负责皇陵修缮的负责人之一,他要有什么公务去见皇帝也无可厚非。

    不过既然去了就先关着吧!

    这时候只要是去的,都可以算作皇帝同党,叛国罪嫌疑人之一。

    “这第一天没什么像样的啊!”

    杨庆对着名单颇为不满。

    “楚公,衍圣公跑了!”

    徐平突然进来说道。

    “跑了?”

    杨庆愕然地说。

    “是的,他和刘蕺山一起出去后不知道说了些什么,随后他就匆忙单独离开,连衍圣公府都没回,直接出城向南匆忙而去,估计是直接回衢州老家了!”

    徐平说道。

    “呃,衍圣公颇有祖风!”

    杨庆哑然失笑。

    跑了就跑了吧,衢州孔家也没什么恶心人的事情,无非就是比较懂事而已,至少没有曲阜孔家那份八荒咸歌盛世的雄文。对他们杨庆没有太大兴趣,衍圣公这个封号以后慢慢找个理由废掉就行,总之对他们家没必要像对曲阜孔家一样。

    “刘宗周应该猜到了,他估计是被吓得,不用管他们,接下来你放出人手,在市井之间造势,把舆论往皇帝身上引,搞得越大越好。再让巡警拘留那些无端怀疑陛下的刁民,同时散播消息,就说我碍于公主故意包庇陛下,隐瞒陛下通敌叛国的事实,让那些咱们控制的小报再加入,安排几个人在路上拦我的马车!”

    杨庆说道。

    这种组合拳得他亲自教导。

    虽然徐平这些特务头子们这些年成长不少,但有些过于高端的,还是得楚国公耳提面命才行。

    先散播皇帝叛国的消息,再让警察抓造谣的,于是就算真谣言也都变真的了,不辟谣,只抓造谣的,那结果还不是谣言疯传?估计这样用不了几天皇帝叛国就确凿了,只是楚国公碍于亲戚关系,故意隐瞒事实包庇皇帝,然后找几个人拦截马车质问彻底引爆这件事。他再继续徒劳地为皇帝掩盖罪行,最终结果就是四民大会介入,甚至不用特别安排,四民大会有的是对皇帝不爽的,他们肯定会借此机会收拾皇帝。

    最后楚国公终于掩盖不住了。

    然后他就不得不大义灭亲,经过内心激烈的斗争后,选择了站在人民一边,怀着痛苦的心情,拿出盟约亲自揭发自己的大舅哥。

    这都是套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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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我大明言论自由啊!

    南京。

    “皇上身边的大学士,皇上身边最得宠的人,他的侄子,和建奴的新科进士,建奴的伪都察院左都御史的儿子,一起从皇上的行在离开。

    而且还是一起从北边来的。

    而且那丁启相四个月前还在霍邱呢!

    这里面有什么道道?”

    一座酒馆的大堂里,一个正在喝酒的人,一边夹着花生米一边故作高深地装逼。

    同桌的两人一起用期待的目光看着他,大堂其他桌上喝酒的人也都用期待的目光看着他……

    然后他闭嘴了。

    “到底有什么道道,你快说呀!”

    一个喝酒的忍无可忍地说道。

    那家伙端着他面前空了的碟子示意了一下,问话的明显是急性子,毫不犹豫地站起来,端着自己桌上一碟菜重重地放到他面前,然后一挽袖子用威胁的目光看着他,同时把拳头在他面前展示了一下。而这个看打扮应该是某商号伙计的家伙,心满意足地吃了口菜,这才看了看四周那些明显不爽的目光……

    “这道道很简单,有人在和建奴勾结?”

    他低声说道。

    “谁?”

    他身旁的家伙说道。

    “这我可不敢说名字,这事情明摆着的,丁启相先听命令离开霍邱北上偷偷去北都,跟建奴谈妥了,再带着刘楗这个建奴的使者到霍邱,最后确认无误了,他俩再一起返回北都,刘楗向多尔衮复命,要不然多尔衮也不知道丁启相是真是假。

    至于他们密谋什么?

    那个,你还得再请我一碟花生米!”

    那人说道。

    “拳头大的花生米你吃不吃?”

    急性子晃了晃拳头说道。

    四周同样一片不满的鼓噪,那人赶紧换上笑脸说道:“他们还能密谋什么?都到霍邱快半年了,至今还不敢来南都,不就是害怕嘛!不就是手中没兵,怕来了也没用嘛!既然就那么两千倭奴的确势单力孤不敢来,那要是换成多尔衮的二十万建奴一起不就敢了吗?”

    “可这是通敌叛国了吧?”

    急性子有点明显不敢面对现实地说。

    “通敌叛国?自古争位的什么样没有?父子相残,手足厮杀,都是不值一提的,朱友带兵去杀他爹时候还在后面理直气壮地高喊着把老贼碎尸万段呢!就咱们大明朝而言,成祖的皇位可是从侄子手中抢的,这谁是谁非咱们不好说,可这事实的确就是如此啊,和这些都直接骨肉相残的比起来,一个通敌叛国算什么?成功了就君临天下,把旧的统统杀光然后编史书时候找个好理由,过个几十年谁还会管这些旧事,只是又苦了咱们老百姓啊!刚刚享了几天福,跟着楚公过了几天太平日子,如今又要面对这兵灾了,真要是建奴南下,咱们这边内乱,李自成这些人再趁火打劫,咱们这喝酒的好日子恐怕就真有没几天了!”

    那人叹息着说道。

    “不至于到如此地步吧?楚国公可是不死神仙!”

    另一桌上一个人说道。

    那人不屑地说道:“神仙又能如何?他终究还是大明之臣,难道楚国公还能杀到霍邱城,要说楚国公也是太忠心了,皇上都这样处心积虑要对付他了,他还当什么都没发生。虽说他对公主感情深,可这自古以来到他这地步的,有哪个忠臣最后能得着好结果,远了不说,就是当年张居正一死不也差一点被鞭尸……”

    “就是他!”

    突然间他的话被打断。

    紧接着外面走进几个巡警,其中一个指着他说道:“就是他,就是他昨天在茶馆胡说八道,散播谣言诋毁圣上,简直是无法无天,那圣上也是你敢说的?带回所里去,先拘留他七天再说!”

    那人吓得面如土色。

    他旁边那个急性子以最快速度回到自己的桌上。

    紧接着两个巡警上前,亮出手铐给他戴上,然后直接拖向外面,那人边走边挣扎尖叫着:“你们干什么,咱们大明有言论自由,你们不能以言罪人,我到底犯了什么法了!你们放开我!咱们大明言论自由……”

    酒馆剩下的人面面相觑。

    “都放聪明点,有些话不该说的别胡乱说,小心一个扰乱治安,让你们都进去蹲七天!”

    一名巡警呵斥道。

    说完他转身走了。

    “这是真的了!”

    他走后一个喝酒的幽幽说道。

    不过这次没人敢接茬了,都在那里用目光交流着,这都抓人堵嘴了那肯定是真的了,要不然哪还怕别人说啊!这几年因为楚公宽容,民间谈论国事根本不会被禁止,就是在报纸上公然指责朝廷施政,甚至骂楚公心怀不轨,都没有禁止的,更别说这样直接抓人了!

    这是心虚了。

    楚公还是太忠心,不想让老百姓知道皇帝叛国的事实。

    酒店掌柜赶紧拿着个莫谈国事的纸条贴上,然后满脸堆笑地说道:“诸位客官,莫谈国事,莫谈国事!”

    “怕什么,不就是蹲七天吗?”

    那急性子说道。

    不过他们终究还是没敢再继续这个话题,而刚才那人这时候已经被押进了外面的囚车,四周聚集了数百名看热闹的老百姓,交头接耳地议论着他被抓的原因。他还在继续扯他那句咱大明言论自由,但很快就有人开始扒出他被抓是原因,然后这个话题以极快速度传播开,尤其是还有人拿着报纸,对着上面采访严武的文章进行剖析。因为勇擒建奴奸细,应天日报对他进行了专访,他详细介绍了自己遇上这两人的整个过程,只要稍微有点思考能力,从这份专访一眼就能明了发生了什么。

    而眼前这个倒霉的,则从另一个角度证实了这一点。

    然后这件事就泛滥开。

    关于皇帝叛国的讨论,以极快速度蔓延到南京街头巷尾,各处酒馆茶馆码头工厂,越来越多的人加入这场讨论,甚至还开始演义化。

    同样警察也不断拘留类似的人。

    而罪名是扰乱治安,毕竟大明法律没有针对这个的内容,除非那些说这件事的公然提皇帝的名字,否则他们大可以说自己说的是丁魁楚,而丁魁楚理论上连官员都不算,只是皇帝私人聘用的顾问,那么他们说一下又有何罪?

    我大明可从不以言罪人。

    最多也就是扰乱治安拘留而已。

    这个堵是没用的,更何况警察那是堵吗?明明是推波助澜,无非就是拘留七天而已,家里有门路的活动一下,基本上紧接着就放了。就算真拘留谁还怕那七天,这时候虽然大明监狱制度还说不上人道,事实上杨庆并不关心监狱的人道问题,设立监狱难不成是给人养老的?但无论怎样七天拘留都不是很可怕,出于这种心理愈来愈多人加入这个问题的讨论,这种事情越压越泛滥,很快就成了一个全民的话题。

    然后必不可免的事情也出现了。

    “皇帝叛国与庶民同罪!”

    湖广会馆,一名湖广籍四民代表义愤填膺地说道。

    “对,皇帝怎么了?那英国是怎么砍了国王的头,不就是因为国王叛国吗?百姓承认他,他才是皇帝,百姓不承认他,他就得下台,犯了罪他就得治罪,周厉王不就是这样被赶走的吗?几千年前,咱们的老祖宗就已经可以这样做了,为何今天咱们这些后代反而不敢了?倒是人家英国这些蛮夷,还有这种胆量,咱们让朱熹那些东西搞得反而不如蛮夷了,天天扯什么纲常,却忘了最大的纲常就是民心!”

    另一名代表说道。

    这些代表就算以前没文化,到现在也都什么都懂了,毕竟他们在这里已经整整三年了,就算自学也都该学成材了。

    按照时间他们还有两年任期。

    大明的四民代表是五年一届,虽然是抓阄,虽然绝大多数可能都只是普通老百姓出身,但五年任期结束的时候,也都基本成为有用之才。不过下一届虽然不可能还是他们,但他们依然有地方监督权,也就是直接绕开所有程序,向监国上书权,他们可以写信走专门的渠道给监国。

    这叫顾问。

    所有四民代表任满后,都会自动转为顾问,不但可以上书,还有对地方官员的监督权,也就是说地方官员犯罪他可以直接捅到最高层,而这个顾问权是终身的。

    至于省级四民大会暂时还没有。

    短时间内杨庆也不准备设立这样的机构,有这个全国的就足够,一旦地方四民大会设立,反而会造成很多麻烦,官员是任命又不是选举,地方四民大会反而影响政令贯彻。但地方监督权依然必须有,也就是这些卸任的四民代表,他们将承担地方上的监督权。

    所以这些人同样充满干劲。

    “事情还没查清,两个犯人至今还没押到南都,此时说这些还为时过早!”

    王夫之说道。

    “姜斋先生,这还用查?”

    一个代表拿着手中更详实的报告说道:“这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事情,皇帝想夺权,但手中又没兵马,两千倭奴也就是个看家护院,李自成,张献忠两人又不想给他真正出力,桂王更只想自保。他走投无路只能找多尔衮,多尔衮知道下一个被收拾的肯定是他,也急于给楚公制造麻烦拖延时间,他俩在这件事上那还不是一拍即合。

    看看这个严武说的。

    他们还想让严武带他们去见李自成。

    这是什么意思?

    想让多尔衮南侵,然后李自成东出,估计还得加上张献忠和桂王,这是要四家合伙对付楚公,他们真要能成功,咱们四民大会第一个是被清理的。皇帝对咱们又没好感,之前他答应咱们的那些决议,恐怕已经对咱们憋了一肚子怒火,就等着有朝一日跟咱们算账了,衍圣公那些人的迎驾会是干什么是?不就是等着皇帝夺权成功取代咱们的吗?

    这胃口真大!

    不知道皇上究竟给了这些人多少好处?

    是割地还是赔款?

    看来皇上为了能夺权什么都不顾了,不顾自己祖宗的颜面,不顾老百姓死活,不顾楚公对他们朱家的再造之恩!只要能夺回权力弄死楚公,他是什么都敢干,引狼入室根本不算什么,是不是以后准备学石敬瑭,也给自己找个爹?”

    “不要胡言乱语,他终究还是皇帝,在没有确凿的证据前,他就依然是皇帝,诸位可以对他不满,但不能这样说他!”

    王夫之怒斥道。

    “证据?”

    那代表说道:“这种事情还需要证据?”

    “定一庶民之罪,尚需人证物证齐全,难道诸君欲以猜测,定一个皇帝的叛国罪?若有确凿证据,我等的确不能无视,纵然一国之君叛国亦当废之,但若无确凿证据,我等也不能以猜测问罪于君主。”

    王夫之说道。

    这个问题倒是不用讨论。

    英国人的例子在经过了杨庆大肆鼓吹美化后,以天下乃天下人之天下这个原则为基础,皇帝的废立已经不存在障碍。真要是朱慈勾结建奴叛国,哪怕王夫之也会在四民大会投票废黜他,中国古代又不是没先例,君主无道,被民逐之,这在春秋和春秋之前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

    当然那个民其实很含义不一样。

    但老祖宗至少也这样干过,现在连蛮夷都能如此,为何大明百姓不能和老祖宗们一样,把无道之君踢到一边去?

    臣是不能弑君。

    可四民大会不是臣!

    四民大会代表的是天下人这个真正的天下之主。

    皇帝又如何?

    皇帝不过是天下人推出来管理国家的,他最多是天下人的一份子,但天下不是他自己的。

    “有没有证据恐怕得问楚公,如今城内都在传言,证据其实有,只是楚公不愿意让公主伤心,故此自己隐瞒下来。丁启相二人既然返回,身上带着书面的东西才对,那多尔衮也不可能不要书面的保证,他们身上没搜到这个才是不对的。”

    另一名代表说道。

    “那怎么办?”

    有人问道。

    “等着,在犯人没押来前不要轻举妄动,我去找刘蕺山,他的确得给我们一个解释了!”

    王夫之立刻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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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九零章 衣冠丧尽

    王夫之很快找到刘宗周。

    “蕺山先生,晚生就问您一句话,他们到底做没做过?”

    他很干脆地问。

    至于他们是谁,做什么,这个就没必要说了,刘宗周虽然不是大同社的,但却相当于精神领袖,他的弟子都是大同社核心。

    包括还在狼穴的姜希辙。

    但大明目前的儒学头号宗师,却端坐在那里自顾自地斟茶,并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

    当然,这不能算是对王夫之的失礼,毕竟刘宗周和他爹王朝聘应该算是同一辈,而且都是心学一脉,但并不是一个系统。王朝聘师承王阳明的弟子邹守益,但相对于王学的那些激进派,他要更加保守一些,王夫之是他爹家传的学问。刘宗周实际上论师承往上排应该是王阳明同时期的湛若水,甘泉学派,他的老师是湛若水的徒孙,但他却是后期甘泉学派和阳明学相融合的结果。最终他又向下传播发展到了黄宗羲一系,王夫之则延续王学道统并且将其发展,然后咱大清带着北方儒学的理学老顽固们,把这些前明糟粕们统统扫进了历史的尘埃中……

    紧接着奴学闪亮登场。

    然后湖南这个出了王夫之的地方又出了一个奴学典范,不得不说有时候屠杀加蚊子肉的组合还是非常有效的,当野蛮毁灭文明后,怪胎就出现了!

    就像蛮族毁灭罗马后的中世纪。

    “晚生明白了!”

    王夫之低头说道。

    “做过又如何,没做过又如何?”

    刘宗周缓缓说道。

    “没做过一切如旧,做过则无法如旧,有些事情能做,有些事情不能做,无论是谁,无论为何,都不能没有一个底线,内斗可以,但不能引狼入室,石敬瑭遗害四百年,我等不能坐视第二个石敬瑭!”

    王夫之说道。

    “难道君臣之义就不管了?”

    刘宗周说道。

    “这话可不像蕺山先生说的。”

    王夫之冷笑着说道。

    事实上刘宗周一脉在对待君权的问题上比王学正统派走得远,否则也不会出现黄宗羲了,明末三大宗师级思想家里面,黄宗羲是比王夫之走得更远的。当然,他后来识时务对着麻哥高喊圣主明君是另一回事,不能因为他识时务了,就否认他不识时务时候的进步性,毕竟就连汪某人都有引刀成一快的时候。同样刘宗周也曾经因为思想过于激进,被弹劾为惑世诬民,言足以乱天下,甚至江西巡抚韩浚都上书要求以孔子诛少正卯之例斩他这个异端,可以说在那些理学的老顽固们眼中仅次于李贽之流。

    他那些弟子们奉为纲领的大同国对皇帝的定义,也一样只是天下人所推的治国者,而不是什么天下主,若无道同样可以天下共废之。

    刘宗周默然。

    两人都是顶级学者,那些毫无意义的辩论根本不需要。

    “蕺山先生,看来您也没免于利益的左右!”

    王夫之说道。

    说完他站起来直接走了。

    刘宗周继续保持默然,只是在他出门后,才幽幽地叹了口气。

    “怎么样?”

    “他怎么说的?”

    ……

    王夫之出门后一群等在外面的四民代表立刻涌上前,围住他乱糟糟地问道。

    他们也是一起来拜访的。

    只不过他们没有被请进去,毕竟蕺山先生年纪大了,不喜欢太过于喧闹,哪怕他们是四民代表,也得在外面等着……

    好吧,其实就是他们不够档次。

    “继续等着!”

    王夫之回过头,看了看刘宗周的府门,然后转回头说道。

    “咱们是不是再去找楚公?”

    一个代表不死心地说。

    “不必了,若楚公手中真得有确凿证据,他不会因私废公,一切都等犯人到达之后,看锦衣卫审讯的结果再说,诸位要相信锦衣卫,若真有叛国之事发生,锦衣卫会审讯出来的。”

    王夫之说道。

    “那倒是!”

    那些代表们纷纷点头。

    很显然他们对锦衣卫还是很信赖。

    而这时候他们等待的对象依然在展览中……

    桐城。

    “衣冠丧尽矣!”

    看着缓缓驶过的囚车,在两旁混乱的唾骂声中,本地土著方以智叹息道。

    囚车的丁启相和刘楗这时候早已经不复往日风采,全都带着镣铐蜷缩在里面,因为吃喝拉撒都在这个笼子里,身上满是各种污垢。虽然没有遭受太多酷刑,但这一路上挨打也是不可避免,遍体鳞伤的血污散发着恶臭。尽管两旁有骑兵阻拦,但仍旧少不了有人向他们丢石头,他俩不时发出被击中的惨叫,再加上躲避动作让镣铐发出的碰撞,就这样随着囚车的行驶而绵延……

    “好歹也是衣冠士人,何必如此折辱?”

    他身旁帅哥说道。

    其实也算老帅哥了,年龄不会少于四十,但风度翩翩,很有点师奶杀手的味道,身旁站着一个少妇,也得奔着三十了,不过看得出十年前也是魅惑众生的。

    “衣冠士人?”

    方以智冷笑道:“早就已经都是昨日黄花了,衣冠士人的时代已经过去了,如今是新人的时代,我们这些旧人就像是秦淮河上那些人老珠黄的女人一样,早就没人再记起我们当年的颜色!”

    “密之先生是嘲笑青莲吗?”

    那少妇笑着说。

    “呃,我可不敢!”

    方以智赶紧说道。

    好吧,这是董小宛,至于师奶杀手当然是冒辟疆,他俩是来访友找方以智的,正好赶上丁启相二人在桐城路过展览。这时候复社四公子还剩下三个,只有侯方域因为李香君遭杨庆迫害而死,不过剩下这三个都蹉跎岁月,由翩翩公子都变中年大叔。别说他们,哪怕董小宛也都快三十了,的确都已经成了昨日黄花,当年秦淮八艳也都和复社这些公子们一样淡出了人们的视线……

    当然,不包括陈圆圆三人。

    她们三个还是很闪亮的,毕竟作为楚公禁脔,她们依然站在大明时尚的潮头。

    但其他人真没什么人记得了。

    柳如是因为把老钱家产搞得越来越少,正遭到钱家除老钱外所有人一直仇视甚至攻击,比如造她不守妇道的谣言。顾横波在关中,继续充当李自成身边的祸水,卞玉京在吴伟业死后彻底修道去了,董小宛在冒家老老实实做妇人。

    秦淮河上她们的传说早已经如流水过去。

    真都是昨日黄花了。

    当然,方以智也就是发几句唏嘘而言,他们和这俩又不熟,也不是大同社的,他们是旧人,和黄宗羲这些新人不是一路。方以智他爹虽然是迎驾会副会首,但也只能说是地方士绅的代表而已,并不代表就是站在杨庆敌对的,充其量算两头下注。冒辟疆他爹冒起宗则在湖广当布政使,原本崇祯时候他就已经是布政使参议,蹉跎这些年终于升了布政使,但与南京的权力中枢还有一定距离。

    至于他俩都没官职。

    方以智虽然在北都时候曾经因为崇祯赏识而当过小官,但从李自成手下逃回后,估计崇祯也把这种小角色给忘了,他就一直在家读书,上一科连举人都没考上。

    毕竟他兴趣不在八股文。

    倒是这一次刚刚考取了新科举的医科举人,他家算是家传,从他曾祖就精通医学,一个医科举人对他来说毫无难度,实际上他还是这一科的医科乡试第一,也就是解元。而冒辟疆依然是文科,而且也考上举人,他俩就是在南京乡试结束后,才一起到桐城来的,至于会试得到明年春天,冒辟疆不好说,但方以智的医科进士几乎十拿九稳的。

    毕竟他的成绩摆在那里。

    这时候医疗防疫部已经设立。

    第一任医疗防疫部尚书不出意外的是傅青主,但不列入内阁。

    尽管如此一个医科进士也是很有前途的,因为按照新的改革,省府县三级卫生管理机构都将设立,而第一个试点的就是湖广。在武昌设立医疗防疫使司,类似布政使司,按察使司这些机构,而府县设医疗防疫局,各地皇庄的医疗所和坤兴公主名义开的医院,统统都归其管理。

    而这各级官员就等这批医科进士的诞生了。

    这比其他各科强多了。

    其他包括文科进士在内,考出来后都得去当佐贰官,再由佐贰官考核后升迁,但医科进士诞生后,直接就是各地医疗防疫机构的主官。

    当然,这其实并不是好事。

    因为这第一批医科进士的主要职责就是去湖广灭钉螺,所以按照杨庆的估计,这一批医科进士染病的几率还是很高的,就算没被血吸虫感染了也还得面对其他各种传染病。他们准确说其实是杨庆向湖广这个传染病重灾区,派出的第一批敢死队员,他们得披荆斩棘从无到有,在湖广率先建立起一个现代医疗卫生体系的。

    所以他们相当于拓荒者。

    至于死亡率……

    估计不会低于五分之一。

    但那些刚刚考取医科举人的如方以智之流,并不知道自己就是杨庆向血吸虫开战的第一批炮灰,他们依然都在踌躇满志当中,等待他们想象中的光明未来。

    至于皇帝和杨庆的斗争……

    关他们屁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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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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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崇祯十七年三月十八日,夜,北京,一双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眼睛睁开了……护国公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护国公,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护国公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